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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捲毛克里是尖兵,他負責在發現敵人時給出警示,其他人跟在他後面,採用散兵隊形行進。不過一個敵人也沒碰上。隊長大衛走在第二位,一直拿著熱成像儀在左右兩側揮動。不過再沒有其他溫血生物出來亮相了。 戴背著他的通信器,他把它放在卑爾根背包頂部的小背囊裡,就在他的腦袋後面。他一個耳朵裡塞著耳機,隨時聽著坦帕通過吉布提傳來的任何消息。吉布提方面這會兒正在平流層上面看著他們呢。三點五十的時候,他走到大衛旁邊,小聲說道: “還有半英里,頭兒。” 背上背著四十公斤的負重,他們弓著身子,又走了八百碼。他們正走著,天上開始有云,光照水平隨之降低。 上尉停了下來,一隻胳膊輕輕揮了揮,示意停下。其他人立刻在沙地裡蹲下。大衛取出一隻單筒夜視鏡,朝前方望去。他發現了目標——一座低矮的方形房子,是那個村子的。席爾瓦指北針指引他們來到目標的入口。

星光逐漸暗淡下來。上尉收起單筒望遠鏡,取出護目鏡戴上。其他六個人也都跟著戴上。眼前的景物變成較為明亮的淺綠色,但視野變得很狹窄。夜視儀的功能在於捕捉周圍環境中極其微弱的光源,把它集中在當前的視野裡。佩戴者會失去空間感,看左邊或者右邊任何東西都必須轉頭。 已然發現目標,傘兵們就不再需要卑爾根背包,而只需要裡面的彈藥和手雷。他們把背包放到地上,輕輕脫去肩帶,在迷彩服的所有口袋裡都塞滿彈藥。 M4自動步槍和手槍已經換好了裝滿的彈夾。 他們所看到的,和之前在吉布提時全球鷹為他們定格的各個角度的畫面完全一樣。大衛和追踪者沿著從村子中心伸向沙漠的小路,一起匍匐向前。這條路的另一頭,在道路的左側有一間大屋,那是村長的房子,現在住著傳教士那伙人。

一隻小野狗沿著路向這邊跑過來,然後停下來嗅著。又來了一隻。它們很髒,可能都有狂犬病。它們一直都在垃圾堆裡找吃的,吃糞便,或者在宗教節日殺羊的時候吃些羊下水。它們又聞了聞,懷疑外面有什麼東西,不過還沒開始叫,以至於讓所有的狗都一起狂吠示警的地步。 追踪者從胸前的口袋裡拿了些東西出來,然後像棒球投手一樣朝那些狗扔過去。東西掉到了小路的沙地上,輕輕地發出“砰”的一聲。兩隻狗都跳了一下,不過叫之前又聞了聞。是生牛排。它們走上前來,又再聞了聞,第一塊肉被領頭的那隻一口吞了下去。另外一隻跟它的朋友一樣,一口把第二塊肉吃掉了。 追踪者衝著小路的路口把肉一塊塊扔過去。又有狗來了,一共九隻。它們看到自己的頭領吃了肉,也都跟著吃了。追踪者一共準備了二十塊。每隻狗有兩塊還富餘,野狗們各自至少吃到了一塊。它們吃完還繼續聞著,看還有沒有。

最開始吃的那兩隻開始晃悠了,四肢發軟,側著倒在地上,腿輕輕地抽動了一會兒,最終完全不動了。剩下的七隻也一樣。從扔第一塊肉開始,十分鐘之內,所有的狗都暈了過去。 大衛爬了起來,蜷著身示意向前。他端著槍,手指搭在扳機上。其他五個人跟著他。巴里掃視了一下屋外。沒有任何東西在動,只有村子的深處傳來驢子的哼哼聲。面前的敵人要么是在睡覺,要么是在打埋伏。追踪者覺得是前者。從馬爾卡來的人對於這個村子來說也是陌生人,狗也會對他們叫的。追踪者是對的。 攻擊小隊走上小路,向著左邊的房子靠過去。那是面對院子的第三幢房子。他們帶著面具,能夠辨別出小路盡頭有扇用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厚木板做的門。門旁邊有些駱駝刺一類的灌木叢。木門分左右兩扇,但沒有鎖。大衛用手指推了推。門沒有動,是從裡面栓上的。這種方式很原始,但很有效,得用破門裝置。上尉指了指門,朝負責軍需用具的提姆示意了一下,向後退去。

