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宋史疑雲·960年到1279年之兩宋典故

第7章 二澶淵之盟

要講澶淵之盟,就要從寇准說起。寇準一生幾起幾伏,有三件大事與其個人命運和國家都有緊密關係,一是澶淵之盟,二是轟動一時的“上天書”事件,三是誤用丁謂。 宋真宗即位時,寇準已經外貶為官,貶斥的來由非常可笑。宋太宗晚年,寇準擔任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也是中樞重臣。寇準為人耿直,一些臣僚對其人品性情極為折服,但也有一些同僚對寇準恨之入骨。可以說,寇準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仕途不可能一帆風順。寇准在任期間,恪盡職守,宰相呂端、參知政事李昌令等人都由他引薦升官。有人藉此機會,向宋太宗揭發寇準交結私黨,擾亂法度。宋太宗很是生氣,第二天上朝時,呂端先到朝堂。宋太宗就與寇準結黨一事嚴厲責問呂端,呂端在此時開始“犯糊塗”,一言不發,根本不作辯解。不久後,寇準也到來。當宋太宗責問寇準時,寇準卻顯出剛直的個性,毫不相讓,力爭不已,並拿出了許多文書做證據。宋太宗反而更加惱怒,認為寇准在朝堂上強辯有失大臣體面,於是貶其為地方官。

當時,寇準雖然沒有直接支持宋太宗立趙恆為太子,但畢竟是因為他的話,才使太子一事定下來。加上後來宋太宗猜忌太子,也是寇準從中斡旋,因此,寇準也是幫助宋真宗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宋真宗一即位,就開始重用寇準,先遷為尚書工部侍郎,後歷任河陽、同州、鳳翔知州,再遷刑部,權知開封府。咸平六年(1003年),宋真宗將鹽鐵、度支、戶部合為一使,寇准遷兵部,為三司使。一年後,名臣畢士安任宰相,同時推薦寇準任相,稱讚寇準忠誠可嘉,資歷深厚,善斷大事,自己也比不上他。宋真宗卻還是有些擔心,說:“聽說寇準剛愎自用。”畢士安說:“寇準忘身徇國,堅持正道,打擊邪惡,因此不為流俗所喜。此時北部邊防有事,遼國人不斷南下騷擾生事,正應當起用寇準這樣的大臣。”於是,宋真宗詔寇準為集賢殿大學士,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名列畢士安之後。這是寇準第一次入相。

寇準與同科進士張詠友情深厚。寇准出任宰相時,張詠任益州(今成都市)刺史,他對屬僚說:“寇公奇才,只可惜學術不足!”後來寇準被貶出知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時,張詠剛好從益州調回京師,路過陝州,寇准在任所設盛宴款待張詠。臨別時,寇準送張詠至益州城郊,問張詠:“張公有何見教?”張詠意味深長地說:“《漢書·霍光傳》不可不讀。”寇準當時並不明白張詠所說何意,回到任所後,特意找出《漢書》讀《霍光傳》,至“不學無術,暗於大理”一句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張公是說我不學無術呢!” 寇準正式拜相沒幾天,就發生了遼軍大舉侵宋事件。 自從宋太宗在高梁河一戰中慘敗後,宋朝一直處於戰略防禦的狀態。雍熙三年(986年),宋太宗為報一箭之仇,再次派宋軍全力進攻遼國。宋軍分東、西、中三路進軍,東路軍貪功冒進,結果大敗。遼軍在蕭太后的指揮下,乘勢猛攻,宋軍全線崩潰。西路軍老將楊業率軍掩護邊民撤退,在陳家谷被遼軍包圍,在激戰中受傷幾十處,被俘後絕食三日而死。此戰中,宋軍被殲二十餘萬,精銳盡失。之後,宋朝再無能力對遼國發動進攻,不得不全面轉入防禦。宋太宗還採納謀臣張潤洎“來則備禦,去則勿追”的建議,在東起泥沽(今天津東南)海口、西至保州(今河北保定市)之間,溝通河渠塘濼,築堤蓄水,形成東西九百里,縱深六十里的水障地帶,以此來阻遏遼軍的鐵騎,其間設二十八寨、一百二十五鋪,派兵戍守。

