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林中城堡

第43章 第四章

林中城堡 诺曼·梅勒 6823 2018-03-18
正如我前面已經指出的,老爺子是我們的人。我把他叫作我們僱用的人,而這樣的講法也是很準確的。可是近年來,我們幾乎沒有用過他,他從我們這裡得到的救濟金也是數目很小的。時不時我們針對他的舊觀念重新加以審視,即一種饋贈禮物的做法,那是天使和惡魔都採用的,目的是要重新樹立對像對於信念已經淡薄的信心。作為回報,我們希望他們能夠服從。毫無疑問,老博士迅速出迎,父子二人剛跨進門來,他就把一湯匙可口的蜂蜜塞進了阿迪的嘴裡。 現在我偶爾提到他的時候會把老爺子稱為博士先生,但我覺得這是他更加不合時宜的無聊舉動之一。他總是堅持說他是一個優秀的、有學問的大學畢業生。我聽見他在不同場合提到過他在海德爾堡、萊比錫、格廷根、維也納、薩爾茨堡以及柏林的那些歲月,然而他從來沒有在那些城市的著名大學讀過書。實際上,只有海德爾堡和格廷根見到過他的身影,而且那也只是短暫走訪而已。我們的有學問的老博士是個騙子,一個有一半猶太血統的波蘭人,並沒有接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然而他經過自己的努力,掌握了一個忠實可靠的哲學博士所要求的一些口頭技能和傲慢的舉止態度。即使他晚年選擇了裝出一副不可救藥的酒鬼樣子,這真是一個奇怪的選擇,因為他其實並不飲酒,但是他依舊染上了老酒鬼的許多邋遢習慣。他的衣褲都很臭,甚至他的羊毛長帽居然也到處是湯漬(因為他常抓過帽子來擦嘴),而他的白鬍子都被尼古丁熏黃了。他不但有我們在對象身上努力減輕的難聞氣味,而且,借用個不好聽的字眼來形容,是難以控制的。甚至他房間裡擺放的東西都有陳尿液的刺鼻味道,更不用說他的衣服了。

然而,他是引人注目的。他那頂就連夏天在屋內也戴著的長襪帽,給了他一個忠心耿耿的宮廷弄臣的形象。而且他還真有一件舊斗篷,上面原本是五彩繽紛的顏色,現在已經褪色,那還真是小丑的裝束。你並不能指望他的外貌上能有什麼打動人的地方,然而他的確打動人。無可否認,他的眼睛很特別,像北方最冷季節的天空一樣藍,同時又閃爍著解讀他精通的許多計謀的暗示。 四十年來,阿洛伊斯每天都要跟幾百人打交道,因此見到一個怪模怪樣的人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而且,他還學會了一個本領,能捕捉閃過的每一個眼色的第一個瞬間。旅行者對於要遇上一個具有這樣眼力的海關關員沒有思想準備,而對於在他投來的眼色裡所表現的智慧,能有思想準備的則更是寥寥無幾了。 “想糊弄我——沒門!”他眼睛說的話是錯不了的。

這就是我要對老爺子做出指示的一個主要理由,指示他必須在父子兩人一進門就獻上一湯匙蜂蜜,並且不分青紅皂白塞到那孩子的嘴裡。無論阿洛伊斯有什麼樣的思想準備,他絕對想不到是這樣一招。太魯莽了,又太有禮了,而且兩者同時出現!老爺子什麼也沒有遞給阿洛伊斯,只有一個高傲的笑,彷彿他那滿室臊味的、比養了十幾隻貓還要臭的窩,就是他的領地,他生在這裡感到很快樂,而且,我不妨再加一句,他一點都不覺得局促不安。 老爺子立即贏得了這孩子的好感。就只不過是在夢中銘刻重要環節的這樣一招。阿洛伊斯在父子二人一路行走的時候感覺到了兒子對他的欽佩,而現在阿迪眼中流露了同樣的欽佩之情。 他們坐下來。老人在備茶的時候不免有點小題大做(儘管動作非常熟練)。讓阿洛伊斯更加不安的是,這一套備茶的程序很有氣派,彷彿是一個很老的先生,或者是一個很老的夫人,在給一個不諳世故的造訪者演示茶道之典雅。