提姆拿著一個小圓環。他把那東西放在左右兩扇門的縫隙處。如果門是金屬的,可以用磁鐵或者油灰。這扇門是木頭的,所以他用的是圖釘。不能槌擊,只能用拇指按壓。他把小圓環固定好,安好引信,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退後。 其他人向後退了十五英尺,蹲在地上。爆破用的是聚能炸藥,所以爆破時爆炸力不會向外。太安塑膠炸彈的衝力向前,能在一瞬間像鏈鋸一樣切斷木頭。 爆破時的聲音那麼低,讓追踪者覺得很是驚訝:“咔”的一聲,非常輕,就像樹枝折斷一樣,門內的門閂被炸斷了。前面四個人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去。院子裡停著三輛皮卡車,驢都拴著,羊在圈裡。提姆和戴留在外面,控制著這片區域。 傘兵上尉在最前面,追踪者和他並排站在一起。有三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半夢半醒的。夜晚的寂靜被處於自動模式的M4自動步槍打破了。這三個人都是從馬爾卡來的那伙。他們是傳教士的保鏢,還沒站直就掛了。里屋門後面傳來喊叫聲。

隊長停頓了一下,以便確認三個人都死了。皮特和捲毛克里從小路上進到屋裡。追踪者踹開里屋的門,衝了進去,一邊祈禱奧珀爾無論是在哪裡,聽見了剛才那通掃射,已經趴在地上——最好是在床底下。 屋裡有兩個人。和外面的人不一樣,他們睡在床上——那種很簡陋的用厚木板搭的簡易床,上面蓋著駝毛的毯子。兩個人已經起來了,不過屋子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其中一個身材魁梧,他是第四名保鏢。顯然他負責值夜,應該沒有睡,只是打個盹,並沒有睡沉。他站了起來,握著把手槍,朝這邊開火。 子彈掠過追踪者的腦袋,匪徒打中的其實是夜視鏡射出的光。光線經夜視鏡放大很多倍後,再從光口位置射出,就像是頭戴式探照燈。追踪者立刻開始盲射,用的自動模式,從右到左掃了過去。子彈擊中了這兩個人,一個是第四名巴基斯坦保鏢,還有一個應該是傳教士的私人秘書賈瑪。

提姆和戴站在院子的出入口,按照事先的約定,朝院子那邊的房子射擊。房子裡是從加拉阿德灣來的那些薩塞德人。兩名傘兵一通長點射,子彈從每扇窗戶裡打了進去。窗戶上沒有玻璃,都是毯子,用釘子固定住。兩個人知道射擊的高度在床的上面,所以迅速更換了新彈夾,等著敵人回擊。他們沒有等多久。 追踪者聽見屋里傳來低低的窸窸窣窣聲,有人在動。他轉身朝向那裡。那是一張帶輪子的矮床,抵在牆角。底下有個人,戴了頂棒球帽。 “待在那兒,”他喊道,“別動!別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了,那頂帽子縮了回去。 追踪者轉過身,衝著自己後面的三個人。 “這裡完事了,去幫忙對付北方的那伙匪徒吧。” 外面院子裡有六名加拉阿德灣來的人。他們以為自己被馬爾卡來的那伙人出賣了,端著AK-47朝院子這邊射擊。他們躲在停著的三輛車和驢子之間。那些驢子被韁繩拽著,後腿直立,大聲叫著。

不過他們在暗處,這會兒星星都被雲彩遮住了。提姆和戴各自發現了一個,便朝他們射擊。槍口噴出的火光足以讓另外四名匪徒發現他們。匪徒們的俄製衝鋒槍噴出了火舌。提姆和戴迅速趴下。皮特、克里和上尉剛來到小路上,看見AK-47的火舌,也立刻趴下。 從斜坡的位置,五名傘兵發現了另外兩名正在跑動的匪徒。第五個人子彈打光了,停下來換新彈夾。他在羊圈邊上很顯眼,兩發M4自動步槍的子彈直接爆了他的頭。 最後一個人蜷縮在其中一輛敞篷車的後面,在視線之外。交火停了下來。那個人試圖在黑暗中尋找目標。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有夜視鏡,他從引擎前面探出頭來,就像一個綠色的足球。又是一發子彈,打爆了他的腦袋。 四周一下安靜下來。海盜的房間裡一點動靜都沒了。傘兵們有八個目標,擊斃了六人,還差兩個。他們不惜冒著受傷的危險,準備衝過去。不過沒有必要了。他們聽見村子後面的路上傳來更多槍聲,一共三槍,每槍間隔不到一秒。