此時,遼國國主為遼聖宗耶律隆緒,但由母親蕭太后攝政。蕭太后就是前面提過的蕭燕燕,她膽識過人,兼通韜略,在她的治理下,遼國國力日益強盛。實力強了,野心也就大了。蕭太后氣勢洶洶,不斷率軍南侵,宋朝的北方邊境頻頻告急。對於遼軍的步步進逼,宋軍則完全採取守勢。 景德元年(1004年)閏九月,遼國蕭太后和遼聖宗再度率領大軍南下攻宋。遼軍聲勢浩大,號稱二十萬,經保、定二州,直撲澶州(今河南濮陽)城下。這樣,不光河北的大片領土陷入遼軍之手,僅隔一河的都城開封也暴露在遼軍鐵騎的威脅之下。 宋軍告急的文書一日之內五至,京師大震,宋朝廷上下慌亂不已。唯獨剛剛走馬上任的宰相寇準平靜如常,還將告急的文書都扣下來,不讓宋真宗知道。宋真宗聽到風聲後質問寇準,寇準便將一堆急報都拿出來。宋真宗一見這麼多急報,立即慌了手腳,忙問該怎麼辦。寇準不緊不慢地說:“陛下是想盡快解決此事呢,還是想慢慢來?”宋真宗當然是想盡快解決。寇準趁勢說:“陛下要退遼兵,不過五天時間即可。”宋真宗自然不相信。寇準則趁機提出要宋真宗率軍親征。

自古以來,皇帝御駕親征非同小可,但到宋朝卻有所不同。宋朝開國皇帝宋太祖趙匡胤出身行伍,當上皇帝后猶自南征北討,可以說是以武為生。其後是宋太宗趙光義,宋太宗小兄長十二歲,早在宋朝立國前,就已經是一員猛將,一手策劃了陳橋兵變。當上皇帝后,宋太宗雄風不減,親自率軍討平了北漢,雖然在與遼國的對壘中屢次大敗,自己都挨了遼人兩箭,但畢竟也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帝王,有別於一般的皇帝。真正有本質變化的是從宋真宗開始,一直到北宋滅亡,皇帝們都是長於深宮婦人和宦官之手,從來沒有見習過兵仗,對打仗有著本能的畏懼。 而鑑於宋太宗之前有高粱河慘敗的教訓,宋真宗一直都有畏遼如虎的心理,現在突然聽到宰相寇準提出要御駕親征,立即面帶難色,站起來就要回內宮。寇準連忙上前攔住,力勸宋真宗不要動搖。宋真宗性格軟弱,勉強同意第二天朝議親征一事。

第二天,朝堂上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不少大臣不但不主張宋真宗親征,甚至還力勸宋真宗做遷都之議。參知政事王欽若是江南人,主張遷都金陵。另一僉樞密院事陳堯叟是四川人,主張遷都成都。 王欽若,字定國,新喻人(今江西新余東門)。自小聰穎過人,讀書作文都很出色。他曾經為開封某門客作有一屏聯:“龍帶晚煙歸洞府,雁拖和色過衡陽。”一時間廣為傳誦。宋太宗率軍進兵太原的時候,王欽若作《平晉賦論》進獻,時年十八歲。宋太宗淳化三年(992年),王欽若進士及第。據說他在殿試中考了第一,即頭名狀元。但他因為欣喜若狂之下,與同中一甲的袁州窗友許載縱情狂飲,袒腹失禮,宋太宗大怒,下旨再試,王欽若就此丟了狀元。據說王欽若也是宋朝第一個江南籍的宰相,因其頸部長有一肉瘤,時人稱其為“癭相”。王欽若文才過人,宋朝四大部書之一《冊府元龜》便是此人與楊億等主持修纂。

陳堯叟,字唐夫,閬州閬中(今四川閬中),宋太宗端拱二年(989年)狀元。陳堯叟中狀元時二十九歲,宋太宗召見時,見他體貌英偉,器宇軒昂,舉止得體,很是高興,問左右說:“這個年輕人是誰的兒子?”有人回答說:“他是樓煩縣縣令陳省華的兒子。”宋太宗於是召陳省華進京陛見,任陳省華做太子中允。次年四月,宋太宗同時任陳省華、陳堯叟父子為秘書丞,並同賜緋袍以示恩寵。秘書丞雖然官職不高,但父子同日昇同樣的官,受同樣的賞賜,卻是曠代殊榮,被傳為一時佳話。陳堯叟曾任廣南西路轉運使。當時嶺南風氣未開化,人們信巫,有病不服藥,而是禱神祛災。陳堯叟移風易俗,將《集驗方》醫書刻於石上,立於驛站,使之廣泛傳播。嶺南炎熱,當地人不會打井,飲水只靠河水或是下雨時的積水,陳堯叟教嶺南人植樹鑿井,因而深得當地人擁戴。

