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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破滅的美夢

這才是岳飛 覃仕勇 2960 2018-03-16
和議一經簽訂,金國煞有介事地在宿州(今安徽宿州市)頒布了一道“割地詔”,詔諭河南的官吏百姓說: “我們大金皇帝不忍心滅亡宋氏社稷,特留康王趙構鎮守在江南,以安我國南北臣民的赤子之心。只要趙構能偃兵息民,我們就絕不會再取尺寸之地而有損你們的生活!去年冬天,我們廢除了劉豫,把河南之地全部賞賜給趙氏。你們能在故土安居樂業,全仗我國厚恩,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我上國的大恩惠。至於河南原先的官吏軍士,已有誓約,不得隨便廢除,各自守在自己的崗位,聽候下一步的安排,不用擔心。” “割地詔”一經頒布,趙構趕緊勒令各支部隊原地駐守,不得北上接管和約劃歸屬南宋的地盤。他生怕稍有不慎,會惹怒金人,引發爭端。 為了顯示自己恪守和議,趙構作出瞭如下規定:

一、對於所收復的州郡,原來負責駐守的文武官員“各安職守,並不易置”。換湯不換藥,新收復的河南、陝西之地仍舊是由偽齊的官吏治理。趙構還特別補充“以文臣為新復諸縣令”,不做部署邊防,也沒有任何戰備設施。 二、禁止抵斥金朝的文字,要求南宋臣民尊重金國文化,因為“大金割還河南故地,信義甚著”,是個教化程度很高的禮儀之邦,要尊重。 三、為了表示自己對和議的信任和誠意,“戢宇內之干戈”,聲稱自己很快就要進行大裁軍。 趙構沾沾自喜地稱:“朕今日和議,蓋欲消兵。”為了約束主戰的將帥,特別是岳飛,趙構特意指示,“過界招納,得少失多”,不許接納金人地界範圍內的抗金豪傑,而所派遣的“渡河之士”也得全部撤回,以免有礙宋金的友好關係。

趙構滿心歡喜地忙碌著討好金人,金國的內部卻發生了大亂:主戰派的右副元帥、四太子兀術、領三省事斡本誣衊主和派的蒲魯虎和撻懶與南宋勾結,以出賣河南之地給南宋求榮,要求金主合剌將二人治罪。 合剌也正對這兩個人的專斷獨行深感不滿,積極尋找出手的機會,金廷內部空氣極其緊張,內亂一觸即發。 紹興九年(1139年)七月十六日,張燾從洛陽掃墓回來,他向趙構匯報了兩件事: 一、所有皇陵已被發掘,屍骨暴棄在荒山郊野之中,萬世難忘此仇。 二、金人在淮陽製造了很多竹筏和繩索,將黃河所有的船隻全部攔在北岸,派了很多暗探過河探聽我們的動靜,全然是一副緊急備戰的狀態。 這兩件事對趙構來說,第二件是重點。 趙構又驚又怒,不敢、不肯、也不願意相信張燾的話,金人怎麼可以出爾反爾,重開戰端呢? !

而幾乎就在同時,作為大宋使臣正在北上途中的王倫寄回了一封信,印證了張燾的猜測。 王倫的使命是前往金國上京(會寧府,今黑龍江阿城)奉迎徽宗梓宮以及欽宗等宗室人員南歸,剛過黃河,就收到了金國內政緊張的風聲,他敏銳地預感到:和議會作廢。他在信中向趙構建議,“皇上請趕緊安排張俊守東京,韓世忠守南京,岳飛守西京,吳玠守長安,張浚建督府,盡護諸將,以備不虞。” 趙構心存幻想,拒絕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彷彿從水中出來的鴨子,抖了抖身上的毛,若無其事,只是一味地催促王倫繼續北上。 王倫過了黃河就被扣押,金國內亂爆發了。 天眷二年(南宋紹興九年,1139年)七月,金主合剌驀然發難,以“謀反”之罪下詔逮捕蒲魯虎和撻懶。

撻懶見勢不好,奪馬逃往南宋——他顯然是希望自己安插在南宋的線人秦檜能在關鍵時刻幫他一把。但兀術反應靈敏,行動迅速,不過數日,就追至了祁州(今河北安國),將他就地拿下,不作審判,直接處斬。 撻懶一死,由他主持簽訂的宋金和議能不能生效就成了一個未知數。 眼看王倫的預言就要成為現實,趙構仍然拒絕相信這個現實。 臨安府司戶參軍毛叔度奏稱金國扣押王倫,有敗盟之嫌,恐“出吾之不意,犯江淮之邊”,趙構怪他長了一張烏鴉嘴,說話不吉利,將他革職查辦;之後,刑部侍郎陳橐請求拆毀架在同州(今陝西大荔)境內的黃河大橋,以防止金軍捲土重來,結果被趕出了朝廷。御史中丞廖剛建議“請起舊相有人望者,處之近藩重鎮”,要求加強防禦,被逐出了御史台。李光稱“和不可恃,備不可撤”,被免去了參知政事之職……

