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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永恆的邊緣 肯·福莱特 6015 2018-03-18
西柏林讓瓦利湧起一股懷舊之情。他還記得年少時在庫福斯坦恩大街的民謠歌手俱樂部用吉他彈唱埃弗里兄弟的歌曲,夢想有朝一日到美國成為流行巨星的情形。我實現了年少時的理想,他心想——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 在賓館入住的時候,他遇見了加斯帕·默里。 “聽說你上這兒工作了,”瓦利說,“我猜德國發生的事應該比美國更為令人激動吧。” “是的,”加斯帕說,“美國人一般不太關心歐洲發生的事情,但這段時間很特別。” “《今日》沒了你以後就兩樣了,聽說節目的收視率一直在下滑。” “我也許應該假裝遺憾。這些天你都在幹嘛啊?” “我正在製作一張新的專輯。我把戴夫留在加利福尼亞做錄音合成。他也許會把弦樂和鍾琴部分搞得一團糟。”

“你怎麼來柏林了啊?” “我來見女兒愛麗絲的,她從東德逃出來了。” “你父母仍然在東德嗎?” “是的,他們和我妹妹莉莉住在一起。”還有卡羅琳,瓦利心想,不過他沒有在加斯帕面前提到她。瓦利希望卡羅琳也能逃出東德。儘管過了這麼多年,但瓦利在內心深處依然想念著她。 “麗貝卡早就來西德了,”他補充道,“她現在是西德外交部的一個大人物。” “我知道。她幫過我。也許我們可以做篇關於被柏林牆分隔的一家人的報導。報導中應該體現出冷戰所帶來的苦難。” “這個就算了。”瓦利堅定地說。他一直沒忘加斯帕六十年代所做的那篇報導給東德弗蘭克一家帶來的麻煩。 “報導一出來,東德政府又會找他們麻煩的。”

“太遺憾了。不管怎麼樣,見到你真好。” 瓦利入住了總統套房。他打開客廳電視。電視是父親工廠生產的弗蘭克牌。電視上充斥著東德人經匈牙利以及近來經捷克斯洛伐克逃到西德的新聞。他把聲音調小,從電視機邊走開了。他習慣在做其他事情時把電視機著。聽說埃爾維斯也有這個習慣時,他感到有些興奮。 他衝了把澡,換上乾淨衣服。很快前台打來電話,說愛麗絲和赫爾穆特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讓他們上來。”瓦利說。 略微有些愚蠢的是,他竟然會感到有些緊張。來人是他的女兒。但在女兒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他只見到過她一面。那時愛麗絲還是個留著金色長發的瘦弱少女,和他六十年代第一次遇見卡羅琳時卡羅琳的樣子很像。 一分鐘後,門鈴響了,瓦利打開門。愛麗絲沒有了十來歲時的笨拙,已經是個妙齡女郎了。她的金發剪短了,不像年輕時的卡羅琳那樣引入註目,但她卻具有卡羅琳極富魅力的笑容。她穿著東德的破舊衣服和一雙臟鞋子。瓦利心想,待會一定要帶她買衣服去。

瓦利局促地吻了吻卡羅琳的雙頰,然後和赫爾穆特握手。 愛麗絲環顧著總統套房,大聲驚嘆道:“喔,這房間好棒啊!” 這里和洛杉磯的賓館完全沒法比,但瓦利沒告訴愛麗絲。愛麗絲需要了解很多事情,但留給她的時間還有很多。 瓦利通過客房服務叫來了咖啡和蛋糕,然後和愛麗絲、赫爾穆特圍坐在客廳的桌子旁。 “感覺很奇怪,”瓦利真誠地說,“你是我女兒,我們卻是陌生人。” “但我很熟悉你的歌,”愛麗絲說,“每首我都很熟悉。你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出生以後你一直在對我唱歌。” “真是太好了!” “是啊。” 愛麗絲和赫爾穆特把逃跑的細節告訴了瓦利。 “回想起來,逃出來很容易,”愛麗絲說,“但當時我簡直要嚇死了。”

愛麗絲和赫爾穆特暫時居住在弗蘭克工廠會計師埃諾克·安德森替他們租的房子裡。 “你們對將來有何打算?”瓦利問他們。 赫爾穆特說:“我是個電氣工程師,但我想學點做生意方面的事情。下週我將和廠裡的一個銷售員到外地出差。你爸爸沃納說,這是做生意的基礎。” 愛麗絲說:“在東德的時候,我在藥房裡上班。一開始我也許會在這的藥房找份工作,但將來我想開家自己的藥房。” 瓦利很高興他們想到了自力更生。他原本有些焦慮,擔心他們也許會靠他養,這對他們的未來不會有任何好處。聽了他們的打算以後,瓦利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笑著對他們說:“很高興你們沒人想邁入音樂這一行。” 愛麗絲說:“但我們首先想要個孩子。” “我很高興,這樣我就能成為爺爺輩的搖滾明星了。你們準備結婚了嗎?”

