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
查明在絲島半島的柑子岳採蜜的養蜂人是寒川正幸。
寒川正幸的原籍是東京都杉並區。現住所在東京都八王子市。
當天,清村一守從福岡直飛東京。
到達羽田磯場時已是晚上。
小雨濛濛如煙。
在候機大廳,一個中年男子迎上前來。
“餵,清村先生!”
“哦,正岡君!”
兩人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並肩走出候機大廳。
停車場上,一輛警視廳的遮面巡邏車等在那裡。正岡乘上了司機席,清村坐在助手席上。
“九州一直是晴天吧。”
正岡打聽道。
擦雨器在慢慢地劃動。
“風和日麗。”
“這裡從昨天開始天氣陰沉。”
“我也同樣很沉悶。”
清村將視線投向窗外的夜景。
正岡是清村在警視廳工作時的部下,現在在搜查二科工作,已晉升為警部。
“是因為檢事正被殺而沉悶嗎?”
“是的。”
他叼起了一根香煙。
“是件討厭的案子。”
正岡談了自己的感想。
“是啊。”
清村的眼睛顯得暗淡無光。
兵庫地檢的森本博文至今去向不明,而家中正晴卻在布下的監視網中不翼而飛。北海道地檢的龍野長重入院了。被注意的四人當中,正常上班的只有北陸地檢的鈴木清治。
“關於寒川正幸的案子……”
正岡介紹起情況來。
清村曾要求他秘密地進行調查。過去清村要進捕的目標十有八九準確無誤。正岡認為,他委託調查的寒川正幸肯定與一系列案子有關。
“其父寒川正則當時四十二歲,十六年前的八月五日午夜在家裡上吊自殺。”
“是嗎?”
清村的聲音很低。
“聽說寒川正則經營一家汽車配件廠。僱有二十餘名職工,經營狀況越來越差。但其失敗的根本原因是參與了股票買賣,結果上當,被迫走上絕路。”
“他自殺前後的家庭情況怎樣?”
“自殺前一個星期,老婆和女兒到壹岐去了。老婆寒川冴子,三十六歲,女兒涼子四歲。此次娘倆外出旅行,好像是寒川已決定自殺,故意讓她們去的。但不知為什麼,把當時已年滿十四歲的兒子正幸留在家裡。”
汽車進入通向首都的高速公路。
“少年寒川半夜以後發現父親上吊自殺。杉並警署的鑑定員於凌晨二時趕到現場。但是這裡有些古怪。”
“……”
“老婆和孩子居然沒有回來。當天中午,少年寒川已意識到了父親自殺的原因,於是特往壹岐旅館掛了電話,母親說馬上回來,但幾天過去了也不見回來。杉並警署應少年的請求,幾天以後往壹岐警署打電話詢問。壹岐警署了解了一下說母女倆好像已經離開了壹岐。”
“正式要求偵查是什麼時候提出來的?”
“奇怪的是,誰也沒有提出這方面的要求。”
“是這樣……”
映入擋風玻璃的煙火在跳躍。
“寒川的老婆好像沒有別的親戚。”
正岡警部接著講道。
“雙親幾年前相繼去世,一個哥哥在大阪,當時因患癌症,正住院治療,後來也死了。”
正岡的聲音有些淒慘。
清村聽著他的介紹,表情始終沒有變化。
“寒川也沒有多少親戚。只在青森有一個叔叔。但他那個叔叔藉口生病,聽說連葬禮也沒來參加,是個薄情人。”
“真是薄情。”
清村凝視著映在檔風玻璃上的煙火。
“寒川家負有高額債務,因此連親戚也怕沾邊。鄰居們傳說,他老婆是不是知道了這種窘況,連家都不回了呢?據說,舉行葬禮的第二天,要債的就來了。情況很複雜,越發使人感到奇怪。沒有一人去關心母女倆的失踪,似乎就這樣將她們忘掉了。真是叫人不可思議……”
“那麼,後來少年的情況怎麼樣啦?”
“葬禮及其它後事聽說都是寒川和他的好友操持的。”
“少年被一名工友領回了家。那個工友是個獨身。但後來他也去世了,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死的。這麼一來,少年後來的情況也就無從查起了。”
清村嘆息般地應了一聲。
“寒川正幸的現住所是八王子,但現在是別人住在那裡,他的戶口根本就沒有往八王子市轉。”
“……”
“也就是說,寒川正幸消失了。父親自殺時,他剛剛十四歲,是中學二年級的學生。他退了學,現在戶口仍在杉並區。”
“你的介紹很有用。”
清村表示了謝意。
這基本與推想的一致。少年寒川得知父親是自殺後,給在壹岐的母親打了電話。母親冴子讓少年監管好家裡,想盡快趕回來,但由於低氣壓接近,除了遊艇海嶺號以後,沒有別的船開出壹岐。
——海嶺號上發生了什麼事?
問題就在這兒。
三十六歲的冴子和四歲的涼子從海嶺號上被扔進了暴風雨下的波濤洶湧的大海。
——這究竟是為什麼?
清村定睛凝視著擋風玻璃。雨刷器滑動的窗外,零零散散地閃爍著幾點燈光,一切都漸趨模糊,都市在夜景中隱去了,出現了迎著暴風雨暴跳的玄海海面。
在咆哮翻騰的大海中,有冴子雪白的裸體,有幼小的涼子的裸體,兩個裸體被洶湧的黑浪推擁著跌入深深的谷底。漸漸地,兩人越離越遠。
這是悲慘的別離。
母女倆的別離,充滿了淒愴。
清村默默地註視著這個情景。
“是在追踪寒川正幸嗎?”
正岡問。
“想見到他,打聽一些事情。”
清村從幻境中回過神來。
“殺人的是他?”
“不知道。”清村搖了搖頭,“有件事情你幫個忙。”
“什麼事?”
“你能把寒川正幸的事忘掉嗎?”
“當然可以。”正岡馬上答道,“我知道你會提出這種要求的。”
對清村來說,逮捕寒川正幸容易得很,只要向整個警署佈置一下就行了。
——大概清村不想管這個案子吧?
正岡的心中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