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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旋轉木馬 毛姆 6365 2018-03-18
在巴茲爾婚後的第二週,萊依小姐早餐時收到了貝拉的來信: 在弗蘭克過來喝茶時,萊依小姐將信遞給了他——他有空就會過來喝茶,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隨後,她回信說,赫里爾醫生很樂意在周六中午十二點接待這位病人。 “我並不認為他有什麼問題,”弗蘭克說,“但我可以為他看一看。告訴她,她可以不必考慮看診費。” “別傻了,弗蘭克。”萊依小姐回答說。 到約定的時刻,貝拉和赫伯特出現在了赫里爾醫生的診療室裡。那年輕人很害羞,並且還有些不安。 “蘭頓小姐,你可以去等候室坐一會兒嗎?”弗蘭克說,“我一會兒會派人來叫你的。” 於是,被他的職業習慣所打動的貝拉便退出了診療室,隨後,弗蘭克仔細地檢查了病人的臉,那樣子就像是在探尋春天的足跡一般。赫伯特則是充滿疑慮地看著眼前這個嚴肅的男人。

“我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大問題,只是,蘭頓小姐非常擔心。” “如果醫生只聽病人的,那麼他們都會失業,”弗蘭克回答說,“你最好脫下外衣。” 赫伯特臉紅了,他有些羞於在陌生人面前脫去自己的衣服。弗蘭克這時注意到,他的肌膚呈乳白色,身體消瘦,幾乎就是一個骨架模型。他拿起那孩子的手,看著他長長的手指,指甲略微彎曲。 “你曾經殺過生嗎?” “沒有。” “你在夜裡盜汗嗎?” “從前沒有,但上週好像有一點兒。” “我猜你的大多數親戚都已經去世了,對吧?” “我所有的親戚都去世了。” “他們都是因為什麼而去世的?” “我父親死於肺癆,我的姐妹也是。” 弗蘭克沒說什麼,當他聽完這個不幸的故事後,臉色卻變得尤其沉重。他開始對這孩子的胸腔進行叩診。

“我並沒發現這裡有什麼異常。”他說。 接下來,他拿出聽診器進行檢查。 “說九十九。現在咳嗽一下,深呼吸。” 每一步,弗蘭克都進行得非常仔細,但除了可能患支氣管炎外,並未發現其他可能的病因。然而在放下聽診器之前,他將其放在了這孩子的肺部最上方,剛好在頸骨上面一點兒的地方。 “深呼吸!” 隨即,他非常清晰地聽見了一陣輕微的響聲,這就是導致赫伯特臉上發熱以及其他病症的原因。他再一次對其進行叩診,比之前更為小心,然後結果令人很不滿意。對這一次的診斷,幾乎是沒有什麼疑問了。 “你可以將衣服穿上了。”他說著,坐回到自己的桌邊開始寫病歷。 赫伯特默默地穿好了衣服,然後等著醫生結束他的書寫。

“我是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弗蘭克面色凝重地看著他。 “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你去把蘭頓小姐叫來吧,我會告訴她的。” “如果您不介意,我倒願意自己先聽一聽。”赫伯特說道,同時也漲紅了臉,“我並不害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你知道,你不必太緊張。”過了一會兒,弗蘭克回答道,然而他的些許猶豫並未逃過赫伯特的眼睛。 “你的右肺有點兒不正常的呼吸聲。一開始我也沒注意到這點。” “那麼,這意味著什麼呢?”一陣寒戰襲來,令他感到手腳出奇的冰涼;進一步地問出下一個問題時,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這與我父親和姐妹的情況類似嗎?” “恐怕是這樣了。”弗蘭克回答說。 死亡的陰影突然籠罩了整個房間,對患者而言極其不祥;兩人都明白,從此以後,這陰影便離不開這青年了:它會默默地陪他在桌邊坐著,深夜也躺在他的身邊;當他讀書時,長長的手指會在字母下劃線,提醒他自己是一個受到處罰的囚徒。風起時,在他聽來就像是個四肢健壯的耕童在起舞,死神在他的耳畔低語,用柔和的曲調嘲笑他。當他看著將薄霧染得勝似玉髓的太陽冉冉升起時,在一片紫色、玫瑰紅及綠色的背景中,他為了這世界的美好而歡愉,而死神會竊笑他。一隻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這讓他感到恐懼又苦惱;在劇烈痛苦的主宰下,他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嗚咽。弗蘭克不敢再看那張充滿孩子氣的臉,那是多麼坦誠又英俊,然而此時卻被恐懼所擾亂,於是,弗蘭克將目光投向了地面。接下來,為了掩飾自己,赫伯特走到窗邊,將目光投向窗外:這幢樓對面的房子灰灰的,醜陋而又單調,天空彷彿要沉下來壓碎大地。他將生活視為立於眼前的一場盛會,那藍色的天空比法國珠寶琺瑯的顏色更為純粹,田野在陽光下顯示出各種碧玉的顏色,榆樹的顏色則比翡翠更為暗淡。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陷入深淵中的人,他可以在中午時分看見生活在白晝裡的人們不曾見過的星光。

