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決戰王妃

第17章 第十七章

決戰王妃 绮拉·凯斯 9694 2018-03-18
“第三次世界大戰時,誰是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西爾維亞提問。 這一題我不會,所以避開了她的視線,希望她不會叫到我。慶幸的是,艾美舉起了手回答:“沃利斯總統。” 我們以在大廳裡上歷史課開始新的一周。嗯,其實更像歷史考試。大家所掌握的歷史知識都不太一樣,哪些是真實發生的,誰又記住了多少,都很難說。不像英文和數學我們有課本和練習題,媽媽以前只用口述的方式教我們歷史,因此,說起我們的歷史,我所知道的事情很難確定是歷史還是故事。 “正確。沃利斯是在C國人入侵前成為總統的,他帶領大家面對這場戰爭。”西爾維亞贊同。而我在心中默念:沃利斯、沃利斯、沃利斯。我很想記住這點,回家後去跟小梅和杰拉德說。但我們每天又新學那麼多東西,真的很難全部記住,“C國為什麼要入侵呢?塞萊斯特?”

她微笑:“錢。美國人欠他們太多債務了,又還不起。” “很好,塞萊斯特。”西爾維亞給了她一個讚許的微笑。塞萊斯特是怎麼把她搞定的,這真是太讓人沮喪了,“當美利堅合眾國償還不起巨額債務時,C國人便入侵了。不幸的是,此舉並沒有讓他們拿回錢,因為美國早就破產了,倒是讓他們得到了美國的勞動力。當C國人掌權後,他們把美國的名字改成什麼了?” 我和幾個人都舉起了手:“珍娜?”西爾維亞挑了一個。 “C國美國州。” “對,表面上,C國美國州和戰前沒什麼兩樣,實際上卻完全不同。C國人在幕後使用各種影響力,左右主要的政策方向,讓法規偏向於他們那邊。”西爾維亞在桌子之間慢慢地走動著,我覺得自己就像只被鷹盯上了的小老鼠,她越來越近。

我看看四周,有幾個人臉上也露出困惑。我以為這部分信息大家都知道呢。 “有人想補充嗎?”西爾維亞問。 巴列艾補充道:“C國人入侵導致了幾個國家,尤其是歐洲的國家,互相聯合起來結成盟友。” “沒錯。”西爾維亞回應,“可是,C國美國州當時卻沒有這樣的盟友,所以他們花了五年時間才重新準備好,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說同時去拉攏盟友了。”她做了一個疲憊的表情,表達當時的困難有多大,“C國美國州想要反抗C國,可是,他們當然還得防備另一個敵人的入侵。那麼,當時是哪個國家想侵占C國美國州呢?” 這次,很多隻手都舉了起來。 “俄羅斯。”有人沒被點名就把答案說了出來。西爾維亞四下找犯規的人,卻找不到聲音來源。

“對,”她有點不高興地說,“俄羅斯在兩個戰場上都想擴張,可是都慘痛地失敗了。這次失敗卻讓C國美國州得到一次反擊的機會,為什麼呢?” 克瑞斯舉起手來回答:“因為俄羅斯的目標明顯不限於C國美國州,北美全境的人都聯合起來抵抗此次入侵,而當時C國也在攻打想搶他們地盤的俄羅斯,所以就變得容易了。” 西爾維亞驕傲地微笑:“正確。那是誰帶領了反抗俄羅斯的戰爭?” 全屋的人齊聲回答:“格雷戈里·伊利亞!”有幾個女孩鼓起了掌。 西爾維亞點點頭:“接下去伊利亞建國。美國州和當時的盟友組成了統一戰線,而由於美利堅合眾國的名聲太敗壞,沒人想延用這個名字,遂以格雷戈里·伊利亞的名字命名。在他的領導下,新的王國成立了,他拯救了這個國家。”

艾美加舉起了手,西爾維亞示意她說話:“在某種意義上說,我們跟他有相似之處,能有機會服務國家。他本來只是一名普通公民,卻把所有的錢財和智慧都貢獻了出來,他改變了一切。”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崇拜。 “這點太對了。”西爾維亞說,“而且,和他一樣,你們其中一位會成為皇族。對格雷戈里·伊利亞來說,他的家庭和皇族聯姻後,他就成為國王;對你們來說,就是嫁給他們這一脈皇族。”西爾維亞說著自己都感動了,所以杜斯迪舉手時,過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 “嗯,為什麼這些都沒有寫在書上呢?我們沒辦法學習到啊。”她的聲音中有一絲不滿。 西爾維亞搖搖頭:“親愛的姑娘們,歷史並不是要學習的,而是你們應該掌握的常識。”

