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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永恆的邊緣 肯·福莱特 6772 2018-03-18
德米卡的外祖母卡捷琳娜死於心髒病,享年七十歲。她被安葬在滿是紀念碑和小教堂的新聖女公墓。墓石就像一塊塊冰塊,上面全是雪。 新聖女公墓是為重要人物準備的安息之所。卡捷琳娜能安葬於此是因為德米卡的外公、十月革命英雄格雷戈里也將安葬於此。他們已經結婚快半個世紀了。當一生的伴侶被安葬時,格雷戈里神情恍惚,完全接受不了妻子已逝的事實。 德米卡很想知道愛著一個女人半個世紀然後突然失去是什麼樣的感覺。格雷戈里總是對子孫們說:“我很幸運能擁有她,我真是太幸運了。” 這樣的婚姻也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德米卡琢磨著。他們相親相愛,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他們經歷了一次革命和兩次世界大戰,還養育了兒輩和孫輩。

德米卡很想知道,五十年後自己入土之時,世人又將如何評價自己的婚姻? “在死之前,沒有人能被定義為幸福的。”劇作家埃斯庫羅斯曾這樣說過。德米卡在大學的課堂上聽到了這句名言,之後曾經好多次回想起這句話。年輕時的誓言很容易被之後的種種傷心事擊碎,智慧也常常伴著苦難。回顧以往,年輕的卡捷琳娜曾經被格雷戈里風流成性的弟弟列夫迷惑,之後列夫卻留下懷孕的她一個人去了美國。格雷戈里娶了卡捷琳娜,把沃洛佳當作自己的兒子養大。儘管開始很不順利,但外祖父母的一生卻很幸福,他們的幸福生活印證了埃斯庫羅斯這句名言。 德米卡的婚姻同樣是一次令人吃驚的懷孕觸發的。也許他和尼娜的婚姻也能像格雷戈里和卡捷琳娜一樣快樂和幸福。儘管還對娜塔亞戀戀不捨,但德米卡希望自己能和尼娜白頭到老。他希望自己能忘了娜塔亞。

他看著墓碑另一邊的沃洛佳舅舅、卓婭舅媽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五十歲的卓婭依然非常美麗。他們的婚姻看來也非常美滿。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何。故去的父親是個非常冷酷的人。也許是秘密警察的身份造就了這樣的性格:怎能指望一個做如此殘酷工作的人能有愛和同情心呢?德米卡望著為失去母親而痛苦垂淚的媽媽安雅。父親死後,母親似乎比以前更快樂了一點。 德米卡透過眼角的余光審視著尼娜。尼娜看上去很悲痛,卻沒有流淚。嫁給他,她快樂嗎?尼娜離過一次婚,兩人相遇時,尼娜說她不想結婚,也不會有孩子了。現在她抱著他們九個月大的孩子,裹著條熊皮毯子的小格雷戈里站在他身旁。德米卡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尼娜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格雷戈里參加過1917年攻占冬宮的戰役,許多人參加了他妻子的告別式,其中有許多人在蘇聯位高權重。濃眉大眼的中央書記處書記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正忙著和前來弔唁的人打招呼。格雷戈里二戰時的手下米哈伊爾·普什諾伊元帥撫著繁茂的灰白鬍子,向卓婭舅媽施展著自己的魅力。

沃洛佳舅舅知道會有這麼多人來,於是在紅場附近的一家餐館擺了個招待宴。蘇聯的餐館裡的菜大多很難吃,侍者態度也很差,是一類讓人提不起勁的地方。德米卡從格雷戈里外公和沃洛佳舅舅那裡聽說過,西方的餐館比這強多了。但沃洛佳舅舅訂的卻是典型的蘇聯餐館。到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滿是煙蒂的煙灰缸和骯髒的桌子。食物都談不上美味:乾巴巴的烤薄餅、放了幾天的烤麵包、切得零零碎碎的煮雞蛋和熏魚。好在餐館裡準備了很多蘇聯人都喜歡的伏特加。 蘇聯的糧食危機結束了。赫魯曉夫成功地從美國和其他一些國家買來小麥,冬天不再會有飢荒了。但這次危機暴露了一個積重難返的問題。赫魯曉夫希望提高蘇聯農產品的產量,實現農業現代化——但是他失敗了。他大聲疾呼要解決農業上的低效和愚昧,但又拿不出有效的辦法解決這些問題。赫魯曉夫在農業上的失敗標誌著他的改革的全盤失敗。儘管不乏好點子,也敢於進行雷厲風行的改革,但除了軍事力量,蘇聯在各個方面都落後了西方幾十年。

