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沙利文的公正

第4章 第三章

卡羅琳坐在她上級主管的辦公室的椅子上。她被那些報告搞得焦頭爛額,布拉德·普雷斯頓也知道這一點。 “韋羅妮卡還得七個星期才來上班。”她說,鞋跟敲打著地板,用疲倦的棕色眼睛注視著普雷斯頓。像許多單身母親一樣,她每天都在持續的精疲力竭的狀態中掙扎。 一個男人怎麼會集優美和粗暴於一身?卡羅琳想。但布拉德就是這樣的人,他的金色頭髮剪得很時髦,用了一種髮膠使前面的頭髮立起來,把自己收拾得像一個大學生。他的皮膚平滑而有光澤,跟其他沉溺於戶外活動的男人不同,他的臉上幾乎沒有皺紋。她欣賞著他繃起在白色亞麻襯衫下的肌肉。 卡羅琳強迫自己把臉轉過去,她覺得自己應該調離這個部門,因為布拉德成了這兒的管理者,所以她現在不得不與以前的情人一起工作。

直到另一個男人闖入了她的生活,她和布拉德的關係才出現了問題。她的鄰居——一個物理學教授——保羅·萊頓的關係動搖了布拉德強烈的自負。布拉德堅持不懈地追求她,當送卡片和鮮花都失敗的時候,他改變了策略。 卡羅琳處理過的案子幾乎是部門裡其他人的兩倍,唯一與她的成績接近的是韋羅妮卡·坎貝爾。這個女人家裡已經有三個孩子,而現在她正要生第四個。她把第三個孩子稱為一個錯誤,所以這個新出生的孩子將成為雙重錯誤。 幾天前,韋羅妮卡曾像鴨子一樣挺著肚子踱進她的辦公室,跟她開玩笑說,如果釀成三重錯誤,她就要偽裝成神經衰弱,騙他丈夫照顧孩子。 布拉德告訴她,莫雷洛案的報告明天到期,她頓時臉色鐵青。 “調查這樣一個案子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

“嗨,”普雷斯頓說,放在桌子上的腳晃動著,“我只是傳令者,威爾遜特別希望你來處理這個案子。聽證會安排在明天上午十點。” “簡直是瘋了!”她大喊。 “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聖誕前夕,”他說。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你完成工作就可以下班了。我們其他人要一直工作到五點,我們已經好幾年沒有這樣玩命地干了,我不得不通知三個人取消休假。” “讓地方檢察官請求延期,”卡羅琳爭辯說,“拉斐爾·莫雷洛割下了自己母親的頭。我怎麼可能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完成一個七宗謀殺案的報告?三十分鐘以後,我還必須為布魯貝克一案到法庭去。” “他們已經延期三次了。奧布賴恩法官必須按時宣判,無法再拖延了。拘留所也希望莫雷洛盡快被遣送到監獄去。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受到了指責,因為他們請求不判死刑,而受害者家屬卻要求正義。”他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笑容,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不要抱怨了,趕緊把工作做完。你不必建議判處監禁,這個問題在和解協議中已經談妥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什麼是最重要的?” 卡羅琳走到門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他不想讓布拉德的助手雷切爾·米切爾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是故意這樣對我的。首先,我不關心你的這些花招。這次你做得太過火了。這樣催促我,我當然要發牢騷。” 布拉德笑了,他把腳放下來,把手按在桌子上。 “你以為我是在嚇唬你,”他說,藍色的眼睛裡閃動著頑皮的神氣。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可能成為副局長。威爾遜考慮讓你代替我現在的位置,但他主要是聽我的建議。” “你真殘忍,布拉德,”卡羅琳說著,汗從後頸冒了出來。 “我聽說你離開了法律學校。是真的嗎?”