王欽若和陳堯叟均是有才之人,尤其是陳堯叟,也曾經造福一方,有著極好的名聲,但才氣與品德、為人與氣節往往不是一回事。這兩人的職務都是副宰相級別,屬於執政重臣,堂堂中樞大臣,竟然公然主張不戰而逃,由此可見宋朝朝野上下對遼國的畏懼心理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寇準大怒,當著王欽若、陳堯叟的面說:“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殺也。”聲色俱厲地要求將主張遷都的人斬首,逃跑派的氣焰才一時被遏制。 此時,寇準再一次提出要宋真宗領兵親征,說:“只要皇帝親征,人心振奮,文武大臣協作團結一致,遼軍自可退去。遼軍來攻,我們可出奇計騷擾,打亂其進攻計劃;也可以堅守不出,使遼軍疲憊不堪,再乘機打擊。這樣就可穩操勝券。如果退至江南或是四川,則人心動搖,遼軍乘勢深入,大宋江山還能保得住嗎?”寇準的意見得到了宰相畢士安和武將高瓊等人的支持。宋真宗內心實在很不情願,但此時形勢逼人,朝堂上主張親征的一派佔了上風。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宋真宗勉強同意親征,但卻遲遲不肯動身。

臨出發前,寇准奏請參知政事王欽若出鎮河北大名。王欽若此人富有心機,多智謀,擅權變,寇準生怕他留在京師會再想出什麼主意阻撓宋真宗親征,因此搶先下手,搬去了一塊絆腳石,朝廷中的主遷派失去了核心人物,但卻由此與王欽若結下了深仇大恨。 景德元年(1004年)十二月,宋真宗以雍王趙元份(宋太宗第四子,宋真宗弟)為東京留守,率軍御駕親征。然而,滿朝文武對此戰都沒有信心,甚至表示支持寇準的宰相畢士安也藉口有病在身,不肯隨駕北征。 宋軍正式開拔後,遼軍日益迫近的消息如雪片般從前方飛來。宋軍更是聽說遼國蕭太后不顧年過半百,戎裝上陣,親自擂鼓助威,遼軍士氣極旺,以致大軍剛動,便開始軍心動搖。跟隨宋真宗親征大臣中又有人趁機提出應該遷都金陵,宋真宗優柔寡斷,本來就勉強出征,現在更是猶豫,想打退堂鼓,於是召寇準商議。寇準堅決反對,說:“現在大敵壓境,四方危急,陛下只可進尺,不可退寸。進則士氣倍增,退則萬眾瓦解。到時遼軍必然趁勢來攻,恐怕到不了金陵,陛下就成了遼軍的俘虜。”握有兵權的殿前都指揮使高瓊也支持寇準的意見。宋真宗不得已,加上有其父宋太宗親征失踪的前車之鑑,只好不再提撤退之事,繼續北行。

北宋時,黃河還未改道,流經澶州,河道將澶州城一分為二為南城和北城。宋真宗的車駕到達澶州時,遼大軍已經抵達北城附近,宋真宗遙遙望見黃河對岸煙塵滾滾,顯見戰事激烈異常,心中膽怯,不敢過河,只願意駐紮在安全係數較高的南城。寇準認為澶州北城將士正在浴血奮戰,皇帝親臨,會極大地鼓舞士氣,於是力請宋真宗渡河,說:“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寇準傳》) 寇準所提出的“取威決勝”相當有道理,宋真宗卻很不情願,只是公然拒絕宰相的提議無異於表明自己怕死,只好默不作聲。寇準看見皇帝這副樣子,自然明白過來,於是跑出去找武將高瓊,說:“太尉深受國家厚恩,今日打算有所報答嗎?”高瓊也是個血性漢子,當即慷慨地回答說:“我身為軍人,願意以死殉國。”高瓊的曾孫女高滔滔就是後來有“女中堯舜”之稱的高太后(宋英宗皇后,宋神宗生母)。

