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社會心理 達爾文告訴你,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第4章 妄想症是病嗎?

數學家生病了,於是給他的家庭醫生打電話。他按照說明書上的要求,把體溫計插進身體表面的某個器官裡,等了十分鐘。從數學的角度來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 “您哪兒不舒服?”醫生問。數學家的回答是:“我發燒了!”“體溫多少?”“正好37度3。”病人精準地回答道。 “這就要我跑一趟嗎?拜託,你沒有發燒!”可這位數學家馬上給出了自己的分析:“發燒就是溫度高於正常體溫,對吧?正常體溫是37度,沒錯吧?37度3不是高於37度嗎?所以說我發燒了,這才給您打的電話。”醫生嘆了口氣,說:“要我說,38度以上才算發燒……”數學家不滿地說:“高於37度就是發燒了……”一場讓人飆汗的討論就這樣開始了。 這兩位先生到底誰有道理呢?您可能會支持醫生。但您和我通常都跟那位數學家一樣喜歡爭個黑白是非。我們要么健康,要么生病,要么發燒了,要么沒發燒。我們的身體或精神要么運作正常,要么不正常;你要么是異性戀,要么就是同性戀……這個“生病”的數學家和惱怒的醫學家之間的爭議,說明了在黑與白之間還存在著灰色。體溫37度3並沒有生病的跡象,所以你沒有生病。我們是逐漸從“沒有發燒”走向“發燒”的。

即使這件事看上去再細小,也說明了一個問題。我們通常不分層次地進行思考,持有非黑即白的是非觀。循序漸進的過程,比如從健康的狀態漸漸過渡到生病的狀態,是個很普遍的現象,不僅存在於行為中,也存在於我們的精神世界裡。 透過生物學眼鏡來看,從正常到不正常的漸變過程就容易解釋了。我們的身體和精神不是數據化的——不是一就是零,不是開就是關——而是由許多模擬信號疊加組成的(請允許我用一個電腦術語)。萬事萬物都有過渡期,即中間轉變期。最新一次關於妄想症的研究很好地說明了這點。對一個行為生物學家來說,通過達爾文主義的方法來看待這種病症是非常有趣的。妄想症通常被視為一種不正常的精神狀態,只會出現在精神有問題的人身上。他們極其害怕遭到他人的指責或批評。這真的是種心理疾病嗎?難道可以就這麼非黑即白地下定義嗎?我覺得不行,因為和預想中的比起來,我們的妄想行為要多得多。妄想在人類的大腦裡隨處出現。我剛才提到的那項最新研究就很好地印證了妄想“遭到他人指責”的日常性。研究指出,三分之一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都體現出妄想症的某種形式。哎喲,聽起來真嚇人,我們中的三分之一都有精神病嗎?還是我們對人類的理性行為和爭論能力有錯誤的認識呢?好像確實是這樣,日常生活中,理智很少出現。如果我們不停地觀察自己,就會清楚地發現,在很多情況下我們都受到情感和感覺的牽制,而它們持續位於人類意識的較低層面。分析一下人類情感的豐富程度,就能得出以下結論:妄想,根本就沒有那麼奇怪。

那項研究中的實驗很有趣,同時給出了行為學研究中一種全新的研究方法。我可以毫不愧疚地把那些實驗當成範例來介紹,因為它們非常新穎,在將來,一定會有許多行為學研究者沿用這種方法。請注意我的預言:十年內,我們一定會看到無數以這種模型為基礎展開的行為學研究。到底是哪種模型呢?就是虛擬畫面。參加實驗的人都會拿到一個超級先進的頭套——其實是一種眼鏡,通過這種儀器,人們的眼前會呈現出一個虛擬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比如,參與者在幾節地鐵車廂裡行動自由。他們會遇到一些人——其實是些虛擬頭像,這些人都做著最平常的事,安靜地看報,不去管參加實驗的人,而有些人則會擋路,還有很多其他的情況。結果,三分之一的實驗參與者都說他們被別人注視的概率高於平時,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也就是說,這些人身上出現了妄想的現象。而這種現象就發生在日常生活環境中,雖然那個環境是虛擬出來的。參加實驗的人之前還要做幾項心理測試,從而檢測出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的恐懼程度和對自己的看法。測試結果分析表明,在地鐵裡出現妄想反應的那組人,之前就有恐懼感或者會習慣性地低估自己。

