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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張俊柘皋推責

這才是岳飛 覃仕勇 4007 2018-03-16
岳飛等各路抗金部隊,奉命南撤,全線收緊。 但金兵卻趁勢緊逼。紹興十年(1140年)年末,兀術派孔彥舟重佔東京,既而奪取了穎昌、淮寧、蔡、鄭等河南之地。 韓世忠被迫從淮陽軍城下撤軍,楊沂中從宿州(今安徽宿州市)敗退,河朔義軍先後被撲滅。 兀術於紹興十一年(1141年)正月,又率五太子阿魯補、龍虎大王完顏突合速、鎮國大將軍韓常等將,號稱十三萬大軍,避開由岳家軍駐守的湖北、京西戰場,進擊壽春府,準備從壽春(今安徽六安市壽縣)渡過淮河。 趙構聽說戰事又起,連忙強打精神,命令正在臨安述職的淮西主將張俊還建康出兵迎敵,同時命淮北宣撫判官劉錡自太平州(今安徽當塗)渡江,以援淮西。 張俊的淮西軍有八萬人,劉錡有兵兩萬,匯合起來堪堪十萬人。為了能與金人十三萬大軍相抗,趙構又命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率三萬殿前軍前去增援。

正月十九日,金兵攻陷壽春,在淮水架設木橋,引渡後軍。 二十五日,劉錡抵達廬州,駐兵城外。這時,曾經的順昌最佳搭檔、樞密直學士廬州知府陳規病逝,城中只有宣撫司統制官閔師古的兩千餘人,守城的檑木、滾石之類的器材奇缺,官吏軍民四散奔逃。 劉錡在城內巡視了一周,良久,嘆道:“城不足守也。”當日冒雨整軍,與閔師古率眾南撤。 二十六日,金虜大軍入廬州,探知宋軍剛撤離不久,遂發輕騎追擊。 劉錡部只有三百馬匹,以步兵為主,行動緩慢,在西山口被金騎兵追上。劉錡親自率騎兵殿後,刀戈西指,列陣以待。 金軍追騎遠遠望見是劉錡的旗號,嚇了一大跳,逡巡不敢逼近。 兩軍對陣多時,終究不敢輕舉妄動。 二十七日,劉錡結陣徐行,號令諸軍共赴東關(今安徽巢縣東南),擇佔地利,依水據山,控扼金軍通往長江之路,等待張俊、楊沂中前來兩軍會師。

金人渡淮後,淮南百姓全部移居江南,江南百姓則準備往更南遷徙,淮南的安危全係於劉錡一軍。 而金兵雖然佔據了廬州,但也只是遣兵入無為軍(今安徽無為無城鎮)、和州(今巢湖市和縣)境內剽掠,不敢舉兵渡江,擔心劉錡從背後掩擊,江南暫時還沒有危險。 張俊手下的各支部隊已經整裝待發,但遲遲未得令出發。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闖入張俊帳內,請求他趕緊出兵。張俊仍舊猶豫不決,說:“等等吧,看看前哨的偵察情況再說。” 葉夢得厲聲道:“金虜已過含山縣,萬一和州為其所得,長江就保不住了。” 張俊有一個心愛的小妾,名叫張稼,原本是杭州名妓,頗知書,在家替張俊管理文書賬目,聽說前線戰情緊急,也忍不住寫信來催促張俊盡快出兵。張俊以放心不下家里為由,不肯動身。張稼又回了一封信,引用了西漢霍去病、三國趙雲出征不問家事的典故勉勵丈夫盡心報國。張俊這才將心一橫,傳令諸軍分頭出發。

大軍開拔,張俊沒忘記差人把小妾的書信送入宮中,以示自己家有賢妻,深明大義,自己赤膽忠心,一心為國。趙構得到了這封信,大加讚賞,下詔褒獎張俊公而忘私,並封張稼為雍國夫人,賜錢千萬。 而張俊到達長江南岸便停下來了,打死也不肯再進半步——原來他的底線只是沿江死守。不知趙構是否覺得這筆買賣做賠了呢? 王德看不過眼了,勸道:“淮水是長江的防護牆,棄淮不守,是唇亡齒寒之舉。敵人遠道而來,糧餉供給肯定跟不上,我們如果對他們實施猛擊,則可以挫其銳氣;惹稍有遲疑,等敵人安定下來後,不但淮水我們不可得,長江也難守了。” “這……”張俊猶豫不決。 “先得和州者勝。”王德“霍”地站了起來,力勸道:“不要再想了,讓我們父子先渡過長江,等拿下了和州,宣撫再北渡。”