對他而言,弗蘭克的話語彷彿來自另一個星球。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太把它放在心上。如果得到小心照料,你很容易就能康復,並且,畢竟有許多患有肺結核的人都活到了很高的歲數。” “我的姐妹在發現這病後四個月就去世了,而我父親也是在發現問題後的一年去世。” 此刻,他的面色蒼白,毫無表情,因此,弗蘭克只能推測,恐懼已經讓他心力交瘁;他見過許多諸如此類被判死刑的人,因此明白,相比之下,最後的痛苦事實上算不了什麼。這才是生命裡最可怕的時刻。不滿足於對人類的罪惡和愚蠢的懲罰,不滿足於讓他們進入到悲慘絕望的境地,這樣的上帝一定是非常殘忍的。除此之外,所有的人類都在承受著痛苦:孩子的早逝或朋友的忘恩負義,榮譽或是財富的丟失,被瑣事所糾纏。這是一杯每個人都必須喝下的苦酒,這也是人類有別於獸類之所在。

弗蘭克按響了鈴。 “請叫蘭頓小姐過來一下。”他對應答的用人說道。 蘭頓小姐看起來非常擔憂,看看弗蘭克,又看看立在窗邊的赫伯特——這孩子現在背對著大家;兩個男人的沉默,醫生的拘束,都讓蘭頓小姐有了可怕的預感。 “赫伯特,你怎麼了?”她叫道,“醫生都告訴你什麼了?” 這男孩轉過身來。 “只是我不能再在這世上做些什麼了。我將像隻狗那樣死去,身後只留下陽光、藍天及綠樹。” 貝拉哭了出來。隨後,絕望充斥了她的雙眼,眼淚也無助地流下了她的臉頰。 “你怎麼可以如此殘酷?”她問弗蘭克,“赫伯特,也許這並不是真的……赫里爾醫生,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嗎?你能救救他嗎?” 她癱坐到椅子上,開始哭泣。那男孩則輕輕地將手放到她的肩上。

“親愛的,別哭。其實我心裡早就知道了,只是試著不去相信而已。畢竟那也無濟於事。我將像其他人一樣去面對它。” “這看起來太難了,並且毫無意義,”她呻吟道,“這一定不是真的。” 赫伯特望著她,沒有回答,似乎她的痛苦是個古怪的事情,並未激起他的任何情緒。過了一會兒,貝拉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並擦乾了眼淚。 “赫伯特,我們走吧,”她說,“到瑪麗小姐那裡去。” “你會介意我自己過去嗎?我現在不想同任何人講話。我想要自己待一會兒,好好想想這個事情。” “可以的,赫伯特,你按照你的意願來做吧。” “再見,赫里爾先生,謝謝您了。” 熱心而又痛苦的貝拉就這麼看著赫伯特離去了,她也感到他有些不對勁,所以不想違背他的意願。當他說話時,聲音都已不如從前,這可是貝拉從未遇到過的情況。然而不久,她盡力讓自己緩過神來,轉向弗蘭克。

“現在,您可以確切地告訴我,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嗎?”她說,並且盡量維持著在特肯伯里慈善機構的那份果決姿態。 “首先,你要認識到,立刻變得這樣緊張是毫無必要的。他毫無疑問是得了肺結核,但就目前來講,危害是很小的。他需要的是照料和恰當的治療……他的收入完全依賴於他現在的工作嗎?” “恐怕是這樣的。” “有可能讓他離開嗎?他最好能去國外過冬——這不僅是氣候的問題,還因為新的環境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哦,我很樂意為他支付這筆費用,但他從不肯接受我哪怕是一便士的錢。這是唯一可以幫他的方式嗎?” “也不能這麼說。人類的身體就像是一部機器,運行情況往往會與預期的相反。有時候,所有的器官都壞死了,它卻還能蹣跚著前行。”

貝拉並沒有很仔細地聽,因為此刻,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了她的腦海。她的臉變得通紅;但看起來卻非常漂亮。她的心狂熱地跳動著,一陣狂喜湧上了她的心頭。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想我能解決一些問題。我要去同萊依小姐談談。再見!” 她將手伸給他,留下弗蘭克獨自思忖著,是什麼讓她突然有瞭如此巨大的改變,她臉上的絕望消失了,步伐也變得輕盈,走起路來似乎是一蹦一跳的。 “弗蘭克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在吻過貝拉之後,萊依小姐問道。 “他說赫伯特得了肺結核,必須去國外過冬。” “真遺憾,但這建議有可能實現嗎?” “要是我帶著他出去就可以。” “親愛的,你怎麼可以?”萊依小姐吃驚地叫道。 貝拉猶豫了一下,臉也霎時紅了。

