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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誘人的早餐

棚屋 威廉·扬 7351 2018-03-18
當麥克走進自己的房間,發現留在車裡的衣服要么疊好了放在衣櫥頂層,要么掛在打開的壁櫥裡。看到床頭小桌上放著一本《基甸會聖經》,他感覺好笑。他把窗戶開得大大的,讓窗外的黑暗自由地湧入,這是南在家裡不能容忍的事情,因為她害怕蜘蛛或其他什麼爬進屋來。麥克像小孩子那樣深深地蜷伏在厚厚的被子裡面,僅讀了兩節,《聖經》不知怎的就離開了他的手,燈光不知為何也熄了。有人在他臉上吻了一下,他在一個飛行的夢中輕柔地漂浮起來,離開地面。 從未在夢中飛翔過的人,也許會認為那些相信自己飛翔過的人蒙昧無知,但暗地裡則多少有些忌妒。好幾年了,他都不再做飛翔的夢,自從“巨慟”降臨,就再沒有過。但今晚,麥克飛得很高,直飛進了星光閃爍的萬里夜空。空氣清冷卻相當舒服,他在湖泊和河流之上自由翱翔,飛越了一出海岸和幾座暗礁環繞的小島。

說來奇怪,麥克在夢中學會了飛翔。無須依靠任何東西就可以從地面飛升,沒有翅膀,不借助任何飛行器械,只是靠他自己。剛開始的飛翔通常限定在幾英寸以內,主要是因為恐懼,更準確地說是擔心掉下來。當發現墜落毫無痛楚,只不過是緩慢的彈跳動作時,他便把飛翔的高度增加一兩英尺,最後飛得更高,他的信心也隨之增強。慢慢地,他學會了飛進云端,飛過遼闊的大地,然後輕輕降落。 正當他隨心所欲地飛越峰巒聳峙的群山和閃亮晶瑩的海岸時,有什麼東西忽然抓住了他的腳踝,把他從天空扯下。眨眼之間,他的臉就重重地摔在泥濘不堪、佈滿車轍的路上。雷聲震撼大地,大地當即將他澆個透濕。那情景又出現了:閃電照亮了女兒的面龐,她在無聲地尖叫“爸爸”,然後轉身跑進了黑暗之中,一身紅裙子只是在短暫的閃電中閃現了幾次,就消失了。他拼盡全力想讓自己從泥水里擺脫出來,結果只是被緊緊抓住他的東西拖住,陷得更深。他喘著粗氣在掙扎中醒了過來。

他心跳得飛快,腦海裡還縈繞著夢魘的餘溫,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場夢。甚至在夢對知覺的刺激逐漸消失以後,那情感依舊留駐。這個夢勾起了“巨慟”,沒等下床,他又要同折磨了他太久的絕望苦苦搏鬥起來。 他擰著痛苦的愁眉,在黎明時分的暗灰色光線中環視房間,微光從窗戶捲簾的邊緣滲了進來。這不是自己的臥室,房間裡的東西很陌生。我身在何處?想一想,麥克,想一想!然後,他想了起來。他還在棚屋,和三位有趣的人在一起,他們三人都認為自己是上帝。 “這不可能是真的。”他嘟噥著,坐到床沿上,把臉埋在雙手裡。他回想前一天的事情,擔心自己要發瘋了。儘管他從來不是過分敏感的人,“老爹”(不管她是何人)卻令他感到緊張;至於薩拉玉,他都不知該如何看待他。他承認自己很喜歡耶穌,但他似乎是三人中最不像神的。

他深深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假如上帝真的在這裡。為何不把他的噩夢驅走? 他認定自己不知所措地坐在這裡於事無補,於是朝浴室走去。進到那裡一看,淋浴所需的一切都已細心擺放停當。他心情愉快,不慌不忙地用熱水溫暖身體,不慌不忙地刮鬍子,不慌不忙地回到臥室,不慌不忙地穿衣服。 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味沁人心脾,把他的目光引向門邊茶几上冒著熱氣的杯子。它正等著他飲用。他喝了一口,打開窗戶的捲簾,臨窗而立,看著外面的湖,昨天晚上見到時只不過是一片陰影。 眼前的景色美不勝收,湖面平滑如鏡,但也不時有用完早餐的鱒魚跳出水來,激起極小極小的圓形水波。這些水波向深藍的水面擴散開去,直到慢慢被更加廣闊的水面吞沒。他估算一下,從這裡到湖泊最遠端,大約有半英里之遙。處處露珠閃爍,清晨鑽石般的露水反射著太陽的愛意。

