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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章

林中城堡 诺曼·梅勒 2381 2018-03-18
於是,克拉拉現在成了他的情人、他的清潔工,而且她還是小阿洛伊斯的保姆、安格拉的保姆。許多個夜晚,她還是他的廚子(因為雇了一個飯店女僕照看孩子一個鐘頭)——除非他們下樓到波默酒店的餐廳去,儼然是舅舅和外甥女,穿制服的中年海關官員和他的裝作羞羞答答的年輕情婦。在布勞瑙,沒有人矇騙得過去,不管她會如何一聲聲地叫他舅舅。這情景足以在旁觀者中激起一片義憤,他居然煞有介事地坐在那裡,彷彿他就是弗朗茨·約瑟夫,隨時準備承認:“我學皇帝的樣,也有一個可愛的情婦。”他帶她到樓下去用晚餐的任何一個晚上,他必定如此——一回到房間他就會做愛,嗓子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是你的壞舅舅,”他常常在熱烈擁抱的時候說,“你很壞的舅舅。”

“沒錯,沒錯,是我的壞舅舅。”她緊緊抱著他,幾乎分不清什麼是痛苦,什麼是試圖變為歡樂的感覺——一種非常褻瀆的歡樂。 “啊!”她會叫起來,“我們會受懲罰的。” “誰還會管它?”他怒氣沖沖地說,於是她更靠近那褻瀆的歡樂。 每每在事完之後她都會哭泣。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朝他厲聲尖叫。在她的內心深處充斥著還沒有完全過去的那一切。她感到非常內疚。 現在輪到克拉拉不去望彌撒了。她現在是在為魔鬼效勞(哦,她知道!)。她感覺到她最細微的衝動現在正將她越來越近地推向惡魔,不錯,甚至她給予小阿洛伊斯、給予安格拉的慈愛。她越是溺愛他們,事情就越糟。她那敗壞了的形象會玷污他們的天真。 而且,還有芬妮。克拉拉沒有告訴她,但是她知道她必須告訴她。因為,假如芬妮現在不知道,那麼一旦她生命結束,她毫無疑問也會發現,到那個時候她可以從天國觀察。芬妮會有無法容忍的想法,克拉拉從來就不想告訴她。

到了芬妮患病的最後一個星期,當克拉拉坦白的時候,回答是簡短的:“這是對我四年前把你趕走的惡行的懲罰。這是公正的。” “我會照顧好你的兒子和女兒的,就當他們是我的孩子。” “你一定可以照顧得比我還要好。”芬妮說道,然後轉過臉去。 “沒有關係,”她說,“但是你不可以再來看我了。” 克拉拉再一次知道,她是在惡魔的掌握之中。因為,假如說起初她受到了傷害,那麼她不久便感到非常氣憤,芬妮還是要把她趕走,而且芬妮落葬的那天克拉拉還生了氣,那是一個漫長的日子,因為阿洛伊斯沒有把她葬在布勞瑙。他選擇了朗肖芬(意思是“希望的邊緣”),那也是他們結婚的地方。倒不是因為感傷,而是因為惱怒。布勞瑙流傳這樣的說法,芬妮臨死前的幾個月她的棺材就買來了。市民中甚至還傳說他事先弄到了一件真正的便宜貨(是在海關門口從走私犯那裡沒收的紅木傢伙)。事實上,他是在芬妮去世前十天才買了那口棺材,並不是他已經考慮了幾個月。所以他不能放過那些流言蜚語。而且,對於死亡的悲痛也估計得過高了。這麼多回了,就像跟一個老是登門造訪、讓人覺得厭煩的朋友說再見,他不打算以後過多到墓地去看望。他的眼睛是要看著今晚的克拉拉。葬禮以後,到了晚上,他禁不住緊盯著她。那雙藍眼睛——多麼像博物館展覽上的鑽石!

那個八月炎熱的夜裡,在床上,克拉拉的人生有了又一個生命。它徑直來到她的心裡,也就是說她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她的靈魂似乎現在就坐落在她的心下面,因此她差一點就從歡樂跌入黑暗——只不過這歡樂仍在繼續,現在還沒有停止。她屬於魔鬼。他把她所知道的最邪惡的享樂注入她的身體,而到了早晨,她的內疚就像浸泡在水里的一棵樹那樣沉重。在意識到她部分的歡樂是因為芬妮走了才有的,克拉拉一時覺得非常害怕。是的。她對長期臥病的朋友的愛現在已經消逝,變成這褻瀆的歡樂,這長期壓抑著的並且如此骯髒的快樂,現在可以釋放了,因為那個把她趕出去四年的女人已經死了。現在她可以做他的女人了。 她懷孕了。一點都不意外。 她從來沒有暗示過她想要他娶她,但是他知道。 “一個男人可能是一個傻瓜,”阿洛伊斯喜歡說,“即使是一個傻瓜也一定會吸取經驗教訓。只有根據這一點,才能對他作出正確的評價。”所以阿洛伊斯知道他必須對這一新的義務作出響應。

而且,他也想結婚。布勞瑙的好人們對他的不滿讓他非常難受。的確是身上難受。身上一處難以忍受的奇癢現在讓他感到心煩,有時它會癢上一個鐘頭。這一定是市民的想法。他第一次認認真真考慮起這種可能性:寫到稅務監察部檢舉他的匿名信不一定就會被收到信件的官員隨手扔掉,調查完全有可能緊接而來。這類事情進展都很慢,但是現在克拉拉已經懷孕,假如四五個月以後她挺著個大肚子不能上街,那樣一來事情就很難看了。寄給稅務監察部的信裡就不會有好話。 他也可以承認他第一次對他要娶的女人真有些好感。安娜·格拉斯爾滿足了他的等級觀——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他不喜歡她的香水的淡味。芬妮嘛,說得好聽一點,她就像一個情緒多變的放蕩女人。然而,克拉拉則是安安靜靜的,並且明白自己的出身。他喜歡她帶孩子的辦法,要是她給他生一大幫孩子,哦,那也沒有什麼不好。這樣一來就會把城裡的人的嘴巴封住。

不管怎麼說,由於孩子夭折經常發生,有一大幫子女也是多一個保險。假如死了幾個,你還有別的幾個。 另一方面,嚴格說起來,他和克拉拉是舅舅與外甥女的關係。阿洛伊斯最初到布勞瑙堂區諮詢的時候,發現他還得交一個申請。 現在阿洛伊斯不得不為將近九年前的謊報犯愁,當時他跟著約翰·奈坡穆克和三個證人大老遠地跑到斯特羅納斯去辦理。想要迅速結婚,那件事會不會有妨礙?在正式的文件上寫著他是約翰·格奧爾格·希德勒的兒子,因此和克拉拉是隔了一代的堂叔侄女關係。這樣會不會太近了?假如他現在宣布約翰·格奧爾格根本不是他的父親,那麼他又要回到原來的姓名阿洛伊斯·施克爾格魯伯。他想都不會去想!所以他和克拉拉只好走遠路去請求教會作出決定。

在布勞瑙,教區現任的科斯特勒神甫接手研究這個問題。一個月以後聽到了令人掃興的答复:像希特勒先生這種情況,頒發特許的權力不在他的責任範圍。克拉拉和阿洛伊斯得向林茨的主教提出申請。科斯特勒神甫願幫助他寫申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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