巴里對村里的情況看得很清楚。他跳起來,放棄在小路外圍的警戒,繞到房子後面。他戴著夜視鏡,看見三個人影從海盜房間的後面跑出來。兩個人穿著長袍,第三個跌跌撞撞的,不斷在乞求什麼,被兩個索馬里人架著跑。他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 巴里連問都沒問,從駱駝刺灌木叢那兒站起身,等他們跑到離自己二十碼的距離,直接開火。先打中的是那個一隻眼睛的優素福,他端著AK-47。後面一個年紀大一些,胸口中了兩槍,事後證實,他就是那個惡魔阿弗里特。 大塊頭傘兵走向他射殺的目標,來到那個男孩身邊。金黃色頭髮的男孩就在兩具死屍中間,他縮成一團,像胎兒一樣輕輕地哭泣著。 “沒事了,孩子,”飽經戰陣的軍士長說道,“都結束了,是時候送你回家了。”

軍士長試著讓他自己站起來,可男孩的兩條腿不爭氣,於是軍士長把男孩像玩具一樣擱在了肩膀上,大步跑回村子裡去。 追踪者通過夜視鏡看著屋裡。所有從馬爾卡來的人都死了,除了一個人。房子的側面有一個出入口,不是門,只是個洞,上面掛了條毯子。 追踪者一個滾翻鑽了過去,蹲在屋內的槍手可能的射擊線之下。進屋之後,他貼著門端槍前進。沒有人開槍。 他朝房子四下看了看。這是最後一間屋,也是最好的一間,是村長住的。屋裡有張床,床上罩著床罩,不過上面沒有人。毯子被掀在了一邊。 屋裡還有個壁爐,裡面還有些餘燼,從夜視鏡裡看去,閃著刺眼的白光。屋裡有一把大扶手椅。木頭做的。一名老者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他們對視了幾秒。老人說話了,非常地鎮定。

