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大清滅亡啟示錄(1894-1911)

第7章 第七章海戰爆發:世界第六大艦隊屢犯低級錯誤

9月17日,週一,晴。這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在清國的首都北京,一切照常。該上朝的繼續上朝,該下館子的繼續下館子,該逛窯子的繼續逛窯子,千里之外,卻是天壤之別。 定遠航海日誌:日出時間5時42分,微風,北緯39°30',東經123°35',鴨綠江口外大東溝海域。 丁汝昌有一種預感,在海上某個看不見的角落,日本人的聯合艦隊正朝北洋艦隊疾駛而來,按照李鴻章的“保船”策略,丁汝昌認為他必須盡快將艦隊安全帶回旅順軍港。 9點15分,北洋艦隊照例開始每日的海上陣形和射擊訓練。 10點半,訓練結束,各軍艦上廚房裡的師傅開始做飯。 丁汝昌計劃艦隊官兵吃完午飯後,於12點鐘全艦隊起錨,返回旅順。

海面依然平靜。 11點,北洋軍艦上的觀測兵突然發現了情況:西南方的海面上出現滾滾煤煙!仔細觀測,一支龐大的艦隊正疾速駛來,上面懸掛的卻是美國國旗——星條旗。 觀測兵立即將情況匯報給丁汝昌,丁汝昌明白:日本人來了! 作為“中立國”的美國,此時絕對不可能派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來到戰區。只有可能是日本人,一定是日本人! 丁汝昌在他當天的航海日誌中寫道:“11時發現敵艦。” 丁汝昌下令:各艦升火!準備戰鬥! 此時雙方相距的距離是27海裡(50公里),按照相向航速,兩支艦隊還有近兩個小時的航程進入射程。而按照北洋艦隊的作息時間表,11點55分將是統一開飯時間,廚房已經準備將飯菜送到用餐室,丁汝昌顯然是準備打完海戰後再飽餐一頓。這一切都是來自於他內心的一個秘密——緊張。

11點半,伊東佑亨在松島號上掛出信號:吃飯! 35分鐘後,聯合艦隊全隊官兵吃飯完畢。伊東佑亨下令:破例允許士兵吸煙,以安定心神。 在吃飽吸足後,松島才打出旗語“準備戰鬥”,聯合艦隊各軍艦迅速換下美國國旗,改掛日軍海軍旗! 而北洋艦隊上的士兵還在餓著肚子作作戰準備。砲兵到達戰位,砲手們緊張地搬運砲彈、檢查彈頭、裝上引信;輪機兵將機室隔絕,用強壓通風儲備飽滿火力和汽力。救火機和引水管都已接好,隨時準備救火。其餘的士兵們在甲板上鋪上細砂,以防在作戰時滑倒。 雖然是餓著肚子,但士兵們的戰鬥熱情很高。不僅熱情很高,他們都帶著必勝的信念,對於戰胜日本人有很強的自信。 這種自信是有緣由的。 要想成為北洋艦隊中的一名水兵,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是相當不容易。這麼說吧,不僅比今天的高考要難,甚至比公務員國考、司法考試都要難。為了今日的戰鬥,他們已經闖過了很多關,準備了很多年了。

首先,在生源地的選擇上,水兵們都來自膠東沿海的漁民家庭,大家知道,自古山東兵的戰鬥力是很強的,而漁家子弟從小熟悉大海,在風浪中成長,適合做水兵。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老鄉之間的感情很深,一旦有一人受傷或者戰死,其他人就會拼命,這就是招老鄉兵的好處。 其次,在條件上必須年滿16歲,各項身體指標達標,身體指標就不詳細講了,反正要身強力壯,牙好胃口好,各部分零件都沒別的毛病。此外,還不得有犯罪或者耍流氓的記錄,你小時砸過鄰居的窗戶,在街上尾隨過美女,對不起,通通不符合條件。 然後還要有點文化,雖然不要求學富五車,但必須上過學能識字。這是為接下來接受一項特別的教育做基礎條件。

當所有這些條件符合後,你還需要進行另外一項工作——找個保人來作保。一旦將來不遵守軍紀,保人也要受到牽連。 滿足這些條件後,你就可以開始面試了。在面試過程中自然又會刷下一批,看不順眼的是不能要的。那麼,是不是面試通過就能正式成為水兵了?不是。 你的身份還是“三等練勇”,成為士兵還得需要考試,怎麼考呢?理論和操作,先以練勇的身份在練習艦上學習一年,然後進行英語過級考試和軍艦操作專業考試。 英語是必須要考的,因為北洋艦隊是一支完全採用西式教學的艦隊,平常所有的教學以及訓練、戰鬥時的口令,都使用英語。所以必須有一定的英文基礎,才能學好專業英語。 好吧,如果你夠厲害,這些關都過了。是不是可以開開心心地成為一名正式的水兵了?不要著急,還不是。你的級別是“二等練勇”,再學習半年,進行複考,對軍艦的實際操作能夠達到優良,才能正式成為一名水兵。

正式成為水兵後,就有資格能夠上軍艦去服役,每月的工資是很高的四兩銀子。但你的級別還很低:三等。 三等水兵是軍艦上級別最低的水兵。怎樣成為二等水兵呢?不著急,除了知識精良,技術過硬,各種考試合格,沒有犯錯記錄,你還需要的一個條件就是——運氣。 這個運氣就是等二等水兵有了空缺,你就有機會參加升級考試了,有希望成為二等水兵。同樣,要想成為一名一等水兵,也要等原有的一等水兵有了空缺,你才能考一等水兵。 這麼設置其實是很有道理的。水兵是技術軍種,這樣的機制能夠保證水兵群體更新並不是很頻繁,也就保證了很多人幾年甚至十幾年都做著相同的工作,對操作的熟練能夠達到條件反射的程度。因為平時的訓練已經到了一種機械流水的程度,一旦有機會實戰,水兵也會很珍惜作戰機會。

一等水兵在服役達到一定年限後,接受理論和實踐的考核(真是活到老考到老啊),有可能晉升為水手長、砲長這樣的士官階層。但這也是他們能夠達到的最高級別。如果想成為艦長級別的軍官,需要走的就是另外一條路,這條路我們前面已經介紹過了,就是如方伯謙、劉步蟾那樣考上福州船政學堂、天津水師學堂這樣專門的海軍學院,接受四年的專業英文教學,再去國外留學深造,通過層層考核選拔,才有成為艦長的希望。 清國的苦難是從海上開始的,海軍就成了國家寄予厚望的軍隊,艦隊是撫慰帝國心靈的神兵利器,艦隊官兵的收入是所有軍隊裡面最高的,而且還從來不會遭到拖欠,所有人都納入中央政府正式編制。朝廷甚至直接拿海軍的軍旗作為了國旗,為了支持發展海軍,基本上是要錢給錢,要人找人,要政策定政策。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抵禦洋人,保護國門,重振帝國雄風!