儘管如此,我並不讚許老爺子。儘管他有這樣的才藝,但是他從來沒有為我們做過多少事,沒有做過我所期待的那麼多事情。曾經有一個時期我期待他成為我的一個重要對象。他最終的歸宿本不必做一個怪誕而且臭氣熏天的隱士,住在奧地利一個美麗的小村子裡,享有養著一箱箱蜜蜂的盛名,而奧地利已經擁有許許多多的美麗小村了。我在大師那裡失去了以前的地位,因為幾十年前我口出狂言,說在這個年輕的一半波蘭血統、一半猶太血統的馬格努斯身上看到了希望。當然,當時他是一個圍著女人轉的好色的男人。就我而言,他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有了小小的成績就沾沾自喜的對象。 老爺子喝茶只呷一小口,而阿洛伊斯三大口就把一杯滾燙的茶喝乾。見此情形,主人很快又給他倒了第二杯(非常隱約的責備)。到這個時候他們才開始談到為何來拜訪的正題。阿洛伊斯確實從普里尼和蓋崙談起,接著是查理大帝和可怕的人伊万。他很生動地談到了兩個偉大君主的痛苦以及普里尼和蓋崙的獻身精神——兩個著名的醫學天才知道如何治好嚴重得其他人無法醫治的重大病痛。這並不是說,他透露出,他本人也得了嚴重的痛風和風濕病,而是在隱約間已經感到今後會有這樣的病痛。然而,他在一個特別的場合學到了很多,當時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蜜蜂的蜇傷,“就這麼一回,兩個膝蓋上有許多處被蜜蜂刺傷,而這樣一來,我的早期風濕痛倒緩解了好多。我承認我是很想做一個醫學科學家的,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開始做這方面的課題研究了。我甚至有足夠的信心認為,說不定我將會有重大的發現。”

“正是,”老爺子說道,“會的,你會做得很好的。因為,親愛的先生,你當時認為你將來會發現的,正是裡鮑斯基醫生本人早在一八六四年發現的,也就是三十一年前,你當時還是一個年輕人,而且我還可以提一提特爾克醫生先生,因為那個完全可以成為你的命題的東西,他已經有了定論。是的!特爾克醫生先生對蜜蜂毒液的性質及在這些方面進行的有價值的治療中尚未挖掘的潛力作了認真的化學研究。風濕病和痛風,倘非因阻礙施行治療的無數障礙之故,兩者現在皆可被看作是已被醫學攻克的病痛。我們正在尋找蜂刺在病體上的確切定位。據說,中國人,”——說到這裡,他有意在他和這孩子之間已經存在的相互愉悅之外又投去溫柔的目光,並且加了一句,“居住在我們這個地球的另一邊的中國人,你聽說過嗎?”他問道。

阿迪一本正經地點頭。他聽說過中國人,在只有一間教室的學校裡聽說的,那是弗洛琳·維爾納上地理課,講解印度和中國在亞洲大陸的具體地理位置的時候。 “不錯,在那個遙遠而近乎神秘的國度,尊敬的稅務監察官希特勒先生,據說有的中國人能運用鋒利的針具有的穿刺力來緩解痛風,我認為這是很好的方法,因為我可愛的蜜蜂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它們很會刺人,是的,我們喜歡它們的蜂蜜,但是不見得也喜歡它們迫不及待地要刺我們,即使它們要獻出生命。” 阿洛伊斯覺得他還是不談這個話題為好。喝下的茶在他的鼻孔裡留下了濃濃的芳香,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芳香竟然與尿液相符。毋庸贅言,他倒是喜歡往肚子裡灌啤酒,然後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幾句話更加有力地加以發表,但是現在,這個談話是老爺子在操縱。他接著又講起來,是那樣的滔滔不絕!