“你可以開槍打我。我老了,我的時候到了。”他說的是索馬里語。但追踪者懂阿拉伯語,也能聽懂。他用阿拉伯語回答道: “我不想開槍打你,酋長。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老人毫無畏懼地凝視著他。顯然他看見的是一個怪物,穿著沙漠迷彩服,還有青蛙一樣的眼睛。 “你是卡菲勒,可你會說的語言。” “是的,我在找一個人,一個非常壞的人。他殺了很多人,包括穆斯林、婦女,甚至孩子。” “我見過他嗎?” “你見過他,酋長。他就在這。他的眼睛——”老人肯定從來沒有見過琥珀,“顏色就像新采的蜂蜜。” “啊——”老人鄙夷地搖了搖手,就像是要攆開他不喜歡的東西,“他穿著女人的衣服跑了。” 有那麼一瞬,失望如同一記重拳,擊中了追踪者。逃跑了。他裹了一身波卡藏在沙漠裡,肯定找不到。忽然,他注意到老人的目光掃了一下上面,追踪者立刻明白了。 村里的女人用井水洗衣服時,不會晾在院子裡。院子裡養著羊,會去吃駱駝刺,那會把衣服刮成碎片。所以她們在屋子的平頂上搭了個晾衣架。 追踪者穿過屋子,走出房門。房子側面有一截向上的樓梯。他把M4靠在牆上,拔出手槍。他穿著防滑傘兵靴,上台階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追踪者爬上房頂,四下觀察。一共有六個晾衣架。 晦暗之中,他仔細看著所有的東西。女人的波卡、男人的頭巾搭在兩根支架上晾著。有個人在動,他又高又瘦,穿著白色的巴基斯坦長燈籠褲。追踪者能看見他的腦袋和濃密的鬍子。這時候,忽然發生了三件事,速度之快險些要了追踪者的命。 一輪滿月最終從雲朵後面冒了出來,亮得令人炫目。追踪者的視力瞬間就毀了——光線經夜視鏡聚集之後,使他短暫失明。 面前的男人朝他衝過來,追踪者扯掉夜視鏡,舉起自己的十三發裝勃朗寧手槍。襲擊他的人右手高舉,手裡握著的東西閃著寒光。 追踪者扣下布朗寧的扳機,撞針向前撞去——槍膛裡是空的!啞火了!他又摳了一下,還是空的!太罕見了,不過還是有這個可能。他知道自己的彈夾是滿的,但槍膛裡沒有。 他用空著的左手抓住一條棉紗籠,團成一團朝砍下的刀鋒扔過去。刀碰到了揮舞開來的棉布,纏到了一起,砍在追踪者肩膀上的時候,已經沒有那麼鋒利了。追踪者右手扔掉勃朗寧手槍,從大腿右側的刀鞘裡抽出美國海軍陸戰隊用的戰術匕首——這差不多是他從倫敦帶來的唯一還在身邊的裝備了。 絡腮鬍子的男人用的不是也門雙刃彎刀,那種刀比較短,有弧度,主體部分都是裝飾。他用的是索馬里短刀,一種刀口鋒利的大匕首,只有索馬里人才用。這種刀兩下就能砍斷一隻胳膊。刀尖非常銳利,一下就能從前到後捅穿人體。 襲擊他的人改變了刀的握法,就像街頭混混一樣,手腕擰動,把刀刃放低,準備向上挑刺。追踪者的視力恢復了,他注意到面前的這個男人光著腳,這會讓人在黏土做的屋頂上站得更穩。不過追踪者自己穿著膠底防滑傘兵靴,不會輸給他。 很快,索馬里短刀發動了第二次攻擊——從左側下部,朝追踪者的腹部襲來。不過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用自己的左手迎上對方的手腕,抓住了它,刀尖離自己的身體只有三英寸遠。他感覺到對方也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傳教士比他小十二歲,一直像苦行僧一樣在山區生活。如果比蠻力的話,傳教士會贏。索馬里短刀的刀尖又向追踪者的上腹部靠近了一英寸。追踪者想起了他在布拉格堡傘兵課程的教官,他除了教高空速降跳傘外,還有豐富的戰鬥經驗。 有一次在士官俱樂部,他喝了兩三杯啤酒,士官跟他說過,“蘇伊士運河以東、的黎波里以南地區的人都不太會打架。他們只會用刀,不知道怎麼用頭和鼻樑。” 追踪者把頭向後仰,然後猛地向前撞去。前額疼了一下,他知道那會腫個包,不過他聽到了另外那個人的鼻樑碎裂的聲音。 追踪者掙脫抓著他手腕的那隻手,騰出手來向後掣肘,然後猛地向前揮出。戰術匕首乾淨利索地插進對手的身體左側,就在第五和第六根肋骨之間,正中心臟。那雙充滿仇恨的琥珀色眼睛就在追踪者的眼前,離他只有幾英寸遠。生命之光逐漸暗淡下來,臉上只留下他難以置信的表情。 月光下,追踪者看見琥珀色的眼睛漸漸變成了黑色。手上的匕首也隨那個人身體的重量向下墜去。他想起了重症監護室床上的父親。追踪者伏過身去,嘴唇就在黑色的絡腮鬍子上方,他用低低的聲音說道:“永遠忠誠,傳教士。”
