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社會心理 達爾文告訴你,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第14章 人人都會微笑

一對年輕情侶出現在餐廳大門旁,接待他們的女服務員問:“請問您預訂了嗎?”年輕男士帶著稍許歉意,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只見他咬著下嘴唇,把腦袋從左晃到右,明顯比平時搖頭的時間長。他會責怪自己沒有遵守餐廳的就餐守則嗎?這時,女服務員的眼睛把所有桌子掃了個遍,試圖解決這對情侶的就餐問題。她說:“我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情侶中的那位女士將頭稍稍低下,肩膀也掛了下去,眼睛盯著鞋尖,就像犯了錯被抓了個現形似的。一個小小的、透著害怕的微笑出現在她臉上。 過了一會兒,女服務員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回到了那對幸運兒身邊,看來有辦法了。她說了聲:“跟我來吧!”三個人便朝我旁邊的一張桌子走了過去。寫著“預約”的小牌子被悄悄拿走了,女服務員對情侶眨了眨眼,示意那張桌子可以給他們用。年輕男士有些擔心地看著她,雙腿微曲,還撓了撓腦袋,然後坐了下去。接著女士也坐了下去。兩人面對面,身體前傾,像是要越過桌子抱到一起似的,最後還不忘透過眼角偷偷打量四周。有人看見他們的“罪行”了嗎?自己沒預約,卻佔了一張別人預約的桌子!

而我卻非常感謝這家餐廳,不光因為他們為這對情侶解決了就餐問題,還為我在等待主餐時提供了一個有趣的場景。那兩個年輕人的每一個腳步、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映射出人類社交行為中最基礎的元素之一:對憤怒的抑制。微笑、低頭、屈腿、掛肩等動作使身體變得矮小,這些都是人類行為規律中雖然微小卻十分清晰的信號,用來表明自己沒有任何憤怒的意圖。 對了,那個微笑,您可能會說是友好的象徵。那也沒錯,不過它首先還是一種抑制憤怒的信號。人們說錯話、摔破東西、在街上撞到別人時,緊隨其後的都是一個微笑,好像在說:不好意思,我做了件蠢事、違反了規則、冒犯了您,可我不是故意的,沒什麼惡意,不想找麻煩。把微笑想成友好的象徵也沒錯,因為友好也可以解釋成對憤怒的抑制。一個人總不能既友好又憤怒吧。如果你想表明自己沒有惡意,那麼一個友好的信號就是個好辦法。難道人類的大腦都能這麼理智地運轉嗎?不,當然不會。這與一個天生的行為系統有關,而係統的絕大部分由編了碼的基因組成。在深入討論之前,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我的鄰桌。他們為什麼要發送那些信號呢?不就是來吃點東西嗎?

那位男士和女士是被負罪感玩弄了。他們沒有預約而是佔了別人預約的桌子,從而導致了問題的出現。雖然只是小小的負罪感,可還是現身了;而我們的大腦又非常敏感,即便只是情感、情緒、動機等方面極其微小的變化。這兩人壞了規矩,於是想向眾人表明他們並沒有惡意,不會製造麻煩,也不會襲擊他人,只想乖乖地把麵前盤子裡的菜吃光。不過他們發送的憤怒抑制的信號極其微弱,幾乎不被察覺,可以算作微觀信號,不過起先也只是個微觀錯誤罷了。 服務生帶來了個壞消息:維也納炸豬排沒了。他說:“真不好意思,炸豬排都賣完了,真是對不起,您覺得這個怎麼樣?”他的手顫顫巍巍地指向菜單,又接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這也是對憤怒的抑制,因為他也打破了規則。試想,一個顧客點了炸豬排,那端上來的就應該是炸豬排。服務生的基因指揮他去抑制憤怒:別打我,我知道我錯了,不過錯就至此,不會再嚴重了。 “對不起”是我們時常聽到的一種憤怒剎車,它以語言信號的形式呈現於以上情境中。這個詞語及其發音雖不由基因決定,卻是抱歉的發條,因為道歉就相當於抑制憤怒。在這裡,文化再次對由基因控制的行為做出了補充。基因說“快道歉,抑制憤怒”,文化就找到了一個常用的詞。