為了表達和日本人決一死戰的決心和必勝的信念,各條軍艦上的士兵們都自動拆掉了救生舢板。而兩支艦隊已經在快速地逼近,在大戰一觸即發之際,我們來介紹一下雙方的出場陣容。 強大的北洋艦隊! 北洋艦隊的主力軍艦,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很好記,它們是:“六鎮八遠一大康,超勇、揚威和操江”。 所謂“六鎮”,是指北洋艦隊中的鎮中、鎮東、鎮南、鎮西、鎮北、鎮邊六艘老式砲艦,它們沒有出海作戰。而“八遠”指的是八艘絕對主力戰艦——定遠、鎮遠、經遠、來遠、濟遠、致遠、靖遠、平遠。它們是由地方出錢從國外購買的軍艦,用地名來命名,比如保定府出錢的就叫定遠,鎮江出錢的叫鎮遠,而致遠、靖遠是來自台灣的捐款。 超勇和揚威是老式撞擊巡洋艦(把對方軍艦撞沉),只比“六鎮”新一點,跟隨出戰。

康濟號是練習艦,不能用於戰鬥。操江是木製舊艦,用來搞運輸,它已經在牙山灣海戰中被日本人俘虜了。 此時北洋艦隊中還有三艘小型軍艦——廣甲、廣乙和廣丙。前面已經介紹,它們原本屬於廣東艦隊,是戰前前來會操的,廣乙號已經在牙山灣海戰中損失,廣甲跟隨出戰,而廣丙跟隨平遠號以及北洋艦隊魚雷艇隊還留在大東港內,它們是等戰鬥開始後出港加入艦隊參戰! 這樣,我們來掰掰指頭算一算,北洋艦隊參戰的軍艦是“八遠”、超勇、揚威、廣甲、廣丙,總共12艘軍艦!此外還有魚雷艇。 這12艘軍艦的絕對主力核心不用多說,它們是——定遠和鎮遠。 定遠和鎮遠是產自德國的同一級別的軍艦,由清國斥巨資訂購和買入,除了個別地方鋼板的厚薄,雙方在武器、裝備等方面沒有差別。我們就以定遠為例介紹吧。

它是亞洲最大的鐵甲艦。艦長接近100米,劉翔差不多可以在上面跨欄,寬18米,林丹可以在上面打羽毛球。當它航行在水中的時候,吃水深度竟然達到六米!而它的重量(排水量)更是達到了驚人的7000噸以上(7335噸)。 簡單解釋一下這個7000噸的概念。直到2000年以前,中國的海軍還沒有一艘主力戰艦的排水量超過這個數字。 而所謂鐵甲艦,其實就是水上碉堡。全艦從頭到尾、從上到下被鋼鐵裝甲包裹得嚴嚴實實,最厚的地方達到了14英寸(35厘米),一般口徑的砲彈,你還真打不穿它,一炮打上去,“咣當”一聲溜走了,頂多是個剮蹭事故。 而定遠艦上的武器也是絕對“大砲開兮轟他娘”級別的。 艦炮中最厲害的是四門超大口徑主砲,最大射程五公里。也就是說,方圓十里之內,定遠獨步水面!

那麼口徑的具體參數是多少呢? 305毫米。由於是超大型炮,所以每門砲需要六個人來為它服務,組成一個砲班,它們是:砲長一名,負責拉繩射擊;旋回手一名,負責轉動炮座;瞄準手一名;推彈手一名,負責把砲彈推入砲膛;運彈手兩名,負責搬運砲彈。 可見定遠、鎮遠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裝甲堅固,火力堅挺。用一個詞來形容它們戰時的狀態就是——生猛。 當然,除了這些,定遠和鎮遠還是一條特別講究人性化的軍艦。軍艦上有功能完備的生活區,包括軍醫院、浴室、酒吧和餐廳等等。大家在艦上喝的是純淨水,它們是用20座淡水爐來保障的。 指揮定遠和鎮遠的也是北洋艦隊的三巨頭。由於定遠是旗艦,所以平時丁汝昌在這條艦上,而定遠的艦長是右翼總兵劉步蟾,鎮遠艦長是左翼總兵林泰曾(林則徐侄孫)。可謂群星閃耀,三英薈萃。 作為北洋艦隊的司令,丁汝昌卻是高級軍官中唯一沒有進入福州船政學堂進行海軍專業學習的人,一個不懂海軍的人卻擔任最高指揮官,這一切是因為一個來自李鴻章的秘密。 在出任北洋艦隊司令之前,丁汝昌一直服役於陸軍,專業是騎兵,官職最高做到了淮軍騎兵師長(總兵)。當有一年朝廷準備裁撤他的騎兵部隊時,丁汝昌下崗了,在安徽老家遊蕩三年,最終前來投奔自己的老鄉兼老上級——李鴻章。 當時李鴻章正在組建北洋艦隊,而艦隊的司令也已經任命。李鴻章準備讓丁汝昌加入北洋艦隊,平級調動,做一名中級軍官什麼的。 其實李鴻章對丁汝昌並沒多大的印象,在接見丁汝昌之後,李鴻章卻認為丁汝昌是一個可以重用的人。 丁汝昌這個人最大的特色並不是業務能力突出,也非其他將領那樣驍勇善戰,丁汝昌這個人最大的特色是:不善言辭,但很老實,很聽話,對領導忠心耿耿,達到了指哪打哪,自己可以一絲不掛(沒心計),而執行領導命令一絲不苟的程度。 有這一條就夠了。李鴻章改變了主意,他覺得自己應該換一位對自己更加可靠的人來出任北洋艦隊的司令了,而這個人,就是丁汝昌。 雖然李鴻章一心想推薦丁汝昌,但丁汝昌成為艦隊司令的難度還是比較大的。丁汝昌陸軍出身,不說進入專業海軍軍校學習,甚至連軍艦都沒有見過,而且據說還有暈船的毛病。 但在李鴻章的大力推薦下,朝廷終於改任丁汝昌為北洋艦隊司令。這就是領導說你行你就行,行與不行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 而李鴻章的秘密就是:使用丁汝昌出任北洋艦隊司令,這是一個安全的人選,只要有丁汝昌在,朝廷對北洋艦隊的任何命令都必須通過李鴻章才能得到執行,有丁汝昌在,李鴻章就可以放心了,因為丁汝昌是替他在出掌強大的北洋艦隊。 與此同時,丁汝昌不僅掌管了北洋艦隊,同時也管住了劉步蟾、林泰曾等這些真正的海軍將領,而他們都是非淮系的。 丁汝昌很明白領導的這個秘密,他要在自己的崗位上,頂住李鴻章在朝中的那些政敵(言官)的罵,頂住屬下的不滿。 如此一來,北洋艦隊的高級軍官中形成好幾個派別。 首先是丁汝昌作為唯一的安徽人高高在上,屬於空降型的領導。 然後是書生氣濃厚、性格孤傲的方伯謙特立獨行、恃才傲物,忠實地維護自己的利益,跟其他所有人關係都一般,屬於自成一派的特點型人物。 接下來就是人數眾多的其他福建籍軍官形成“閩黨”,雖然福建籍軍官中軍職最大的是左翼總兵林泰曾,但林泰曾性格溫和,不善於拉幫結派,而右翼總兵劉步蟾性格強勢。