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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三章

林中城堡 诺曼·梅勒 2277 2018-03-18
郎自今年八月十日成為鰥夫,且身為兩未成年子女之父,一子兩歲零六個月(阿洛伊斯),一女一歲零兩個月(安格拉),均需保姆照料,鑑於其父系海關官員,整日而且常整夜忙於公事,故無法擔當子女教育培養之責,保姆之需更為迫切。新娘自未成年人生母故世之日起即承擔其照料雜務,備受兩未成年人之喜愛。因而可以正當地認為兩未成年人將受到悉心培養,而新郎、新娘二人亦會有一幸福婚姻。此外,新娘家境貧寒,若要另尋機遇結為美滿婚配,顯然不可能。 阿洛伊斯與科斯特勒神甫的女管家關係很好,她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目光敏銳。 由於他也是個目光敏銳的人,他拿出信來給她看,並說道:“我們結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信中沒有說——新娘懷孕了。”

“哦,這我們知道,”她說,“不過給人留下一個把柄不妥當。” 想了想之後,阿洛伊斯說:“這個意見很好。這就穩妥了。”他把手放到她的屁股上,彷彿是要測試她的智慧中心。她給了他一記耳光。 “你怎麼能這樣?”他問道。 “希特勒先生,你難道不是老被打耳光嗎?” “不錯,可是我還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啊。都是好女人,不像你這麼高大強壯。”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的兩頰一定緋紅了,就像他臉上被打了耳光一樣。 “祝你在林茨主教那裡有好運,”她說道,“他可是個膽小的人。” 林茨那邊過了整整一個月才來回音。林茨的主教不肯頒發特別許可。 如果說阿洛伊斯過去對教會沒有什麼好感,那麼他現在恐怕是鄙視教會了。 “那些神甫穿黑袍,”他自言自語道,“是要遮住純白的屁股。”

見了科斯特勒神甫,他敬仰地問道:“那麼,神甫,下一步怎麼辦?” “你的申請信函現在要送到林茨,交由那裡的教區學者翻譯成拉丁文。這樣我們就可以把信寄往羅馬。我想教皇那裡會包容一點。他們通常都這樣。” 對呀,阿洛伊斯心裡想,他們離這兒那麼遠,是不會為奧地利一對男女煩心的。對神甫他是這樣說的:“謝謝你的智慧。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神甫。我想羅馬那邊會明白,替我的兩個孩子找一個合適母親的舉動將成為天主教的美德。那是我想具備的德行。” 他說的話並非微不足道的暗示。他是一個會隨時返回母親懷抱的罪人。 科斯特勒神甫聽了這話很是高興,還提出了節省翻譯費的建議。由於拉丁文翻譯收費昂貴,他建議最好簽一份Testimonium Pauperatis。

“這就是說簽一份'貧困申明'囉?”這兩個拉丁詞語阿洛伊斯自己能翻譯。 “有了這份申明,希特勒先生,你就可以免交翻譯費了。” 希特勒先生打住了沒有說出口的話:作為王國政府的一名官員,我覺得自己是富有的,謝謝你。相反地,他採納了這個建議。他不至於那麼不諳世故,可以不交的捐稅他還要交。 三個星期以後,一八八四年的聖誕節就要來到的時候,羅馬批准了特許。但是阿洛伊斯和克拉拉仍舊要等待。婚禮的宗教儀式要等到聖誕節兩週以後才能舉行。這樣的等待讓克拉拉很不高興:到那時她就懷孕四個月,肚子都看得出來了。 “看來是一個大胖兒子。”阿洛伊斯說。 “我希望是這樣。”她說。在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夜晚,像她這樣感覺已經很接近那惡魔的一個母親,還能怎樣想?即使孩子活下來,可以慶祝嗎?這個想法會困擾她的婚禮。

像許多海關官員的婚禮一樣,這一天也分為兩個部分。正如克拉拉說的那樣:“我們在早晨六點鐘以前站在聖壇旁邊,到了七點鍾阿洛伊斯舅舅已經在那裡值勤了。等我回到我們的房間天還是暗的。” 那天夜裡他們在波默酒店舉行婚宴,現在已經成了鰥夫的約翰·奈坡穆克,大老遠地從斯皮塔爾來到布勞瑙。一起來的還有克拉拉的姐姐,也叫約翰娜,跟著她媽媽約翰娜·波爾茨爾起名,她轉達了她母親“最誠摯的遺憾”。不必遺憾,阿洛伊斯心裡想。 約翰娜的女兒算是代表(而且也叫約翰娜),她是一個駝背。見了她,兩個海關官員悄悄地說起打趣的話來。 “不錯,”一個說,“問題是不知阿洛伊斯會不會覺得把她的駝背燙平好運就來了。” “別這麼大聲,”另一個說道,“我聽說這個駝背很兇。”

音樂響起。彈起了風琴,阿洛伊斯和克拉拉盡力跳起舞來,但是阿洛伊斯兩條腿僵硬。值勤站了整整一天,誰也成不了舞廳的大師。 別的人也跳起舞來,都是海關官員和他們的夫人。他們中有一個官員,兒子年齡不小了,還可以同最近雇來照顧新人的女僕跳一支充滿活力的波爾卡舞,這個姑娘面頰通紅,兩眼炯炯有神,名字叫羅莎莉。這個羅莎莉還烤了一隻小牛腿、一隻乳豬,就放在筵席的中央。 她還在火上添加了過多的木柴。其餘起舞的人不跳了。室內空氣太熱。一半是熱得心煩,一半是生機勃發,阿洛伊斯不停地挑逗羅莎莉:“就是你急急忙忙要把男人的東西燒了,對不對?”而羅莎莉則雙手掩面,咯咯地笑。 有人挑逗她,羅莎莉就會圓睜眼睛。她的乳房無可否認長得豐滿,這就是個大問題,而且在跳了波爾卡舞以後她的胸部起伏不停。甚至不用看到這些場面克拉拉心裡也有數了。阿洛伊斯下一步隨時都會去消遣的。今後的那些年月裡她都不會忘記今夜,在今後那些傷心的歲月裡,今夜懷在肚子裡的孩子古斯塔夫,還有後來懷上的兩個,伊達和奧托,都要在同一年裡死去,古斯塔夫兩歲,伊達一歲,而奧託生下只活了幾個星期。

約翰·奈坡穆克也注意到了室內空氣的悶熱,以及羅莎莉眼睛裡的神情。 “趕走那個女僕。”他悄聲對克拉拉說,而她只是聳一聳肩。 “下一個可能會更壞。”她悄聲回了一句。 奈坡穆克在他們婚宴那一夜做了一個噩夢。他的心隨時都會氣炸。那天夜裡他原是會氣死的,但他還是又活了三年。要說最能抵擋得住破裂的人身上的器官,莫過於一個吃苦耐勞的老農的心了。然而,他從來沒有同樣的感覺。從來沒有感覺到對一個竭力守住他所剩東西的老鰥夫的殘酷懲罰。死亡,在他八十一歲的時候,降臨了,隨著奪走孩子們生命的同一種流行病而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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