更糟的是,克里姆林宮反對赫魯曉夫的人中,不僅有反對改革的人,更有正在宴席上為格雷戈里的戰鬥功勳大唱讚歌的勃列日涅夫和普什諾伊元帥等保守派。德米卡前所未有地為蘇聯,為赫魯曉夫,為自己的前程感到了擔憂。 尼娜把嬰兒交給德米卡,喝了一杯酒。很快,她就和勃列日涅夫、普什諾伊元帥一起笑開了。德米卡早就注意到,人們經常會在葬禮後的宴席上談笑風生。 尼娜有權好好享受一下——一年來,她承受了懷孕、生子、哺乳的巨大犧牲,是時候讓她好好輕鬆一下了。 她原諒了肯尼迪遇刺那天晚上德米卡對她撒的謊。德米卡用另一個謊讓她平靜了下來。 “工作晚了以後,我和幾個同事喝了點小酒。”她生了一會氣,但很快就消了,現在更是完全忘了有那麼回事。德米卡很確定,尼娜絲毫沒有懷疑他對娜塔亞的那份不正當的感情。

正想到這裡,他妹妹叫住了他。 “你看到尼娜在幹什麼了嗎?” 德米卡笑了。 “她喝醉了是嗎?” “還在和人調情。” 德米卡並沒感到心緒不寧。他沒有譴責尼娜的立場:和娜塔亞在河畔酒吧喝酒的時候,他也在無意之中背叛了尼娜。他對坦尼婭說:“只是個聚會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坦尼婭壓抑不住抱怨的衝動。 “我發現每次她總是接近宴會廳裡官職最高的那個人。勃列日涅夫就算了,她竟然還跟比她大二十來歲的普什諾伊元帥眉目傳情。” “有些女人就喜歡權力嘛。” “你知道尼娜的第一任丈夫把她從彼爾姆帶到莫斯科,為她在鋼鐵聯盟找了份工作的事嗎?” “我不知道。” “她轉眼就離開了他。” “你怎麼知道的?”

“尼娜的媽媽跟我說的。” “尼娜從我這裡得到的只有一個兒子。” “還有政府公寓的住房。” “你覺得她是那種招搖撞騙的女人嗎?” “我是在擔心你。你很聰明——只是在女人方面常犯蠢。” “尼娜是有點物質,但這並不算是什麼大罪。” “那你是不在乎了。” “我不在乎。” “好吧。如果她膽敢傷害我哥哥的話,我就把她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丹尼爾走進塔斯社大樓的食堂,坐在坦尼婭對面。他放下盤子,在襯衫領口塞了塊保護領帶的手帕。接著他對坦尼婭說:“《新世界》雜誌的人很喜歡那篇《凍傷》。” 坦尼婭非常激動。 “太好了,”她說,“這時間也太長了——至少六個多月了,但他們喜歡就好。”

丹尼爾往塑料杯裡倒了點水。 “這將是《新世界》刊登的最大膽的文章之一。” “你是說他們會在雜誌上發表嗎?” “是的。” 坦尼婭真希望能把這個消息告訴瓦西里。但他只能自己在雜誌上找到這篇文章。西伯利亞的圖書館一定有《新世界》,她很想知道瓦西里能不能看到這份雜誌。 “什麼時候發表?” “還沒決定,他們做任何事都不希望太過急切。” “我會耐心等。” 德米卡被電話鈴聲吵醒了。電話裡,一個女人對他說:“你不認識我,但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德米卡很疑惑。這聲音是娜塔亞,但她為什麼會說“你不認識我”呢?他愧疚地看了躺在身旁的尼娜一眼。尼娜的眼睛依然緊閉。他看了看鐘:這時是早上五點三十分。