“我們一直在討論這事,”愛麗絲說,“在東德時,我們沒考慮結婚,可現在我們很想結婚。你對結婚這事怎麼想?” “結婚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如果你們決定結婚的話我會很興奮。” “真是太好了。爸爸,你會在我們的婚禮上演唱嗎?” 女兒的問題讓瓦利感到猝不及防,他拼命忍住才強迫自己不哭。 “親愛的,當然會唱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很高興在你們的婚禮上唱歌。”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瓦利把注意力轉移到電視上。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前一天晚上東德萊比錫示威遊行的畫面。抗議者從教堂出發,舉著蠟燭進行遊行。參加遊行的人很守規矩,但警方的車輛卻衝進人群,撞倒了好幾個人。接著警察跳下警車,開始逮捕遊行者。

赫爾穆特說:“這些混賬東西。” 瓦利說:“這次遊行是主張什麼的?” “人民希望獲得自由出入東德的權利,”赫爾穆特說,“我們是逃出來了,但再也回不去了。愛麗絲有了你,卻沒法回去探望母親。我和我的父母也分離了。我們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到他們。” 愛麗絲憤怒地說:“人民之所以示威,是因為我們沒理由要這樣生活。我理應像見到您一樣時常可以見到媽媽。我們應該可以在東德和西德之間自由通行。德國是一個完整的國家。我們應該拆除柏林牆。” “讓我們為此而祈禱吧。” 德米卡喜歡自己的上司。戈爾巴喬夫從根本上來說是個誠實的人。列寧死後,所有的蘇聯領導人都是騙子。他們都喜歡掩飾錯誤,不去接受事實。過去六十年,蘇聯領導人最顯著的特徵是都拒絕面對現實。戈爾巴喬夫和他們完全不一樣。在侵襲蘇聯的暴風驟雨中掌舵的時候,他一直秉承著一個指導方針,那就是必須要說出真相。德米卡對戈爾巴喬夫滿懷敬意。

埃里希·昂納克被免職的時候,德米卡和戈爾巴喬夫都很高興。昂納克失去了對東德和東德共產黨的控制。但他們對昂納克的繼任人很失望。昂納克的忠實副手埃貢·克倫茨接任了東德的總書記職位,這讓德米卡非常惱怒。東德的做法是換湯不換藥,沒有任何改變。 不過德米卡覺得戈爾巴喬夫會對克倫茨伸出援手。蘇聯不允許東德的崩潰。蘇聯也許能夠容忍波蘭的民主選舉,能夠容忍匈牙利的市場推動,但絕對不會允許德國出狀況。和歐洲被分為東歐和西歐一樣,德國也被分成了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塊。如果西德獲得了勝利,那將標誌著資本主義佔據主導地位,標誌著馬克思和列寧的夢想破滅。即便是戈爾巴喬夫,他也不會允許發生這種情況——難道不是嗎?

兩星期後,克倫茨來莫斯科進行例行覲見。德米卡和這個長著濃密金發,滿臉是肉,總是帶著自命不凡的笑容的傢伙握了手。克倫茨年輕時候也許是個讓無數姑娘心動的萬人迷。 在貼著黃色牆板的大辦公室裡,戈爾巴喬夫禮貌但不是很熱情地接見了克倫茨。 克倫茨帶來了東德經濟總體規劃師寫的一份報告,報告中說,東德的經濟已經破了產。克倫茨說,昂納剋扣下了這份報告。德米卡知道,東德經濟的實際情況被隱瞞了幾十年,絕非扣下一份報告這麼簡單。所有經濟增長的宣傳都是謊言。東德工廠和礦井的勞動生產力還不足西德的一半。 “我們只能靠借款撐著,”克倫茨對坐在大辦公室黑皮椅上的戈爾巴喬夫說,“每年要藉一百億德國馬克。” 一向沉穩的戈爾巴喬夫驚呆了。 “一百億嗎?”