更為令人痛心的是,金國宿州知府趙榮、壽州知府王威相繼率全城軍民南歸,趙構和秦檜竟然要將他們遣送回金國。 韓世忠氣得大罵:“趙榮、王威不忘本朝前來歸順,他們在金朝的父母妻子,已悉數慘遭屠滅,你們還忍心趕他們回去,還有何恢復中原之望耶?!” 趙構在這邊瘋狂地實施“鴕鳥”政策,兀術那邊已串聯起了一大幫主戰派人士在金主合剌跟前極力反對割地議和,他說:“趙構蒙再造之恩,不思報德,妄自鴟張,所求無厭,今若不取,後恐難圖。” 合剌同意了他的看法,說:“宋人以為我們管理不了河南的地盤,都元帥既然深究利害,就替我發兵征討。” 降將酈瓊表現得極其積極,他興奮地對金兵說:“我以前跟從大軍南伐,每看到兀術元帥親臨戰陣督戰,即便矢石交集,兀術元帥仍然免冑指揮,面不改色,三軍將士也全都意氣自若。像兀術元帥這樣,親冒鋒鏑,將士哪個還敢惜生畏死呢?兀術元帥用兵制勝,直勝過孫武、吳起,可謂當世英雄,所向無前,日能闢國千里也。而江南將帥,才能不過中等,每當出兵,他們就躲在數百里外,說這是持重;調兵遣將,就派一名文官手持虛文傳令,說這是調發;制敵決勝,全交付給偏將裨將;僥倖獲得一場小胜利,就到處宣傳,誇大自事,引為己功。這樣的軍隊,能存活到現在,已經是人世間的奇蹟了,還指望有什麼作為!”

兀術間接地聽到了這番高論,自然喜歡,親切地接見了酈瓊,虛心詢問,這次南征,南軍中有誰略能抵抗? 酈瓊唾沫橫飛地說:“江南之軍,全是敗亡殘餘之眾,軍勢怯弱,何以御我!我們大軍一到,他們君臣一定心破膽裂,哀鳴不暇,所謂傷弓之鳥,虛弦可下也!”(“江南軍勢怯弱,皆敗亡之餘,又無良師,何以御我!吾以大軍臨之,彼君臣方且心破膽裂,將哀鳴不暇,蓋傷弓之鳥,可以虛弦下也!”)兀術哈哈大笑,將酈瓊引為知己。 酈瓊的話,雖有拍馬吹捧之嫌,但說到兀術親臨前線,指揮若定,倒有幾分寫實。較之張浚、張俊、劉光世之流的“持重擁兵,去戰陣千里之外”的表現,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對兀術而言,喊殺聲就是他的交響樂,鎧甲則是他的晚禮服,戰場是他的大舞台,他喜愛戰爭,屬於戰爭,他的一生已經和戰爭結下了不解之緣,如果可以選擇,他樂意選擇生於征途,死於戰火的宿命。每當跨上戰馬,在熟悉的號角聲和吶喊聲中,揮舞著馬刀來去如風,縱橫馳騁時,他總是莫名地感到亢奮,胸中湧動著一種叫成就感的東西,暢快淋漓。

天眷三年(南宋紹興十年,1140年)五月,金國在盟墨未乾、血口猶在的情況下,單方面撕毀了和約,集結全國之兵,分四道並進,“興師問罪,收復疆土”。 其中,左副元帥聶黎貝堇出山東,右副元帥撒離喝入陝右,驃騎大將李成進犯河南,兀術則領東平知府孔彥舟、博州知州酈瓊帶十万精兵從黎陽(今河南省濬縣)猛撲東京。 五國冰城封馬角,九天雨又吹龍血。 南宋的上空,戰雲密布。 新到東京上任的南宋東京留守孟庾收到戰報,大驚失色,早早開城投降;在洛陽的權西京留守李利用則棄城逃跑;原偽齊的官吏更是紛紛迎降。金軍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奪去了原來根據和議歸還給宋的陝西、河南之地,繼而威脅淮南。 金國右副元帥撒離喝渡河,昂然進入同州地界,疾馳二百五十里,直取永興軍。

反觀宋軍,永興軍路副都總管、權知永興軍路經略使郝遠,大開長安城門接納金人。 陝西州縣的官員大多是原先金、偽齊時安置的,金兵一來,馬上迎降,遠近震恐。 山雨未來,風滿樓! 一心求和的趙構美夢破滅了!唯有無奈迎敵,可憐,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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