娜塔亞說:“聽我說,別問問題。” 德米卡的腦子開始運作了。娜塔亞為什麼裝成一個陌生人對他說話?顯然,娜塔亞也想讓德米卡把她當成陌生人。娜塔亞是怕躺在德米卡身邊的妻子聽出她對他的感情嗎? 德米卡按娜塔亞設計的臺本配合演戲。 “你是誰?” “有人在密謀反對你的上司。” 德米卡意識到他原先的想法完全錯了。娜塔亞怕的是電話會被竊聽。她不想讓克格勃的監聽者從對話裡打探出她的身份。 他感到一陣害怕。無論真假,這對他都意味著麻煩。他問娜塔亞:“誰策劃的?” 睡在身邊的尼娜睜開了眼睛。 德米卡無助地聳了聳肩,向尼娜示意:我也不知是怎麼了。 “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聯手其他政治局成員正在謀劃一場政變。”

“該死。”勃列日涅夫是赫魯曉夫六七個權力最大的閣僚之一。他很保守,缺乏想像力。 “他已經把波德戈爾內和謝列平收買了。” “他們準備什麼時候行動?”德米卡違背了娜塔亞不准提問的約定。 “他們意圖在赫魯曉夫從瑞典回國的時候逮捕他。”赫魯曉夫計劃六月出訪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幾個國家。 “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覺得赫魯曉夫已經瘋了。”說完這句,電話就斷了。 德米卡掛上電話,又罵了句。 “什麼事啊?”尼娜睡眼矇矓地問。 “工作上的事情,”他說,“繼續睡你的吧。” 儘管情緒很不穩定,經常在狂喜和焦慮之間切換,但赫魯曉夫絕對沒瘋。他焦慮的原因是蘇聯的農業危機。不幸的是,他經常會被立竿見影的解決方法吸引:藥效超強的農藥、特別的授粉方法或是新的農產品種類。他唯一明確拒絕的是放鬆中央調控的建議。儘管如此,他仍是蘇聯的最大希望。勃列日涅夫一點都沒有改革思想。如果讓勃列日涅夫成了總書記,等待蘇聯的只能是倒退。

