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第一次犯案

第4章 第四章

安走進辦公室時,克勞黛正在大發脾氣,吼聲隆隆地敲著牆壁。 “給我滾出去!”克勞黛對某個人吼,“我不要再聽見任何娘娘腔的抱怨!” 安到小廚房去拿了咖啡杯等著,看見那個闖禍的緩刑監護員像田鼠一樣從克勞黛的辦公室逃竄出來,才走進去。他們把自己工作地方稱作辦公室,但那隻是在一個大房間裡,用裝潢建材當隔牆弄成的一些隔間。身為主管的克勞黛至少還擁有自己專屬的一塊地方,安則必須和另一位緩刑監護員共用一個隔間。電話交談聲——不論公事或私事——在隔間中滲傳,沒有隱私可言。 克勞黛主管成人犯罪調查事務,把法院送進來的案件指派給手下去調查鑑定,並與他們商討——基本上是核准他們提出的評估和建議——然後在法院、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公設律師處及其它相關單位之間扮演中介的角色。

“我回來了。”安說,“有空嗎?” 克勞黛微笑著說:“老天!真高興看見你這張漂亮的臉蛋。我還沒給氣昏,不過快……快了。坐吧!覺得如何?你確定已經可以回來上班了嗎?醫生准許你回來工作嗎?” 安坐到椅子上,沒有向後靠,因為肩膀仍然很痛,“我還很虛弱……還會酸痛,你知道嗎?”這兩個女人彼此都很了解對方,所以安不需要多做解釋。是的,她還在痛苦中——她的眼睛這樣說。是的,她在害怕。是的,她別無選擇,只能回來工作。 寒暄完畢,安迅速改變話題,“怎麼,羅傑斯有什麼問題嗎?” 克勞黛是個好朋友,好女人,而且是個強悍的角色,不會再去提安的傷勢或表達關心。三十五歲的克勞黛是個高大的女人,大部分重量集中在下半身;非裔血統,聰明精細,是郡裡備受尊崇的傑出主管。

“那個小傢伙真是個渾蛋!”克勞黛說,“每一次我把罪狀超過一條的案子指派給羅傑斯,他就哭得跟個該死的小孩一樣。到現在還不知道賓果單是什麼,而且還不肯學。你聽見了嗎,羅傑斯?”她的吼聲越過隔牆,聲音大得跟德州的面積一樣。 “你小時候一定被媽媽痛打過。給我停止那些抱怨的鬼話!看看我們的安,已經回來工作了。聽好,這種人才是我們這裡需要的,而不是一群哭哭啼啼的愛哭鬼。” “我媽媽確實打過我,”羅傑斯喊回來。長期受到克勞黛虐待的他一點都不畏懼。 “那就是出毛病的原因。現在我碰到你當老闆,如果你再繼續找我麻煩,我就去申請喪失智能救濟金,克勞黛;或者性騷擾會有用。然後他們每個月付給我的錢就會從你的薪水里扣掉。”

“就算地球上只剩下你一個男人,我也不會對你瘦巴巴的白屁股有興趣。”克勞黛迅速反擊。 其他緩刑監護員迸出笑聲和下流的言語,然後同聲齊喊:“歡迎回來,安!” “謝謝你們!我也很高興回來。”這單位的緩刑監護員都表現得很支持安,到醫院去探視她,提議要幫忙處理大衛的事,還帶食物到她們家裡看她。 “我想要帶吉米·索耶回法庭,更改他的緩刑處分。”辦公室靜下來之後,她對克勞黛說:“你覺得怎麼樣?你想希爾斯托姆斯會批准嗎?我算是答應過索耶了。” “你他媽的到底為什麼要那樣做?”克勞黛大叫,黑眼睛閃閃發亮。 “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就快要以槍擊罪送他進監獄了。” “他救了我的命,克勞黛!”安不敢相信克倫真的在追捕索耶。他又沒有什麼具體可靠的證據支持自己的看法。不只這樣,貿然行事完全不是克倫的作風。他向來只喜歡明確定罪的案子。

“你知道克倫·霍普金斯和我正在交往,他被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氣昏了頭。他一定認為越快結案我就能越快脫離危險;因此在沒有別的嫌犯或線索之下,他就盯上了索耶。” “也許這男人是對的。”克勞黛說。 安搖頭:“我可以確定不是他。有多少人會射殺你之後再為你做急救?如果他蓄意傷害我,何不干脆讓我流血致死?” “嗯哼!”克勞黛說,在小椅子上轉動她肥大的臀部。然後向前靠在桌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這是我的看法。此外,希爾斯托姆斯只會認為是你不想監護他。行不通的。” 雖然安很尊敬克勞黛,仍覺得她這樣子太過無情。如果是她在人行道上流血,就會懂得安對吉米·索耶的感激之情。但克勞黛是老闆,而且安現在也沒有力氣馬上反駁她。

