八月十五日早晨,關東地檢特蒐部的吉宗弓夫接到一份情報。
情報是兵庫縣聱搜查四課送來的。
在神戶,有個叫石岡組的暴力團,頭子叫石岡英二,這個石岡與家中正晴關係密切。過去,幾次對石岡組的裁決,都是由家中擔任辯護的。
家中、森本、龍野,鈴木都不知所踪。寒川也同樣。在進行著殊死搏鬥的兩方,都消聲匿跡、無影無踪了。
吉宗蒐集著這方面的情報。讓他們相互殘殺,是上級的決定。這是早就希望出現的局面。
上級的決定還包括給吉宗的特別命令,即嚴密監視著雙方。如果要把這場死鬥公諸於世,國家權力機構必須予以乾預。這個任務交給了吉宗。
吉宗調查著家中一伙的藏身之處。如果能夠公開地進行調查,這是件很簡單的事,但他不能這麼做。現在,搜查消失了的家中一夥,吉宗也感到不耐煩了。
唯一的辦法是張開監視網。
這個監視網中的對象之一就是石岡組。如果家中找殺手,那隻能是石岡組。吉宗委託兵庫縣警搜查四課監視石岡組的動向。
今天一早,吉宗得到消息,石岡組骨幹分子中根進帶著六個組員分乘兩部汽車,離開了神戶。
也許是幫助家中去了。
消息說,汽車沿著東名高速公路北上。
吉佘向沿途的警察發出通知,要求嚴密監視這兩部汽車,隨時將情況告知檢察廳。
當天上午十點過後,鹿兒島縣警刑事局長清村一守接到警察廳次長打來的電話。
電話很短。
放下話筒,清村的目光定在虛空的一點。
——特殊部隊?
他在心中嘀咕。
次長在電話中說,應法務省的要求,他決定命令特殊部隊出動。
社會上不知道有特殊部隊這個組織的存在。警察廳內部一般也不知道。這個部隊究竟有多少人,連清村也不清楚。警察大學附屬有特別偵查人員培訓機構。在它的畢業生中,選拔優秀者,以司法進修的名義送至美國偵查研修所留學。清村聽說,特殊部隊的成員就是從這裡面挑選出來的。
由於這些隊員平時都分屬於其他部門,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該部隊的情況。據說,這個部隊只有當國家機構面臨危機之時才出動。
顯然,這次的出動,是因為寒川和家中一伙的事。如果不是如此,次長是不會特意告訴清村這個消息的。
次長對特殊部隊出動的原因未置一辭,僅僅告訴了他出動的消息。
這對清村構成了一種無言的壓力,這是一種橫無際涯的壓力。
——要除掉哪一方呢?
清村猜疑不定。
電話鈴響了。
話筒里傳來吉宗的聲音:
“特殊部隊在檢察機關的要求下開始行動了。”
吉宗低聲說。
“知道了。”
“今天一早,與家中關係密切的神戶石岡組骨幹帶著六個成員向東京去了。”
“目的地是哪兒?”
“不知道。剛剛得知情報說,他們駛入東北汽車道。來麼?”
“好吧。”
“那麼我等你。”
吉宗掛斷電話。
清村喊來總務,叫他火速訂一張緊急飛機座席票。
清村一守抵達東京的時候,將近下午四點鐘。吉宗弓夫在機場接他。
“那伙人的汽車過了仙台。不知道他們打算往北跑到什麼地方。總之已經買了去仙台機場的座席,沒時間了,出發吧。”
“磐梯朝日山岳,是哪兒?”
清村幾步趕上他問。
寒川的妻子玲子是在月布川上游的溫泉療養地被劫持的。寒川在那兒經過一場惡鬥,昏迷著在月布川里漂流下來。
抓住了玲子的家中一夥,沒有把玲子弄到很遠的地方。因為中途遇到盤問的關卡就麻煩了。因此清村分析,他們很可能是在山岳地區的什麼地方潛藏著。
“可能。”
吉宗點點頭。
“特殊部隊呢?”
清村問。
“追那伙人的汽車去了。”
“是麼?”
“這次,處置哪一方,如何處置,全權委託給我了。”
“打算除掉誰?”
“應該收拾家中一夥。那幫傢伙是自作自受。至於僱傭暴力團,就極為危險了,事件的真相有從他們那裡洩露出去的可能。請求出動特殊部隊的原因正在於此,為了保守秘密,還是知道的人少一些好。”
“……”
“當然最好的結局是誰也留不下來一上級希望如此。包括暴力團,這些人無論走過什麼地方,都不能留下他們的任何痕跡。”
“哦,這樣!”
“這是無情的。”
“……”
清村沉默了。
清村知道吉宗為什麼對自己說這些。清村曾阻止過特殊部隊採取行動。他預料,特殊部隊一出動,就將消滅一切。說實話,他不忍心眼看著寒川夫婦遇難。但是清村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到底。作為一名擔任高級職務的警察,最終必須服從上級制止要危害國家權力的行為的命令。
次長告訴他特殊部隊的動向,吉宗也打電話來,都是一個目的,即叫他親臨現場。
通過這種方法讓他認可。
吉宗一開始心裡就清清楚楚,特殊部隊的使命是將雙方都抹去。
飛機在等著。
飛機把人群吞掉了之後,隨即騰空而起。
清村望著窗外大團大團的雲塊。
自從在金澤與寒川分手後,清村再也沒有去想寒川的事,想也沒有用。
他知道檢察廳在暗中追查著家中等人的行踪。他曾料到,最終將出現這種局面。
這事得告訴寒川。
然後,只能任事態的發展了。
儘管耿耿於懷,但清村決定不去想寒川的事。如果寒川能盡快地殺死那四個傢伙並把屍體處理掉就好了。不然,時間拖長了,死亡就會向寒川伸出鋼鐵的利爪。
清村沒有遏止這個利爪的力量。
如果他要遏止的話,就與國家機構形成了對立,就不能不處於以國家為對手的境地。清村也不能走的這一步。他並不怕死。對沒有妻子牽掛的清村來說,死不是件可怕的事。他所有的只是自己迄今為止淒息著的這個世界,無論是好是壞,他的過去唯有這些。
為什麼上了吉宗的當呢?
——我是打算列席國家機關對寒川的殺戮麼?
雲塊在夏陽之下汪著眩目的白光。清村覺得,那雲塊就像浮動在心中的苦悶。
飛機的陰影切過雲塊。陰影像一隻鳶。看了一會兒,又覺得像是自己的煩躁。
清村的目光是充滿了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