於是“閩黨”是以劉步蟾為核心的,緊密團結在老劉的周圍,屬於北洋艦隊中勢力最大的軍官團體。 另外就是鄧世昌等少量的廣東籍將領,屬於人數較少的“廣東幫”。 在劉步蟾這些從十幾歲就開始學習海軍、留過洋的將領眼裡,丁汝昌無疑是北洋艦隊司令最不合適的人選。劉步蟾等人平時對丁汝昌並不尊敬,一直對丁汝昌的指揮能力抱有懷疑。丁汝昌深刻知道這一點,現在,不僅是北洋艦隊證明自己實力的時候到了,也是丁汝昌證明自己能力的時候到了! 為了李領導,為了自己,拼死一戰吧!拿這些倭軍來祭旗,我會用事實證明自己! 快速的聯合艦隊! 1885年,當定遠、鎮遠在北洋艦隊下水服役的時候,它們震驚了整個日本。這個情況在前面已經提到了,東京皇宮裡的睦仁發現,日本海軍中還沒有一艘軍艦的艦炮可以擊穿這兩艘巨無霸厚厚的裝甲。震驚之餘,睦仁拿出了他皇室開支的1/10,其他日本官員也貢獻了工資的1/10——造軍艦! 專門為對付定遠和鎮遠而高薪聘請的法國造艦專家到了,法國人在日本住了四年,每天的工作就是畫畫圖紙,“叮叮梆梆”敲打鋼塊,終於按要求設計出了三艘軍艦。這三艘軍艦簡直是為對付定遠和鎮遠量身打造的,只要我們對比一下它們的武器裝備,就能發現日本人的這個秘密。 三艘軍艦在艦首各自安上了一門口徑達320毫米的巨大主砲,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定遠和鎮遠305毫米的口徑。很顯然,日本人對這種大砲寄予厚望,一旦發生海戰,希望用它來擊穿定遠、鎮遠的艦體。 既然攻擊武器如此厲害,想必防衛裝置也很強了?錯。由於成本問題,日本軍艦就像他們的車一樣——鋼板很薄。 這三艘軍艦各自的重量(排水量)只有定遠、鎮遠的一半多(4278噸)。 在海戰時,這就像一個拖著一把大刀,自己卻沒有穿任何盔甲的人走向戰場。日本人需要的是賭!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要能擊敗你,大家同歸於盡! 三艘軍艦是以日本最著名的三處景觀(松島、嚴島神社、天橋立)命名的,分別叫——松島號、嚴島號和橋立號,合稱為“三景艦”。而鬆島是聯合艦隊的旗艦,伊東佑亨的座駕! 除了“三景艦”,聯合艦隊主力隊還有五艘戰艦,它們的重量都沒有超過4200噸(鋼板薄),需要特別介紹的是其中的一位成員——西京丸號。 在日本的郵政系統中,有一艘很大的木船,用來運送信件和麻袋。由於船很大,被海軍部看上了,船上刷了刷漆,好歹安上去一門砲,就這樣成為了聯合艦隊主力隊的一員,它其實還是一條木船,連日軍私下里都叫它——偽裝巡洋艦。 西京丸的特別之處還在於它上面有一位特別的人物坐鎮,這個人物我們以後介紹。 除了主力隊,聯合艦隊還有先鋒隊。由於在牙山灣海戰中表現出色,現在它又增加了一艘航速很快的高千穗號(與浪速號同級別),這樣先鋒隊就變成了四艘戰艦。加上主力隊的八艘,聯合艦隊總共出戰軍艦為12艘。 現在,我們需要對雙方的出場陣容做一個對比了。為了讓大家看得更加清晰,我們需要先熟悉一個公式:A=北洋艦隊,B=聯合艦隊。 對比—— A:出戰軍艦,12艘(另有魚雷艇參戰);B:出戰軍艦,12艘(無魚雷艇參戰)。 A:軍艦總重量(排水量),3.4496萬噸;B:軍艦總重量,4.0849萬噸。 A:參戰總人數,2000多人;B:參戰總人數,3500多人。 A:平均航速,15.1節;B:平均航速,16.4節(其中先鋒隊19.4節)。 A:20厘米口徑以上重砲,24門;B:20厘米口徑以上重砲,11門。 來總結一下吧,想必大家已經看出了不少端倪。 A方船堅炮大。由於艦隊的主要思想是追求裝甲鋼板的厚度和砲彈口徑,所以防衛能力突出,單發砲彈殺傷力也很強,而弱點在於犧牲了航速與炮速。另外,除了“超級面子工程”定遠和鎮遠排水量驚人之外,占主體部分的其他其餘“遠”字號主力戰艦的排水量卻落後了一大截(在2100~2900噸區間),這是造成A方雖然擁有兩艘巨無霸,總排水量卻落後的原因。 B方的情況恰恰相反,雖然它沒有A方定遠、鎮遠那樣的超級巨艦,但它的主力軍艦都很平均,為快速巡洋艦,艦體很大,排水量分佈在3000~4000噸區間,重砲較少,其餘大部分裝備速射砲,但軍艦鋼板普遍比較薄,它的特點是船快炮快。由於片面追求航速與炮速,在有利於快速作戰的情況下攻擊能力突出,而弱點是犧牲了軍艦的堅固程度和砲彈口徑,一旦形勢不利,有可能被對方一口吃掉。 現在用一句話來總結吧:雙方在武器裝備上不分上下,各有利弊!真是姥爺家的外甥,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愣啊。 一個令人驚奇的現像已經產生:北洋艦隊的軍艦是船堅砲利(大),而聯合艦隊的軍艦是船快炮快(小),以最堅固的盾對最快的矛,簡直就是天然的剋星,不是冤家不聚頭也。 而情況也已經清楚了,武器因素並不是最重要和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接下來的兩個因素:排兵布陣和臨場指揮! 在介紹雙方的排兵布陣之前,我們首先要來了解主導當時世界海戰的一個理論,這個理論就是艦隊一體理論。理論實際上是比較複雜的,但簡單地來說,可以用一句話來介紹,那就是:在海上PK的時候,艦隊裡各條軍艦絕對不可以分離的,大家要緊密跟隨在以旗艦為中心的艦隊周圍,必須保持一個整體,戰則同戰,死也要死在一起。 有人可能要問了,這有什麼值得說的?理論一般是不能等同於實踐的,但問題是這個理論背後的兩個字——權威。世界上的各支海軍基本都遵守它。而海軍是一個新興的軍種,甲午海戰的20多年前人類才展開了歷史上第一次蒸汽裝甲戰艦的大規模海戰(意奧海戰),大家都處於吸取教訓積累經驗的階段,對於積累下的權威,除非這個人無知,或者無畏,一般情況下不願意去打破它,打破就要冒巨大的風險。 