瑪莉轉頭來悄悄跟我說:“很顯然我們不知道啊。”她對自己的玩笑露出了微笑,又轉回去看西爾維亞了。 我想了想,我們了解的事情好像都不一樣,對真相也只是各種猜測。為什麼不給我們歷史書呢? 記得幾年前,我去過爸媽的房間。媽媽說我可以自己挑選學英文要讀的書,我看到塞在角落裡的一本殘舊的歷史書,便把它拿了出來。那是一本美國的歷史書。幾分鐘後,爸爸進來了,看到我在看那書,便說只要我不告訴任何人,看也沒關係。 當爸爸讓我保守秘密,我毫不猶豫就做了。而且,我還真挺喜歡看那本書的,至少還是有值得看的地方。那本書有很多地方都被撕掉了,書邊還有燒過的痕跡。在那本書上,我知道了以前白宮的樣子,還有以前的節日都是怎樣的。

到了這個不得不直面問題的時刻,我才第一次想到,自己從沒問過為什麼我們的歷史如此含糊。國王為什麼要讓我們猜測? 閃光燈再次亮起,捕捉著麥克森和納塔莉的笑容。 “納塔莉,下巴再低一點點,好,就這樣。”攝影師又拍了一張,閃光燈再一次照亮了整個房間,“我覺得可以了。下一位是誰?”他問。 塞萊斯特從旁邊過去。在攝影師準備好拍下一輪前,一群侍女圍繞在她身邊。納塔莉還在麥克森身邊,說了句什麼,腳跟俏皮地翹了起來。他輕聲回應,然後她咯咯笑著走開了。 昨天的歷史課之後,他們跟我們說,這次拍攝完全是為了娛樂大眾,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有本雜誌登了一篇評論,寫到王菲應該是什麼樣子,可惜我沒有機會拜讀。艾美加和其他幾個人看了,根據她的說法,評論認為麥克森要找一個表現優雅,而且跟他合照要好看的人,還有,她印在郵票上也得好看。

所以,現在我們全都穿著奶白色的低腰裹肩禮服,肩上斜掛一條厚重的紅色肩帶,輪流跟麥克森合影。這些照片會刊登在同一本雜誌上,而雜誌的人會選出他們認為好的那些。對於這種安排,我感到有點不舒服,這只能證實麥克森不過是在找一張漂亮的面孔,這正是我從一開始就反感的地方。認識他後,我很確認他不是這樣想的,可是人們卻把他想成這樣,這讓我很不高興。 我嘆了口氣。有些女孩在附近走動,吃著健康小食,聊著天。但絕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都圍在大廳裡臨時搭起的攝影棚裡。巨大的金色掛毯掛在一面牆上,拖及地面,讓我想起爸爸在家裡用的大幕布。在它前面,一邊是一個小沙發,另一邊是個柱子。正中間是伊利亞國徽,為這件滑稽的事添了一點愛國色彩。每個候選人都要走到佈景前拍照,圍觀的人很多都在低聲議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輪到她們時會怎麼弄。

塞萊斯特神采飛揚地走到麥克森身邊,跟他耳語了些什麼。接下來,麥克森仰起頭來大笑,點頭認同她說的秘密。看著他們這樣子感覺好奇怪,一個跟我處得來的人,怎麼也能跟她做同樣的事呢? “好的,女士,請您看著鏡頭微笑。”攝影師喊塞萊斯特,她馬上按他說的做。 她轉向麥克森,把一隻手放在他胸膛上,側著頭,露出專業的微笑。她看起來很清楚如何最有效地利用現場的燈光,而且還讓麥克森挪了挪,又或堅持要換一個姿勢。有些女孩拍的時候一點都不著急(尤其是那些還沒有和麥克森單獨約會過的),塞萊斯特卻選擇表現她有效率的一面。 在很短的時間內,她就拍好了,攝影師叫了下一位。在離開前塞萊斯特還使勁摸麥克森的手臂,我只顧著看她,都不知道是輪到自己了,後來是一個侍女輕聲提醒的我。