於是寇準與高瓊仔細商議了一番,再一起去見宋真宗。宋真宗才剛剛緩了口氣,一見寇準又來了,立即頭都大了。他已經料到寇準要繼續遊說他渡河,是以一開始就在心理上處於弱勢。果然,寇準張口就說:“陛下如果認為我剛才必須要渡河的話不足憑信,可以問問高瓊。”宋真宗還來不及回答,高瓊便說:“寇相公的話不無道理。陛下千萬不要考慮遷都江南,隨軍將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師,他們不會拋棄家中老小隨陛下隻身逃往江南的。”相公是宋朝對宰相等高級官員的尊稱,一般官員不得稱相公。 接著,高瓊便上前請宋真宗立即動身渡河。宋真宗進退兩難,乾脆不表態。樞密院事馮拯(曾因建議宋太宗立太子被貶斥)在一旁斥責高瓊對宋真宗魯莽無禮。高瓊不認識字,少小從軍,完全憑武功起家,年過花甲的他一直瞧不起馮拯這幫不懂軍事的文人,當即憤怒地駁斥道:“你馮拯只因為會寫文章,官做到兩府大臣。眼下敵兵向我挑釁,我勸皇上出征,你卻責備我無禮。你有本事,為何不寫一首詩使敵人撤退呢?”馮拯無話可說,宋真宗則繼續一言不發。 高瓊當機立斷,命令兵士把宋真宗的車駕轉向北城行進。到了黃河渡河口浮橋處,宋真宗又停下來。高瓊用鐵鎚擊打宋真宗御車輦夫的背,迫宋真宗渡過了黃河。 儘管車駕中的宋真宗本人心驚膽寒,然而,當大宋皇帝的黃龍旗在澶州北城樓上一出現,城下宋軍與百姓立即齊呼萬歲,歡聲雷動,聲聞數十里。宋軍因而氣勢倍增。當時遼軍圍攻澶州,遼國蕭太后親自上陣擂鼓助威,遼軍無不激動振奮,奮發向前,宋軍看見遼軍的聲勢,不戰而寒。可以說,宋真宗親臨北城,從根本上扭轉了宋軍的士氣。 宋真宗到澶州北城象徵性地巡視後,仍堅持回到南城行宮。但宰相寇準就此留在北城,負責指揮作戰。宋真宗回到南城後,儘管有黃河天險,但還是不放心,數次派人前往北城探視寇準的舉動。而寇準竟然與知制誥楊億在北城城樓上喝酒下棋,泰然自若,十分鎮定。寇準如此表現,顯然是胸有成竹,宋真宗欣喜道:“寇準整暇到這樣子,我還憂慮什麼呢?”總算放了心,不再恐慌。其實這是寇準知道宋真宗心中不安,為了安定皇帝和軍心,故意而為之。 就在這個時候,留守東京的雍王趙元份突然暴病而亡,宋真宗於是藉此機會回駕京師,將前線抗遼的軍事大權全部交給寇準。 就在宋真宗離開澶州後不久,宋威虎軍頭張瑰用威力驚人的床子弩射殺了遼軍先鋒蕭撻覽(擒獲名將楊業之人),極大地動搖了遼軍軍心。 此時遼軍孤軍深入中原腹地已久,供給線長,糧草因而不繼,加上遼軍先鋒蕭撻覽被射死對士氣影響極大,於是蕭太后暫緩攻城。 而宋軍方面,由於宋真宗御駕親征,士氣高漲,集中在澶州附近的軍民,多達幾十萬人。局勢明顯對宋軍有利,宋真宗卻沒有抗敵的決心。早在他離開京師的時候,就暗中派出了使臣曹利用往遼軍大營與蕭太后議和。只是因為當時戰事激烈,曹利用一直未能到達遼營。而當宋遼兩軍在澶州對壘之時,曹利用一直謀求往返於兩軍之間。 蕭太后見遼軍處境不利,擔心腹背受敵,便開始謀求議和,派宋降將王繼忠(望都之戰中被遼軍俘虜後投降遼軍)與曹利用聯繫。 寇準堅決反對議和,主張乘勢出兵,收復失地。宋軍將領寧邊軍都部署楊延昭(楊業子,著名的楊六郎的原型)也堅決主戰,上疏提出乘遼兵北撤,扼其退路而襲擊之,以奪取幽燕數州。但由於宋真宗傾心於議和,致使宋臣中的妥協派氣焰極為囂張。這些人聯合起來,攻擊寇準擁兵自重,甚至說他圖謀不軌。寇准在這幫人的毀謗下,被迫放棄了主戰的主張。 宋遼兩國的和談就此開始。 遼軍提出的議和條件是要宋朝“歸還”後周世宗北伐奪得的“關南之地”。這顯然是獅子大張口,因為燕雲十六州本來就是中原政權所有,收復失地是宋太祖、宋太宗兩朝皇帝念念不忘的大計,而遼國竟然反客為主,儼然以主人自居。但由此卻可以看出蕭太后的政治家風度,當此宋軍已經明顯佔有上風的局面下,她卻能把握住宋真宗企盼和談的弱點,漫天要價,提出割地為盟。 