三條獨木舟沿碼頭停泊,顯得萬般閒散,很是誘人,但麥克對這個頭腦中閃過的念頭毫不理會。劃獨木舟不再是快樂的事情,那隻會枸杞太多痛苦的回憶。 碼頭也令他想起昨夜的事。他真的和創造了宇宙的唯一神同在那裡躺過?麥克搖搖頭,愣住了。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何許人?他們想要拿他怎麼樣?無論他們想要什麼,他都認定自己無法滿足。 雞蛋、培根混合著別的什麼東西的味道飄進了房間,擾亂了麥克的思緒。他認准是該露面和說話的時候了。他走進客廳,聽見熟悉的布魯斯·科伯恩的歌曲。歌聲從廚房飄出,一個調門很高的黑女人有板有眼地唱道:“啊,令太陽充滿激情的愛情,使我燃燒不息。”“老爹”兩隻手都不閒著,端著盤子,盤子裡有煎餅、炸土豆和綠葉蔬菜。他穿著飄動的非洲樣式長袍,加上一條鮮豔多彩的束髮帶,滿臉喜氣,簡直就是神采飛揚。

“你知道,”她大聲說,“我喜歡這個孩子的歌!我特別喜歡布魯斯,你知道。”她迅速看了一眼剛剛在桌邊坐下的麥克。 麥克點點頭,頓時胃口大開。 “就是嘛,”她繼續說,“我知道你也喜歡他。” 麥克露出了微笑。這是真的。有好幾年,科伯恩一直受到家人的偏愛,先是他本人,然後是南,接著每個孩子都不同程度地喜歡上了他。 “那麼,親愛的,”“老爹”一邊繼續忙著乾手裡的活兒,一邊問他,“昨天晚上你的夢怎麼樣?你知道,夢有時很重要。它們可以成為打開窗戶請走污濁空氣的一種方式。” 麥克明白這是要引導他開啟內在的恐懼之門,但此時此刻,他還沒作好邀請她一起進入那個黑洞的準備。 “我睡得很好,謝謝你。”他回答,迅速變換了話題,“你偏愛他嗎?我是指布魯斯。”

她停下手裡的活兒,盯著他。 “麥肯齊,我從不偏愛誰,我只是特別喜歡他。” “你好像特別喜歡很多人。”麥克露出懷疑的表情,說,“有沒有誰你不是特別喜歡的呢?” 她抬起頭,轉動著眼珠,彷彿在內心查一遍創造過的東西的目錄。 “沒有啊,我找不到這樣的人。我想這就是我的待人方式。” 麥克頗感興趣,“你有沒有對他們中的某些人特別生氣?” “怎麼會沒有?哪個當父母的沒生過氣?孩子們惹出麻煩,當父母的難逃其咎,有很多時候讓人氣昏頭。當父母的在這種時候的不少做法我都不贊同,生氣對我來說,同樣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我愛那些惹我生氣的,程度同那些不惹我生氣的完全一樣。” “可是,”麥克頓了一頓,“你的盛怒又是怎麼回事?在我看來,假如想裝扮全能的上帝,需要有更多的怒氣才成。”

“我現在應該那樣嗎?” “我會那麼以為。在《聖經》裡你不是到處奪人性命嗎?你現在好像和那個形像不怎麼符合。” “麥克,我明白這一切對你來說難以理解,但在這裡裝樣子的是你。我就是我本身的模樣,並未試著要去符合什麼人的要求。” “可是你要求我相信你是上帝,而我沒有看到……”麥克不知該如何說完這句話,他放棄了。 “我不是在要求你相信什麼,但我要對你說,要是你只是接受你看到的樣子,而不是試圖要求一切都符合你頭腦裡先入為主的概念,你將會發現日子要好過得多。” “可假如你是上帝,不正是你把大碗大碗的盛怒傾倒而下,把人們扔進火海之中嗎?”麥克感覺內心的憤怒已經冒頭,這種問題一旦拋了出來,常常難以自控。他接著問道:“說心裡話,你喜歡懲罰那些令你失望的人嗎?”