“我不是永遠離開,我只是暫停一個學期。” “我們做的工作是非常特殊的,”布拉德說,把注意力又轉向手邊的事情。 “如果失去工作你會幹什麼呢?我想你會在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找個低級的職位,我聽說他們的女子監獄正需要人手。” 卡羅琳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放鬆下來。她考慮是否告訴他,自己已經讓莫雷洛開口了,可是,她馬上打消了這個想法。 “你這兒有韋羅妮卡的捲宗嗎?”卡羅琳問道。 他拍打著桌子邊上一個厚厚的文件夾,等著她走過來。當她拿了文件夾轉過身的時候,她感到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屁股上。卡羅琳知道她遇到的是一種合法的性騷擾,但她沒有時間去想這個問題。她的皮膚很熱,就像發燒一樣。布拉德了解她,她可能抱怨工作太累,但她絕不會讓一個缺少經驗的警官處理這種嚴重的案件。

“我每小時都要一個案件的進展報告,我將讓羅傑斯代替你處理布魯貝克的案子。”布拉德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示意卡羅琳等他打完電話。 “是的,”他說,“我們正在處理莫雷洛一案。”他用手摀著電話,小聲對卡羅琳說,“是個女孩,一小時前出生的,六英磅三盎司。” “是德魯嗎?”卡羅琳問,估計他是和韋羅妮卡的丈夫通話。 “不,”布拉德告訴她,“是韋羅妮卡,她高興得像喝醉了一樣,也許這就是她為什麼每九個月就生一個孩子的原因。”他掛了電話,然後開始翻閱桌子上的文件資料。 “羅傑斯連一個小時也不能代表我,布魯貝克殺死了十一個人,”卡羅琳說,“為了給他定罪,我們已經花了三年的時間。” “車輛殺人與謀殺一個家庭有很大不同,”布拉德說著,把一個紙疊的飛機扔在空中,從卡羅琳頭上飛過去。

“除非你打死我,否則我不會讓你建議判布魯貝克坐牢,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那是一場意外事故。地方檢察官不把此案歸檔是因為他們想等這個老笨蛋死了,他們就省事了。應該負責的是市政府,因為交易所外的市場沒有正式的交通標誌。” “他撞了第一個人之後,沒有試圖停車,”卡羅琳說,搖著頭表示不同意。一縷頭髮粘到了她的鼻子上,她把它吹到了一邊。 “我與布魯貝克談了四次,他看上去像個可愛的老頭,他只是擔心失去自己的駕駛執照。他的情況明顯屬於交通肇事。” 布拉德嘆了口氣,然後大聲說,“這傢伙驚慌失措,把油門當剎車踩了。我對這個案子都噁心了,你去處理莫雷洛,不要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 “布魯貝克是粗心大意,”卡羅琳說,她仍然拒絕讓步。

“八十五歲的人是不允許駕駛的。我不管交通標誌歸誰負責,但開著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橫衝直撞,那一定是瘋了。” “給你的議員寫信,因為布魯貝克有加利福尼亞州政府簽發的駕駛執照。他星期三一般不出門,因為那天他的女管家去陪伴他。他不知道自己不能開車上路。那條路除了星期三,每天都開放,因為星期三那天市場營業。”布拉德站起來,從椅子背上抓起茄克衫。 “我快要錯過開會的時間了,你就建議你的十年監禁吧。我為這個傢伙感到難過。” 布拉德把胳膊伸進他昂貴的意大利茄克衫,然後整理他的領帶。他桌子後面有一些加框的照片,他站在大馬力賽車的前面。賽車是他的業餘愛好,但卡羅琳覺得不僅如此,他實際上是把賽車當工作去做的。他父親留給他一些錢,他做了精明的投資,賺了足夠的錢,以滿足對戶外活動的興趣。他有極其旺盛的精力,能夠勝任兩倍於普通人的工作。

卡羅琳回想起與他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當他們的身體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她感到就像被塞進了牆上的插座裡。 “我看上去怎麼樣?”他說。 “我的領帶歪不歪?”出於習慣,卡羅琳走過去重新幫他打結。當她看著他的眼睛,把領帶握在手裡時,她聞到了一股須後水的氣味。 “繼續審訊布魯貝克,否則我勒死你。” “是的,是的,”布拉德說。 “我已經這樣做了。聽證會安排在一月十五號三點。”卡羅琳繼續給他系領帶,他又說,“至於莫雷洛,我會把所有審訊記錄的副本和相關證據送到你辦公室。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們可以送到你家裡。這樣,你可以不停頓地工作,直到可以口述報告。最重要的事情是訊問被告,而你已經穩操勝券。我想韋羅妮卡已經與被害人的親屬取得了聯繫。她剛才告訴我,她還沒有機會與那個母親的妹妹談話。”