我輕輕晃了晃頭,讓自己集中註意力,提起裙擺往麥克森的方向走去。他的目光從塞萊斯特轉到我身上時,他顯得更神采奕奕,這可能是我的幻覺吧。 “哈嘍,親愛的。”他稱讚道。 “少來這套。”我警告他,可他只是偷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等一下,你的肩帶是歪的。” “意料之中。”這個鬼玩意兒實在太重了,我每走一步都覺得它在往下滑。 “現在應該好了。”他開玩笑地說。 我也開玩笑:“這個時候,他們就應該把你和水晶吊燈掛在一起。”我戳了下他胸膛上閃閃發亮的勳章。他身上的製服有點像警衛的製服,當然要精緻很多,肩上有很多金色的裝飾,后腰還掛著一把劍。的確有點誇張。 “麻煩看鏡頭。”攝影師喊我們。我抬頭看見的不僅有攝影師,還有一雙雙瞪著我們的眼睛,神經頓時緊繃起來。

我在禮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呼了一大口氣。 “不用緊張。”麥克森輕輕地說。 “我不喜歡大家都看著我。” 他把我拉得很近,然後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我想往後退,可是麥克森的手臂把我牢牢地鎖住了:“你就用受不了的表情看著我吧。”他裝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讓我不禁笑出聲來。 攝影機在那一刻亮起了閃光燈,拍到我們同時在笑。 “看,”麥克森說,“也不是那麼難嘛。” “可能吧。”接下去我還是緊張了一會兒,攝影師說著各種指示,麥克森從緊抱的姿勢換成離得稍為遠點兒的,又把我轉過去背對著他的胸膛。 “非常好。”攝影師說,“我們在沙發上也來幾張?” 拍了一半後,我感覺好多了。我在麥克森身邊盡最大努力坐得優雅,他卻時不時戳我一下,撓我癢癢,讓我的微笑慢慢變成了大笑。我只能希望攝影師拍到的是我的臉變形前的一刻,不然的話,就大事不好了。 我用眼角掃到有人向我們揮手,片刻後,麥克森也留意到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站在那邊,明顯在示意要和王子說話。麥克森點頭讓他說,他卻猶豫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麥克森,示意我在場。 “沒關係,讓她在這裡。”麥克森說,然後這個男人就走過來,跪在他面前。 “殿下,反叛分子襲擊了密斯頓。”他說。麥克森嘆了口氣,疲憊地低下了頭,“他們燒了一片農田,殺了十來個人。” “密斯頓的什麼地方?” “西面,接近邊境。” 麥克森緩緩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是把這個信息在腦海裡歸檔了:“我父親怎麼說?” “殿下,就是他讓我來問您的看法。” 麥克森有一秒鐘很驚訝,然後說:“動用蘇撻至塔敏斯的部隊去支援,不用往南到密斯頓了,去那兒沒用。看看我們能不能中途攔截他們吧。” 男人站起來鞠躬:“好的,殿下。”就像他突然到來一樣,又馬上不見了。 我知道我們本來應該繼續拍照,但麥克森現在心不在焉。 “你還好嗎?”我問。 他一臉沉重地點了下頭:“還好,只不過,那些死傷者……” “或許我們該先停一停。”我建議。 他搖了搖頭,坐直了點,再次擠出笑容,拉起了我的手:“這個職業需要你掌握的最重要的技能,就是無論你內心有多麼不平靜,都要做到處變不驚。請微笑,亞美利加。” 我打起精神,再次面向攝影機露出害羞的微笑。在最後這幾張照片的拍攝中,麥克森緊緊握著我的手,我也回應以用力的緊握。那一刻,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一種真實而深厚的聯繫。 “謝謝你。請下一位。”攝影師接著叫。 麥克森和我站起來時,他依然沒有鬆開我的手:“請不要透露任何信息,保密很重要。” “當然,我明白。” 高跟鞋走在大理石上的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這提醒我,我們並不是在獨處,但我卻想留在這兒。他最後又捏了捏我的手,便放開了。我往外走時,心裡想著幾件事:麥克森如此信任我,讓我知道了這個秘密;還有,剛才有一刻我感覺現場只有我們倆。然後,我又想到了反叛分子,還有,國王通常都會急於下定論,所以有些事情不太對,可是,我不能跟任何人提。 “詹尼爾,親愛的。”麥克森招呼下一個向他走去的女孩。對於他那麼用力的討好,我不禁笑了出來。他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但我還是聽到他說:“在我忘記之前要先問你,你今天下午有空嗎?” 我感到心裡一沉,可能是剛才那些緊張感還沒消失吧。 “她肯定做了非常不好的事。”艾米堅持這麼說。 “聽她說的可不是這樣。”克瑞斯反駁。 杜斯迪拉著克瑞斯的手臂:“她是怎麼說的來著?” 詹尼爾已經被送回家了。 這次的淘汰對我們來說太難以理解了,因為這是第一次在沒有觸犯任何規矩的情況下,單有一個人被送走了。她肯定做錯了些什麼,所以我們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克瑞斯的房間就在詹尼爾的對面,曾看到詹尼爾回來,是她被送走前最後見到的一個人。克瑞斯嘆了口氣,她這已經是第三次重複這個故事了。 “你們都知道,她和麥克森去打獵了。”她邊說邊揮著手,好像要理清頭緒。詹尼爾的約會大家是知道的,昨天拍攝結束後,她可是跟所有願意聽的人都講了一遍。 “那是她和麥克森的第二次約會,是唯一一個有第二次的人。”巴列艾說。 “不,她才不是。”我喃喃自語,有幾個人聽到我的話都轉過頭來看我。那是真的啊,詹尼爾是除了我之外,唯一和麥克森約會過兩次的人。當然,我並沒有刻意在心里數著。 克瑞斯接著說:“她回來的時候是哭著的,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要走了,是麥克森讓她走的。她這麼難受,我就擁抱了她一下,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可她說不能告訴我。我不明白為什麼,可能我們都不許說出被淘汰的原因吧。” “那沒有寫在規則裡,對麼?”杜斯迪問。 “沒人跟我提過這一點啊。”艾美回應,其他幾個人也都認同地搖了搖頭。 “那她後來說什麼了?”塞萊斯特催促她。 克瑞斯又嘆了口氣:“她讓我要小心說話,然後就掙脫了我的懷抱,甩上了門。” 我們都沉默了片刻,都在思考。 “她一定污辱了他。”愛蓮娜說。 “呃,如果這是她要走的理由,就不公平了,麥克森不是說過,這個房間中有人在第一次見他時就已經罵過他了嗎?”塞萊斯特抱怨道。 大家都四面張望,想從彼此的臉上看出誰是那個人,大概心裡想著要把她也一起踢走。我緊張地看了瑪莉一眼,她馬上跳起來說話。 “或許她說了些關於國家大事的話?比如政治之類的?” 巴列艾咂咂嘴:“拜託,那他們的約會得多無聊才會聊到政治啊。這兒的人當中,有人跟麥克森聊過任何有關治理國家的話題嗎?” 沒有人回答。 “你們當然都沒有啦。”巴列艾接著說,“麥克森又不是在找工作夥伴,他是在找一個老婆。” “你不覺得自己小看了他嗎?”克瑞斯反對,“你不覺得,麥克森想要一個有想法、有見地的人嗎?” 塞萊斯特仰起頭大笑:“麥克森能自己處理國家大事,他受的教育就是乾這個的。而且,還有不同的人馬幫助他做決定,所以,他為什麼想讓別人來教他怎麼做呢?我如果是你,就會學著保持沉默,至少,沉默到他娶了你為止。” 巴列艾走到塞萊斯特的身邊:“他不會娶你們的。” “必然的。”塞萊斯特面帶微笑地說,“麥克森可以選擇一個第二等級時,又怎會選一個第三等級的呆子呢?” “餵!”杜斯迪喊了出來,“麥克森不在乎等級。” “他當然在乎了。”塞萊斯特用一種好像是在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回答她,“不然你以為,第四等級以下的為什麼全都不見了呢?” “還在呢。”我舉起手說,“如果你們都覺得自己了解他的想法,那你錯了。” “噢,這就是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的女孩。”塞萊斯特假裝很得意地說。 我握緊了拳頭,心裡在盤算,動手打她究竟值不值得。這是她的陰謀吧?但在我做出反應之前,西爾維亞推門衝了進來。 “女士們,信來了!”