對人類感情的生物基礎有良好的理解——比如感情由進化產生、鍛造——就能擁有一個純理論基礎來做出預言:遭受他人指責的妄想不僅存在於一些不正常的特例人群身上,也存在於我們每一個正常人中間。實驗通過虛擬頭像驗證了這個預言,確實有趣。然而事實到底如何,我們又該對感情有哪些了解呢? 第一,恐懼是一種基礎感情,產生於大腦的杏仁體裡。杏仁體的運作速度極快,脫離於我們的意識。 在我們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一些可怕的畫面前,杏仁體就已經恐懼地做出了反應。所以我們才會對那些通常用理性思考不會產生恐懼的事物,輕易就產生恐懼感。舉個草叢裡的水管的例子吧。人類靠理性的觀察,把這個東西歸類於一種沒有危險的橡膠製品,可以在花園裡使用。可是在這種意識產生之前,杏仁體可能就把它看成了一條蛇,從而產生了驚嚇反應。這其實很容易解釋:在人類歷史中,水管是後來才出現的。倘若我們的祖先看到什麼像蛇的東西,就會以為是蛇。杏仁體的優點是反應迅速,腦核中能立刻產生一個小小的障礙,跟過度敏感似的,而這個小小的障礙可能會對人類的恐懼產生相當大的影響,使人有時產生的恐懼過多,有時又太少。先前參加實驗時產生很多妄想的人,本身的恐懼感就很強,也就是說,他們的杏仁體可能比常人要敏感。不過這不是什麼特例。

第二,杏仁體不能自由運行,要受到現代人類大腦——尤其是新皮層——的控制。大腦這個部分的理性程度較高,會時而剎車減速。這種控制是有益的。倘若杏仁體不斷地大呼謀殺、火災,那人類的正常功能就會陷入混亂之中。不過這種來自新皮層的監督也有偏離軌道或者功效不好的時候,比如剎車過猛或太弱。理性控制中的一個小障礙可能會增加恐懼感產生的概率,這也可能發生在那些參加實驗的人身上。和杏仁體相反,新皮層能將地鐵裡乘客的眼光或態度相對化,化解其中包含的危險信息。可是,如果與杏仁體交流不善,人就可能產生妄想。 第三點中要提到的是荷爾蒙催產素。用最初的進化論術語來說,這最初是一種為生育和母乳喂養服務的荷爾蒙,而後才發展成一種社交荷爾蒙,能減弱人類天生對他人的不信任感。信任感的提升大大地促使人類去尋找交流。可血液中荷爾蒙的數量不是一成不變的,會因環境和血液循環一直處於變化的狀態。況且人與人之間也有所不同,不是每個人都能產生同等數量的荷爾蒙。有些人擁有的催產素低於平均值,對他人的信任感也就相對較低,會較快察覺他人眼神或行為中的某些敵意。這些人就比較容易產生妄想。

簡而言之,杏仁體可弱可強,理性的控制可多可少,血液中的催產素也一樣。如果這些因素同時處於“弱勢”,人體中正常的浮動就使人類的妄想行為成為可能。那個利用虛擬地鐵車廂和乘客的實驗性研究就驗證了這個預言。看來,在黑與白之間還存在著很多日常的灰色。 醫生離開了數學家的住處,那個爭議還沒有得到解決。 “37度3就是高於37度!”醫生沒好氣地上了車,嘴裡還在嘟嘟囔囔:“可是數學家先生,生物是非常複雜的,不能只套用幾個公式!”不過他還是給病人開了藥,算是個安慰劑吧。只要體溫計下降零點幾度,從數學的角度來說就是藥物起了作用,那麼結局就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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