“我們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借短期貸款還長期貸款的利息。” 德米卡說:“這是不合法的,如果被銀行發現的話……” “我們現在每年要付四十五億美元的利息,相當於我們整個外幣收入的三分之二。我們必須得到你們的幫助,以渡過這個難關。” 戈爾巴喬夫吹了聲口哨。他很討厭東歐領導人問他要錢。 克倫茨繼續用糖衣砲彈哄騙蘇聯領導人。 “東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是蘇聯的孩子一樣。”他開了一個並不可笑的玩笑,“做父母的總得照顧好自己的孩子才行。” 戈爾巴喬夫笑都沒笑。 “我們沒理由給你們援助,”他直截了當地說,“在蘇聯目前的情況下絕對不行。” 德米卡很吃驚。他沒料到戈爾巴喬夫竟然會如此強硬。 克倫茨還想掙扎。 “那我該怎麼辦啊?”

“你必須對你的人民誠實以待,告訴他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生活了。” “會有大麻煩的,”克倫茨說,“我必須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之後還要採取一定的措施,防止對柏林牆的大規模衝擊。” 德米卡覺得克倫茨簡直是在進行政治訛詐。戈爾巴喬夫顯然也有這樣的想法,他的身體僵硬起來。 “那樣的話,別指望紅軍會給你收拾爛攤子,”戈爾巴喬夫說,“所有的事你必須自己解決。” 他是說真的嗎?蘇聯真的從東歐收手了嗎?伴隨著吃驚,德米卡的情緒瞬間高漲起來。戈爾巴喬夫真的不願再走回頭路了嗎? 克倫茨像個意識到沒有上帝的神父一樣無助。東德是蘇聯創建的,接受蘇聯的資助,被蘇聯軍隊所保護。他無法接受一切都結束了的事實。克倫茨顯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克倫茨走後,戈爾巴喬夫對德米卡說:“給我們在東德的軍隊指揮官發個消息,讓他們在任何情況下別去捲入當地政府和民眾之間的衝突。他們必須把這作為自己的第一要務。” 老天,德米卡心想,蘇聯對東歐的介入真的到頭了嗎? 十一月,東德的主要城市每週都會舉行示威遊行。參加遊行的人數不斷上升,人們也越來越勇敢。遊行群眾再也不會被暴虐警察的棍棒沖垮了。 莉莉和卡羅琳應邀到離家不遠的亞歷山大廣場的集會上演出。這次集會有幾十萬人參加。有人做了塊“我們是人民大眾”的巨型標語牌。廣場周邊站著許多拿著防暴設施的警察,時刻等待著手持棍棒衝進人群的命令。但他們的表情卻比示威者更恐懼。 先後上台的演講人譴責了共產黨現政權,可警察卻無動於衷。 組織者也允許擁護共產黨的演講者上台發言。莉莉驚訝地發現政府選定的演講者竟然是漢斯·霍夫曼。莉莉和卡羅琳站在講台側面,瞪著這個折磨了弗蘭克家整整二十五年的駝背身軀。儘管穿著昂貴的藍色大衣,但漢斯卻冷得發抖——也許是因為恐懼而在發抖的吧。 漢斯嘗試著對聽眾露出和藹的微笑,可看上去卻跟個吸血鬼似的。 “同志們,”他說。 “共產黨聽取了人民的意見,正準備實施新的製度。” 人們知道這是在胡說,開始發出噓聲。 “但我們必須因地制宜,有序推進,承認黨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的領導地位。” 噓聲響成了一片。 莉莉緊密地註視著漢斯。漢斯露出狂怒和挫敗的表情。一年前,漢斯一句話就能毀了人群中的任何一個人。但現在人們似乎突然間擁有了權力。漢斯連讓他們閉嘴都不行。即便有麥克風,他都必須提高音調,才能讓自己的話被人聽到。 “尤其是,我們不能讓國家安全組織的任何一位成員為前任領導人所犯下的每個錯誤當替罪羊。” 這無異於為壓迫了東德人民幾十年之久的流氓和虐待狂討饒。人群出離憤怒了。他們嘲弄地大叫著:“斯塔西的人快滾出去。” 漢斯聲嘶力竭地大嚷:“他們只是在執行任務啊!” 這句話引來了一陣不信的大笑聲。 對漢斯來說,被人嘲笑是對他最大的不尊重。他生氣得臉紅了。莉莉突然想起了二十八年前麗貝卡把漢斯的鞋扔出樓上窗子的那一幕。那時,鄰居家女人們的輕蔑笑聲使漢斯陷入了癲狂。 即便用麥克風,漢斯也無法讓自己的聲音壓過喧囂的人群。這是漢斯和抗議者之間的意誌之戰,漢斯失敗了。他沒有了剛才的傲慢表情,似乎快要哭了。最後,他只好離開麥克風,走下講台。 他又看了眼嘲笑他的人群,最後選擇了放棄。離開時,漢斯看見並認出了講台邊的莉莉。莉莉和卡羅琳拿著吉他上台的時候,莉莉和漢斯的目光相遇了。漢斯像條被鬥敗了的狗一樣悲慘,莉莉幾乎快要為他感到難過了。 莉莉從漢斯身邊經過,走到舞台中間。人群中的一些人認識莉莉和卡羅琳,另外一些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歡呼著對莉莉和卡羅琳表示歡迎。