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發牢騷了;你都已經十八歲了,還像個小毛孩一樣。
雖說我的抱怨中帶著幾分嘲弄,但這話裡的惱怒情緒卻是真真切切的。狩獵時所需的全神貫注使我繃緊了神經。
這可不能怪我呀。他可憐巴巴的回答傳回到我的腦海裡。我以前可從來不長尾巴的。我不知道該拿它如何是好。這條尾巴實在是令我抓狂。
我止步於山脊之巔,眼睛掃視著我們眼前這片廣闊的草地。我發現一小群鹿正在離我們半英里以下的地方吃草,它們處於逆風的位置,完全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它們褐色的皮毛在月光的映襯之下變成了石灰色。
如果你真想這麼微就必須找到解決辦法。我急躁的想法朝他飛奔而去。
他慢步跑到我身邊,蹲了下來,伸出舌頭,齜牙咧嘴地笑了。我會沒事的。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我揚起口鼻,再次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你還記得我教繪你的內容嗎?一頭鹿不同於一群兔子。在攻擊的時候,我們需要通力合作才能將一頭鹿拿下。
這頭褐色的狼有著稠密的絨毛,金色的條紋閃閃發亮。它用爪子刨著雪地,顯然是對我那盛氣凌人的口氣感到惱火。嗯,我知道啦。我會咬斷它的腿筋,你來撕開它的喉嚨。
沒錯。我的視線移同到了鹿群上。最右邊的那頭小鹿。我們要將它趕離鹿群,然後獵殺。
他向前邁出一步,做出了自己的評價。這頭鹿太瘦了,不是嗎?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謝伊。我們不需要對一頭或年鹿下手。我們剛吃掉了那隻兔子,你到底有多餓呀?
他責備地瞪了我一眼。只要你無意指責我沒辦法拿下一頭雄鹿,我就不再計較。
我惱怒地抖動耳朵。這可不是一場競賽;我們只是在找些貪物而已。
他齜牙咧嘴,在我身旁嬉戲般地兜起圈子來。如果這不是一場競賽,那你為什麼要對我的狼人技能吹毛求疵睨?
我不是在吹毛求疵,我是在傳授技能。我轉過頭看著他在我周圍慢悠悠地繞圈子。
卡勒小姐,你能不能偶爾給我發個金星獎章呀?他忽地衝上前,輕咬著我的肩部。
閉嘴。我朝他怒吼,但他一下子跳到了我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朝我仰起頭,眼睛裡充滿了震驚和悲傷的神色。
我輕蔑地嗅聞著空氣。你真是不可理喻。
呃,你就是喜歡我這樣子的。他舒展著前腿。
我正準備朝他齜牙,可就在這時我的努力迅速化為了一副咧嘴的模樣。走吧,。我們去獵殺小鹿斑比吧。
我的腦海中傳來他傲慢的笑聲。你應該知道你剛剛把迪斯尼的隱喻混淆到一起了吧?迪斯尼的隱喻。哇,卡勒,現在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我轉了一圈,然後開始沿著山脊線靜悄悄地走下山坡。謝伊緊跟在我身後;當我們穿梭過樹叢時,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沿著我安靜步伐留下的腳印前行。我們偷偷潛近了小山谷四周樹影斑駁的松樹林。那群鹿對我們的存在依然一無所知,它們正用蹄子刨著雪堆,尋找著被雪掩埋的粗糧。
準備好了嗎?我並沒有回頭去看謝伊,只是將我的想法傳遞給了他。
時刻準備好了。
我從樹林中一躍而出。受驚的鹿群四散逃竄。我將目標鎖定在那隻小鹿身上,將它從同伴身邊驅趕開來。我朝這只驚惶失措的動物一口咬去,逼得它驟然往右竄。謝伊從我身後猛撲過去。他突然一陣加速,沖向空中,將尖牙扎進了小鹿的腿筋。這頭鹿嘶叫著,身子搖搖晃晃。深紅色的血濺灑在雪地上,小鹿徒勞地掙扎著,帶著撕裂的傷口繼續奔逃。它只顧著逃離那頭金褐色的狼,卻沒有見到我一沖而過。我的利齒撕裂了小鹿的喉嚨,它又嘶叫了一聲,倒在了血泊中。熱乎乎的紫銅色液體注入了我的嘴裡,我愈發兇猛地用顎部緊咬下去。這頭幼鹿一陣戰栗,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謝伊疾馳到屍體跟前,搖晃著尾巴。
幹得漂亮。我的嘴裡還殘留著小鹿尚存體溫的血液;我的胃咕嚕咕嚕作響。我瞥向了謝伊。
女士優先。他畢恭畢敬地低下頭。
我伸出舌頭,接著撕開了屍體。謝伊在鹿屍的另一側蹲坐下來,開始將溫熱的鹿肉撕咬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舔了舔嘴巴。
味道好極了。
比兔子的味道還要好嗎?我又大口地撕下了一塊鹿肉。
謝伊仰頭片刻,耳朵來回抖動。比晚宴加電影還要好呢。他樂滋滋地朝我齜牙,然後又繼續將大塊大塊的鹿肉吞嚥下去。
我一開始向他提議一塊去狩獵時,他還有些退縮。不過,正如我所料,在捕殺了一隻兔子之後,他就意識到為食物而殺戮和吞食生肉是狼的天性。
在我們倆都填飽了肚子之後,我朝四周望去。黎明的曙光已經灑向了整個山谷,最後一絲夜色微微泛著粉光。
我們應該考慮回去了。我圍著那具殘碎的屍體焦躁地兜著圈子。
我想現在已經很晚了。謝伊爬起身來。
確切地說現在很早呢;再過幾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我們回到你的卡車去吧。
我們離起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時,謝伊變回了人形。他變身的決定使我吃了一驚,但我還是跟著變回人形。我們的狼形能在惡劣天氣中更好地保護我們,這一點是人類皮膚和衣服所遠不能及的。一陣冰冷的寒風鑽進了我的衣衫,我對著他皺起眉頭,緊緊地用夾克衫裹住自己。
“怎麼啦?”
