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悠悠南北朝·宋齊北魏的紛爭史

第28章 七、陸俟單馬平叛

撲滅蓋吳起義,陸俟立了大功,拓跋燾也很高興,把他召回平城,給他加官晉爵。陸俟出身拓跋氏的鮮卑舊部,祖上就一直追隨北魏首領征討諸侯,屢立戰功。 “陸”這個姓氏,是半個世紀後魏孝文帝遷都改制的時候改的漢姓,也就是說,在拓跋燾的時代,陸俟可不是姓陸的,而是姓步六孤,也作步鹿孤(Bulgar)。這個姓在鮮卑內部屬於大姓,我們後面將會提到,它在鮮卑八姓中排名第二,地位相當高。 拓跋燾北征柔然,西討北涼,都不忘了把陸俟帶在身邊。陸俟其貌不揚,五短身材,在軍中卻頗有威信。拓跋燾讓他負責都督輜重,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務。蓋吳起義中,陸俟的職位是都督秦、雍兩州諸軍事,鎮守長安。他的長處是有頭腦,有手段,政治敏感度高,常能準確預言形勢,讓人不服不行。拓跋燾曾誇他:“卿身乃短,慮何長也。”就是說別看你長得不高,考慮問題卻頗為長遠啊。

蓋吳失敗後,另外的一支盧水胡人在安定叛亂,首領叫做劉超,叛軍數以萬計。拓跋燾吸取了對付蓋吳的教訓,不立即派兵去鎮壓,而是下詔讓陸俟想辦法。拓跋燾說:“秦川之地極為險要,併入我國還沒多少年,那裡的官民沒能享受到足夠的恩澤,所以呢,這幾年來叛亂暴動屢屢發生。現在這個劉超又憑藉地利關險,不順從王命,很讓人頭疼。朕若給愛卿重兵,則劉超等叛軍必然合兵一處,據險對抗,未必容易攻下來;如若給愛卿輕兵呢,又恐怕制服不了他們。我看,也不用給兵了,愛卿以謀略來平定這幫子反賊,相機行事。”於是再次加封陸俟為都督秦、雍諸軍事,出鎮長安,對付劉超。 拓跋燾這個皇帝,雖崇尚武力,卻也並不忽視用其他方式不戰而屈人之兵。在戰場上他喜歡出奇出巧,而不僅僅依靠人多勢重去征服敵人;在戰場之外,他也更懂得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消滅敵人的軍事力量或許重要,但消滅敵人的反抗意志,並得到更多的民心,則更為關鍵。比如對付柔然時,採用軍事行動予以消滅自是主要方針,同時他又拉攏聯合與柔然矛盾極深、受到柔然奴役的高車各部的力量,結果在與柔然的連年戰爭中,越打越強,騎兵隊伍也越來越壯大。

拓跋燾的這份詔令既反映了他的治亂方針,也反映了他對於陸俟這個老部下的無比信任。試想沒有對一個人的膽識智略的充分了解,是怎麼也不可能寫出拓跋燾那樣一段話語的。 陸俟明白拓跋燾的心思,追隨皇帝多年,只需一個信號,便可心領神會。劉超的上萬叛軍剛剛樹起大旗,又有地利之便,正是最為狂妄強盛之時,這時候上去硬碰硬,保不准就做了“拓跋紇第二”,劉超也完全可能鬧得比蓋吳還大。所以陸俟也不張揚,自己一個人騎一匹馬,就去長安上任。 劉超軍中探馬來報,說朝廷派來的這個陸俟,也不帶兵,也不打仗,看起來是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了。劉超心想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不把陸俟放在眼裡。 陸俟一到長安,便四處張貼告示,宣揚朝廷的寬大政策:對於反叛勢力,只要與朝廷合作,不搗亂,一律既往不咎,還可以做官。為了表明誠意,陸俟又派人到劉超營中,向劉超提出娶他女兒為妻,結為姻親。

有這樣的好處,劉超自然不會放棄,但他仍然十分警覺,沒有投降的意思。陸俟修書一封,向劉超提出,願帶帳下兵士,前往拜見劉超,共商兩家之好。劉超那邊很快就回信說:“你要來就來,帶的人若超過三百名,我就以弓馬相迎;帶的人若不足三百名,我就以酒食相待。”字裡行間透出地頭蛇的殺氣:你要人多,咱們就直接兵戎相見,諒你人再多也多不過我的上萬兵馬;你要是人少,我就觀望一下,要是不老實,同樣可以給你搞個鴻門宴,教你有來無回——這買賣看起來只賺不賠。 陸俟是個聰明人,他之所以要去見劉超,目的有二,一是向劉超示弱,使其放鬆警惕;二是到劉超營中探看虛實,以確定將來的行動計劃。劉超既然說得這麼明白,他也就不含糊,帶上兩百名兵士,前往探營。