聽了這話,“老爹”放下手中的活兒,轉過身來正對著他。他能看到她的眼睛裡含滿深深的悲哀。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麥肯齊。我不必為罪惡去懲罰人。罪惡自身就是懲罰,罪惡可以吞食人,我的目的不是懲罰罪惡,我的快樂在於治療罪惡。” “我不懂……” “你是不懂,你確實不懂我的意思。”她說話時雖然帶著微笑,但悲哀依舊。 “不過,事情還沒完呢。” 正在此時,耶穌和薩拉玉說說笑笑從後門進來。耶穌穿的衣服和昨天沒多大差別,牛仔褲配領上有鈕扣的淺藍色襯衫,這身打扮襯托得他淡褐色的眼睛尤為迷人。薩拉玉的衣服則是一種非常精細的網眼織物,只要有一點微風或者開口說話,它就會流水般飄動起來。彩虹圖案閃閃發光,而且隨著每個手勢不斷變幻。麥克心裡疑惑她有沒有完全停下來的時候,他更相信她根本停不下來。

“老爹”彎下身子和麥克平視。 “你提出了一些重要的問題,我保證,我們會解決它們。可現在讓我們一起享用早餐吧。” 麥克點點頭,當他把注意力轉移到食物上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不管怎樣,他餓了,而且有這麼多吃的東西。 “謝謝你的早餐。”當耶穌和薩拉玉坐下來時,他對“老爹”說。 “什麼?”“老爹”用誇張的驚恐語調說,“你說這話時竟然不低下頭,不閉上眼睛?”她嘴裡嘟嘟囔囔朝廚房走去。 “嘖嘖嘖嘖,這世界要變成什麼樣子?親愛的,不用謝。”說到這兒,她頭也沒回,只是揮了揮手。不大工夫,她回來,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東西,那味道聞起來奇妙誘人。 他們互相傳遞著食物。先是耶穌和薩拉玉在談著什麼,接著“老爹”加了進去。麥克入神地看著,聽著。話題是調解一個親人之間關係疏遠的家庭。但把麥克深深吸引住的,不是他們談的內容,而是彼此的關係。他從未見過有三個人共享如此純真和美好的情誼。他們每一個人了解別人似乎都勝過了解自己。