伊東佑亨似乎就不信這個邪,當把聯合艦隊分成先鋒隊和主力隊時,他就已經在為打破這個權威而冒險了。而伊東佑亨不僅在艦隊編排上打破了艦隊一體,還明確規定一旦作戰,先鋒隊可以脫離主力隊單獨行動。你們這些快腿只管冒死向前衝,衝出去再說,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有多快跑多快! 在把艦隊分割成兩塊後,伊東佑亨開始布陣了。而與其說伊東佑亨在佈置陣形,不如說他根本沒有佈置陣形,他令先鋒隊的四艘軍艦和主力隊的八艘軍艦,都以首尾相接的方式沖向戰區,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最為簡單的“1”字陣形——這就是古代兵法中的“長蛇陣”,一種歷來極為冒險的攻擊陣形。 太簡單了,而簡單並不代表不好。 大戰之前,丁汝昌下達了三條戰令: 1.In action,sister ships,or sub-divisions of pairs of ships,shall as far as possible remain together,and support one another in attack and defence. 2.A ruling principle should be to keep bows on to the enemy. 3.All ships must,as a general rule,follow the motions of the Admira. 英文看得眼花,還是翻譯一下: 1.姊妹艦或者同一小隊的兩艘軍艦要共同行動,作戰或防守時要互相配合。 2.艦首必須始終朝向敵艦作戰。 3.所有艦必須遵循旗艦進行運動。 譯完之後,就可以分析了。很明顯,丁汝昌的第1、第3條戰令正是來源於“艦隊一體”的權威理論。另外,他也照顧到了北洋艦隊的實際情況。 由於北洋艦隊的艦炮大多數為大口徑的架退炮,這些炮大部分安裝在艦首,第二條戰令艦首對敵,就是要發揮大砲的威力。 在下達這三條戰令後,丁汝昌開始布陣。命令以定遠、鎮遠居中,各艦分列兩側,排出一個“彎曲的一字”陣形迎敵。 所謂“彎曲”,並不是故意為了迷惑對手。這仍然是丁汝昌出於防衛的考慮,丁汝昌命令軍艦在組成橫排時,五艘稍微強的軍艦稍微突前,首先迎敵,依次跟隨在強艦身邊的五艘軍艦稍微拖後,如此一來,“一”字就變成梯梯等等了,每艘強艦在迎敵時都保護身邊的弱艦,達到以強護弱的目的。 以“一”字對“1”字,這又是一對天然的剋星、注定的對手。看上去也簡單明了,而意外情況在接下來的時候發生了。 引發意外情況出現的因素很簡單,那就是——時間。 在發現敵艦之前,北洋艦隊是以雙路縱隊前進的,由定遠和鎮遠分別打頭,各自帶領四艘軍艦向前航行,航速最慢的弱艦分別在隊尾。現在,最強的定遠和鎮遠不動,而航速最慢的弱艦反而要走最遠的路去排成橫排。在極短的時間裡,北洋艦隊並沒有完全成功地變陣,而是最終形成了一個由定遠打頭、“一”字的兩翼沒有完全展開拉直的“人”字陣形。 通過一幅圖來是看得比較清楚的。下圖是北洋艦隊和聯合艦隊接戰示意圖。 這是古兵法中雁形陣的一種,可攻可守,攻守兼備。以“人”字的尖頭——強大的定遠、鎮遠攻向敵人,而它們又可以保護兩翼和後方的安全,防止敵人包抄。在戰鬥激烈的時刻,兩翼還可以突然展開,奇襲對手,起到“奇兵”的效果。 當然,這是從理論上來說的。 這並不是丁汝昌最初設想的陣形,是由於時間倉促,在排陣過程中變成的新陣形,但北洋艦隊已經沒有太多時間讓陣形最後完成,丁汝昌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做出調整,“人”字就“人”字,大雁沒排成“一”字,排成個“人”字效果應該也不錯吧。 而沒有時間的原因很簡單:先鋒隊的頭艦吉野已經進入距定遠五千米以內,這已經是定遠的射程了,丁汝昌傳令:各砲手瞄準吉野! 瞄準!聽我命令,伺機開砲! 這一刻我已經等待很久了,多年以來,清日兩國進行軍備競賽,買艦的買艦,買炮的買炮,是因為知道,一場命中註定的海戰不可避免。 這是我的命運,也是伊東佑亨的命運。是李鴻章的命運,也是樺山資紀的命運,是清國人民的命運,也是日本人的命運。 而當這一步真正到來,武器就是最好的代言,鐵拳就是最終的手段。 以命相搏,這是一條不歸路。唯一的選擇就是披掛盔甲,握緊武器,亮出獠牙,沖向戰場!什麼兵力對比,什麼權威理論,什麼陣形佈局,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用實力說話的最後的結果。 開砲!轟他娘的! 中午12時50分左右,黃海大東溝海戰正式打響。 雖然是在射程之內,但由於距離太遠,定遠發出的第一炮並沒有命中目標,在吉野旁邊激起巨大的水柱。定遠砲手立即修正,瞄準,再發第二炮! 這一炮,打得那是——相當準。 砲彈穿過吉野艦體後在甲板上爆炸,吉野的甲板上頓時燒起大火。吉野艦長河原要一望著艦體洞穿的吉野,心裡百般不是滋味,看來強大的定遠果然名不虛傳。 這發砲彈宣告了北洋艦隊——旗開得勝! 然而吉野沒有退縮,救火的同時,河原要一指揮砲手瞄准定遠。而這一次的瞄準,也非常有水準。 在聯合艦隊和北洋艦隊的軍艦中,遠距離瞄準使用的都是當時通用的“六分儀瞄準法”。 在先進的瞄準儀出現之前,六分儀瞄準法是一種比較古老的瞄準方法。具體方式是先派一名觀測兵站到很高的指揮觀測台上面,手拿六分儀水平測距,得出相對距離後傳話給砲手,砲手根據距離修正砲管的高低角度。很顯然,這種比較原始的方法還要受到戰場上煙霧瀰漫的干擾,精準度很難保證(科學數據:使用六分儀瞄准在敵距4000米時誤差為170米左右)。 兩支艦隊中唯一不使用六分儀瞄準,而是用一種更先進的瞄準方法的,就是吉野。 前面已經介紹了,吉野是一艘剛剛下水半年的軍艦,在建造過程吸收了很多當時世界的先進技術,其中之一就是將六分儀變成了鏡瞄儀。 