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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九章幽靈

霧之子 雪莉儿·凯·塔迪夫 3567 2018-03-18
“搞定,這該夠我吃上好一陣了。” 薩蒂把最後一包肉放進艾瑪木屋外面那台破舊的冷櫃裡,合上櫃門時,生鏽的合頁發出刺耳的咿咿聲。她皺起眉頭看著艾瑪,老太太靠在木屋邊上,正像平時一樣叼著一支雪茄吞雲吐霧。 “埃德說他明天會多送些冰過來。”薩蒂說。 艾瑪咕噥一聲。 “這樣……他對你展開攻勢了嗎?” “有那麼一點。” “不可能就有一點,親愛的,埃德就是個愚蠢的老色鬼,真不明白瑪莎怎麼受得了他。”艾瑪聳著瘦削的肩膀。 “不過他只是做做樣子,光動口不動手。” “我能照顧自己,艾瑪。” “我一點兒都不懷疑,只是對鎮上的人要多留神,尤其是沙基。” “你是指開黑色福特的那個蠢貨?”

艾瑪咳嗽起來。 “嗯,是他。” “他住在附近?” 老太太的目光飄到薩蒂的左手上。 “沒戴戒指?” “離婚了,嗯……”薩蒂飛快地聳了聳肩。 “差不多。” “沒聽說過什麼叫——” “差不多離婚的。”薩蒂接過艾瑪的話說道。 “你要是我女兒就好了,”艾瑪嘀咕一聲。 “你比大多數人機靈多了。”她若有所思地抿著嘴。 “沙基住在河對面往下游走一點,單身,如果你想問的話。” 薩蒂臉一紅。 “我沒想問。” “我猜也是。離他遠點,親愛的,他一個人過慣了,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特別是他老婆和孩子死後。” “真悲慘。” “一場可怕的悲劇,確實是。” “生活就是充滿了悲劇,你跟他們很熟嗎?”

艾瑪抽了一口煙。 “他老婆卡麗和我家布蘭達是朋友,不過沙基不想卡麗跟任何人說話,甚至是他在伊拉剋期間。這個男人有些佔有欲,還有他們的孩子……可憐的小羊羔。” “發生了什麼事?” “四年前刮起大風暴的晚上,房子失火,只有沙基活著逃出來。他失去了一切,卡麗,孩子們,也沒買保險。那男人從此落下了心病,他甚至不肯將房子的廢墟剷平。” “那他幹什麼了?” “就讓它杵在那兒——燒剩的東西。埃德說沙基不准任何人靠近房子,或踏上他家的土地。那個沙基……他就是變得不一樣了。真想像不出那會是什麼樣的感受,救不了自己所愛的人。” 薩蒂打了個冷顫。 “我能。” “噢,親愛的,我真的非常抱歉,是你的丈夫?”

“我的兒子。”薩蒂轉身朝車子走去。 “我沒辦法談這件事,實在抱歉。” “人們說我是個好聽眾,親愛的。” “謝謝你,艾瑪,但我來這兒是為了忘記。” 薩蒂在內心祈禱自己沒有冒犯這個女人。她將車上剩下的袋子拽出來,沿著小徑一直拉到台階前,小心地拖著它們下了台階,沿河又走過一小段輕鬆的路。臨到木屋跟前,薩蒂把袋子堆下,打開門。她先收起罐頭食品,把水果和蔬菜存進冷櫃,又做了一個簡單的三文魚沙拉三明治,然後裹上一條羊毛毯,在陽台裡的一張木椅上坐下來。她慢慢吃著三明治,凝望著河對岸,看著寂靜的太陽開始從容不迫地緩緩落下。 薩蒂想起薩姆,想起他多麼喜歡呆在戶外。 “你應該會喜歡這裡,薩姆。”