“我在想著。”他將外套的拉鍊拉上拉下,顯然很焦躁不安,“海蒂斯。我們必須搞清楚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朝他的衣袋望去,那個奇怪的物體就塞在衣袋裡頭。 “圖書館並不安全。在那次伏擊之前,搜尋者顯然就已經在監視我們了。”
我一陣戰栗,連忙搓著自己的胳膊。
“我很抱歉,我知道現在很冷。”他說道,見到我在打冷顫,他綠色的眼瞳顯得有些陰鬱,眼神中充滿戒備,“但我必須見到你的面部表情。我還不太適應狼的肢體語言。”
“你為什麼必須見到我的面部表情呢?”我開始朝他走過去,但看到他往後退開,我停下了腳步。
“因為你是不會喜歡這個計劃的,我必須知道你會不會襲擊我。這樣我才能逃開。”
我哈哈大笑起來,可他卻是一臉嚴肅的表情。
“你覺得我會襲擊你嗎?”我好奇地註視著他。
他慢慢地吸了口氣。
“我們需要做些研究,對吧?”
我做了個鬼臉,點點頭。
“但是,公立圖書館我們是去不了了,我們的學校圖書館也去不得……”
“沒錯。”他一臉深思熟慮的表情,我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謝伊盡可能地退到遠離我,但又不需要朝我大聲喊叫便能讓我聽到他說話聲的位置。
“這個計劃肯定非同尋常。”我咕噥著。
“答應我,在你發脾氣之前先聽完我的整個想法。”他的眼睛瞥向了通往停車場的那條小道,似乎是在估量從這裡跑回到他的卡車需要花多長的時間。
我嘴唇一撅,獰笑道:“我答應你。”
“好極了。”他的語氣將信將疑,“要是我們能從原始資料中獲得主管們的所有信息,你覺得如何呢?”
“原始資料?”
“他們的書籍。”
我眉頭緊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挺直肩膀。 “我們需要用到羅文莊園的圖書館。”
此時此刻,讓我渾身戰栗的不再是寒風了。 “請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不會去羅文莊囝的。”
“為什麼不呢?”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提這種建議。”
他向我慢慢靠近。 “聽我說,卡勒。我舅舅經常在外旅行;他向來都不在家。我們不會被人逮到的,而且我們需要圖書館裡頭的信息。我想,《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爭》不會是唯一一本他不想讓我們看到的書。”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到那里四處窺視,這樣做太危險了。”我反駁道。
“博斯克不知道我能撬開圖書館的鎖頭。”他說道,“我總是一個人呆在家裡。那些清潔人員只會在每週的星期二和星期天過去打掃衛生。我們不要在星期二過去,星期天你反正也要去巡邏。在其他的日子裡,誰也不會知道我們在那裡研究資料的。”
“我不知道——”
“洛根說過你應該多陪我玩玩的,對吧?”謝伊插嘴道。
“沒錯,可是……”
“要是我從不邀請你去我家玩,那就更可疑了,你不覺得麼?”
“也許吧。”我皺起眉頭。
他咧開嘴笑了。 “肯定啦。”
“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對吧?”
“不會。”
我嘆了口氣。
“決定了嗎?”他問道。
“我想我還是把清單拿出來吧,”我說,“看樣子我又得往上面加上一項違令行為了。”
“這才是我的女孩。”
“阿爾法。”
“隨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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