德米卡擔心的不只是赫魯曉夫的未來,還有自己的未來。他必須把娜塔亞告訴他的事通知赫魯曉夫。總的來說,告訴比隱瞞要好,但骨子裡是個農民的赫魯曉夫卻總是懲罰告訴他消息的人。 德米卡問自己,是不是到了作出改變、拋棄赫魯曉夫的時候。這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事:助理們必須聽令行事。但也不是沒辦法換個上司:另一個大人物可以以需要他的特殊技能為由調他過去。德米卡可以試著攀上一個政變者,比如說勃列日涅夫。但這有什麼意思呢?他的工作也許能繼續下去,但已經全然沒有了意義。德米卡可不想去幫勃列日涅夫開歷史的倒車。 想挽救改革果實的話,他就應該幫助赫魯曉夫挫敗政變的圖謀,坐視不管只能使現在的政權遭受滅頂之災。 這天是1964年4月17日,赫魯曉夫的七十歲生日。德米卡將是第一個向他祝壽的人。 這時,小格雷戈里在隔壁哭了起來。 德米卡說:“他被電話聲吵醒了。” 尼娜嘆口氣,坐了起來。 德米卡飛快地洗漱穿衣,然後把摩托車推出車庫,騎車前往赫魯曉夫在莫斯科市郊列寧山的別墅。 他和一輛給赫魯曉夫送生日禮物的小貨車同時抵達了列寧山。他看見警衛們把一個帶有刻字金屬銘牌的電視機送進客廳。銘牌上寫著: 赫魯曉夫經常慍怒地叫人不要拿公款給他買禮物。但人人都知道他私下里很喜歡接受這些禮物。 管家伊万·泰珀把德米卡帶到樓上赫魯曉夫的更衣室。更衣室的衣服架子上掛著一套新的黑西裝,是赫魯曉夫用來參加今天慶祝儀式的。赫魯曉夫的三枚社會主義勞動英雄勳章已經別在了胸口。他正穿著睡袍,一邊喝茶一邊看報紙。 伊万幫赫魯曉夫穿襯衫系領帶的時候,德米卡把電話裡聽說的政變一事告訴了赫魯曉夫。如果他讓克格勃調查這通電話,克格勃就會發現這是個匿名來電。娜塔亞和以往一樣聰明。 “我不知道這事重不重要,我覺得這個不應由我來決定。”德米卡小心謹慎地說。 赫魯曉夫對此不屑一顧。 “亞歷山大·謝列平還沒有做好當領袖的覺悟。”他說。謝列平原先是克格勃頭子,現在當上了副總理。 “尼古拉·波德戈爾內氣量太小。勃列日涅夫也不怎麼適合。你知道人們把勃列日涅夫稱為'芭蕾舞女'嗎?” “不知道。”德米卡很難把那個一點都不優雅的壯實大漢和芭蕾舞女聯繫在一起。 “那是戰前他在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當州委書記時得到的綽號。” 德米卡知道赫魯曉夫想讓他把話問到底。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綽號?” “因為任何人都能讓他改變主意!”大笑了一陣以後,赫魯曉夫穿上了西裝。 政變威脅被一句玩笑話輕鬆地化解了。德米卡為沒有因輕信愚蠢的報告受到批評而大鬆了一口氣。但他很快又被新的擔憂籠罩了。赫魯曉夫的直覺對嗎?他的直覺一直很可靠。但娜塔亞總能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就德米卡所知,娜塔亞也是一次都沒錯過。 這時赫魯曉夫開始追因溯源起來。他瞇起狡黠的雙眼問:“這些精明的密謀者有什麼不滿嗎?匿名的來電人想必把原因告訴你了。” 這是個很尷尬的問題。德米卡不敢告訴他有人覺得他瘋了。他急中生智:“是糧食問題,有人把去年的歉收歸罪於你。”他覺得這個原因不太站得住腳,希望沒有冒犯赫魯曉夫。 赫魯曉夫有些惱怒。 “我們需要新的播種方法,”他說,“必須讓農民都按李森科教的方法種田!”他摸索著西裝鈕扣,最後還是由伊万幫他扣上了。 德米卡一直面無表情。特洛菲姆·李森科是個四處行騙的二流研究員,他的研究沒有任何價值,卻因為騙取了赫魯曉夫的信任而扶搖直上。李森科承諾的增產從沒實現過,但他卻設法讓國家領袖認為他的對手都是些“對抗進步”的傢伙,這和在美國稱人為“共黨分子”一樣嚴重。 “李森科在奶牛身上做實驗,”赫魯曉夫說,“他的競爭對手用的卻是果蠅。那他媽的能得出什麼狗屁結果?” 德米卡想起了卓婭舅媽口中的科學實驗。 “我想基因在果蠅身上會進化得——” “基因是什麼狗屁玩意兒?”赫魯曉夫說,“任何人都沒見過所謂的基因。” “也沒人見過原子核,但原子彈卻毀滅了廣島。”話一出口,德米卡就後悔了。 “你懂什麼?”赫魯曉夫咆哮道,“你只是鸚鵡學舌地把聽到的內容重複了一遍!別有用心的人就是專門利用你這種無知的傢伙散佈謠言的。”他搖動拳頭,“看著吧,收成馬上就要提高了。一邊去,別擋我的道!” 赫魯曉夫撥開德米卡,離開了更衣室。 伊万·泰珀對德米卡抱歉地聳了聳肩。 “別擔心,”德米卡說,“他以前也對我吼過,明天他就不記得了。”他希望這是真的。 德米卡寧願赫魯曉夫對他發發脾氣,也不願總書記一錯再錯。赫魯曉夫對農業的判斷完全錯了。政治局裡最出色的經濟學家阿列克謝·柯西金做了放鬆對工農業控制的改革一攬子計劃。在德米卡看來,相比奇蹟般的產量增加,柯西金的方案才是該走的正道。 