二月四日,王德與兒子率軍從採石磯(位於長江南岸、安徽省馬鞍山市西南)渡江,出發前,他站上船頭,大聲激勵將士道:“明旦,當會食歷陽。”當日傍晚,一舉拔下和州,次日再下昭關(今安徽含山縣以北),一路望江淮名邑柘皋追殺而來。 二月七日,楊沂中也率軍進入了淮西。 趙構覺得不保險,傳詔岳飛,命他取道江州火速入援淮西。 當然,作為一個軍事家岳飛有自己的想法,他建議:“乘金軍主力南侵淮西之機,岳家軍再度長驅中原襲取汴京和洛陽,金軍勢必回軍救援,淮西的戰局必將得到緩解。”(“虜舉國來寇,巢穴必虛,若長驅京、洛,虜必奔命,可以坐制其弊。”)這種險棋,趙構一口回絕,責令岳飛火速出兵,不得延誤。他肉麻地討好岳飛:“能捨身救國的,也只有你岳飛了!”(“見苦寒嗽,乃能勉為朕行,國爾忘身,誰如卿者。”)

岳飛於是從蘄、黃兩州間切入淮西,繞到金軍背後,與淮西宋軍配合,準備對金軍進行腹背夾擊。趙構又有點擔心岳飛殺敵過多,告誡道:“罪魁禍首只是兀術而已,切記要告誡諸將萬不可濫殺。因為真正的金兵可能已經騎馬逃脫了,留下來的可能是被迫拉來當炮灰的我大宋的子民。切記,切記!”(“首禍者惟兀術,戒諸將無務多殺,惟取兀術可也。澶淵之役,達蘭既死,真宗詔諸將按兵縱契丹,勿邀其歸路,此朕家法也。朕兼愛南北之民,豈忍以多殺為意乎!”) 面臨宋軍三支主力的壓迫,金軍開始後撤。二月十七日,金軍撤到巢縣以北,突然天下大雨,軍隊日行甚緩,過了柘皋鎮的石梁河後,實在無力再行,又看見河流湍急,於是金人將河上的尉子橋拆毀,然後在河對岸紮營休息。

不久,劉錡部也到了柘皋,與金人隔石梁河對陣。 柘皋地平,適合騎兵作戰,劉錡兵少,而且全是步兵,金人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然而,金人萬萬沒料到的是,到了晚上,淮北宣撫使都統制王德、殿帥楊沂中、田師中、張子蓋等軍陸續趕來,宋軍兵勢大盛。劉錡、楊沂中和王德建議趁敵不備,連夜出擊。但田師中卻以總指揮張俊還沒到為由,建議一切等統帥來了再說。 田師中原先只是張俊軍的一個普通文員,負責張俊的秘書工作,但他很會來事,將阿諛奉承、拍馬溜鬚的那一套運用的出神入化,特別能討好人,把張俊服侍得舒舒服服,還爭取成了張俊的半個兒子——張俊兒子早死,張俊便把寡媳嫁給了田師中,從此以後,田師中就一口一句“爹”,喊得又響亮又清脆。他的官職因此升得特別快。

王德怒視田師中道:“戰機難得,豈可坐失!”徑自上馬,招呼本部兵馬渡河殺賊。劉錡和楊沂中部也跟著紛紛行動。 石梁河與巢湖相通,河床闊僅兩丈餘,諸軍一起行動,很快就架設了十幾座簡易木橋,神不知鬼不覺地渡過了河。到了對岸,因為夜色太黑,敵情不明,劉錡等人並未貿然動手,而是命軍士就地休息,“臥槍而坐”。 第二天,隨著第一道陽光投向大地,金軍阿魯補、韓常被驚慌失措的哨兵叫醒,驚呆了。就在距離營陣不遠處,黑壓壓的宋軍緊逼而來,每一個人都箭上弦,刀出鞘,大戰一觸即發。 “左右軍快往兩邊散開、散開,趕快散開!”韓常反應迅速,高喊道。金軍鐵騎果然訓練有素,快速沖擊而來,而宋軍反應也不慢,十餘萬眾馬上分為兩隊,擴大戰圈,將金兵包圍在中間。