也不知過了多久,薩蒂就這樣一邊凝視平靜水面的粼粼波光,一邊思念著薩姆。薩姆從來沒有離開她的思緒,有時她感覺內疚好像惡性腫瘤在吞噬自己,讓她快窒息而死。 她擺脫掉那些陰影。 “我很想你,薩姆。” 幾隻水鳥在河岸上踱步,偶爾呼喚對方。薩蒂呼吸著松樹和雲杉的清新氣息,聆聽著大自然母親的和諧音律,冷風撫摸著她的臉,讓她感覺到自己還自由自在地活著。周圍是純粹的寧靜,天堂一般。 她閉上雙眼……只是片刻。 “呱呱!” 薩蒂猛地睜開眼,倒抽了一口氣。 一隻烏鴉落在陽台的木欄上,一對警惕的黑眼珠子離薩蒂的眼睛只有不到一米,它一動不動地盯著薩蒂。 “滾開!” 烏鴉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薩蒂。

“呆頭鳥,噓!” 薩蒂揮揮手,但那鳥只是跳上跳下。這樣的舉止對烏鴉來說可真奇怪,薩蒂心想。 烏鴉又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你要知道,我討厭鳥兒,”薩蒂說。 “除非給它們抹上炸雞粉。”她咯咯傻笑起來。 “嘎嘎!” 薩蒂站起來,以為自己的舉動能趕走那隻討厭的飛禽。可它不走。薩蒂想要靠近那隻鳥,但此時常識佔了上風,她怎麼會想要這麼做? 也許是只病鳥,說不定它有禽流感。 薩蒂不去理烏鴉,徑自伸了個懶腰,跟著她皺起眉頭。光線漸漸黯淡下來,她不禁又朝河面上望去。 天色晚了,她一定是睡了好一會兒。 “肯定是鄉間空氣好。” 薩蒂朝推拉門走去,滿腦子都是那隻烏鴉。它監視著薩蒂的一舉一動,這實在令人不安,於是她籲出積鬱在胸口的悶氣,抬腳走進屋去,隨手點燃一盞油燈,又看了看牆上的時鐘,8點55分。

薩蒂嘆口氣,掃視房間一周,然後開始動手生火。這裡沒有電視可看,除睡覺之外無事可做。但薩蒂現在十分清醒,陰暗的情緒開始偷偷入侵她的大腦。 她需要的是一杯酒。 薩蒂把手伸進櫥櫃,在三瓶紅酒上方游移。 “不,我要留著你們。” 她走向冷櫃,掏出一瓶從鎮裡買回來的牙買加朗姆酒,打開瓶蓋,往一個結實的銀色旅行杯裡倒入不傷身的分量,再兌進一罐可樂,然後蜷縮到壁爐前的沙發上。 朗姆酒很快下肚,也許太快了。它綿長的餘韻讓薩蒂感到溫暖、興奮。薩蒂享受著酒後頭腦麻痺的效果,高興地從一刻不停的、如影隨形的折磨和悲傷中暫時解脫出來。 她起身又倒了一杯。 “這次我能控制住。” 菲利普譴責的聲音迴盪在薩蒂的腦海裡。 “不要自欺欺人了,薩蒂,你是個酒鬼,一杯酒永遠不能滿足你。”

“我什麼時候想停就能停下來,菲利普,我只是不想。”薩蒂笑出聲來。 “自說自話是發瘋的跡象吧?” 除非你自問自答。 這句話薩蒂媽媽常掛在嘴邊。 薩蒂喝掉第二杯朗姆酒,跟著又添了一杯。 油燈光影熠熠,壁爐滋滋地燃燒著,流光都灑在木質牆面上,給牆壁披上一層金色的薄紗。然而,屋裡像缺少某種有形的物體,某種薩蒂可以觸摸的東西。 “缺了什麼?” 答案閃現在薩蒂眼前,清澈如冰川之水。 薩蒂笨拙地朝臥室走去。幾分鐘後,她回到客廳,手裡拿著三個相框。她把薩姆的小照片放在茶几上,把利婭的照片擺在扶手椅旁的橢圓桌子上。 薩蒂對著她的朋友露出憂傷的笑容。 “對不起,好姐妹。” 等這一切結束,利婭會恨她的。