“你是老闆。”安說,站了起來。 該開始投入了!她想——去看看位子上亂成什麼樣子吧。 “啊!”安走進隔間後大叫。一半的人急跑過來,包括克勞黛,臉上都帶著驚恐的表情。安回頭看看他們說:“抱歉!被掃射的不是我,是檔案櫃。”安踢開一個擋在腳前的紙箱以便弄出一條小路。可以走到自己的辦公室,“看看這裡,我知道會很糟,卻沒想到會糟到這種程度。” 安所見之處全是檔案夾和紙箱。她在這個單位長達十年的資歷,加上她相當可觀的專業知識,使得她處在這個不值得羨慕的地位:處理這個系統中最複雜、最嚴重的案子。這表示堆疊如山的文件:審判謄本、警方的報告、初審聽錄本、其它州或其它單位的犯罪記錄、驗屍報告及法醫報告。所有文件安都必須閱讀研究。它們被到處亂丟、堆積。隨便堆在桌上金屬檔案櫃上的塑膠籃裡,高度已經離地面四英尺,隨時都會倒下來散到地上。

安轉過身看見克勞黛還站在那裡,臉上充滿關切。 “我盡力了,安。我真的盡力了!我把工作帶回家,我把它們指派給別人。你盡量做就好。也只好這樣了。”她疲憊地嘆了口氣。 單位里處在悲慘的狀態中。案子一直不斷進來,每一件都有期限:歸檔日期、訪談日期、出庭日期、審核日期、第二次犯案日期——工作量超出負荷已經夠糟了,而當所有事情都有期限時,壓力更增大到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 主管離開後,安跌坐在坐位上。她的辦公桌被擺在一面落地窗前,讓她可以從那裡看見外面綜合大樓的停車場。她的眼睛立刻飄向停車場外圍的那排樹叢,找尋著那個通向維多利亞大道的缺口。然後她看了它——樹叢中那個她被射殺前幾秒踏上的地方。今天早晨,她特意把車停在大樓的另一面,就是不想經過那附近。

安抓起德韋修的檔案打開,希望能藉此分心,忘記她在窗戶裡看見什麼。不知是五分鐘還是十分鐘過去了,安卻沒有把檔案看進去,反而在心裡想著那個地點,想著她是多麼不想再看見它。這種靠窗的位子本是大家爭著要的,然而現在安倒寧願在櫃子里工作。 她無意識地走過桌子到窗邊,把手掌貼在玻璃上,看著玻璃上自己的雙手才了解到自己為什麼這樣做。她想感覺那塊玻璃的厚度,想確定在她和樹叢中那地點之間還有東西隔著。 接下來許多問題跳上她的心中。它們像偏頭痛一樣敲著她的腦袋,壓著她的前額,撞著她的太陽穴——不斷湧來的問題——她知道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就如她對漢克的疑問一樣。 “完全跟漢克一樣。”她喃喃自語,甩甩頭,想立刻停止這些思緒。

他開槍的時候站在哪裡?到底為什麼開槍?她對這人做了什麼事?誰恨她到要開槍射殺她,讓她留在人行道上淌血?這些恐怖的問題持續不斷地向她襲來,它們彷彿成了具有生命的活物。 安最後終於把自己拉回來,陷進坐位裡,環顧四周如山的檔案。現在那些問題變成較次要且模糊的聲音了。 “我剛剛拿的那個檔案到哪兒去了?”她大聲地說,以蓋過那些聲音。 漢克的屍體埋在哪裡?另一個聲音又迸出來。那晚那段四下無人的公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她的生活整個顛倒了? 那是當你開始問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時的問題——安想。一組問題只會引發另一組問題。 大約十點,安從咖啡室回坐位時撞見波利·羅傑斯,“安,”他說,手上拿著一個厚重的案夾,哭喪著臉,“我知道你剛回來,但我實在搞不懂這個賓果。這比弄懂我的退稅單還難。”

安笑了。賓果單是他們對刑期計算表的戲稱,那表格讓很多人想起退稅單。加州在很多年前通過了一條重要的法律,將每項罪狀都訂出各自的刑期。 “沒問題!”她對他說,“到我的位子上來,我們馬上來研究看看。” 二十七八歲的波利·羅傑斯是個瘦小的男人,瘦弱到坐在辦公桌前還要墊個枕頭才夠高。安從來沒有看過他吃東西,傳言說他有飲食失調的毛病。但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傢伙,且安向來總願意對經驗比較差的同事伸出援手。 “現在,波利,”等他拉椅子過來坐在她的桌旁之後她說,“給我你的賓果單和法院的指示,列出定下的罪狀,還有你的建議。” 羅傑斯把整個檔案都拿給安,等著她閱讀每個細目。安發現,他覺得這麼困難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現在處理的這個案子牽涉到多重罪狀,而且全是性犯罪。性犯罪的判刑指標比所有其它犯罪都來得複雜。每一年新增的法條都有影響。安是這方面眾所皆知的專家,她可以在一分鐘內就把一個五十項罪狀的案子用心算算出刑期;相反地,羅傑斯以及其餘大部分人則根本算不出來。