她大喊,房間裡的緊張氣氛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我們都看著西爾維亞,想拿到她手上的信。來皇宮已經兩週了,除了到達後第二天曾聽到家裡的消息之外,這是我們第一次拿到家裡來的信。 “讓我看看。”西爾維亞邊說邊翻手裡的信,渾然不覺幾秒鐘之前這兒差點要打起來的氣氛,“丁妮女士?”她用眼神四處尋找她。 丁妮舉起了手,往前走。 “伊麗莎白女士?亞美利加女士?” 我差不多上是跑過去搶她手裡的信的,實在太渴望聽到家裡的消息了。拿到信後,我就躲到一個角落裡看。 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幸運。明天晚上,我們都會被加夫里爾拷問,而且完全不知道他會問什麼,我覺得自己肯定會出醜的。 親他?我們才剛認識,而且,麥克森也沒有理由要吻我。 所以,被淘汰了的女孩已經被有錢的男人們搶光了。我原來還真沒想到,作為被未來國王淘汰下來的人,會成為一種搶手的商品。我順著牆邊走,思考著小梅的話。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詹尼爾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也很好奇麥克森今晚是否還有約會,我真的好想見見他。 我的頭腦不由自主地轉著,想找一個能和他說上話的辦法,同時,眼睛盯著手中的信紙。 小梅的信第二頁基本上沒寫什麼,我就把這頁的空白處撕下來。其他女孩還沉醉在家書裡,還有一些在互相分享新消息。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後,我停在女士空間的訪客記錄前,拿起了上面的筆。 我在撕下來的紙上快速地寫下:殿下:任何時候。拉耳朵。 我假裝要上洗手間,離開了房間,在走廊里四下張望,暫時沒人。我就站在那兒等著,直到有一個侍女端著一盤子茶具過來。 “麻煩你?”我輕輕地叫她,在這種空曠的走廊裡,聲音傳得很遠。 女孩向我行了個屈膝禮:“你好,小姐?” “你是要把手上的東西送去給王子嗎?” 她微笑:“是的,小姐。” “那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嗎?”我拿出那張折好的紙條。 “當然可以,小姐!” 她很積極地拿走了紙條,帶著一種很興奮的情緒走了。她離開我的視線後肯定會打開來看,但是,寫得那麼隱晦,我覺得很安心。 這兒的走廊引人入勝,每一條都比我家里華麗。有牆紙、鍍金的鏡子,還有很多巨大的花瓶,裡面插著美麗的鮮花。地毯奢華,窗戶擦得發亮,牆上掛著的油畫也那麼美。 有幾幅畫的作者我是知道的,比如凡·高、畢加索,也有我不知道的。還有一些我見過的建築照片,其中之一就是傳說中的白宮,相對我在歷史書上看到的照片和文字,這個皇宮從大小和奢華的程度來講都比不上它,真希望它還存在,我能去看看。 我走到走廊的另一頭,站在一幅皇家畫像前。這張作品看來有些年月了,在畫中麥克森比他母親還矮,現在,他已經比她高很多了。 在皇宮這段時間裡,我只有在晚餐和《伊利亞首都報導》直播時才會看到他們在一起。他們都很注重隱私嗎?他們心裡是否不喜歡自己家裡來這麼多陌生的女孩?他們是否純粹因為血緣和責任感才留在這兒呢?對於這神秘的一家人,我不知道該怎麼想。 “亞美利加?”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馬上轉身。麥克森正從走廊的另一端小跑著過來。 我感覺好像第一次見到他。 他沒有穿西裝外套,白襯衫兩邊的袖子都是捲起來的,脖子上的藍領帶鬆開了,還有平常往後梳好的頭髮,現在有點凌亂。跟昨天穿著制服的他反差特別大,現在他看起來有點孩子氣,更真實了。 我愣在那裡。麥克森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腕。 “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他逼問我。 什麼事? “沒什麼,我很好。”