開拓者們組成環狀防禦陣型,一直等到天亮。坦帕的監控員向他們確認,沒有任何朝他們這個方向的敵對行動。整個沙漠有的只是那些豺狼。 隊員們取回自己的卑爾根背包。皮特還取回了自己的急救包,對獲救的實習生奧夫·卡爾森進行醫療救治。男孩在加拉阿德的地窖裡待了好幾個星期,被寄生蟲感染了。除了驚嚇過度,還有嚴重的營養不良。皮特只能盡力而為,還給他打了一針嗎啡。實習生躺在床上,在熊熊的爐火前,他幾個星期以來第一次沉沉睡去。 捲毛克里用手電仔細檢查了院子裡的三輛敞篷車,有一輛被M4自動步槍和AK-47打成了篩子,顯然沒法再開了,另外兩輛還可以開。他檢查完發現,車上都有五加侖裝的汽油罐,足夠開幾百英里。 天一亮大衛就和吉布提聯繫,向他們確認他的小隊可以駕駛兩輛敞篷車去埃塞俄比亞邊境。如果他們能夠抵達,過了邊境,在沙漠裡就有一條簡易飛機跑道,這是他們事先確定的最佳撤離地點。捲毛克里估計,如果沒有受到攻擊,加上加油和換輪胎的時間,大約要開兩百英里,也就是十個小時。 C-130大力神運輸機早就返回了,吉布提向他們確認飛機會在那裡等候他們。 特工奧珀爾——就是那個黑皮膚的埃塞俄比亞人——終於免除了日益危險的臥底生活,感覺十分輕鬆。傘兵們打開食品包,吃了頓還不錯的早餐——主要是有溫暖的壁爐,還有幾大杯又濃又甜的奶茶。 屍體都被拖到了院子裡,留給村民們去掩埋。傳教士的身上有一大卷索馬里當地貨幣,他們把它給了村長,作為所有一切的補償。 他們在傳教士逃上房頂的那間屋子的床下,發現了那個裝著一百萬美元現鈔的箱子。傘兵隊長說,他們在沙漠里扔掉的那些降落傘和跳傘裝備價值五十萬美元,回去找也不是個好主意,他們能不能不歸還戰利品?大家都表示同意。 拂曉的時候,他們給還在昏睡的奧夫·卡爾森準備了一張輪床,把它放到了一輛敞篷車的後部。七個卑爾根背包被裝到了另外一輛車上。然後他們和村長道別,離開了村子。 克里的估計非常準確。從村莊到埃塞俄比亞邊界花了八個小時。他們越過邊境時,坦帕告訴了他們,並且指引他們開去那個簡易的飛機跑道。其實那並不是飛機跑道,沒有水泥,只是大約一千碼長的平地,地上都是堅硬的礫石,沒有控制塔,沒有機庫,只有一個風向袋在蒸籠天的微風里間歇擺動。天熱得要死。 他們首先看見的,就是奧加登沙漠的跑道盡頭那架標有皇家空軍第四十七中隊標誌,寬敞“舒適”的C-130大力神運輸機,距離他們有一英里。他們走近飛機,飛機後部的斜坡板已經放下,約拿和他的兩名調度員助手,還有兩名打包員,一路小跑出來迎接他們。不過沒有活計給他們做了:五萬英鎊一個的那七頂降落傘都沒了。 他們意外地發現,大力神運輸機的旁邊還停著一架白色的比奇空中國王商務機,機身印著聯合國世界糧食援助計劃署的標記。飛機旁邊站著兩個人,穿著沙漠迷彩服,皮膚曬得黝黑,這兩名士兵各自的肩上,都佩戴著閃閃發光的六角星。 兩輛卡車停了下來。坐在頭一輛皮卡車後面的奧珀爾跳下車,朝那兩個人跑過去,瘋狂地和他們抱在一起。追踪者有些好奇,他走了過去。 以色列少校本尼沒有自我介紹,不過他知道這個美國人是誰。 “就一個問題,”追踪者說道,“然後我就說再見。你們是怎麼讓一個埃塞俄比亞人為你們工作的?” 少校看起來有些驚訝,彷彿這是想當然的事。 “他是法拉沙,”他回答道,“和我一樣是猶太人。” 追踪者隱約想起來,大約是上一代人的時候,這個埃塞俄比亞猶太小部落一直在謀求從埃塞俄比亞和他殘忍的獨裁統治者手中獨立。他轉身朝向那個年輕的特工,向他行了個軍禮。 “那麼,謝謝你,奧珀爾。Todah rabah,mazel tov。” 比奇先飛走了。燃料足夠它飛到埃拉特。大力神隨後也飛走了。兩輛破舊的皮卡車被丟了下來,隨便讓哪個游牧部落的人碰巧路過撿去吧。 坦帕的邁克迪爾美國空軍基地地堡裡,奧德軍士長坐在那兒看著他們起飛,他還看見有個車隊從東邊開過來。一共四輛車,朝著邊境的方向。那是伊斯蘭青年軍的追擊部隊,不過他們行動得太晚了。 奧夫·卡爾森被送進吉布提技術最先進的美國基地醫院,直到他的大亨父親乘專機抵達,前來接他。 追踪者和六名開拓者道了別,然後登上自己的格魯曼商務機,經倫敦的諾斯霍特機場、安德魯斯空軍基地,飛往華盛頓。皇家空軍們睡了一天。油加滿了,他們又可以出發了。 “如果我再有什麼瘋狂的事要幹,能再喊你們跟我一起嗎?”追踪者問道。 “沒問題,伙計。”提姆說道。美軍中校想不起自己最後一次被一名列兵叫作“伙計”是什麼時候了。不過他很喜歡這個稱呼。 子夜剛過,他的格魯曼就起飛了。飛機越過利比亞海岸之前,他一直在睡覺。飛機一路追著升起的朝陽,飛向倫敦。現在是秋天,北弗吉尼亞的樹葉肯定都變成了紅色或者金色,他真高興自己又能再看見那些美麗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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