所謂鏡瞄儀,就是一種使用起來類似望遠鏡的瞄準儀器,使用時只要將目鏡焦點對準目標,就能快速顯示出目標距離。 河原要一命令瞄準的不是別人,正是正站在定遠指揮台上指揮的一個人——丁汝昌。 丁汝昌並不知道吉野號上有如此先進的瞄準儀器,也不知道危險已經朝他臨近了。 “發炮”!河原要一一聲斷喝,一發120毫米口徑砲彈飛向丁汝昌。如果丁汝昌中炮,北洋艦隊損失主帥,後果不堪設想! 鏡瞄儀還是有誤差的,砲彈並沒有擊中丁汝昌,也沒有擊中指揮平台,而是在一旁爆炸。丁汝昌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而即使是在旁邊爆炸,砲彈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視的。 丁汝昌被這巨大的衝擊力卷上高空,重重地跌落到甲板,他的左腿被落下的碎物壓住,無法動彈。幾乎在落地的同一時刻,恐怖的大火沖天而起,火苗竟然貼著甲板和丁汝昌的身體燃燒,這是一種奇怪而恐怖的大火,就像事先給著火點澆上了一層油。這個秘密將在接下來的戰鬥進程中揭曉。而丁汝昌雖然躲過了砲彈,卻即將被烈火吞沒! 情急之下,旁邊士兵用刀割破丁汝昌身上的衣服,才將丁汝昌從火焰中救了出來。而此時的丁汝昌已經嚴重受傷了,無法站立。 士兵們想把丁汝昌背走,離開危險地帶,但丁汝昌堅決不離開甲板,他表示:我就坐在這裡督戰,鼓舞軍心! 在過去很多的書中,關於丁汝昌的受傷是另外一個過程。也就是定遠發第一炮時震塌了年久失修的指揮觀測平台(艦橋),導致丁汝昌跌落甲板。這種說法曾經廣為流傳,因為它是北洋艦隊管理混亂和腐朽的證據。開一炮沒有打中敵人,卻震傷自己的主帥,這確實是世界奇觀。 但仍然有很多人對此表示懷疑,其中包括我。 在找到定遠艦的模型後,根據定遠前主砲和艦橋的位置和距離,發現這種說法並不能成立。如果定遠發炮就能震塌自己的艦橋,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橋上根本不能站人,站上去就得塌,而丁汝昌和其他人員一直站在艦橋上。實際上定遠的艦橋是非常堅固的,木質鋼皮,蟲子也咬不進,當年從德國訂購定遠時,由清國方面派人全程監管,德國人也並沒有偷工減料。 在綜合了中外史料後,我們還原了以上的過程。 作為主帥,丁汝昌的勇氣是可嘉的,他的英勇也大大地鼓舞了定遠艦上的士兵。然而,還有一個問題是丁汝昌沒有意識到的。這是一個嚴重的疏忽,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將給後來的指揮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 我們再把目光轉向吉野。在擊傷丁汝昌後,形勢又對聯合艦隊極為有利了,但河原要一併沒有趁勝廝殺,朝已經著火的定遠繼續發炮,而是按照伊東佑亨事先安排好的部署:率領先鋒隊軍艦向左大轉彎,全速沖向北洋艦隊“人”字形陣內! 在上一場的牙山灣海戰中,先鋒隊的轉彎是為了誘使濟遠駛出狹窄的牙山灣航道,以便發揮速射砲的威力,那麼現在這個轉彎是為什麼——難不成轉彎還有上癮的? 這正是伊東佑亨在戰前的戰術安排:在先鋒隊繞過前面的定遠等軍艦之後,就可以實施日軍最愛用的一招——包抄了。而包抄的戰術對北洋艦隊恰恰是致命的:北洋艦隊“人”字形陣腳是基本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超勇、揚威等弱艦,在砲火的打擊下,最容易被擊沉! 你以強護弱,我就以強打弱!兵者,必破其意圖! 這就是伊東佑亨的算計。 算計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而現實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伊東佑亨又是在賭,因為轉彎時要冒著極大的風險,在轉彎過程中,不僅無法向對方瞄准開炮,軍艦的一側也全部暴露在北洋艦隊的砲口之下,在這個過程中,先鋒隊四艘軍艦隻有挨打的份。 所以伊東佑亨又實施了他的下一步:率領主力隊,向前掩護! 為了掩護那四艘軍艦順利轉彎,伊東佑亨率領主力隊沖上去了,而他的松島號沖在最前面。 伊東佑亨並沒有放棄攻擊定遠,他率松島號沖向前還有另外一個秘密:松島號上有專門為擊沉定遠設計的殺手性武器——320毫米口徑大砲!在受到吉野的攻擊後,定遠艦上已經燃起大火,火焰一時還沒有被撲滅,伊東佑亨決定抓住這個絕佳的戰機,以巨砲擊穿定遠的裝甲,打破“定遠不沉”的神話! 在甲午海戰之前,定遠和鎮遠曾經幾次訪問日本,巨大艦體刺激了天皇睦仁,也引起了日本軍民的恐慌,從那個時候起,擊沉定遠就成了日本每一位海軍士兵的夢想。軍中流傳一首歌《請問定遠沉了嗎》(這首歌在日本一直流行到了二戰期間),而根據一些史料記載,在日本的學校裡,還流行一項特殊的遊戲。 這項遊戲就是“捕捉定遠”的課間遊戲。由日本小學生一隊扮演日本艦隊,另一隊扮演清國艦隊,圍捕定遠和鎮遠。由此看來,定遠和鎮遠是當之無愧的日本國民的夢魘,從建造“三景艦”開始,日本一直在為擊沉定遠、鎮遠做各項準備,現在這個任務交給了伊東佑亨。 在伊東佑亨看來,只有擊沉清國的海上巨無霸,才是聯合艦隊真正的勝利! 此時的定遠仍然在救那恐怖的大火,艦體已經暴露在巨砲之下! 旗艦危矣! 伊東佑亨得意了,他沒想到擊沉定遠的這個餡餅會砸到自己的頭上,千載難逢的良機,一定要抓住。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見到定遠的,更別說去征服它,親手去毀滅一個得不到的龐然大物,除了勝利的喜悅,一定還有一種邪惡的快感。