我回答。麥克森鬆了一口氣,我真沒想到他竟會這麼緊張。 “謝天謝地!收到你的紙條時,我還以為你生病或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呢。” “噢!噢,不是。麥克森,對不起,我知道這是個愚蠢的主意,但我又不知道你會不會來吃晚餐,可是,我想見你。” “嗯,為了什麼呢?”他還是皺著眉頭看我,就像在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受傷一樣。 “就是想見你。” 麥克森停了下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的雙眼。 “你只是想見我?”他看起來又驚訝又喜悅。 “你不用這麼驚訝吧,朋友之間就是要相處的啊。”我的語氣在強調這是理所當然的。 “啊,因為我一周都沒有時間找你,你生我的氣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忽略我們的友情的,亞美利加。”現在,他又變回了一本正經的麥克森。 “不是,我沒生氣,我只是解釋一下。你看起來很忙的樣子,回去工作吧,等你有時間我們再見。”他還握著我的手腕。 “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留一會兒嗎?他們在樓上開預算會議,我特別厭惡這種討論。”根本沒有等我回答,麥克森就把我拉到走廊中一扇窗下的短沙發上,坐下時我不禁笑了出來,“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你啊。”我微笑著說,“看到你這麼厭煩工作,挺可愛的,這些會議有什麼不好呢?” “噢,亞美利加!”他再次看著我,“他們總是在繞圈子。父親很會安撫顧問們,但是,要引導委員會往某個方向真是太難了。媽媽總是讓父親給教育系統多些支持,她認為受的教育越多,人們就越不可能成為罪犯,這點我倒是同意,可是,父親不同意。他反對削減一些無關痛癢的預算,用來補給教育這一項。這簡直是太讓人生氣了!而且,我又不是真正管事的,我的想法很容易被忽視。”麥克森把手肘支在自己膝蓋上,然後把下巴擱在手上,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現在,我能夠看到一點麥克森的世界了,但還是那麼難以想像。他們怎能夠不聽未來君主的意見呢? “我很抱歉。往好的方向看,未來你會更有影響力。”我拍拍他的背,想鼓勵他。 “我知道,我也這麼跟自己說。可是,如果他們現在就肯聽我說,改變現在就能發生。太讓人懊惱了!”他低著頭衝著地毯說,我有點兒聽不清楚。 “嗯,不要這麼氣餒,你媽媽的方向是對的,但單純改變教育也不會帶來真正的改變。” 麥克森抬起了頭:“你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裡全是質疑的意味。也無可厚非,這是一個他花了很多力氣推進的事情,而我卻輕易地推翻了它。我想改變說法。 嗯,相對於你這種等級才聘得起的那些高級輔導員,第六和第七等級的教育系統是很差勁的,我想,要是能給他們提供更好的師資,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那第八等級怎麼辦?難道他們不才是主要的犯罪高發人群嗎?他們得不到任何教育。我覺得,他們要是能感覺到自己擁有些什麼,任何東西都好,可能就可以鼓勵他們走正途。 “而且……”我頓了一下,不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一個從來都飯來張口的男孩來說,會不會過於刺激,“你捱過餓嗎,麥克森?不是因為沒準備好不能去吃飯,而是真的沒飯吃。如果真的沒有食物了,你爸爸媽媽也沒有,而你又清楚,別人一天的收入是你一輩子都掙不到的……你會怎麼做?如果家人都要依靠你,為了所愛的人,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前,在那一次襲擊中我們談到過我的侍女,那時我們承認了相互之間有巨大的落差。