講到現在,您可能早就產生了以下疑問。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碰到的這些小情節和憤怒能有多大關係?憤怒不是應該和街頭打群架或者丟炸彈這種事有關嗎?跟去餐館吃飯又沒關係咯。是的,您說的沒錯。不過憤怒無處不在,或者說,隨時會產生,只是它平常到我們都沒有意識到而已。只有憤怒的極端形式,比如打架或發生了武器衝突,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不過幸好這些都只是特例。憤怒深植於我們的社交系統已經好幾百萬年了,各個系統發展到十分精細的程度,使一切都按照固有的軌道進行。事實就是這樣。 在所有動物中,人的社交性最強,我希望您不會因為我再次強調這個觀點而感到厭煩。人和社交性幾乎成了一組同義詞。生活在一個結構良好的群體中,對於一個通過累積而形成文化的高級系統來說,是個理想的營養基礎,而這個系統就是合作。很多動物都會合作,可從來也沒達到人類的精細程度。我們覺得合作很自然,是因為我們總是身處在社會中,在這個社會裡,每個人都通過這樣或那樣的方法為一個巨大的系統添磚加瓦。沒錯,您和我也在其中。因為我們從來沒見過別的情況,也就覺得這再平常不過了。但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就遠遠不止平常了。即使由互相合作的個體組成的最精細的系統,也會被成員間的小摩擦打亂秩序。舉個例子,比如,您和我一起搬動一張很重的桌子,我們可以通過各自抬起一頭,舉到相同的高度,保持一致的腳步,往同一個方向前進來完成,可一旦我覺得您跑得太快而跟您吵起架來,桌子也就搬不遠了。要是桌子再重一些,需要四個人抬,只要其中兩個人之間有矛盾,就別想再往前搬了。合作的人越多,合作系統就越脆弱。合作的個體之間是需要相互配合的。這也就不難想像,要蓋一座摩天大樓需要何等精細的社交結構啊!

對我們的祖先而言,也就是幾萬、幾十萬年前,合作也非常重要。他們得組織好捕獵、築屋和教育小孩的人。其中所需的平衡非常脆弱,因為人多的地方,總會有摩擦甚至衝突。合居的好處很多,比如互相保護、獵食、合作等等,不過也有其不足的地方。對所有高級的、具有社交性的動物來說都是這樣。群體中的成員越多,由食物、社交、利益等原因造成的競爭就越大,遲早會引發衝突。這便是合居的矛盾所在,有得有失。為了避免其中的“失”,便產生了抑制系統,這再次適用於所有具備社交性的動物。每個摩擦,每個潛在的由憤怒引起的衝突,都要在初出苗頭之時抹殺掉。憤怒的代價太高了,而合作的好處大到,一旦失去,人們就無法生活。抑制系統可以通過發送行為信號,使集體中的每個成員都能向別人清楚地表明自己沒有生氣,合作可以照常進行。一個經過訓練的人能觀察到無數個具有這種功能的信號,那就不光是在餐廳裡了。

不通過語言來表達——也就是無聲的行為,在憤怒抑制中已經存在很久了,而且散佈極廣。所有這些信號都可以通過一個現象來總結:將自己的身體矮小化。它們與表現出強勢的信號恰恰相反,那些信號會使人變得高大。在抑制憤怒的過程中,人的肩膀會下垂,膝蓋會微曲,頭也會低下,眼睛也常會看著地面,絕不會盯著另一方。盯著別人,對包括人類在內的所有靈長目動物來說,通常都意味著憤怒。再者,我們的文化通過詞句補充了生物遺傳中抑制憤怒的象徵:“對不起”“別生我的氣”“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等等。數數看我們每天在日常對話中要用多少次這類語句啊。 又要說到微笑了。起先,這是一個用來減緩摩擦和衝突的剎車。當我們被介紹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時,會立刻送去一個微笑。不管這個笑容多麼微小,那揚起的嘴角總能讓對方感到安心。我們想說的是:雖然我不認識你,但絕不會無緣無故打你。如果跟您握手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沒有發生絲毫變化,那他(她)要么就是有壞心眼,要么就是面癱,要么,他天生就是顆酸李子,想不到要表達友好,從而抑制憤怒。由此我得出了一個獨創的結論:沒有人不會微笑!合作是人類的核心,只能通過不斷地抑制憤怒來保持運行,微笑是其中最重要的元素,也是人類固有的。也許我的話說得重了些,不過肯定沒錯。

當然了,生活中一定會出現您完全不想抑制憤怒的情形。比如您的妻子跟一個同事跑了,同事還有膽子打電話來讓您去取妻子的內衣。那您就只能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了,完全不用抑制內心的憤怒。說到這兒我就不再闡述下去了,再說就該跑題了。不過最後再想一想,打仗的時候,戰爭是如此的獸性,不允許士兵接受敵方可能發出的抑制憤怒的信號。誰都不用考慮降低自己的憤怒。 吃完甜點,我又看了看那小兩口。男士一邊跟服務生說話,一邊指著賬單,眼裡透著憤怒。我完全不用去猜賬是不是結錯了,服務生臉上的苦笑和帶著歉意的眼神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為了把所有的憤怒都扼殺在萌芽階段,我決定就不結賬了。看,進化也有便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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