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六章對峙
一個戴黑兜帽的怪物把她兒子抱在懷裡。
薩姆一動不動。
房間中的氧氣似乎瞬間被抽光了,薩蒂感到不能呼吸。杯子從她手中滑落,橘汁在腳下灑了一地。薩蒂說不出話來,顫抖著向前邁出一步。 “求你——”
“別動!”絨衣兜帽的深處傳出陌生人的咆哮。 “給你十秒時間做決定,是讓我帶著你兒子離開,還是殺了他。”那人挪動了一下薩姆沒有生氣的身體,一件金屬物在他手中閃光。
一支槍,槍口對準薩姆的頭。
薩蒂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哦,上帝啊……
“放了他。”她用顫抖的聲音說。
男人哼了一聲,似乎覺得薩蒂的話很好笑。當他扭頭去看窗子的時候,薩蒂見到一張幽靈般的面孔,上面有一個似乎被打破過好幾次的鷹鉤鼻,隱約能看見一道紅色的痕跡從鼻側延伸到他寬厚的嘴唇邊。他石膏般蒼白的臉頰上爬滿了坑凹的痕跡。
是痘痕吧,薩蒂猜想。
男人轉回頭,同樣仔細地打量薩蒂。 “你怎麼他媽的那麼蠢?把那該死的燈關上。”
儘管薩蒂手抖的厲害,但她還是照辦了。
男人一襲黑衣,隱沒在陰影籠罩的角落裡。
薩蒂深吸了口氣。 “你對我兒子做什麼了?”
“只是給他吃了點安眠藥。”男人失望地嘆了口氣,“幹嘛非得過來瞎攪和?你要是老老實實睡你的覺,我早就出去了。”
“我要我的兒子。”薩蒂聲音中帶著嗚咽,“放開他,然後離開。我絕不告訴任何人。求你了,把他交給我,你就離開吧。”
“門兒都沒有。”
男人的舉動出乎意料。他走到月光下,坐到床上,讓薩姆端坐在他的大腿上,彷彿把薩姆當成腹語表演者的人偶。
“是吧?薩姆。”他捏著薩姆的下巴,將他的頭從左轉到右。 “不,媽媽,”男人學著怪異的兒童腔調說,“我要跟這個人走。”
薩蒂身子一晃倚在牆上。 “不,他不能跟你走。”
男人把薩姆拋在床上。 “該死,該死,該死!”
他聲音中純粹的瘋狂讓薩蒂直打哆嗦。
“我來告訴你這事要怎麼收場。”他咕噥道,“首先,你要答應在這房間裡待二十分鐘不能離開。”
“等一下!”薩蒂哭喊道,淚水從臉上流下來,“用我來交換他。你不需要他,我跟你走,你想把我怎麼樣都行。”
“我不需要你,”男人用槍摩挲著薩姆的頭髮,“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還有五秒鐘。”
薩蒂喘不上氣來了,她的心在疼痛、燃燒……死亡。
“你有病……變態。”薩蒂咬著牙說。
“我不是變態。”
“那你抓我兒子乾什麼?”
“你他媽的少管,閉嘴。你已經把事情攪得夠糟了,從來沒有人見過我,沒有人!”
此時薩蒂想起了那個人。
霧魔。
她縮回牆邊。 “我不會讓你帶走我兒子的。”
霧魔發出嘲弄的笑聲。 “你不讓我?”
薩蒂呆呆地站著,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對,我不讓。”
轉瞬間,她撲向手槍。男人反手扇了她一巴掌,她左邊的太陽穴疼得快爆炸了。薩蒂被激怒了,她怒吼著又撲到他身上。這一次她成功地打掉了他手中的槍。
薩蒂撲到地上去撿槍。
男人一腳踢在她的肋部。 “蠢貨。”
為了把薩蒂從槍邊踢走,男人又給了她一腳,接著又是一腳。然後他俯下身,拽著薩蒂的頭髮把她拖起來,甩到房間另一邊。薩蒂重重地撞在梳妝台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貫穿了她的體側。她痛苦地倒抽了一口氣,一抬頭就看到薩姆無助地倒在那個男人懷裡。
“我現在就要離開,”霧魔說,“帶著這個孩子。可你阻止不了我,知道為什麼嗎?”
薩蒂既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只能搖搖頭。
“因為你要是敢來阻止我……”霧魔把槍按到薩姆頭上,裝出扣動扳機的樣子,“砰!”
“我可以給你錢,”薩蒂大叫,“我賬戶裡有兩萬五千塊。”
霧魔冷笑道:“在你眼裡他就值這麼點錢?”
“我求求你了……十萬塊!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你,你要多少錢儘管告訴我。”
霧魔把薩姆扔上肩頭,輕鬆得像是在扛一袋土豆,接著大步向薩蒂走來並彎下腰,陰影中他的臉龐與薩蒂近在咫尺。
“我要的是沒有任何新聞報導。”他說。他的氣息像是煙草、洋蔥與啤酒氣味的大雜燴。 “沒有外貌描述,什麼都沒有。我要你回床上睡覺,裝作從沒見過我。”
“我辦不到。”
“你能辦到,你會照辦的。”
“但警察——”
“去他媽的警察!你想不想你兒子活命了?”