“這是你出錯的地方。”她對他說,指著那張單子,“這一條的刑期要連續服刑,而不是同時服刑;而且你把原先的盜竊罪的加重刑期放錯地方了。” 羅傑斯沒有聽懂安在說什麼,“為什麼那個該死的法官不能自己算出這些東西?他們賺的錢比我們還多。” 這是大多數被派到法院來服務的監護員的共同感想,安已經聽得太多了,所以只有聳聳肩一笑置之。 “何不先看看你現在加起來的刑期答案是多少,波利?”她說,把改正過的單子交給他,等著他把答案算出來。 這幾年來,這份工作已經越來越專業化。一直到六個月之前,波利·羅傑斯的職務還只是外勤服務。在那個職位上,他只需要監督罪犯,並在他們違反緩刑法時提出報告就沒事了。外勤服務員跟法庭調查員完全是兩回事。許多人對待辦的案件都掉以輕心,穿著牛仔褲和汗衫來上班,且很少必須為 案子出庭。現在波利被調到法院內服務,工作就集中在為法庭書寫及調查審判前的報告。 “你為什麼加重這條刑期?”安說,從他的背後看著那張表。 “因為他用槍。”他回答。 “但你已經以使用武器加了兩年給他了,那樣你就不能再以同一理由要求更高的刑期。懂嗎?”安說,“那就像是雙重責難了。他不能在同一項罪行上被懲罰兩次。” “那麼,”羅傑斯說,很顯然被弄糊塗了,“他的前科也是加重刑期的因素,而我已經採用那點加重過他的刑期了。這跟你說的一樣嗎?” “不!不一樣。”安說,開始跟波利一樣沮喪了。她知道這東西很複雜,也替這男人感到難過。但是若他想做好他的工作,就必須搞懂法律。 “這項加重是根據一項特定的前科,這項盜竊罪而已。而你是以他的整個犯罪記錄來加重他的刑期。懂得其中的分別嗎?” 安看看桌上成堆的檔案,再回頭看看同事。她實在沒時間坐在這裡一整天解釋給他聽。從他手中抓過那張表,安填上正確的刑期自己心算起來,然後遞回給他。 “好了,拿去吧,波利!”她說:“但你將來必須找個時間自己好好把它學會。” 羅傑斯回到隔壁自己的坐位去後,又開始隔著板子對安說話:“就在那裡對不對?知道我指什麼嗎,就是你被射殺的那個地方。” 安沒有回答他,靜靜地離開坐位,決定找個可以暫時使用的空桌,一個不用面對那停車場的坐位。 十二點半,安聽到擴音器裡呼叫著她的名字。她收好會議桌上的文件和檔案,趕回自己的坐位去接電話。 “嗨!”吉米·索耶說,“我要問問你的情況。” “噢,吉米!”安說,聽出他的鼻音。 “你真好,還打電話來問候。跟你說實話,我本想下午打給你。”安不想在電話裡告訴他壞消息,提議他到辦公室來談談。然後她想到更好的主意。 “告訴你一件事,”她說,“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想請你吃午飯。我們何不約在瑪麗·卡蘭德氏餐廳見面?” 不管誰說什麼,安還是非常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大部分人都不想惹麻煩,安知道她本來很可能會在人行道上流血致死。 “瑪麗·卡蘭德氏離我家太遠了。”索耶說,“我們到希爾頓去吧!” 安抵達希爾頓飯店的餐廳,找了張桌位坐下。她看菜單時,索耶走了進來,長髮梳了個馬尾,穿著李維牛仔褲和一件繡花口袋的白襯衫。 “我不能留下來。”他說,不肯坐下。 “我得走了;我快遲到了。” “你是說你不吃午餐嗎?”安驚訝地說,“我想給你一些報答。我是說,我知道這算不了什麼,但……” 安注意到索耶無法讓自己持續地直視著她,目光很快從她的臉上飄走。 “我以為你答應過要帶我回法庭,告訴他們我的行為,改變我的緩刑形式,好讓我不必每個月報告。” “何不先坐下來,吉米?”安說,研判他的神色,立刻對他的看法有了轉變。 “不行,我得走了!我必須回去讀書。” “你在上學嗎?”她問,困惑著。對他的案子她真的想不起什麼來,彷彿所有槍擊前發生的事情都在她的心中被抹掉了。 “不是。”他說,“但我下學期會開始上學。我要把我的大學入學考試考好一點。”他陡然停住,在牛仔褲上搓磨著雙手,“我要去補習。如果沒考好,就只能上個很爛的小學院。” 很爛的小學院,安在心裡想,嫌惡地扁扁嘴。她知道孩子們只要能考上大學,再爛的學院,他們都很高興。 “那並沒有那麼糟。很多人都先在小學院念個兩年,再轉到大學去。