她突然打斷他的話,“剛才對布魯貝克,你為什麼不這樣直率?” “啊,”布拉德說著,又笑了。 “那樣我就不能享受我們這次情趣盎然的交談了。你穿這身衣服真美。新的嗎,嗯?”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卡羅琳說著,衝出了他的辦公室。 卡羅琳坐在桌子前,用手抱著腦袋。她在調查中落後這麼多,好像永遠也追不上。一個緩刑監督官保持領先的唯一辦法就是每天向前邁進。新案子每天像垃圾一樣傾倒進她的籃子裡,而布拉德·普雷斯頓坐在他的辦公室裡,以拉斯維加斯商人的速度和效率分配它們。 一個職員出現在她的門口,推著一輛裝滿盒子的手推車。 “那就是全部嗎?”她問,然後告訴他把那些盒子堆在牆角。 “你是開玩笑嗎?”那個年輕人說著,“砰”地一聲用車撞了一下地板。

“我有兩車多這樣的東西。普雷斯頓說如果房間堆滿了,我可以把其餘的存放在韋羅妮卡·坎貝爾的辦公室。我昨天剛從她那裡取出這些盒子。我來這里工作才六個星期,”他繼續幹活,用盡全身的力氣把箱子從車上搬下來。 “這算是一種考試嗎?” 韋羅妮卡就在緊靠卡羅琳的分隔間工作。卡羅琳已經給她這位在醫院的朋友打電話,要她電腦的密碼,以便能重新開始她剩下的工作。 卡羅琳的電話響了,她聽到了漢克·索耶偵探那沙啞的聲音。 “謀殺案小組要在今晚最後一刻舉辦一場聖誕晚會,”他說。 “你想不想加入我們?” “我不能,漢克,”卡羅琳說。 “我今天早上訊問了莫雷洛,宣判聽證會安排在明天。” “你在騙我。” “不,”她說,“今天下午或晚上我很可能需要與你談談,如果你去參加晚會,你要保證不喝醉。”在他轉移話題之前,她又說,“這與你的歷史無關,我也會對其他人說同樣的話。”索耶是個正在戒酒的酒鬼,可能會對她的話過於敏感。 他在說話之前停頓了一下,她能感覺到他的惱怒。 “那個蠢貨,普雷斯頓,怎麼會把莫雷洛扔給你?我們一開始就承受著壓力,因為地方檢察官和他達成了協議。這個傢伙直到十二月十八號才被拘留。至少,我以為是韋羅妮卡·坎貝爾在處理這個案子。” “她現在不管了,”卡羅琳說。 “我不得不著手處理這件事情,漢克。你要保證如果我需要問你問題的時候能夠找到你。” “聽我說!”他喊道,“莫雷洛昨天晚上襲擊了三個同獄犯。不要去他那裡,只做你的日常工作。你會受到傷害,懂嗎?” “我已經跟他談過了,”卡羅琳一邊說,一邊在桌子上找止痛片。現在還不到中午,但她的頭已經像遭受了重擊。韋羅妮卡說那已經是卡羅琳的飲食習慣,她從來不吃早飯,忙的時候,午飯也常常省略了。 “他說話了?” “是的,”她說著,放棄了找藥,然後關上了抽屜。 “我讓他出了幾個小時的汗,然後我就回來了。如果我的直覺不錯的話,還有比我們知道的更多的情況。他讓人噁心,但我敢肯定他不是個瘋子。恰恰相反,我認為他很精明,非常的精明。” “你真不可思議,”偵探說。 “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待在緩刑調查部?到我這裡來,我讓你做個偵探。”他咳嗽起來,然後又說,“我提醒你,卡羅琳,不要在這個傢伙身上碰運氣。” “為了確保他在監獄中度過餘生,我會盡我的能力做任何事情,”卡羅琳說,“冒生命危險正是我們應該做的,除非你已經忘了。有時這是我們完成工作的唯一方式。” “我們只比垃圾工人多掙幾塊錢,”漢克爭辯說。 “沒有人在乎你是不是掉腦袋,或者被莫雷洛這樣的神經病像折樹枝一樣扭斷脖子。你不值得這樣,懂嗎?” “你這個傢伙不是也曾經從飛奔的汽車頂上撲向持機關槍的吸毒者嗎?” “那不一樣。” “當然一樣,”卡羅琳說,她想起至少還有十五次,索耶在只有百萬分之一機會的情況下取得了成功。 “享受你的晚會吧,”她說,“我們有些人必須在這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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