“出擊!”楊沂中率先沖鋒。一時間刀槍相交,殺聲四起。 宋軍來勢兇猛,金軍陣腳浮動,陣前小有潰亂,但陣後又從中間擁出接應的騎兵。楊沂中手下的統制官輔逵為了不讓金軍有喘息之機,狂舞大刀,率軍衝殺在前,但不料被射中左眼,應聲落馬。跟在輔逵後面的騎兵士氣稍沮,衝鋒開始出現了停頓。 王德知道士氣一奪,很快就會衰而竭,危急之下,振臂大呼道:“跟我來!”一馬當先,首犯其鋒,親率數千騎兵猛衝對方大營!在他統率下的騎兵們個個英勇無比,以一當十,要知道,主帥現在都拿起刀和普通士兵一起衝鋒,還身先士卒,沖在前面,哪裡還有人不拼命呢?頓時,宋兵氣勢如虹。 金軍剛有潰散的跡象,有一名身披金甲的金將為了挽回頹勢,躍出陣外,指揮金兵重整陣形。王德看得真切,取下腰中弓箭,引弓一發,金將應聲墜馬。宋軍大受激勵,鼓譟而前。

阿魯補見勢不好,拿出了自己的撒手鐧——以拐子馬兩翼而進。 王德毫無懼色,率眾鏖戰。這時的楊沂中已重整陣形,高呼道:“敵人所恃不過弓矢,今天讓他們嚐嚐大斧頭的厲害!”命萬餘士兵手操長斧,“如牆而進,奮銳擊之”。 又戰了不到半炷香工夫,金軍徹底崩潰,阿魯補帶頭逃跑,王德等人“尾擊之,捕數百人,馬馱數百”,各部所獲頗豐。只有劉錡所部是清一色的重甲步兵,不能奔馳,基本沒有什麼戰利品。劉錡心悅誠服地對王德說:“早耳聞老兄勇猛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願與老兄結為兄弟。” 這一戰,自將官拱衛大夫武勝軍承宣使姚端之下戰死者九百零三人,而金軍死者甚眾。 第四日,張俊才到達現場,會合眾將,將軍隊開入廬州。

而這時岳飛因為路途遙遠,還沒趕來。張俊不大情願岳飛分享勝利果實,便派人傳信讓岳飛打道回府。 柘皋捷報送呈到趙構面前,趙構給各位指戰員都下了一道相同的詔書,稱“捷書累至,軍聲大張,蓋自軍興以來,未有今日之盛;仍戒尚思困獸之鬥,務保全功”。以防“困獸之鬥”為由,阻止諸軍追擊金軍。 讀了這道詔書,岳飛對抗金的前景更感心灰意懶。 隨即,岳飛引軍退入了舒州(今安徽潛山)。 讓張俊沒有料到的是,岳飛剛轉身離開,兀術就重新集結了兵馬,再次殺來,僅用半天時間就攻陷了濠州(今安徽省鳳陽縣)。 我的老天爺! 張俊嚇得趕緊找來楊沂中、劉錡等人商議對策。大家的意見是一方面向濠州進軍,一方面分頭向韓世忠、岳飛求援。 然而王德和楊沂中剛到濠州就中了兀術的埋伏,被金軍殺得潰不成軍。兀術乘勝追擊,一口氣殺到廬州,不但將張俊部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也將韓世忠派來的援軍打散。 幸好岳飛還在舒州沒有走遠,接到求救信親率輕騎來援,僅用三天就到達了濠州南部的定遠縣。金軍聽說岳家軍入援,心中憟憟,慌忙渡淮北上,偌大一個濠州城,撤得乾乾淨淨。 張俊為了開脫罪名,竟然把責任一股腦兒地推到岳飛身上,沿路抱怨說岳飛不肯合作。 消息傳入岳家軍中,諸將均勸岳飛與張俊廷辯。 岳飛手指胸口說:“我問心無愧,何必辯解。”(“吾所無愧者,此心耳,何必辨。”) 岳飛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認為這一個不辨自明的誹謗,竟然成了他日後死罪的一大罪狀。 柘皋之戰,宋軍先勝後敗,其實是趙構乞和免戰心理在作祟,而前線宋軍指揮不力、各自為戰也是此戰失利的重要原因。嚴格來講,岳飛並無實際參戰,也未曾指揮作戰,作為元帥的張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回朝後,卻被反誣逗留不進。未曾輸在戰場上,卻被黑在朝堂上,個人悲劇?抑或是大宋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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