宋方只要遼國退兵,願意以金帛代地,每年給遼國一定數量的銀、絹作為補償,但不答應領土要求。 談判在兩軍對峙中進行。蕭太后十分懂得見好就收,最終按宋方的條件達成了協議。剩下的問題就是每年給遼國銀絹的數量。曹利用就此請示宋真宗,宋真宗說:“必不得已,一百萬也可。”意思是說,只要不割地,能講和,遼國就是索取百萬錢財,也可以答應。 當時宋朝極其富有,其一年的鑄錢量最高達五百萬貫,而明朝總共二百七十六年的歷史,總鑄錢量也僅一千萬貫,由此可見宋商業之繁榮。宋真宗時,宋朝廷的年歲收入折算為銀絹,大概為七千萬兩/匹。因此,宋真宗認為可以承擔“歲幣”之數百萬,以此來換取和平。 曹利用承旨後,剛從宋真宗的行宮出來,就被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寇準攔住。寇準問明情況後,警告曹利用說:“雖然有聖上的旨意,但你去交涉,答應所給銀絹不得超過三十萬。否則,你一回來我就要砍你的頭!”曹利用後來成為風光一時的權臣,跟另一權臣丁謂聯合起來,與寇準一派大搞黨爭,不過當時還未見顯赫,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吏,被寇準一嚇,立即悚然而驚,喏喏應命而去。 經過談判,曹利用果然以三十萬銀絹談成。宋遼雙方訂立了和約,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澶州西有湖名澶淵,澶州也稱澶淵郡)。 澶淵之盟規定: 一、遼宋為兄弟之國,遼聖宗年幼,稱宋真宗為兄,後世仍以世以齒論。 二、以白溝河為國界,雙方撤兵。此後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停匿。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築城隍。 三、宋方每年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雄州交割。 四、雙方於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 頗有嘲諷意味的是,和議達成後,宋真宗詢問結果,曹利用伸出三個指頭。宋真宗誤以為給了遼國三百萬,大吃一驚,說:“太多了!”但想了一想,又認為談判既已成功,也就算了,又說:“三百萬就三百萬吧。”後來,宋真宗弄清了只給遼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合計數才三十萬,不到宋年財政收入的千分之五,大大低於早先的估計,不禁大喜過望,重重獎賞了曹利用,甚至寫詩與群臣唱和,以此來慶祝。 澶淵之盟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澶淵之盟以後,遼、宋長期保持友好往來,邊境地區的經濟、文化交流加強。此後一百二十年間,遼宋不曾兵戎相見。但在中國歷史上,這卻是個有爭議的命題。對於宋朝而言,澶淵之盟顯然是個屈辱性的條約,既承認遼國政權的存在,又開“歲幣”之濫觴,導致此後兩宋之積弱,使宋朝繁榮的局面江河日下。 即使是在宋真宗一朝,澶淵之盟也被認為是奇恥大辱,寇準也因此而受到牽累,後來又因此而搞出“天書”的歷史鬧劇。 澶淵之盟簽訂之初,宋真宗認為南北停戰是件大好事,是宰相寇準的功勞,因此加寇準為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待其甚厚。而早先與寇準結仇的王欽若十分忌恨。一天退朝後,王欽若故意留下,在宋真宗面前攻擊寇准說:“寇準逼著陛下親征,將陛下當作'孤注一擲',訂立'城下之盟'。這不是勝利,是君王的恥辱,寇準哪裡能說是對社稷有功呢?”宋真宗當時沒有表態,但自此後對寇準的疑忌加重。