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雙眼睛背後總有另外一雙眼睛盯著。經驗告訴我們,每當一個人洋洋得意的時候,也是危險臨近的時候。伊東佑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定遠上,卻沒注意在定遠身後不遠的另一艘軍艦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對他充滿仇恨火焰的人。 鎮遠艦艦長林泰曾已經註意他很久了。 作為定遠的同級姊妹艦,鎮遠一直很低調,默默地陪伴在旗艦的周圍。這次也不例外。海戰開始後,林泰曾指揮鎮遠一直伏在定遠的身後,它沒有開砲,也沒有鳴笛,由於一直很安靜,以至大家都忽視了它的存在。 一個人不停地擦拭手中的戰刀,卻遲遲不肯動手,那隻有一個目的——為了最後的榮耀,為了致命的一擊! 林泰曾一直睜著一雙警惕的眼睛,當然,這雙眼睛前面還有一個玻璃物件——望遠鏡。伊東佑亨的身影就一直出現在林泰曾的望遠鏡裡,如果精度再高一點,日本人嘴角有沒有飯粒、臉上有沒有麻子應該也能看清楚。 斬首!擒敵先擒王! 但是,用大砲去轟一個人還是比較有難度的。這也是林泰曾儘管一直想實施斬首行動卻遲遲沒有開砲的原因。此時的林泰曾發覺了伊東佑亨準備用320毫米大砲偷襲定遠的企圖。必須先護旗艦!林泰曾立即命令前主砲砲手瞄準松島大砲砲塔,搶先一步,發炮! 305毫米主砲砲彈徑直朝松島大砲飛去,這一發砲彈造成的結果是松島大砲旋轉裝置被擊碎。 沒了旋轉裝置,也就再無法有效瞄準,松島這門標誌性的大砲基本報廢。 看著變成廢鐵的大砲,伊東佑亨滿鼻子的汗,暗暗叫苦,剛才的洋洋得意變成了垂頭喪氣。這門專門為對付定遠、鎮遠定制的大砲一直被寄予厚望,連皇宮裡的睦仁都經常念叨,也是伊東佑亨的殺手鐧。可惜大砲未響,它已失靈,辛辛苦苦修造幾年的東西到了戰場,連個表演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就在松島中炮的同時,先鋒隊也成功地完成轉彎了,在衝過北洋艦隊“人”字的箭頭後,開足馬力朝“人”字的陣腳衝去,那裡有北洋艦隊最弱的兩艘軍艦——超勇和揚威。 其實對於伊東佑亨來說,他剛才的舉動是用松島主動為先鋒隊擋住炮火,掩護先鋒隊成功轉彎才是真正的目的,偷襲定遠只是一時心動,想順手牽羊。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更會放冷箭的林泰曾,自己砍人不成,最厲害的刀卻被打飛了。 掩護任務完成,伊東佑亨立即在松島掛出“隨我左轉!”的信號旗。看來,在先鋒隊朝北洋艦隊的陣頭衝過去之後,伊東佑亨也要讓主力隊沖過去。 所有的軍艦都向前衝,以此擾亂對方的陣形。很好,很好。但伊東佑亨真正的用心並不在於破陣。 在海戰中,軍艦編隊的陣形雖然比較重要,但它的重要性要比陸戰中弱很多。陸戰是大兵團作戰,人與人對面交鋒,隨便拉出來都是幾萬或幾十萬大軍,規模大一點的還有上百萬,當然要排個出場順序,安排站位,講究陣法,而海戰不會有人擠人的問題,大家都在船上,靠的是中遠距離的砲戰。如此視野開闊之地,空氣新鮮,溫度濕度適宜,正是殺人取命、驚風起浪的好時機,兄弟還需要排什麼陣形,架起大砲轟就是。 在雙方武器、兵力差不多的情況下,要想取勝就只有一個訣竅了,那就是:局部優勢。也就是俗話說的以強擊弱,以多打少。所謂一張嘴的鬥不過三張嘴的,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要想取得局部優勢,就要找到對方的薄弱環節,然後派出精幹力量,進行一種類似田忌賽馬的遊戲。 在伊東佑亨看來,定遠、鎮遠就是北洋艦隊最強的上等馬,現在是不能碰的。而作為下等馬的弱艦都在陣腳,所以就必須冒險向陣腳衝去。 隨著這個謎底的揭開,伊東佑亨真正的算計也完全暴露了。這正是這位仁兄的得意之作:先鋒隊和主力隊所有的軍艦都暫避強大的定遠和鎮遠,衝過北洋陣前,利用局部優勢,圍殲北洋艦隊陣腳弱艦,然後實施各個殲滅,最後合力攻向定遠、鎮遠的方針! 心機不可謂不深,算計不可謂不好。一旦讓這些軍艦衝過陣頭,北洋艦隊將陣腳大亂,情況極為不利。 但是,伊東佑亨圖謀的實現也沒那麼容易的。此人倒霉的事還沒有到來。 還是那個原因:轉彎有危險,行動須謹慎。 雖然海戰一開始在定遠上最出風頭的是丁汝昌,但劉步蟾才是真正指揮定遠的人。剛才他在忙著指揮救火,現在大火基本被撲滅,松島又傻乎乎地在面前轉彎,不抓住這個戰機,簡直對不起觀眾朋友們! 在林泰曾打得興起時,劉步蟾也在為給松島添上一炮作準備。雖然架退炮準備的時間長了一點,發炮的速度慢了一點,但只要兄弟們配合,還是可以做到對敵連續打擊的,很不幸,伊東佑亨又將迎接他的下一炮。 這一砲擊中了松島舷側,具體位置是舷側速射砲區第7號砲位,砲位旁的砲長、裝彈手等戰鬥一線人員,以及傳令兵等戰鬥服務人員全部飛向天空,而砲位也被炸得個粉碎。 在短短的瞬間,松島的主砲和速射砲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基本喪失戰鬥力,作為聯合艦隊的旗艦,這個損失是比較嚴重的。 而對於北洋艦隊來說,取得這個成績是很不容易的。 儘管定遠和鎮遠各有一砲擊中松島,但它們不是只打了兩炮就完事,實際情況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復雜。 在陸戰中,我們熟悉的一句話是“雙方大戰三百回合,一刀將敵人砍下馬來”,而在海上精準打炮,擊中敵艦,更是不容易。 第一個因素是雙方始終在動,屬於運動中打移動靶,原本瞄得好好的,等一炮過去,人家可能已在50米開外。 