今天這個話題就更有分歧了,我能感覺到他想避開這個話題。 “亞美利加,我並非不知有些人生活艱苦,但偷東西……” “閉上眼睛,麥克森。” 他雖皺起眉,但還是聽從了我指揮。等他閉上眼,表情放鬆後,我才開始說。 “在這個皇宮裡的某個地方,有一個女人會成為你的妻子。” 我看到他的嘴角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有希望的笑容的起點。 “或許你還不知道是哪一張面孔,但請想一下那個房間裡的所有女孩,想一下最愛你的那位,想像一下你的'親愛的'。” 他的手本來放在沙發上,在我的手邊,現在,他的手指輕輕掠過了我的手。我不好意思地往後縮了一下。 “對不起。”他喃喃說道,抬眼看了我一下。 “閉上眼!” 他咯咯地笑,然後恢復嚴肅。 “這個女孩,想像她很依賴你,她需要你珍愛她。讓她覺得選菲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就好比,就算你是被推出門去挨家挨戶地尋找,最後還是會選上她一樣,她一定是你無論如何都會愛上的那一個。” 他臉上浮起了微笑,好像很有希望似的。可是,上翹的嘴角很快就拉下來了。 “她需要你的保護和照顧,如果真的到了完全沒得吃的那一刻,在漆黑的夜裡,你聽著她飢餓的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根本無法入睡……” “不要再說了!”麥克森猛地站了起來。他走到走廊的另一頭,站在那兒,背對著我。 我頓時覺得很尷尬,不知道這件事會讓他如此難受。 “對不起。”我輕輕地說。 他點了點頭,卻依然著盯著牆看。片刻之後,他終於轉回身來,眼光尋找著我的眼睛,眼神透露的盡是悲傷和疑問。 “真的是那樣的嗎?”他問。 “什麼?” “外面……真的會發生這種事?人們真的常常那樣挨餓?” “麥克森,我……” “告訴我真相。”他的嘴抿成一條直線。 “是的,經常發生。我知道,在很多家庭裡,人們常常需要把自己那份食物留給孩子們或弟弟妹妹們。我認識一個小男孩,因為偷了一點食物,被罰在市中心廣場受鞭刑。有些時候,當你絕望了,你就會做出瘋狂的事情。” “一個男孩?多大?” “九歲。”想起傑米那小小的背上一道道的疤痕,我的呼吸都在顫抖。麥克森摸了摸自己的背,就像他也感到痛一樣。 “你有沒有”——他清了清嗓子,“你有沒有那樣過?餓肚子?” 我縮了縮頭,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出賣了我。本不想告訴他這些。 “有多嚴重?” “麥克森,這只會讓你更難受。” “或許吧。”他嚴肅地點點頭,“但我現在才明白,我究竟有多不了解自己的國家。” 我嘆了口氣。 “我們家曾經很難,很多時候,如果我們必須得做選擇的話,情願把錢都用來買食物,而不是買電。有一年聖誕節最慘,天氣非常冷,我們在屋裡都得穿好多層衣服,看得見自己口中呼出來的白氣。而小梅不明白我們為什麼不能交換禮物。而且,我們家吃飯是從來不會有剩餘,總會有人想多吃一點。” 看著他的臉色慢慢變得慘白,我突然發覺,自己並不想讓他難過。我需要換個角度,說點正面的。 “過去幾週給我家的支票已經幫助很大了,家裡很懂得管理金錢,我相信他們已經把錢存好,夠我們用好長一段時間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麥克森。”我再次對他微笑,可是,他的表情依然沒變。 “老天哪,當時你說你是為了食物才想留下,並不是開玩笑的,是嗎?”他搖著頭問我。 “真的,麥克森,我們最近已經好很多了,我……”但我沒能說完想說的話。 麥克森走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晚飯時再見。” 在離開的路上,他拉緊了領帶。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