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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由的天地

成長比成功更重要 凌志军 3689 2018-03-18
那是決定我一生命運的一件事情。 ——李開復 李開復一直把他的養育了七個孩子的媽媽視為人間聖母。媽媽總是面帶微笑,耐心地傾聽兒子的訴說,仔細揣摩什麼才是兒子真正需要的東西,而且她還知道兒子內心深處潛藏的 願望,知道那願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裡終將爆發出來,一點一點地引導兒子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她對兒子有一種執拗的期待和信任,相信兒子不同凡響。可是作為一個淘氣的小男孩兒,開復總要惹媽媽生氣。每逢這時候,她就顯露出一個平凡母親的特點:焦躁,憤怒,甚至專橫。 “我有一個很獨裁的,但是非常好的母親。”開復總是這樣說。聽上去有些矛盾,其實母親正是一個矛盾的統一體:既溫和又嚴厲,既傳統又開放,既獨斷又寬厚。 11年前,她曾拒絕所有人的勸告,一意孤行,冒著生命危險生下這個兒子。現在,兒子儘管還未成年,她卻毅然剪斷了母親對兒子的束縛,讓他跨越浩瀚的太平洋,到美國讀書。她知道兒子不僅需要生命,還需要自由成長的空間。那是1972年,李開復11歲。

這一年的中國有一個讓全世界感到驚訝的春天。美國總統尼克松訪問中國,與紅色中國的領袖毛澤東和周恩來比肩而坐,談笑風生。這場面要是出現在今天,人們是不會放在心裡的,但在那時候卻非同小可。此前中美兩個國家互不了解,不共戴天,此後都開始嘗試了解對方,結果發現原來大家可以和平共處,甚至可以做朋友。這個巨大的轉變就是從1972年開始的,現在回頭看,它改變了中國的大歷史,也改變了很多普通中國孩子的命運。 後來被人們叫做“天才”的那些“微軟小子”,那時候還什麼都不是呢。 1972年,張亞勤6歲,就像我們在前邊提到的,他還在山西南邊的一個小城裡跑進跑出,纏著外婆給他講故事。沈向洋也是6歲,住在蘇浙兩省交界的一個小村莊,白天坐在一個破牛棚裡聽老師講課,傍晚在田裡採野果。童欣剛剛兩歲,吳楓也是兩歲,高劍峰和張黔還在襁褓中,而劉策要到6年以後才出生。張宏江的年齡稍大,也只有12歲。他離開在武漢的家,跟著爸爸媽媽來到河南葉縣的“五七幹校”,一下子看到那麼多不認識的叔叔和阿姨,既好奇又驚慌。凌小寧在這群人中是年齡最大的了,那一年20歲,是北京第三軋鋼廠的一個還沒滿師的徒工,其工作是把鋼條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每天8小時,每週6天,每月工資18元。

在“微軟小子”的經歷中,1972年如果有值得一提的事情,那就是李開復遠渡重洋到了美國。他從此擺脫那些枯燥的課本和無休無止的考試,還有那個讓他討厭的小學老師。 當然他也離開了溫馨的家。等到長大成人、功成名就、成為兩個孩子的父親時,他才認識到,生命和自由,正是母親給予他的最好的禮物。 開復出生的那一年,父親55歲,母親44歲。對這樣年齡的女人來說,分娩的過程與其說是一次生理上的煎熬,不如說是精神上的煉獄。很多人都說她的年齡不再適合生這個孩子,母親只是輕輕地重複著三個字:“我要生”。分娩的那個夜晚,醫院的專家說,“這孩子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白痴。”看到這女人眼睜睜地望著他,專家又說:“科學上低能的概率大一些。”但是母親還是那三個字:“我要生”。

母親的堅強拯救了這個男孩兒。他後來說“母親有一個堅強的性格”,那是在他誕生到世上的第一天裡就有的感受。 要說學校的教育制度和家庭對孩子的期望,海峽兩岸真是如出一轍。就像中國的大多數家庭一樣,在這個家庭裡,母親對孩子有著更強烈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小兒子的出生讓這個中年女人的生命放射出奇異的光彩。她堅信他是全家最聰明的孩子,所以對他的寵愛最甚,期望最高,管教最嚴。 母親的視線里永遠都有這個兒子,而且是把一種非常標準的中國式教育施加在兒子身上。她要求兒子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的程度。 “如果你把衡量一個孩子是否優秀的指標都列出來,比如數學、英文、中文,害羞不害羞、口才好不好等等,列出30項來,我對自己的女兒,可能會對其中三項五項要求很高,而我的母親對我,就要把30項全選上,”開復多年以後回憶說,“就是無論什麼都要最好,不會有任何一項可以通融。”

母親要求開復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溫習功課,而且必須循序漸進,一絲不苟,這同我們後面將要敘述的亞勤在各年級之間跳來跳去、亂七八糟的情形,恰成鮮明對照。每逢開復背書,母親便親自督察,在兒子的朗朗讀聲中辨別正誤。她命令開復把書本全都背誦下來,而且要一字不錯,倘有一字錯誤,揮手就把書摔到別的房間,令他撿回重新來過。這又和亞勤母親的教子風格,截然不同。 開復本來聰明,又如此努力,所以成績很不錯。這讓媽媽滿意,但是兒子不喜歡這種學習方式。他討厭背書,討厭考試,討厭做作業。最討厭的是課堂上的那些紀律。他天性調皮,上課總愛動來動去,還愛講話,愛和老師作對,所以總是挨打。那老師姓徐,懲罰學生的方式之一,是用竹條打手背。

