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這才是岳飛

第85章 風塵惡

這才是岳飛 覃仕勇 3489 2018-03-16
在岳飛臨刑前的一個月(紹興十一年,1141年十一月),趙構和秦檜已經在金人送來的和約書上簽字。 這次的和議合同比紹興八年(1138年)那一次更苛刻,其內容有: 就是這樣一份不平等的和約,秦檜還擔心給金人寫制詞的人“不能悅虜”,就把這個重任交給了自己的養子秦熺和心腹程克俊,告訴他們要放開思想顧慮,放開手腳,極盡所能向金人表達歌功頌德和感恩戴德的心情,一切“必欲如其所要者”。 於是,在秦檜的指導下,一篇偉大的文告誕生了,文告上宣稱,和議是“非常之盛事”,此後“敢忘莫報之深恩”。 文告發出,趙構心神不寧地等待著金人的回复。 金國根據趙構的懇切申請,撰了一道《冊文》,雲:“諮爾宋康王趙構,不弔,天降喪於爾邦,亟瀆齊盟,自貽顛覆,俾爾越在江表,用勤我師旅,蓋十有八年,於茲。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禍,涎誘爾衷,封奏狎主,願身列於藩輔。今遣光祿大夫、左宣徽使劉筈等持節冊命爾為帝,國號宋,世服臣職,永為屏翰。嗚呼欽哉,其恭聽朕命!”大功告成!認認真真地讀遍了《冊文》上的每一個字,趙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放心去睡了。

岳飛三人遇害的第二年春,“證人”董先被帶到臨安。最先接見他的是奸人秦檜,秦大奸人滿臉堆笑,做出一副親熱的模樣,撫摸著董先的肩頭,說:“你用不著緊張,皇上召見你,只是想讓你證明一句話,證明了就可以回去。”(“止是有一句言語要爾為證,證了,只今日使可出。”) 岳飛父子橫遭慘死,人心震恐,朝野上下,噤若寒蟬。 在血色恐怖下,董先當年獨據橋頭,單騎退敵的威風和霸氣消失殆盡,表現得唯唯諾諾、誠惶誠恐。 被秦檜的兩名黨羽帶到了大理寺,董先一見到刑吏,馬上“叩伏”,有問必答,對方要什麼樣的答案就說什麼樣的答案,說到對方滿意為止。 秦檜得知董先這麼乖巧,就沒怎麼為難他,很快將他釋放了。其後,姚政、龐榮、傅選三人因為主動附會指證岳飛的罪狀,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升遷。王俊更是因為揭發有功,官職一下子就從左武大夫、果州防禦使轉為了正任觀察使。万俟辦事得力,審訊有功,被秦檜薦為參知政事。楊沂中積極引岳飛下獄、負責監斬有功,拜少傅,後來又封恭國公、拜少師,數次出任樞密使,封同安郡王,“賜玉帶,朝朔望”。

相比之下,張俊枉做小人,他“力贊和議,與檜意合,言無不從”,滿以為追隨秦檜整倒了韓世忠和岳飛,自己就是軍界中的頭牌,可以獨攬全國軍隊的指揮權。可是到頭來,秦檜卻把整韓岳二人的手段轉用在他的身上:指使黨羽江邈彈劾張俊,說他的心腹握兵於行在,爪牙擁兵於上流,“他日變生,禍不可測”,到後來竟然指證他謀國篡位、罪大惡極。將張俊整得丟官棄職,晚景淒涼。 王貴在開始的時候,不肯和秦檜合作,於是秦檜指使王俊改了口供,說岳雲寫的那封信,上面的收信人除了張憲外,還有王貴。 王貴聽到這個消息,大驚,趕緊“抗章而自列”,“引疾以為辭”。 宿將牛皋反應沒有王貴快,事情過了很久,他還在為和金人議和的事心存不滿,經常藉酒發牢騷,結果被田師中命人在酒裡面放了一點兒東西——耗子藥,毒死了。牛皋臨死時,不無沉痛地說:“我年逾六十,官至侍從,已經滿足了,但可恨的是,故土未復,我不能戰死疆場,反而死在家中,不甘心啊!”(“皋年六十一,官至侍從,幸不啻足。所恨南北通和,不以馬革裹屍,顧死牖下耳!”)

此外,岳飛軍中的多名將佐和幕僚,如王敏求、楊浩、邢舜舉、朱芾、李若虛、高穎、王良存、夏珙、黨尚友、張節夫等,全被貶遭流放。 曾為岳飛仗義執言的趙士褭、何彥猷、李若樸、薛仁輔、於鵬、孫革、王處仁、蔣世雄,智浹、劉允升、範澄、劉洪道、張戒等,或為高官,或為宦官,又或是布衣,無一例外地遭到了迫害,或貶或流放,或下獄,或處決,或暗殺,其手段狠毒、慘烈,令人髮指。 就連秦檜的黨羽何鑄,由於“謂議獄不合”,也被秦檜開除了“黨籍”,趕出朝廷。 經這樣篩過一遍,中外大權,盡歸秦檜。史稱,“殿堂之上,莫非秦氏朋黨;朝野衝要,無不檜賊爪牙。” 既然恨岳飛,“恨”屋及烏,喪心病狂的秦檜又下令將岳州改名純州,其節鎮的岳陽軍改為華容軍。