赫魯曉夫和陰謀政變者一樣錯了嗎?德米卡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經盡全力進行了預警,但他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挫敗克里姆林宮的政變企圖。 下樓的時候,他聽見餐廳里傳出鼓掌聲。赫魯曉夫正在政治局成員那裡接受祝賀。德米卡在過道裡停下了腳步。掌聲停歇以後,他聽見勃列日涅夫用特有的男低音說:“親愛的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同志,我們是你在政治局和中央委員會的親密同伴。在你七十歲生日之際,作為你的親密同事和友人,我們向你致以最衷心的祝愿和問候。” 即便在蘇聯,勃列日涅夫的祝詞也太過了一些。 這不是什麼好跡象。 不久,德米卡分得了一套別墅。 他得付點房租,但那隻是名義上的。和蘇聯許多奢侈品一樣,能否輪得上比價格多少要關鍵得多。 度假用的別墅是許多蘇聯家庭的第一夢想。 (其次是汽車。)這樣的奢侈品自然只有共產黨員才輪得上。 “不知道別墅是怎麼來的。”德米卡打開信以後沉吟著。 尼娜覺得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為赫魯曉夫同志工作,”她說,“我們早就該分到別墅了。” “不是的,一般要工作好些年才能分到別墅。我想不出最近我有什麼讓他滿意的地方。”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和赫魯曉夫在基因問題上的爭執,“事實恰恰相反。” “他喜歡你啊。有人給他列了張空閒別墅的列表,他把你的名字列了上去,這種事他根本不會思考超過五秒吧。” “也許你是對的。” 別墅可能在海邊,也可能位於鄉間。之後的那個星期天,德米卡和尼娜終於知道自家的別墅是什麼樣的了。他們帶上野餐的材料,然後帶小格雷戈里坐上火車。火車把德米卡一家帶到了距離莫斯科三十英里的鄉村。夫婦倆充滿渴望和驚奇。一個火車站員為他們指路,告訴他們去所謂的“山林小屋”該怎麼走。他們十五分鐘就走到了那裡。 房子是一層的木屋,有一間兼作廚房的客廳和兩間臥室。屋外有個沿著小溪建成的花園。德米卡覺得這裡簡直就像天堂一樣。他不知自己做了什麼,竟然會如此幸運。 尼娜也很喜歡這個別墅。她在各個房間裡走來走去,不時打開各處的櫥櫃。德米卡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尼娜這麼高興了。 還沒完全學會走路的小格雷戈里似乎很高興能找到個新地方,能讓他跌倒站起身,起身再跌倒。 德米卡對未來很樂觀。他彷彿看見自己和尼娜之後的每年夏天都到這裡過週末,每次都會為小格雷戈里和前一年的不同感到驚喜。小格雷戈里的成長可以用每年夏天在這裡的假期進行度量——下個季節他就該開口說話了,再下個夏天會數數,然後是玩接球、讀書和游泳。小格雷戈里很快就能從學步的嬰孩變成爬樹的兒童,變成長著雀斑的少年,變成讓農莊里的女孩子感興趣的小男子漢。 別墅已經一年多沒用過了,他們打開了所有的窗戶,然後開始擦拭家具,清掃地板。別墅已經裝修了一部分。夫婦倆列出了一張下次需要帶來的物品清單:收音機、茶壺、水桶。 “夏天的時候,我可以帶格雷戈里週五一早就來這兒,”尼娜一邊在水槽裡洗碗,一邊對德米卡說,“你可以周五晚上來,加班的話也可以周六早上來。” “你不介意晚上一個人待在這兒嗎?”德米卡在擦拭廚房裡油蹟的時候問,“會有點孤單的。” “你很清楚,我不是那種神經質的人。” 小格雷戈里哭著要吃東西,尼娜坐下來餵他。德米卡看了看屋外的情況。為了防止他掉進小溪,有必要在花園四周圍一道柵欄。小溪並不深,但德米卡記得曾經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孩子在三英寸淺的水里都能溺水。 隔牆是一個更大的花園。德米卡很想知道隔壁住著誰。牆上的門沒鎖,因此他推開門,走進了隔壁的花園。他進入了一個小樹林,走出樹林後,他看見了一幢更大的房子。德米卡的別墅很有可能是這家園丁的住宅。 因為擔心觸及別人的隱私,德米卡折返回家,卻面對面遇上了一個穿著制服的士兵。 “你是誰?”士兵問他。 “我是剛搬進隔壁小屋的德米特里·德沃爾金。” “那房子很不錯——你運氣真好!” “我只是想四處看看,希望沒有冒犯你。” “你最好乖乖待在牆的另一邊。這是普什諾伊元帥的別墅。” “普什諾伊元帥嗎?”德米卡問,“他是我外公的朋友。” “看來這就是你能分到別墅的原因了。”士兵說。 “是的,”德米卡卻有些擔心,“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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