“我並沒有母親想像得那麼用功。我對自己的要求也不是做到最好,比如考試考到足夠好就可以了。聽說現在很多大學生,60分就過關了,這也許是大學生的“足夠好”,我小時候的“足夠好”,就是讓我母親滿意。有時候也會耍點小聰明,比如功課沒有做完就告訴母親做完了,然後躲在房間裡面看電視,第二天早上五點鐘起床,三筆兩筆,把功課做完。” 母親對兒子的淘氣行為不大在意,但是她在意兒子的學習成績。兒子得到一個好分數,她會認為這是應當的,但如果兒子的分數落到三名之後,她就不會有好臉色。如果更差,比如十名之後,就要挨打。母親打兒子的時候通常都用一根竹尺,堅硬而且具有彈性。兒子在長大成人之後還記得小時候挨打的情形,“那是真打,而不僅僅是恐嚇,所以下手很重,有一次還把尺子打斷過。”

但是再聰明的孩子也不可能次次爭先。有一次成績單發下來,分數不好,開復心裡一陣害怕,怕母親打他,就把分數改了。他改得很有技巧,等母親簽字之後,又改回去,所以母親和老師都沒發現。這對他是個巨大的鼓勵,連續幾天都很得意。然後,他第二次修改自己的分數,不料這一次弄巧成拙,留下痕跡。他覺得這次不可能蒙混過關,索性學著母親的樣子揮一下手,就把捲子扔到水溝裡去。 每個人在少年時期會用自己的方式作一些惡作劇,開復也不例外。此人日後功成名就,一派紳士風度,做事一絲不苟,既聰明又嚴謹。讓你無論如何想像不到,他在童年時代也會有一系列的惡作劇。不過,自從那次失敗的修改成績之後,他就不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因為他發現這個家庭更在意孩子的品格。 “我如果做了一些有損人品的事,無論母親還是父親,都絕對不會容忍。”

1972年春天,開復過完11歲生日之後不久,大哥從美國回來,看到這孩子在如此嚴厲的管教之下讀書,整天被試捲和成績單包圍著,沒有時間出去玩,也沒有朋友,承受著升學的壓力,千辛萬苦拿回一個好分數,也不知道學的東西有沒有用處,忍不住說: “這樣下去,考上大學也沒用。不如跟我到美國去吧。” 那時候中國人出國留學還很少,開復在自己幼小的頭腦裡面,想像不出美國是個什麼樣子。但是大哥了解那個國家,他在開復一歲的時候漂洋過海到美國去求學,如今10年過去,對美國的教育情有獨鍾,對台灣的教育也更加失望,現在眼看這孩子成長起來,就決心要把他帶到那個更廣大的世界中去。 母親從沒去過美國,她受的是中國傳統的教育,但卻出奇地保留了一份開明的天性。就像她能集嚴厲和慈愛兩種完全不同的本性於一體似的,她在很多方面都是矛盾的統一體。一邊日夜督促兒子讀書,一邊又心疼兒子連玩的時間都沒有;一邊為了兒子成績優異感到欣慰,一邊卻又對這種考試到底會把兒子引到何處抱著強烈的懷疑。現在,這位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的母親,居然決定給兒子一片自由的天地。

那一天,母親把手放在兒子的頭上,對他說:“美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很多了不起的人都出在那裡。你就到那裡去吧。” 開復敬畏地看著母親。她是個獨裁的、嚴厲的女人,信奉傳統的中國式教育。過去11年來她把這個孩子牢牢地拴在身邊,要求兒子按照她的意志接受教育。但是現在,她居然讓他自由,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對母親來說,兒子離家的日子是天下最大的一件事,永遠不會忘記,但是一個11歲的孩子還不能理解其中深意。他只記得是坐飛機去美國,不像他的大哥要坐一個多月的輪船。飛機騰空而起,轉眼飛上藍天,這孩子第一次翱翔在藍天白雲間,垂首看到下面那條月牙似的海岸線漸漸模糊。 母親意識到這孩子對她的生命來說是那麼重要,有一種強烈的衝動要把兒子留在台灣,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明白大洋那邊有他的未來,明白他的兒子是屬於全世界的。

最優秀的人都應該屬於全世界,這本來就是這個女人的信念。 多年以後,如同媽媽期待的那樣,兒子成了一個了不起的人。閒下來的時候回首往事,他就“特別感謝母親雖然這麼嚴厲,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我自由。” “現在回頭看,那肯定是決定我一生命運的一件事情。我如果小時候不去美國讀書的話,現在也不會很失敗,但是一定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成功。我在台灣的一些朋友,論聰明程度應該和我差不多,但是我覺得他們的情商比我低很多,溝通能力、寫作能力、眼界、英文水平,都要差很多。我想那是因為我在國外讀書的緣故。” 所以,如果你希望站在“E學生”的起跑線上,那就確立第二個觀念:你不僅僅屬於你的父母,你屬於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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