而由於距離較遠,砲手一般無法通過砲管進行直瞄,瞄準過程就是我們前面已經介紹過的“六分儀瞄準法”,不僅無法保證瞄得很準,即使瞄準了,從瞄準到發炮的時間差又讓這種準變成了不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指揮平台上觀測兵的經驗十分重要,必鬚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一定的預判:提前判斷對方的軍艦會朝哪個方向移動。 在導彈出現以前,打炮就是如此的不容易。 戰機的出現! 伊東佑亨偷襲不成反被轟,斬首定遠的妄想破滅了。但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衝進去的決心。 形成局部優勢、以強打弱的計劃如此完美。但伊東佑亨也犯下了一個和丁汝昌在戰前犯下的同樣的錯誤。 那就是沒有考慮到時間問題。 先鋒隊能夠順利大轉彎,一是軍艦隻有四艘,更重要的是航速很快。而在航速上,主力艦隊的軍艦都是老爺級別的,並不比北洋軍艦快,一支航速慢的艦隊完成集體轉彎,這一定會留下時間空當。 而這個空當,就是給整個北洋艦隊絕佳的戰機! 丁汝昌雖然受傷失去了對全艦隊的指揮,但是我們一定還記得他在戰前發過的一條戰令:艦首始終對敵。 按照這條戰令,當伊東佑亨的艦隊紛紛左轉時,北洋艦隊立即相向右轉,正面攔截! 在雙方艦隊的相對轉向中,一個對北洋艦隊極為有利的情況出現了:雖然松島等前面幾艘軍艦成功地溜了過去,但主力隊隊尾的弱艦卻正好被堵在正前方,而它們面對的是定遠和鎮遠! 伊東佑亨的計劃竟然間接幫助了北洋艦隊,此人挖空心思、處心積慮地想尋找局部優勢,以最強對最弱的局部優勢卻給北洋艦隊送上門來了! 機關算盡太聰明,伊東佑亨真該學點中國成語啊。 好吧,不要讓這些軟柿子開溜,迅速開打! 最先作出反應的是劉步蟾,因為他最早意識到這個對北洋艦隊極為有利的局面。他指揮定遠迅速朝被攔在最近的前方敵艦比叡發炮。比叡艦長姓名比較奇怪,叫櫻井規矩之左右,感覺隨時像帶著一隊人馬似的,不過現在的他是真真正正的孤軍,我們簡稱櫻井。 見到定遠要攻擊自己,櫻井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想出了一招:跑。 櫻井的自知之明是有緣由的。 比叡的服役時間已經有漫長的18年了。 18歲的姑娘一枝花,但18年的軍艦卻是老太太,腿腳不靈(航速下降),身子單薄,定遠這樣級別的軍艦一兩發主砲就可以將它炸個底朝天。更重要的是比叡沒什麼戰鬥力。 在定遠堅固的裝甲面前,比叡發出的砲彈即使能夠有幸命中定遠,也就像一把大刀砍在悟空兄的鐵頭上,大家看看碰撞出來的火花,僅此而已。 由於既不能打,又不能守,櫻井只好指揮著比叡在海面上大幅度轉舵行駛,一會兒扭個秧歌,一會兒百米衝刺,躲避劉步蟾指揮發來的砲火。砲彈在比叡的前後左右爆炸,水柱沖天,硝煙瀰漫,艦上的日軍東倒西歪,折手斷腿,哭爹喊娘。 對於這些轉得暈頭轉向的人來說,還不如中一炮來個痛快的。 是時候把比叡炸個底朝天,送日兵去海底餵魚了!劉步蟾指揮定遠對比叡緊追不捨,砲手也在不斷瞄準。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能夠擊沉比叡,這不僅將是對北洋艦隊軍心一個極大的鼓舞,甚至有可能奠定勝局!因為海戰和陸戰儘管有很多的不同,但有一條是相同的:最有利的戰法就是消滅敵人,最有利的戰爭形勢就是不斷消耗敵人有生力量! 然而,有一個人加入戰局,讓情況變得複雜起來。 這個人是林永昇。 繼劉步蟾之後,一旁的林永昇也發現了這個戰機,作為經遠艦的艦長,林永昇決定去給劉步蟾幫忙。於是,林永昇命令經遠全速沖向比叡,和定遠形成前後夾擊。 正在扭秧歌的比叡躲得開定遠的砲,躲不開經遠的砲,躲得開前炮,躲不開後砲。終於,在經遠炮火的打擊下,比叡艦上的主砲全部被摧毀,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無路可逃! 櫻井終於絕望了,命令比叡開足馬力,撞向經遠,同歸於盡吧!臨死還要拉個墊背的! 在“天皇萬歲!”的口號聲中,比叡沖向經遠! 但是,不是你想撞就能撞得上的。在定遠的掩護下,林永昇指揮經遠輕巧地避開了比叡。然後,劉步蟾和林永昇分別指揮定遠和經遠再次調整好軍艦位置,轉動砲架,瞄準比叡——這一次,一定要擊沉比叡! 比叡已經徹底不能反抗了,只有等死,唯一的動作就是“天皇萬歲”的呼喊聲更加響亮,櫻井已經放棄抵抗,等待自己去餵魚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此時,讓比叡號上的日軍感到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定遠和經遠並沒有發炮!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海面上頓時陷入一片奇怪的安靜! 原因說起來好笑,在於——大家都求勝心切。 在定遠和經遠合力圍追堵截比叡的時候,旁邊北洋艦隊的軍艦也發現了擊沉比叡的絕佳戰機,又見這裡打得熱鬧,於是它們也紛紛朝比叡開來,結果就是——它們包圍了比叡。 包圍了比叡,接下來就是大夥一齊發炮,把這艘敵艦炸個稀爛了。 但這只在理論上可行,實戰中不是這樣的。這又是來源於海戰與陸戰不同的特殊情況。 海上發炮的命中率要比陸地上更難以保證,因為雙方都是一個動物(正在動的物),由於是己方幾條的軍艦包圍著一條敵艦,北洋各軍艦都不敢發炮了:萬一砲彈沒有擊中比叡,就會飛過去誤傷對面己方的軍艦! 劉步蟾十分惱怒,簡直哭笑不得。本來他有擊沉比叡的絕好時機,然後林永昇率領經遠過來熱心幫忙了。幫忙就幫忙吧,兩艘軍艦還是比較好一起打的,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幫忙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圍成了一個圈圈兒,這下可好了,誰也開不了炮。 