“我打算讓他娶我。現在我們沒必要偽裝什麼。這是救他的唯一辦法,並且,我畢竟是最愛他的。一個月前,當我告訴你我不可能鍾情於一個幾乎可以做我兒子的年輕人時,我撒謊了。當時我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覺得那是丟臉又可笑的事情,但是,從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便愛上他了。” 貝拉的熱情讓萊依小姐忘記了她慣常的諷刺。她小心地壓抑著就快要爬上嘴角的笑容。 “親愛的,你父親是絕不可能同意的。”她嚴肅地說。 “我相信在我跟他解釋了具體情況後,他會同意的。我想他可能會很苦惱,但如果他拒絕支持我,我會提醒自己,我已經是個成年女性了,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斷。” “我不知道他會對你做出什麼。他所有的安慰和幸福都寄託在你身上。”

“我已經服侍他四十年了。我把我的青春都獻給了他,不是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的職責,而是因為我愛他。而現在,有人比他更需要我。我的父親很富有,他有一個舒適的家,有書,有朋友,還有財富。而赫伯特除了我什麼也沒有。如果我小心地照料他,也許能讓他多活幾年,即使他還是難逃一死,我也能在他最後的日子里安慰他。” 蘭頓小姐很快地說著,態度非常堅決,於是萊依小姐發現,已沒有再對其進行勸說的必要。她的主意已定,朋友的勸說或是父親的懇求都不再能阻止她。 “那赫伯特對你的計劃怎麼看呢?”萊依小姐問。 “我還沒有告訴他。他認為我是將愛情視為荒謬之物的中年婦女。有時,他會因為我過於實際和實事求是而取笑我。” “他現在在哪裡?” 還沒等貝拉做出回答,門鈴響了起來,她們聽見赫伯特問男管家,蘭頓小姐是否在這裡。 “他來了!”貝拉叫道,“瑪麗,我現在就去接他。他朝客廳去了。啊,我感到非常緊張。” “貝拉,不要覺得可笑,”萊依小姐笑著回答她說,“我從未見過哪一位即將向心愛的男人求婚的女人像你一樣鎮靜。” 但在走到門口時,蘭頓小姐停了下來,並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的朋友。 “哎,瑪麗,我真希望我沒有像現在這麼老。請你如實地告訴我,我是不是平凡得可怕?” “親愛的,對於那個呆呆的小伙子而言,你實在是夠好了。”萊依小姐回答說,同時,看起來卻像是在極力地止住嗚咽,“如果他稍微有些理智的話,早在三個月前就會堅持娶你了。” 在貝拉關上門時,萊依小姐看了一眼立在支架上的那喀索斯的銅像,他永遠是那麼想要表現自己,長長的食指向前指著,而頭則稍稍地彎向一邊,似乎想要聽到點兒什麼。她對著他做出了一番暴躁的評論。 “我希望你不要將自己的美貌看得太過重要,不必驚慌,不必困惑。你應該知道的是,當愛和自我犧牲在一個中年女人的心中萌芽時,沒有什麼力量能阻止她為此而瘋狂。在你的時代裡,老處女也許不為人所知,你也不可能理解她們的情感,因為,雖然看起來可能會很奇怪,但老處女也一樣是人。而如果你在這個不合適的年紀上受到中傷,那麼你便是個白痴,忽視了心理學和生理學意義上的一些問題。對我自己來說,我也喜歡那一代代的年輕人,但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嚴格地維持在柏拉圖式的範圍之內。” 那喀索斯則就那麼聽著,對萊依小姐的長篇大論表示無動於衷,於是她不耐煩地轉過了身去。 來到客廳後,貝拉發現赫伯特靠在窗戶邊站著,見她進來之後,笑著朝她走來。她發現,他已經比剛才冷靜多了,儘管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凝重,但已經不再受到恐懼的侵蝕了。 “你並沒有責怪我丟下你,讓你自己回家吧?”他溫柔地問道,“剛才我受到了一些困擾,我想,如果我沒有得到機會獨處的話,一定會大出洋相的。” 貝拉拉過了他的手。 “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了什麼,我也絕不會認為那是無情的。但如果你做出了什麼決定,請現在就告訴我。”她猶豫了一下,然而似乎表達遺憾已無濟於事,在這個時刻,這些句子怎麼能夠安慰他呢? “我想讓你知道的是,無論何時,你總是可以依靠我的。” “你真好。我不知道現在應該決定些什麼。我恐怕要慢慢習慣於不去考慮將來,但這一開始可能會很難,我的一切都寄託於那個沉悶的銀行。我將會盡可能長久地待在那裡,如果病情太嚴重了,那麼我會去醫院。