劉超聽說陸俟和他的手下果然來了,而且人數稀稀拉拉的,對自己構不成威脅,便命人擺下酒席伺候,同時也不放鬆警惕,身邊將士大多穿戴刀甲,嚴加防備。陸俟見了劉超,兩邊寒暄一通,陸俟也大致看穿了劉超的架勢。酒席間,陸俟不說大義之辭,只與劉超觥籌相錯,杯酒言歡,喝得酩酊大醉,一個勁地喊著過癮。劉超等人見此情景,以為陸俟真和他們一條心呢,早沒了殺意。酒席散盡,陸俟竟然要由手下將士們扶著,才回得了長安。 回到長安,酒也醒了,陸俟立時換了一個人(呵呵,也不知是真醉假醉,反正聰明人總能在該清醒的時候清醒,在該沉醉的時候沉醉,愚蠢的人則正好相反,總是在該沉醉的時候清醒,在該清醒的時候沉醉)。他對部下說:“我們可以搞定劉超啦。”他在長安城裡的守兵中秘密挑選了五百名精壯之士,組織他們嚴格訓練,並給他們做思想工作,說國家的恩情多麼多麼高,你們呢,只要奮勇爭先,拼死殺敵,將來必能光宗耀祖,封妻蔭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些確是實話,北魏初期尚武,統治者對於立了軍功的將軍士兵,給予的待遇非常高。士兵們受了激勵,紛紛對陸俟說:“咱們這些人到死都跟著陸公,決無二心!”

陸俟看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戰鬥力也提升上去了,就帶上這些士兵,以出獵為名,去見劉超,出發時說得清楚:“今天咱們要找機會除掉劉超,諸位但等我與劉超會面,席間以酒醉為號,便一齊下手。”士兵們各自領命。 劉超聽說陸俟打獵順路來見他,以為又找他敘舊呢(你還真以為你是個人物呢,看一眼也就明白你的底細了),便讓人再次擺下酒席,招待陸俟。這回陸俟雖有五百名隨從,劉超鑑於上一次的經歷,不再小心設備。 陸俟的表現與前一次無異,也是相見甚歡,說些哥倆好的話,拼命地喝酒,劉超就陪著喝。喝著喝著,陸俟有了幾分醉意。左右上前攙扶,陸俟卻執意不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要上馬出營。劉超不知底細,趕忙到馬前送他。陸俟翻身上馬,臉色突變,對著劉超大喝一聲,從腰間拔出佩刀,手起刀落,將劉超人頭砍下。兵士們早已會意,各自拔出武器,高呼猛進,擊殺劉超的部下。劉超營中一時大亂,哪裡抵擋得住這五百精兵,死傷數千人,剩下的舉手投降,劉超的叛亂就此平息。

拓跋燾大喜過望,再次把陸俟調回京都平城,升他的官。陸俟單馬鎮長安,終於不辱使命,表現得有膽有識,以最小的代價平定了潛在的大亂。 《魏書》評價他只用八個字:“威略智器有過人者”,一個字都沒有說錯。 此後北方的各地胡人雖還有零星叛亂,但已難成氣候,拓跋燾進一步鞏固了他河東、關中、涼州等地的統治後,就要北上討柔然了。 北魏對付柔然的一大問題是,柔然背靠廣袤的沙漠,迴旋空間極大,打不過北魏,就可以一直往北逃,北魏騎兵機動力雖強,但對付遠遁漠北的柔然人,不要說追不上,經常連找都找不到。吳提做可汗以來,柔然衰微,很少與北魏軍隊正面對抗,客觀上反倒減小了柔然的損失。吳提在位的十六年中,北魏征討柔然經常因為找不到敵軍,又缺乏水草,而半途而廢。吳提死後,他的兒子吐賀真繼任可汗,依然秉承這一策略,效果卓著。

太平真君九年(公元448年)開始的與柔然的戰事,源自西域悅般國(作般悅國)的遣使來朝,與北魏相約合攻柔然。悅般國在北魏以西萬里之外,據稱是北匈奴的一支後裔,風俗言語近於高車而遠於柔然。他們的首領與柔然結下了梁子,苦於實力太弱,只得讓人來北魏求援。 悅般國內有不少溫泉資源,放到現在應該也屬於療養旅遊勝地。悅般使者朝貢之外還帶了一名宣稱有法術的人,能夠將人割破血脈,放血數升,然後用藥草治療,一會兒便能止血,再養個一個月,就能恢復正常,連瘢痕都不會留下。拓跋燾下令從監獄裡帶一些死囚按照使者的說法進行試驗,果然不假。拓跋燾見有這麼好的藥草,便問使者哪裡能採到。使者神秘一笑,說:“奧妙之處在於我們這位法師,而不在於藥草。這種藥草,在中原各地的名山中都能找到,陛下可以派人依樣去尋,然後由法師傳授醫治的法術。”拓跋燾徹底拜服,對悅般國使者的言語深信不疑(神秘主義的東西自古而今都是一脈相承,很多特色千年不變,上至九五之尊,下至平頭百姓,都有可能成為它的崇拜者。君不見悅般國使者的這些宣傳手段,今天還被許多人用來“發財致富”)。他下令全國戒嚴,準備出兵討滅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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