不久,宰相畢士安病逝,寇準失去有力的同盟。宋真宗藉機罷免寇準的相位,出知陝州,改任王旦(寇準同科進士)作宰相。 宋真宗聽信王欽若的話以後,深以澶淵之盟為恥辱,常常悶悶不樂。王欽若對宋真宗說:“惟封禪,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但是自古封禪,一般要有“天瑞”,王欽若和宋真宗想出了偽造“天書”的計謀。 由於擔心宰相王旦反對,王欽若暗中向王旦傳達聖意。宋真宗又假裝賜一壇好酒給王旦,王旦回家打開酒壇一看,發現壇內全是上好的珍珠。王旦自然明白這是皇帝親自賄賂,從此不敢對“天書”這等荒唐之說有異議。 一天,宋真宗對群臣說,夜見神人降“天書”於承天門。於是,以宰相王旦為首,王欽若、陳堯叟、丁謂等大臣皆稱賀。宋真宗率領群臣們到承天門,果然發現“天書”。王旦下跪獻進,宋真宗再拜接受,交陳堯叟啟封,又命他宣讀。於是,群臣入賀。有大臣名叫孫奭,對這君臣一唱一和的虛偽場面很看不慣,當面問宋真宗道:“以愚臣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耶?”宋真宗默然不答。 不久,又在泰山得“天書”,宋真宗親自到泰山封禪。之後,宋真宗在王欽若、陳堯叟、丁謂等大臣的迎合下,屢次搞“天書”、封禪等自欺欺人的活動,又大肆祭祀孔子、老子,並尊崇道教,大造道觀,耗資巨大,以至歲出日增。 朝中大臣只有孫奭、張詠、李迪等敢於提出些批評。張詠(寇準同科進士)病重,臨死前奮力上書,歷數丁謂的罪行,並說:“乞斬丁謂頭置國門謝天下,然後斬我張詠頭置丁氏之門以謝丁謂。”意思是要皇帝殺丁謂謝天下,他張詠願意以死謝丁謂,相當於是以死相諫了。然而,宋真宗只是讚嘆張詠的忠直,並無悔改之意,依舊寵信丁謂。 宰相王旦因為對宋真宗的所為不聞不問,從不提出反對意見,所以安坐宰相的位子。但他死前卻留有遺命,讓後人為他削髮披緇入葬,表示悔恨他當初不諫“天書”的過失。 宋真宗大搞“上天書”,勞民傷財,“百姓不服”,宋真宗也有些不安。因此有人提出,只要平素不相信這些活動的寇准出面,便能使百姓折服。於是,宋真宗命宦官周懷政暗示寇準“上天書”,想用寇準的名聲來收服人心。寇准開始不願意參與這種荒誕不經的活動。寇準的女婿王曙當時在內閣當郎官,與宦官周懷政交好。王曙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授意下,極力攛掇慫恿寇準,說只要寇準願意上天書,便可以重回宰相位置。寇準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 寇準有個門人,頗有遠慮,提出一個解決困境的辦法:“寇公走到半路假稱有病,堅持要外補為官,此為上策;如果入見皇帝,也可揭發天書之事皆是偽造的祥瑞,可以保全寇公平生正直的名聲,此為中策;最下策則是再入中書省為宰相,如此則平生威望盡損。”十分可惜的是,寇準少年富貴,長期擔任中樞要職,功名之心極重,難以自拔,最終還是沒有聽從門人的建議,違心地加入了“上天書”的行列。此事成為寇準一生中的重大污點,為時議所非。 上天書後,寇準果然被龍顏大悅的宋真宗重新起用為宰相。然而,這位民間傳說中鼎鼎大名的寇老西兒在錯誤的時機,通過錯誤的手段重新得到了宰相的職位,威信已經大為下降,並自此捲入是是非非的漩渦中,再也無力脫身。之後,在一次涉及皇位繼承的宮廷爭鬥中,寇準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丁謂排擠去位,貶黜到雷州(今廣東海康),從此遠離他所熱衷的名利場,最後死在南方。這就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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