“我還不能,”他說道,“就這樣開始稱你為我的好朋友,因為我不認識你。只是,當然,我知道你的名望。在我們見面之前我就听說了你先前很受人敬重的職位。” “你的父親,”他現在對阿迪說,“大家都很敬重,但是,”——他現在又回頭對阿洛伊斯說——“我依然願意稱你是我的朋友,因為我覺得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勸告你,因為,哦,我得說,親愛的先生,關於這些蜜蜂以及要把它們養好的問題,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嘆息,聲音洪亮,十分嚇人。 “我要說明一點,我不會以任何方式來冒犯你的自尊。”他停下來。由於他說到了一個人的自尊,因此沒有一個laissez-passer,他不會繼續說下去。 “不會,你說吧,尊敬的博士,你怎麼想的一定要說給我聽。”阿洛伊斯說,他的聲音很正常(他還能控制得住),但是他的兩個鼻孔在顫抖。他不知道他是剛開始感覺到一個無法容忍的痛苦,還是一個真實的心頭重壓即將放下。這樣冒犯他的自尊會是什麼意思呢?

“承蒙應允,我要說你有從事養蜂業這項變幻無窮的活動的可敬又真誠的願望,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是一項職業,你知道。”他點點頭。他又轉身對著阿迪,彷彿這孩子也是一個同等的人,甚至三個人內在的境界也完全相像。 “你,小傢伙,”老爺子說道,“你,看上去很聰明,那麼,你這麼聰明,知道不知道一個職業是什麼呢?” “不知道,”阿迪說,“也可能知道。對。差不多知道。” “你知道,甚至在你覺得自己知道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是一個真正聰明的人的首要標誌,對不對?”老爺子的說話聲讓阿迪覺得自己的肚子窩也在振動。 “一個職業,”老爺子說,“不是人家告訴你那是你必須做的你才做。可不是這樣的。說是職業,那就是不容選擇的。你全身心地去完成於你是至關重要的事,而不管是什麼。'是的,'職業這麼對你說,'你必須去完成。'”

“我不想辯駁你那學問深奧的話,”阿洛伊斯說,“不會的,我不會發起一場辯論,但是即使不建造一座廟宇也可以養一箱的蜜蜂。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已經退休的人來說,養蜂就是一筆小小的投資。” “親愛的先生,事情不可能,也不會是這樣的。”老爺子說道,“這一點我是可以向你這樣一個強壯的人保證的。不是傷心就是幸福。不可能既不傷心也不幸福。”他點點頭,帶著他幾十年來堅持以一個有學問的著名博士身份示人的深沉。 “希特勒先生,我不同意你考慮這樣一個計劃,除非你完全認識到了等待著你的風險,即疾病以及在我們嬌小的、尋找花蜜的蜜蜂周圍的死敵。畢竟,它們釀製的蜜對於自然界來說就等於是黃金。自然界這麼多的生物,無論是大是小,都嫉妒這些出色的小東西的生活,因為它們不但釀製蜂蜜,而且一直都居住在金黃且令人陶醉的物質中間。因此,蜜蜂是憎恨的對象。它們遭到追擊,遭到誘捕。我可以告訴你們,有一種蜘蛛,它們只有害,沒有益。這種蜘蛛名叫Die Krabbenspinne。只要找到一朵有希望的花兒,這傢伙就將自己藏匿到小而芳香的花朵深處。這蟹蛛在那裡等候。我倒要說它躲在裡面還很舒服。它接著就在花冠神聖的褶層裡攪動起來,使花的香氣散發出來;不多久蜘蛛自己的臭味就被花瓣醉人的香氣掩蓋。接著怎麼樣?蟹蛛等候著。覓食的蜜蜂,即我們可愛而勤勞的雌蜂,它們的卵巢發育不全——我們知道,只有蜂王,才是雌性蜜蜂最神秘的化身!——啊呀,這些工蜂整個短暫的一生中不停地忙碌。說到這裡,想一想這採集花蜜的可憐小生命。我們的蜜蜂聞到花兒深處無可比擬的花香,它貪婪地鑽進花兒裡,去採集它的花蜜和花粉,然而它立即被殺害了。殘忍地殺害!凶狠地殺害!因為可憐的蜜蜂不是被殺死,而毫無疑問是被蟹蛛蜇得不能動彈,因此它必須原地待著,麻木了,無法自救,這時候蜘蛛非常殘忍地開始吮吸它的生命液,以及蜜蜂體內的各個部分。等到全部吸乾以後,只剩一個空殼,這只蟹蛛就花大力氣把殘骸推到花兒的外面。然後它舒舒服服睡上一覺,是的,陰謀得逞之後在花冠裡酣睡,揚揚自得。它在裡面安臥。”