然而,公道自在人心,時間會證明一切。 南宋使臣洪皓當時被金人扣押在燕京,聽到岳飛的死訊,萬分悲痛地寫信給趙構說:“金人所畏服者惟飛,至以父呼之,諸酋聞其死,酌酒相賀。”
紹興十二年(1142年)七月,金人按照和議上的約定,將趙構的母親韋氏及趙佶的棺槨遣送回國。 趙佶的屍體已被金人拿去煉油,棺槨裡裝的只是一截焦木。一百多年後(至元二十二年,即1285年),元朝“江南釋教總統”楊連真迦指示宗允等人以報復羅銑為由盜掘宋皇帝陵墓,他們在趙佶的棺槨裡發現的,就是這一截焦木,及少量隨葬品,僅此而已。 關於趙佶之死,《南燼紀聞》上有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詳細記錄:說有一天早上,北風凜冽,滴水成冰,少帝趙恆從自己居住的土坑爬出來去給父親請安,發現父親已“僵踣死矣”。不由得悲從中來,號啕大哭。附近的女真人全被驚動了。趙恆想將父親就地掩埋。而女真人卻說:“我們這兒沒有埋葬的習慣,那太浪費了。但凡死了人,必用烈火燒他的屍體,煉油,燒到一半,就將之拋入州北的大石坑中,煉出的油可以用來點燈,給大地帶來光明,造福人類。”(“此間無葬埋事。凡死者必火燒其屍,及半,即棄之州北石坑中。由是此水可以作燈也。”)話音剛落,就衝進來一群惡狠狠的人,不由分說,用木棒架起屍體就走。

趙恆跌跌撞撞地一路跟從。到了北面的大石坑,這夥人“架屍於上,用荼鬱木焚之”。趙恆制止不了,“跳號大慟,亦欲跳入坑中”,眾人死死拉住不放手。他們並不是惋惜趙恆的性命,而是說:“昔年曾有活人躍入,此水頓清,不可作油。”(“昔年曾有活人躍入,此水頓清,不可作油。”) 趙恆求死不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問:“今日是何日?”好心的女真人告訴他:“天眷三年(1141年)正月十八日也。” 靖康之變中被金人擄去的所有女子都遭受到女真人的凌辱蹂躪,趙構的母親韋氏和他的兩個妻子以及兩個女兒也不例外。韋氏先在洗衣院做老妓,後從良嫁給了蓋天大王為妾,並且生下了兩個孩子。 蓋天大王本名叫賽里,後來在女真人的改名風潮中改名叫完顏宗賢,《南渡錄》、《竊憤錄》、《南燼記聞》等書都記載有蓋天大王沾沾自喜地吹噓:“自今以後,趙構須喚我阿爹。”

趙構的妻子邢秉懿在北行途中,被金人“以墮馬損胎”,到了金國,於天會九年(1131年),替吳乞買產下一子,被封為建炎宋國夫人。 金人凶狠地殘殺趙構的父兄,沒人性地姦淫趙構的母姊妻女,令人髮指地屠戮宋朝臣民,跋扈驕橫地侵占宋朝疆土,滅亡北宋,趙構卻奴顏婢膝地對金使自稱臣構。趙構親率文武百官在臨平鎮奉迎韋氏,韓世忠也隨駕而行。韋氏見了他,驚奇地說:“你就是韓將軍嗎?我在北方久聞你大名了!” 韓世忠“嘗中毒矢入骨,以強弩括取之,十指僅全四,不能動,刀痕箭瘢如刻畫”。韋氏見了,唏噓不已,慰勞再三。 韓世忠答道:“臣以布衣,因戰功而位列王公之位,仰天恩,才得以保全性命,今生無憾了!”(“吾以布衣百戰,致位王公,賴天之靈,保首領得以保全,已無憾事了。”)韋氏然後扭頭問道:“怎麼沒見到大小眼將軍(指岳飛)?”一句話,在場的人無以為對。

經過了好一陣尷尬,才有人悄悄地告訴她說:“岳飛已經被賜死了!” 韋太后一震,跳了起來,責問趙構:“宋金對峙,全仗韓岳二將,你怎麼要賜死岳飛?”趙構默然不答。 金使夜裡在驛館下榻,悄悄問館伴者,說:“岳飛以何罪死?” 館伴者支支吾吾地答道:“意欲謀叛,被手下人告發了,所以被賜死了。”(“意欲謀叛,為部將所告,以此抵誅。”) 金使的眼裡閃爍著嘲弄的神色,說:“江南忠臣善用兵者只有岳飛,治軍嚴,所到之處,秋毫無犯。項羽之所以失敗,皆因其不用范增也,岳飛堪比江南之范增,趙構竟棄之不用,難怪會敗在我大金手中,活該如此!”(“江南忠臣善用兵者,止有岳飛,所至紀律甚嚴,秋毫無所犯。所謂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為我擒。如飛者,無亦江南之范增乎!”)

館伴者語塞。 秦檜知道了這事兒,命人封鎖消息,將館伴者貶斥為民。 這時候的秦檜,因為和議已成,“挾虜勢以要君”,借金國靠山的勢力稱“盟書所載,不許以無罪去首相”,開始了一個長達十九年的相權統治時代,使人們“知有秦檜,而不知有朝廷”、“生殺廢置,惟己所欲”,權欲熏天,不可一世。 以至於趙構為了提防他,不得不在靴中暗藏匕首,以備不測,直到秦檜死了,他才如釋重負地說了一句:“朕免得膝褲帶匕首。” 儘管趙構和秦檜瘋狂地箝制人民的言論,可是民間的百姓依然家家戶戶張掛岳飛的遺像,早晚供奉,奉祀不衰,岳飛儼然成了天王級的偶像人物。鄂州城內的旌忠坊,還悄悄地為岳飛設了忠烈廟。 南宋大詞人劉過曾做《六州歌頭·題岳鄂王廟》,詞云: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