“那麼麥克,你是怎麼想的?”耶穌對他做了個手勢,問道。 “我對你們談的事情沒什麼想法。”麥克說話時,嘴裡正嚼著非常美味的綠葉蔬菜,“不過我很喜歡你們談論的方式。” “老爹”剛從廚房回來,又端了一盤食物。 “哎呀,年輕人,別跟那些綠葉蔬菜過不去了。你要是太大意的話,那些東西會讓你拉肚子。” “好吧,”麥克說,“我會記住。”他說著,伸手去接手裡的盤子。他轉過臉對耶穌補充道:“我喜歡你們對待對方的方式。這當然不是我預料中上帝的樣子。” “你是什麼意思?” “哦,我知道你們是一個神,卻由三個組成。但你們回答對方時態度是那麼和藹,不是地位高的一個對其他兩個發號施令。” 他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從來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的意思是,”麥克趕緊解釋,“我總以為天父是發令者,耶穌則聽令行事,處於服從的地位。我不敢肯定聖靈究竟該處於什麼位置。他……我的意思是,她……呃……”麥克結結巴巴說著,想避開薩拉玉的目光“……不管怎麼樣,聖靈似乎總是一種……呃……” “一種不受約束的靈?”“老爹”提醒道。 “確實如此,一種不受約束的靈,但還是處於天父的指導下。我說清楚了嗎?” 耶穌瞥了“老爹”一眼,顯然在竭力保持莊重的外表。 “老爹,您聽懂他的意思了嗎?坦率的說,我對他說的一無所知。” “老爹”表情彷彿極其專注,臉都皺縮起來。 “我不懂啊,我試著全部弄懂他的話,但真抱歉,他把我搞糊塗了。” 麥克有點沮喪。 “你知道我所說的情況。我是在談誰負責的問題。你們沒有一條自上而下的指揮鏈嗎?” “指揮鏈?聽起來糟透了!”耶穌說。 “至少綁在一起。”當耶穌和“老爹”都大笑起來時,“老爹”加了一句。然後,“老爹”轉向麥克,唱道:“盡快鎖鍊是金子製成,它們畢竟還是鎖鏈。” “你別去管他們,”薩拉玉打斷了他,伸出手來撫慰麥克,“他們在跟你鬧著玩呢。這在我們中間實在是個有趣的話題。” 麥克點點頭,得到了一絲安慰,他有點懊悔自己再次失去了鎮定。 “麥肯齊,我們中間只有團結一致,沒有決定性的權威概念。我們處於一個關係圈裡,不是一條指揮鍊或你的祖先們所謂的'存在之鍊'。你在這裡看到的關係沒有蒙上權力的陰影。我們不需要凌駕於別人之上的權力,因為我們凡事總要選擇最好的方案。等級制度在我們中間沒有任何意義。事實上,這是你們的問題,而不是我們的。” “真的?怎麼會呢?” “人類迷失和被損毀的程度非常嚴重,以至於你們簡直無法理解沒人掌管也能在一起工作和生活。” “可我能想到的人類製度,從政治到經濟,甚至婚姻制度,都是由這種思路支配的。這是我們形成社會結構的核心精神。”麥克斷言道。 “白白地損耗啊!”“老爹”說著,端起空盤子朝廚房走去。 “這就是你們想體驗真實的關係卻那麼難的原因。”耶穌補充道,“一旦有了等級制度,你們就需要製定規則來進行維護和管理,接下去就需要法律和執法人員,最後形成了某種具有毀滅作用而非增進作用的指揮鍊或等級制度。離開了權力,你們就難以認識或體驗關係。等級制度把法律和規定強加於人,最後錯失了我們為你們預設的奇妙關係。” “哦,我們確乎對那種東西已相當適應了。”麥克用嘲諷的語氣說,往椅背上靠了靠。 薩拉玉迅速說道:“不要混淆適應與意願,或者誘惑與現實。” “這麼說,哦,你能再遞給我點那種綠葉蔬菜嗎?這麼說,我們受了誘惑。才變得專注於權力?” “在某種意義上,是這樣。”“老爹”回答,她把盛著綠色蔬菜的大淺盤遞到麥克面前,但他扯了兩次她才放手。 “我注意著你呢,兒子。” 薩拉玉接著說:“當你們選擇從關係中獨立出來。彼此就成了威脅。其他人就變成了為你自己的幸福而去操縱或管理的對象。就像你們通常認為的,權力只是強者用來使其他人服從他們的藉口。” “這對防止人們無休止的爭鬥或彼此傷害不是很有用嗎?” “有時候是這樣。但在一個自私自利的世界中,這常常造成更大的傷害。” “可你們不也是用權力來抑制邪惡嗎?” “我們謹慎地尊重你們的選擇,即便當我們解救你們的時候,也是在你們制度的範圍內行動。”“老爹”繼續說,“創造已走上了一條與我們本意大相庭徑的道路。在你們的世界裡,個人價值不斷受到製度的權衡,不管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或宗教的——實際上是任何制度。一開始是一個人,然後是幾個人,最後甚至很多人都輕易成為那類製度種種規範的犧牲品,成為製度得以延續的犧牲品。這種犧牲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於每次權力鬥爭、每種偏見、每次戰爭和每次對關係褻瀆的背後。'權力和自由意志'如今無所不在,致使人們把這看得稀鬆平常了。” “這不正常嗎?” “這餓人類的規範。”“老爹”帶著更多食物回來,補充道,“就像水對於魚,因為太普遍了,都視而不見,認為毫無疑問。它成了矩陣,一個可恨的結構,你們都無望地陷入其中,卻完全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耶穌接過話頭:“作為創作的最高榮譽,你們按照我們的形像被創造出來,不受結構的妨礙,能夠在與我、與他人的相互關係中自由呼吸。