阿迪將會在幾個星期裡夢見蜜蜂,夢見花兒,夢見不止一隻害蟲。他遇見了更多的蟲子。老爺子然後講述蜂狼,這是一種胡蜂,它一見蜜蜂在花兒上停下來就發起攻擊。蜂狼總是咬蜜蜂的喉嚨。 “總是這樣。蜜蜂的喉嚨很軟。這樣我們的採蜜者又一回無法動彈。此時胡蜂完全控制了一切。胡蜂接著開始擠壓蜜蜂的肚子,要把這個勤勞的小生命已經吸進去的花蜜全部擠出來。從肚子裡擠出的花蜜又從蜜蜂的嘴裡溢出,然後到了蜂狼的嘴裡。這樣就完事了嗎?沒有。這隻野蠻的雌蜂現在準備把遭難的蜜蜂搬走。它把這只被擠裂的小生命搬回一個非常特別的窩裡。它把捕獲的蜜蜂與原先捉來的另外六至八隻雖然活著但已經遭難的蜜蜂放在一起。然後這只胡蜂在這一堆捕獲的蜜蜂上產下一枚卵,只有一枚卵,它不久就以這些活的但不會動的蜜蜂為食物。然後,這條胡蜂幼蟲長大了以後,長成又一隻蜂狼。很顯然,這些遭難的軀體給它的成長提供了養料,並且被肢解、消化,但是這些蜜蜂怎麼會活得這麼久,讓胡蜂幼蟲當作活的食物一塊一塊、一口一口地吃呢?答案可以在我們所謂非常明智的自然體系中找到,這個體系同時也說明了最殘忍的狂熱者的陰險狡猾。胡蜂的刺注入的毒液保存了這些癱瘓的蜜蜂的肉。它使得這些蜜蜂在小小的未來之蜂演變成蜂狼的過程中還活著。