兩人走到麥克風前,撥動琴弦定了個調,然後開始一起唱《這是你的故土》。 人群狂野了。 波恩是萊茵河畔的一個地方性城市。波恩不適於作為首都,只是因為暫時性的需要和人們對柏林將成為統一德國首都的信心而成為了西德的臨時首都。四十年過去了,但波恩卻依然還是西德的首都。 波恩很無聊,但這很適合麗貝卡。她的工作很辛苦,除了弗雷德·比羅在的時候,麗貝卡根本擠不出社交時間。 她很忙。麗貝卡負責東歐事務,東歐正處於革命的劇變中,誰都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大多數時候她只吃工作午餐,但這天她卻休息了一會兒。她獨自離開外交部,在一家普通餐館裡叫了自己最喜歡的土豆、蘋果燴鹹肉——美其名曰“天與地”的一道菜。 吃飯的時候,漢斯·霍夫曼出現了。 麗貝卡把椅子推到後面,站了起來。她首先想到的是漢斯是來殺掉她的。正要發聲求救,麗貝卡注意到了漢斯臉上的表情。他看上去很悲傷,像打了場敗仗似的。麗貝卡不害怕了:漢斯不再像以前那麼危險了。 “別害怕,我無意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她仍然站著。 “你想幹什麼?” “跟你說幾句話。一兩分鐘就好,不會再多了。” 麗貝卡一時間不知道他是怎麼從東德過來的,不過馬上就意識到旅行禁令並不適用於秘密警察的高級官員。他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他也許告訴同事自己要去波恩執行情報任務。也許他真是執行任務來的。 餐館老闆走上前問:“赫爾德女士,一切都好吧?” 麗貝卡盯了漢斯一會兒,然後說:“岡瑟,謝謝你,我想不會有事的。”她重新坐了下來,漢斯坐在了她對面。 “幫幫我。”漢斯說。 麗貝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她問,“要我幫你嗎?” “東德全亂套了,我必須離開那。人們嘲笑我,我怕會被他們殺掉。” “你到底覺得我會幫你做什麼?” “我需要地方住,還需要證件和錢。” “你瘋了嗎?在你對我和家人造成這麼大傷害以後,你還指望我向你提供住處、證件和錢嗎?”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嗎?” “因為你恨我們!” “因為我愛你。” “別荒唐了。” “沒錯,我的確是被派來監視你和家人的。和你約會是為了潛入你家。但之後事情發生了變化。我愛上你了。” 在麗貝卡越過柏林牆逃到東德的那天,漢斯曾經這麼說過一次。他說的是真心話。漢斯的確瘋了,麗貝卡心想。她又開始害怕了。 “我沒把我對你的感情告訴任何人。”他懷舊地笑著,像是回憶裡只有青蔥時代的戀愛往事,而沒有邪惡的欺騙一樣。 “我假裝利用你,操縱你的感情。但我確實很愛你。接著你說我們應該結婚。聽你這麼說,我簡直高興極了。這樣我就有了對上司交代的絕佳理由。” 漢斯生活在空想的世界中,東歐的整個統治階層不也是一樣嗎? “和你作為丈夫和妻子共同生活的一年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一段時期,”漢斯說,“你對我的拋棄傷透了我的心。” “你怎麼敢這麼說?” “你想想看,我為何沒有再婚?” 麗貝卡驚呆了。 “我不知道。”她說。 “我對別的女人根本沒興趣。麗貝卡,你是我的一生之愛。” 麗貝卡瞪著漢斯。她意識到這不是漢斯的隨口胡說,不是想騙取她同情的無奈嘗試。漢斯是真誠的。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實話。 “帶我回去。”漢斯請求道。 “沒門。” “請帶我回去。” “我的回答是不,”她說,“永遠是不。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改心意。別強迫我用粗口讓你明白我。”不知道我為何不願意傷害他,麗貝卡心想。對我殘酷的時候他可從沒半點猶豫。 “聽我話,快離開這!” “好吧,”漢斯悲傷地說,“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我必須試上一試。”說完他站起身,“麗貝卡,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度過的快樂的那一年。我會一直愛你。”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餐館。 麗貝卡看著他的背影,沉浸在震驚之中。老天,她心想,我可沒想到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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