薩蒂把薩姆的肖像照攥在手裡,用力吞著口水。 “你需要一個特別的地方,小傢伙。”劈啪作響的爐火吸引了薩蒂的注意,壁爐上方空無一物。 “太合適了。” 薩蒂拉過一張椅子到壁爐前,把肖像照掛在壁爐架上。薩姆甜美的笑臉從上面看她,充滿活力。她吻一吻兩個手指頭,又把手指頭貼在薩姆的嘴唇上。 “我愛你。”薩蒂柔聲說。 她身後的木地板嘎吱響了一聲。 薩蒂猛地回頭一看,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她穿過房間,豎起耳朵聽,什麼都沒有。她看了看臥室的門,門關著,是自己關上的嗎? 薩蒂長吁了口氣。 “都說你有妄想症了,薩蒂。” 她推開門走進去,把油燈在梳妝台上放好,雙腿跪在硬木地板上,掀起床罩往床底下窺視。

那個松木盒子還在裡面。 薩蒂站起來,只覺頭一陣眩暈,臀部撞到梳妝台的一角,幾乎把燈碰倒。 她傻笑起來。 “就有一點點醉,是吧?” 一陣孩子般的微弱笑聲在附近迴盪起來。 薩蒂跳起來。 “誰?” 又聽見一陣輕柔的笑聲。 薩蒂衝出臥室,油燈舉過頭頂。她站在木屋中間,原地轉了一圈。 “薩姆?” 屋裡沒人。 她踉踉蹌蹌幾步走到廚房裡視野寬闊的那個大窗戶前,窗外只有一團深綠色的濃霧環繞著結實的樹幹,天上的月亮露出一截細長條,躲在陰沉的雲層間閃著銀色的光。 砰! 薩蒂轉過身來。一個扭曲的影子從懸著垂簾的推拉門外一閃而過。她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地拉開簾子。 “誰在那兒?” 外面太黑,薩蒂只能隱約辨認出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的輪廓,除此之外,陽台上什麼也沒有。

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腳踩在不知剛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堆土上。 她立即發現了罪魁禍首,那棵矮松倒在地上,瓦盆里松散的土塊灑了一地。 戰栗有如毒蛇竄上薩蒂的背脊。 是什麼人或什麼東西碰倒了瓦盆。 薩蒂忐忑不安地凝神望向外面的陰影處,但除了流動的河水,沒有任何動靜。空氣冷冽,但卻紋絲不動,沒有風。樹林附近,離地面不到半米的地方懸掛著一張半透明的霧簾。 一縷白色物體從樹間掠過。 薩蒂瞇起眼看。 “搞什麼鬼?” 有東西在那兒移動。 薩蒂的外套就掛在門邊的掛鉤上。她抓起外套,胡亂套上靴子,然後從頭頂的架子上摸出手電筒。 “好,”她低聲說,“看你往哪兒躲?” 在那裡! 薩蒂小心翼翼地穿過陽台,手電筒的弧光射進樹林。不知那白色物體是什麼,只見它一閃,然後又出現在幾米外的一棵樹後。 “餵?”薩蒂叫道。 “誰在那兒?” 繚繞舒卷的霧氣中逐漸浮現出一個裹著幽靈般白色斗篷的小人影——一個孩子。薩蒂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她看不出明顯的特徵,甚至看不清手臂或腿。 空氣中又飄來咯咯的笑聲。 薩蒂拾階而下,穿過底下的草地,朝那個渾身白色的身影走去,心裡祈禱那是個活人。 如果不是呢? 藉著血管裡流動的酒精壯膽,她用手電筒對著林子掃來掃去。 “艾瑪!如果是你,這不好笑。” 人影消失了。 “也許那是你自己的想像,也許是你醉了。”薩蒂自嘲地哼了一聲,踉踉蹌蹌地踩著台階往回走。 “你在想什麼,薩蒂?以為你可以跟著一個鬼去樹林裡閒逛——?” 推拉門前放著一樣東西。 薩蒂提燈湊近去看。 “一根巧克力棒?” 她摸不著頭腦,撿起巧克力來細細查看。她最愛吃的牌子——好時巧克力。 但誰會請自己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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