假如你們真正學會把互相關心看得與關心自己一樣意義重大,等級制度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麥克坐直了身子,聽到的話令他震驚。 “你是想說,凡是我們人類用權力來保護自己的時候……” “你們都臣服於那種矩陣,而不是臣服於我們。”耶穌把後半句話說出來了。 薩拉玉插話:“現在我們已經轉完了一圈,又回到我開始時說的一段話:人類迷失和被損毀的程度非常嚴重,以至於你們簡直無法理解離開了等級制度,人與人的關係還能存在。因此,你們認為上帝必定同你們一樣,也由內在的等級制度聯繫。但我們並非這樣。” “但我們又怎能改變那種情況?人們只是想利用我們。” “他們很可能會這麼做。但我們並非要求你同別人一起去改變它,麥克。我們要求你同我們一起做。這是唯一能作為開端的地方。我們不會利用你。” “老爹”說話時帶著強調的語氣,使麥克集中註意力去聽。 “麥克,我們想與你們共享在我們中間早已習以為常的愛、快樂、自由和光明。我們創造了人類,是要你們與我們面對面,加入我們愛的圈子。這對你們來說很難理解,已經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這個目標行進的,並沒有背道而馳。” “你怎麼能這樣說?這個世界不是還有那麼多的痛苦,還有毀滅成千上萬人的戰爭和災難?”麥克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難道一個小女孩被某個心理扭曲的變態畜生殺害也對你有用?”又來了,那個把他的靈魂燒穿一個洞的問題又來了。 “這些事情可能不是你引起的,但你的確沒有阻止。” “麥肯齊,”“老爹”語氣溫柔地回答,看樣子一點都沒有被他的指控觸怒,“有千萬種理由說明應該允許悲痛、傷害和困苦存在,而不該根除它們,但其中大多數理由只有在每個個體的事件中才能理解。我並不邪惡。你們才是在關係中欣然擁抱恐懼、痛苦、權勢和權利。但你們的選擇不如我們的目標堅定,我會採用你們做的每一個選擇,以達至善至愛。” “你看,”薩拉玉再次插話,“沮喪的人類以他們的生活為中心,圍繞似乎對他們有利的東西,但這既不會滿足他們,也不會使他們擺脫困厄。他們沉溺於權力,或者說是沉溺於權力共的安全的感覺。當災難降臨,有人會轉而與他們曾經信賴但並無信義的權力為敵。在失望之中,他們或者更加溫順,或者更加自立。只要你們看到最終的結果,看到我們在我不違背人類意願的情況下實現的東西,你們就會理解。總有一天你們會理解。” “可這代價多大呀!”麥克感到震驚,“看看代價吧——所有的悲痛、所有困苦,一切都是如此的可怕和邪惡。”他停了一下,低頭看著桌子。 “看看你付出的代價吧。這值得嗎?” “值得!”傳來三個人異口同聲的、歡快愉悅的回答。 “你們怎麼能說這種話?”麥克脫口而出,“聽起來像是在用結果證明手段有理,只要達到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即便要以億萬人的生命為代價!” “麥肯齊,”又是“老爹”的聲音,萬般溫柔體貼,“你真的還沒理解。你試著要搞懂你所在世界的意義,但它只是基於渺小而殘缺的現實圖景。這就像是透過傷害、痛苦、自我以及權力的針眼去觀看一次盛大閱兵,而且你相信自己孤孤單單、無足輕重。所有這一切都使你深受欺騙。你把痛苦和死亡看作極端的邪惡,把上帝視為最大的背叛者,或者說得好聽點,基本上不值得信賴。你列舉罪狀,評判我的行為,認定我有罪。 “麥肯齊,你生活中真正潛在的缺陷是你認為我不善。假如你知道我是善的,那麼一切事物(手段、目的、個人生活的全部)都會被我的善覆蓋,儘管你可能並不總是明白我所做的事情,但你會信任我。然而現在你並不是這樣。” “我不這樣?”麥克問,但他並不是要別人回答他。這些話說的是事實,麥克心裡明白。別的人似乎也都明白這個,餐桌周圍一片沉寂。 薩拉玉說:“麥肯齊,你不能顯示你的信任,正像你不能表現得謙遜。或是信任或是不信任。信任是一種感覺自己被人愛的關係的果實。因為你不知道我愛你,所以你不能信任我。”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麥克抬頭看著“老爹”,說:“我不知道該如何改變這種狀況。” “你獨自改變不了。但和我們一道,你將會看到這種改變。現在我只是想要你跟我一起,去發現我們的關係不是一種表演,不是你必須取悅我。我不會恃強凌弱,不是什麼自私自利、亂提要求、固執己見的卑微之神。我是善,對你最好的才是我想要的。你會發現這不是通過自責、譴責或強制,而只是通過愛的關係。而我真的愛你。” 薩拉玉從餐桌邊站起來,目光直盯著麥克。她提議道:“麥肯齊,要是你願意,我想要你來花園裡幫我點忙。在明天的慶祝會之前,我在那兒有事情要做。我們可以在那兒繼續討論我們剛才討論我們剛才談到的話題,行嗎?” “沒問題。”麥克回答,從餐桌旁告退。 “我還有一句話,”他回過身補充道,“我無法想像最後會有什麼結果能證明這一切。” “麥肯齊,我們不是要證明,我們要付諸行動。”“老爹”從椅子邊站起身,繞著桌子走過去,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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