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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在巴爾扎克葬禮上的演說

領導口才全書 李树斌 1596 2018-03-18
各位先生: 方才入土的人是屬於那些有公眾悲痛送殯的人。在我們今天,一切虛構都消失了。從今以後,眾目仰望的不是統治人物,而是思維人物。一位思維人物不存在了,舉國為之震動。今天,人民哀悼的,是死了有才的人;國家哀悼的,是死了有天才的人。 各位先生,巴爾扎克的名字將長留於我們的時代,給未來留下光輝的線路。 巴爾扎克先生參與了19世紀以來在拿破崙之後的強有力的作家一代,正如17世紀一群顯赫的作家,湧現在黎希留之後一樣——就像文化發展中,出現了一種規律,促使精神統治者承繼了武力統治者一樣。 在最偉大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第一等的人;在最優秀的人物中間,巴爾扎克是最高的一個。他的理智是壯麗的、獨特的,成就不是眼下說得盡的。他的全部書僅僅形成了一本書:一本有生命的、有光亮的、深刻的書,我們在這裡看見我們的整個現代文化走動、來去,帶著我說不清楚的、和現實打成一片的驚惶與恐怖的感覺。一部了不起的書,他題作喜劇,其實就是題作歷史也沒有什麼,這裡有一切形式與一切風格,超過塔席特,上溯到徐艾陶諾,經過博馬舍,上溯到拉伯雷;一部又是觀察又是想像的書,這裡有大量的真實、親切、家常、瑣碎、粗鄙,但是驟然之間就是現實的帷幕撕開了,留下一條寬縫,立時露出最陰沉和最悲壯的理想。

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這部龐大而又奇特的作品的作者,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加入了革命作家的強大的行列。巴爾扎克筆直地奔到目的地,抓住了現代社會肉搏。他從各方面揪過來一些東西,有虛像,有希望,有呼喊,有假面具。他發掘惡習,解剖熱情。他探索人、靈魂、心、臟腑、頭腦與各個人有的深淵。巴爾扎克由於他天賦的自由而強壯的本性,由於理智在我們的時代所具有的特權,身經革命,更看出了什麼是人類的末日,也更了解了什麼是天意,於是面帶微笑,心胸爽朗,擺脫開了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研究,不像莫里哀,陷入憂鬱,也不像盧梭,起憎世之心。 這就是他在我們中間的工作。這就是他給我們留下來的作品、高大而又堅固的作品、金剛岩層堆積起來的雄偉的紀念碑。從今以後,他的聲名在作品的頂尖熠熠發光。偉大人物給自己安裝座子;未來負起放雕像的責任。

他的去世驚呆了巴黎。他回到法蘭西有幾個月了。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希望再看一眼祖國,就像一個人出遠門之前,要吻抱一下自己的親娘一樣。 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飽滿的;作品比歲月還多。 唉!這強有力的、永不疲倦的工作者,這哲學家,這思想家,這詩人,這天才,在我們中間,過著暴風雨的生活。充滿了鬥爭、爭吵、戰鬥、一切偉大人物在每一個時代遭逢的生活。今天,他安息了。他走出了衝突與仇恨。他在同一天步入了光榮,也步入墳墓。從今以後,他和祖國的星星在一起,熠耀於我們上空的雲層之上。 你們站在這裡,有沒有羨忌他的心思? 各位先生,面對著這樣一種損失,不管我們怎樣悲痛,就忍受一下這些重大打擊吧。打擊再傷心,再嚴重,也先接受下來再說吧。在我們這樣一個時代,不時有偉大的死亡刺激充滿了疑問與懷疑論的心靈,因而對宗教發生動搖;這也許是適宜的,這也許是必要的。上天使人民面對著最高的神秘,對死亡加以思維,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死亡是偉大的平等,也是偉大的自由。

上天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因為這是最高的教訓。一個崇高的心靈,氣象萬千,走進另一世界,他本來搧著天才的看得見的翅膀,久久停在群眾的上空,忽而展開人看不見的另外的翅膀,驟然投入了不可知。這時候個個人心所能有的,只是莊嚴和嚴肅的思想。 不,不是不可知。不,我在另一個沉痛的場合已經說過了,我就不疲倦地再說一遍吧:不,不是夜晚,而是光明;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不是空虛,而是永生。你們中間有誰嫌我這話不對嗎這樣的棺柩,表明的就是不朽。面對著某些顯赫的死者,人更清清楚楚地感到這種理智的神聖命運,走過大地為了受難、為了洗淨自己。大家把這種理智叫做人,還彼此說:那些生時是天才的人,死後就不可能不是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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