我先生就是那樣,而且他後來還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以優異成績畢業。” 在索耶面前提起漢克給安一種奇異的感覺。 突然間,槍擊那晚的情景又浮現在安的腦海裡。為什麼她會以為漢克那晚出現了?安知道那是她的錯覺,但那仍然緊緊壓在她的胸口。如果有什麼人能幫她消除這種感覺,安想,必定非索耶莫屬。他當時就在那裡。 “吉米,可以為我描述被射殺那晚有誰來到我的身邊嗎?” “某對老夫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太記得。” “亞伯拉罕刑警告訴我,那晚有很多人過來。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跟我一般年紀、留著小平頭、小眼睛、高大粗壯的男人?也許像個教育班長的人?” “聽好,”索耶說,開始生氣,“我那時只想到要救你,其它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他越說越生氣,“條子們對待我像對待一個嫌犯或什麼的。告訴你一件事,”他說,“如果再發生一次這種事,我也不確定會不會再停下來救你了!” 安咽嚥口水,感到有點內疚。如果她不說服克倫打消對他的控訴,這可憐的孩子真的會很痛苦;他這輩子將永遠不會再幫助其他人了。 “那個檢察官在那裡。”索耶打斷她的思緒說,好像看出她的心裡在想什麼,“知道我指誰吧?克倫·霍普金斯。” “我指的不是他。”安說。 索耶繼續說:“這些人沒有被教過急救術嗎?我是說,他對該怎麼做一點概念都沒有。他只會站在那裡看著你,像個沒力的老二。我爸爸是醫生,所以……” 所以,安想,克倫在緊急事故時並不像他在法庭上一樣冷靜。接著,她想到一個隱秘的理由,可能可以說明他為什麼那麼堅決地要對付索耶:他是她的愛人,但他慌了手腳。索耶目睹了他的窘態。 “幹嘛問我這些問題?”索耶說。這時他更加不安了,“我以為你叫我來是想告訴我什麼好消息,而不是又像警察一樣審問我。” “對不起!”安不好意思地說,“我真的非常感激你為我做的,吉米。你何不稍坐一會兒,這樣子要繼續談話有點不太方便。” 索耶站在一株巨大的人造棕櫚樹旁,緊張兮兮地轉頭看看後面,再轉回來看安,“我得走了,我不要坐了。” “都可以!”安說,對他的表現感到失望。女侍已經來到桌邊要接受點菜。 “你確定你不要吃些東西?也許叫杯飲料或是冰淇淋?” 索耶沒有回答,安只好聳聳肩開始點菜。不過她一邊用眼尾余光注意他,看到他正死盯著那株棕櫚樹上的一片塑膠葉子,好像裡面含有整個宇宙的奧秘一般。女服務生走後,安叫他的名字好幾次,他都沒有回答。安忽然間恍然大悟:他正處在迷幻藥的興奮中。確實的情形如何她不知道,但她現在知道為什麼他不吃東西、為什麼他無法安穩地坐下、為什麼他手心出汗了。 安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現在直覺告訴她,索耶只是另一個吸毒成癮的小孩。出庭時他也許表現得很正常,但他事實上是個毒蟲。安抬頭凝視他,想看看他的瞳孔有沒有放大,“你打的是什麼,吉米?” “什麼?”他說,嘰嘰咯咯笑得好像她說了什麼超級大笑話一樣。 “你注射了藥物嗎?”安猜想是那種LSD迷幻藥或古柯鹼、海洛因及嗎啡的混合物。 “絕對沒有,老兄!我要走了。”他轉身一溜煙走開。 “嗨,”安喊,迅速追過去,“回來!”他是她的緩刑犯,她不能讓他就這樣逃之夭夭,不管他給過她什麼恩惠。上一次她就是想手下留 情,結果那男人吃了五次LSD之後拿刀刺死老婆,說她是地獄來的魔鬼。那女孩才二十三歲,而且他們還有三個小寶寶。安不想再碰運氣冒險了,她對法院及社會的責任太太。但索耶已經跑出門外,虛弱的安已追不上他。 “什麼世界?”她說,坐回坐位。她將被迫對索耶進行麻醉劑的檢驗。看來結果一定是骯髒的,而安最後將有責任把這個救命恩人送進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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