薩蒂害怕了。 “當然想,我要薩姆活下去。”
“在這房裡待二十分鐘再離開。”
薩蒂伸出一隻發抖的手。 “別帶走我的孩子。”
霧魔直起身子。他猛地拉開門,走廊的燈光倏忽間照亮了他的樣子。
“求你了。”薩蒂哭泣道。
“求你了,”霧魔輕蔑地模仿她,“你可真沒用。”
薩蒂閉上眼睛,心裡也有同感。然後她做出最後的努力,艱難地朝門口爬去,身子痛苦地扭動著,彷彿即將被捲入翻滾的熱浪。
霧魔盯著她,扭曲的嘴唇露出陰險的笑容。 “一旦我看到有外貌描述——哪怕是你說見過我——我就馬上把你的孩子剁成血淋淋的碎塊送回來。你明白嗎?”
薩蒂答不出話。
“還有兩秒鐘!”霧魔厲聲說道,同時舉槍對著薩姆的頭。
“好吧!帶他走!只求你……不要傷害他。”
薩蒂做了她唯一能做的事,讓這個瘋子帶走她兒子。
她獨自在黑暗中哭泣,不敢亂動,但什麼都不做更讓她害怕。
“上帝,幫幫我吧,”她嗚咽著,“救救薩姆!”
但上帝沒有聽到。
一點十五分,菲利普磕磕絆絆地進了屋,說他磕磕絆絆算是客氣的了。薩蒂在樓上薩姆的房裡,聽到玻璃掉到地上的聲音,接著聽見一陣破口咒罵。
她盯著牆上帶有蝙蝠標誌的鐘。
二十分鐘到了,還超了五分鐘。時間過得太慢,就像教皇葬禮上總也唱不完的輓歌。伴著一陣無法承受的疼痛、悲傷以及內疚,薩蒂頭腦一片空白,癱倒在薩姆床上。
她強忍著肋部的抽搐站起身來,兩腿打晃,心臟狂跳,腦袋抽痛。
我該怎麼辦?要怎麼跟菲利普說?
她哀叫道:“上帝啊,薩姆……”
薩蒂一手扶著門框,走到走廊上。她聽到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喉嚨火辣辣的。
菲利普轉過拐角,看到薩蒂以後踉蹌地停住了。 “薩蒂?”他含混不清地說,“裡(你)在幹什麼?不睡覺等我?”
“菲利普,我需要——”
“我需要你給我吹簫。”菲利普色迷迷地笑著撲向她。
薩蒂擋開他的手臂。 “菲利普,別鬧了!”
“我是有點醉了,”他撅著嘴說,“不過咱們還是可以——”
“薩姆不見了,”薩蒂低聲說,“他把薩姆帶走了。”
“什麼?”
“霧魔……把他……帶走了,菲利普。”夾雜著斷斷續續、痛徹心扉的抽泣聲,薩蒂一字一頓地擠出一句話。
菲利普盯著她。 “你他媽在說什麼啊?”他把薩蒂推到一旁,跌跌撞撞地走進薩姆的房間。 “薩姆正睡在他的——”
他困惑地停住了接著跑到衣櫃前,猛地拉開門。 “他在哪?薩蒂。”他四處亂翻,差點撞到薩蒂,“你對我兒子乾什麼了?”
薩蒂愣住了。 “我什麼都沒做,菲利普。我告訴你了,薩姆被綁架了。”
“綁架?”菲利普惺忪的醉眼立馬清醒過來,臉色也變白了,“該死。”他的樣子像是冷不防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
薩蒂緩慢地走向他們的臥室。
“你要幹什麼?”菲利普跟在她身後追問。
“報警。”
“你還沒報警嗎?”
薩蒂伸手去拿無繩電話。 “我才剛剛……發現他不見了。”
菲利普坐在床上,看著薩蒂撥電話。
報警台的接線員一接電話,薩蒂冷靜的情緒瞬間崩潰。 “我兒子被綁架了。”她對著電話哭了起來。
對方記錄下她的信息,又指示她不要掛斷。 “警察馬上就到。”
薩蒂握著電話站在窗邊,望著樓下的街道,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沒有汽車,沒有燈光。
沒有薩姆。
然後她聽到遠處傳來警車的笛聲。
“你看到什麼人了嗎?”菲利普惱怒地說。
薩蒂猶豫著把話硬是咽了回去,因為她想起了霧魔最後的話。 “哪怕是你說見過我……我就馬上把你的孩子剁成血淋淋的碎塊送回來。”
薩蒂相信他幹的出來,要是自己敢說些什麼,薩姆就死定了。到時自己又該如何帶著良心上的愧疚活下去?但同時薩蒂又意識到,一旦開始撒謊,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忍住抽泣。 “我聽到有動靜,以為他掉下床了。可等我過去看是怎麼回事……”薩蒂凝視著電話,“薩姆已經不見了。”
謊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