“我舉出這兩個獨特的情況作為生動的例子,來說明威脅你可能要加以保護的任何一個蜂群生命的危險。蜜蜂的天敵太多了。一隻老鼠也會用爪子來騷擾蜂箱的前壁,直到警衛蜜蜂出來將它轟走。這些衛士非常英勇,但也是徒勞的。它們大批被吞吃,掉在地上的也被青蛙吃了。另有一種蜘蛛會把自己的卵裹在誤入蛛網的蜜蜂上。螞蟻也會侵入蜂箱。我看到過好多蜂群裡的蜜蜂對螞蟻忍氣吞聲,甚至會拱手讓出它們一部分領土,以確保這些不知疲倦的入侵者不至於襲擊裝滿了它們未來幼蜂的蜂巢。遇上老鼠,情況就更糟了。夏天,老鼠洗劫蜂巢就是為了蜂蜜。冬天,老鼠鑽進蜂箱過冬,並找一個角落做窩。我們的保衛家園的最勇敢的蜂攻擊入侵者,偶爾還能憑著數量眾多而獲得勝利。這並不是不可能的。它們會群起而攻之,把入侵怪物蜇死。這是一個輝煌的勝利。可是老鼠的屍體怎麼辦?對它們來說這老鼠屍體比海中巨獸還要龐大。一旦老鼠屍體腐敗,蜂箱內就會難以忍受。於是蜜蜂就要用殺菌劑將它覆蓋起來。想一想它們的高超技術。它們設法用花粉和樹枝上的嫩芽製造現在必需的物質。你聽說過沒有?蜂膠聽說過嗎?” “當然,”阿洛伊斯說,“它們還知道用蜂膠填補蜂箱內壁的縫隙。”他又得意起來。 “我看出來了,”老爺子說道,“我沒有能夠讓你洩氣。” “我靠的是普通人的法則,”阿洛伊斯說,“我寧願多想想獲取利潤繼續存在的可能性,而不會去多想不斷威脅養蜂的危險性。” “見了蜂狼你會害怕嗎?”老人問孩子。 阿迪點頭,但是接著又敏捷地說:“假如我爸爸準備養蜂,那我也必須這樣。” “你有一個優秀的兒子。”老爺子說。 阿洛伊斯第一次樂意接受這樣的說法,覺得那也許是有可能的。他的小阿道夫不只是尿床而已,這個感覺多好。將來某一天他甚至能比得上小阿洛伊斯嗎? 然而,一想起小阿洛伊斯,總提醒他那些尚未落實的事,阿洛伊斯心中納悶為什麼老爺子總是千方百計要潑他的冷水。那是毫無意義的。看看他破舊的小屋,這老人可以拿我買蜜蜂的錢來用用。那麼,他諷刺一個潛在客戶的投資願望到底是什麼目的呢?他第一次感覺到彷彿他抓住了老爺子。這個隱士比別人更了解他,阿洛伊斯認為。 “他知道我是一個不想傷害他的自尊的人。第一個警告我沒有讓步。因此老爺子一定知道,他越是潑冷水,我越是願意著手養蜂。他終究會拿到錢的。” 阿洛伊斯給了老爺子一個他認為是最大方、最充滿信心的微笑。 “我尊重你的提醒,”他說,“不過我們現在來談談問題的另一面。我們能不能談談你願意為我做的事,和我能夠為你做的事呢?” “還不到時候,”老爺子說,“假如你還想做一個有小小的業餘愛好的人,我當然願意為你提供一點必要的材料。但是,我在你身上發現,希特勒先生,假如我可以更多談談一些純粹的個人私事,你有把它當作一項真正的職業的可能。所以我願意提出另外一個考慮方案,一個更妥當的解決辦法。為了學會我的專長,我當了為期三年的學徒,但是我也獲得了高級證書。我要向你建議的是,更加像大學那樣的關係——我可以這樣說嗎?我打算在今後幾年裡,只要你繳些許學費,你就跟著我在我的蜂群中工作。這可以成為非常愉快的安排。你將學到很多東西,而我將很高興有一個很有才智的人做伴。說起來很傷心,在圍繞哈菲爾德的綠油油的田野上,只有我們兩個是才智出眾的人。” 阿洛伊斯臉上掛著笑容,但他的鼻孔出的是另一種氣。 “要我跟你幹上幾年,你這渾身冒臭氣的糟老頭子?”則是他沒有說出口的話。畢竟,還有必要跟這個老江湖騙子做一個決定。 至於我,也有些害怕。沒有一個專業人士會比一個魔鬼更渴望自己能夠稱職。在這方面我是不稱職的。老爺子也許是一個豢養的人,但是我忽略他已經太久了。最後幾句話裡流露的孤獨感就像一間無人居住的屋子裡的寒氣。老人想再見一見阿迪的渴望是多麼強烈。凡是大膽的舉動總會有計劃外的變動。精心策劃的禍害可以在我們的範圍之內,但是對於一個對象來說,如此的沉湎則是不該有的。只要我們能夠阻止,這種局面絕不會出現。我們尋求對我們的人的多情習性進行指導,而不是去加以糾正。老人與小孩之間出現的任何未來事件都不會中大師的意,因為無法確定的因素太多了! 這時,阿洛伊斯說道:“我很榮幸你個人對我很感興趣,但是我必須做一些說明。我們一家人都是呆頭呆腦的,個個都是笨蛋。我們甚至因此感到自豪。所以,我得孤身一人來幹。這就是我的情況。因此,我盼望能有一個雙方都高興的商業關係。” 老爺子點點頭。他本人也有他的自尊心,不再重複他的建議。 “沒錯,”他說,“我們要做些安排。我會收集兩個蜂群給你,向你提供些工具和你現在手頭沒有的產品。”他轉身對著阿迪,“不久你爸爸就會忙碌起來。你數數能數到一千嗎?” “能,”阿迪說,“他們高年級的人學的,所以我也會了。” “好。因為明年春天你爸爸就要掌管許多許多的蜜蜂。你怕不怕?你準備好了嗎?” “我怕,”阿道夫說,“可是你知道,我也準備好了。” “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老爺子說道,而且他的表情裡洋溢著愛。阿迪熱淚盈眶。他媽媽不久要再生一個孩子,於是情形又會像埃德蒙生下來的時候一樣。在她望著他的時候,他想在她眼睛裡看到的愛現在看不到了。一刻的愛都沒有。
註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