我想,主持牧師會幫助我,讓醫院能夠接納我。” “別那麼說!這太可怕了,”貝拉可憐地叫道,“我可以做什麼嗎?我感到非常絕望。”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片刻,他回答說:“是的,確實有你可以做的事情……貝拉,有件事我想問你。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而現在,我比從前更需要你。”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她回答說,同時,心裡撲通直跳。 “這可能很自私。但這個冬天,我不希望你離開我——以免發生什麼事情。你知道,我的姐妹在發現症狀後的三個月就去世了。” “沒問題,我還可以為你做更多的事情。” 她將手放到他的肩上,並望著他那藍藍的、憂鬱的眼睛。她仔細地查看著他的臉,這張臉比平常更為蒼白,也更為晶瑩剔透,他那柔軟的嘴唇仍在因對死亡的恐懼而顫抖。貝拉還記得在他高興時,在他帶著孩子般的微笑時他的嘴角和眼睛的樣子,那時,他甚至會因為自己歡樂的言辭而羞紅了臉。然後,她將目光投向地上。 “我在想,你是否可以同我結婚。” 儘管她的眼睛移開了,她仍知道赫伯特可能為此羞紅了臉,她無望而充滿羞愧地挪開了自己的手。在他有所回答之前的這段時間似乎難以忍受。 “我還沒有自私到那個程度。”他輕聲回答說,聲音裡滿是顫抖。 “是的,我也怕這個想法會讓你感到厭惡。”她哽咽著說道。 “貝拉,你怎麼能這樣說!你不知道我會為此感到自豪嗎?你不知道你是我唯一喜歡的女人嗎?但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我做出這麼大的犧牲而已。我見過死於肺結核的人,我知道這簡直是糟糕透頂。你認為我會讓你照顧我,去做所有那些令人生厭的事嗎?並且,你也可能會因此染上疾病。不,貝拉,不要以為我忘恩負義,但我真的不能同你結婚。” “你認為這僅僅是犧牲嗎?”她用一種悲慘的音調問道,“我可憐的孩子,難道你就不知道我是全身心地愛你的嗎?在你那麼開心,那麼無憂無慮的時候,我卻常常感到心痛,因為我只是個又老又不漂亮的女人。你可能忘記了,有一次你吻了我的手:對你來說,這只是個玩笑而已,但在你走後,我卻非常難過地哭了。除非你想到我已經四十歲了,而這也無關緊要,否則,你才不會這樣做。有時,當你挽起我的手臂時,我卻感到這樣的愛有些噁心。現在,我相信,你已經在完全地鄙視我了。” 她瞬間崩潰了,開始哭泣起來。但過了一會兒,她焦急地擦乾了眼淚,帶著她那絕望的驕傲正視著他。 “不管怎樣,我只是個中年婦女對吧?我甚至一點兒也不可愛,並且,我的思想還很狹隘,因為我的一生總是糾結在瑣事之中。此外,我還愚蠢又無趣。我為什麼要以為,因為自己像個傻瓜一樣愛你,你就會娶我呢?” “貝拉,貝拉,不要這麼說。你這樣說,我會很傷心。” “你覺得這只是我的自我犧牲。我之所以想讓你娶我,是因為我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生病了,我無法忍受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碰你。我一直生活在孤獨之中,如此可怕的孤獨,我這是在為幸福下最後一個賭注。” 她癱坐到椅子上,將臉掩埋起來,而赫伯特則跪下來握住了她的手。 “看著我,貝拉……我想你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建議,是因為你知道我必須離開銀行,並且有個人照顧。我從未想過你真的在乎我。我為我的不假思索感到羞愧。但你知道嗎?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同你在一起。那麼我就會忘掉我的病,因為這給我帶來的幸福將比我所希冀的更多。貝拉,如果你不介意我很窮,並且還有疾病,也不考慮我是否配得上你,那麼,請你嫁給我吧!” 突然間,她止住了哭聲,一個明亮的笑容沖走了之前的悲哀。那一刻,當她意識到這些詞語的意義時,她略帶疑惑地望著他;然後,彎下身吻了他的手。 “啊,親愛的,我太高興了。” 當他們終於平靜下來,去見萊依小姐時,貝拉那飽含淚水的眼睛充溢著難以言說的幸福。而萊依小姐看著眼前的赫伯特,也終於明白她的表親為何會對他如此著迷:他那張臉是那麼的坦誠而甜蜜,就像是古老的畫卷中一個年輕又漂亮的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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