這種境地讓比叡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暫時僥倖逃過一命。 比叡又要逃了,這麼多人拿它沒辦法,這個局面簡直是一個三歲的頑童捉弄了所有人。林永昇升起了怒火,他發現一個問題:比叡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了,艦上的砲座全部炸飛了,成了光頭軍艦。好吧,既然我們不能砲擊你,那就有一招——活捉。 經遠艦上的砲火停止了,攜帶步槍的狙擊手全部跑步上甲板,經遠全速開向比叡,等雙方距離進入步槍射程,就用槍殲滅比叡號上的日軍,然後俘獲這艘船! 但經遠靠近比叡時,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又是所有人想不到的。 只聽見比叡艦上發出一聲聲“噠噠噠”的砲響,大海上騰起濃密的煙霧,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煙霧散去,林永昇等驚奇地發現:他再也找不到那些狙擊手了,甲板上所有的清兵全部消失,一個不剩下,而甲板上沒有留下他們的屍體。 他們已經灰飛煙滅了。 林永昇觀察得沒錯,比叡艦上的砲座全部被打爛,所以它是沒有機會還手的。但問題出在速射砲,在比叡的舷側還有兩門改裝的小型速射砲。當櫻井看到林永昇試圖俘虜比叡時,他已經命人悄悄地填裝好了速射砲,而在接近步槍的射程之內,小口徑速射砲殺傷力的威力相當於——重型機關槍。 林永昇徹底怒了,他遠遠沒想到比叡正是在誘敵深入。他命令向比叡發射魚雷!而發射的魚雷竟也未擊中! 娘的,難道就拿這一條破艦沒有辦法嗎? 比叡雖然接連逃脫,但是,只能說明它命大,在大家看來,這艘軍艦遲早是要被擊沉的,只是時間問題,而這時候,又找了一條可以陪伴比叡的軍艦——赤城號。 赤城是聯合艦隊裡航速最慢的一艘軍艦(最大航速10.5節),在大夥混戰的過程中,它不幸掉隊了,一艘軍艦孤零零地航行在海面上,四顧茫然,獨自往前開。 來遠艦艦長邱寶仁發現了這只掉隊的孤雁,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攔住赤城的去路,先發一炮,這一炮將赤城艦長坂元八郎太當場炸得粉碎。接下來的砲彈擊中了軍艦上一個要害部件——負責為砲彈輸送帶提供動力的蒸汽管道。 這條管道被打穿了。 管道破了的後果不只是漏漏氣這麼簡單,而是沒有推力向砲位輸送砲彈,如果強行輸送,就必須要停止使用軍艦上的鼓風機(讓氣漏得少一點),但如果停止使用鼓風機,蒸汽動力又會減弱,軍艦的航速將大大降低,基本變成蝸牛。也就是說:赤城要么選擇強行發砲戰鬥,要么選擇先保命逃跑。而在比它強大得多的來遠艦面前,逃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比叡和赤城看上去都在劫難逃了。而有一個人的出現卻讓這兩艘軍艦化險為夷,把它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他可以說是整個戰場上最瘋狂的人。 當聯合艦隊出征時,日本海軍軍令部部長樺山資紀決定要前往戰場親自觀戰。領導身先士卒,鼓舞士氣,自然是好事,但從安全的角度著想,伊東佑亨還是拒絕了。不料樺山資紀卻強烈要求前往戰場,伊東佑亨只好同意了。他準備把這位固執的領導請到自己的旗艦松島號上。 “我只是來觀戰,我上西京丸就好了。”樺山資紀說。 聽了這句話,伊東佑亨驚呆了,這是萬萬不可答應的。伊東佑亨沒想到這位大人物竟然瘋狂到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們前面介紹過,西京丸是一艘木船,以前用來運郵包麻袋的,跟軍艦八竿子也打不著。在一般人看來,樺山資紀實在是腦子進水。 伊東佑亨只好請求樺山資紀一定要遠離戰場,千萬不要靠近或者進入戰場。這是要掉腦袋的,很危險! 就是在西京丸上的樺山資紀發現了比叡和赤城的危險情況。心急如焚的部長大人忙令人用遠距離信號通知旗艦上的伊東佑亨:比叡、赤城危險! 伊東佑亨的松島號此時已經衝過去了,他原本是不打算理會沒衝過去的這些軍艦的,因為松島也是好不容易才衝過去,還幾乎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領導發話了,也不得不聽。伊東佑亨只好率領松島等艦全速調頭回援,不顧一切地朝定遠、經遠、來遠開砲,吸引住北洋艦隊的砲火。 正是趁著這個空當,比叡、赤城總算得到了逃生機會,迅速駕駛軍艦逃出戰場。 樺山資紀總算可以長出一口氣了,但接下來的事情總算讓他明白了一個詞:引火燒身。 因為劉步蟾和林泰曾同時注意到了西京丸。 大家雖然不知道樺山資紀就在這艘船上,但西京丸船體寬大,桅杆很高,像一艘巨大的“巡洋艦”,感覺一定有大魚在這艘船上。於是在壓住松島方向的砲火後,定遠和鎮遠同時朝西京丸撲去! 樺山資紀的反應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大驚失色。 這就是引火燒身的結果。不出意外的話,前郵政運輸船很快要變成樺山資紀的屍體運輸船了。 西京丸舵機中炮,然後是後部水線中炮,船艙開始進水,樺山資紀只好打出“舵壞了”信號,一邊命令士兵舀水,一邊令舵手使用備用的人力舵力,一二三,嘿喲!舀水!一二三,嘿喲!轉舵!想逃離戰場,可是進水的問題還沒處理完,又一發砲彈飛來,甲板上燃起大火。 真是水深火熱啊,部長大人,我們同情你! 對於北洋艦隊來說,機會又一次垂青了他們,他們將釣得一條大魚。樺山資紀已經無路可逃,殲滅樺山資紀的人即將出場! 這個人是個生力軍,在海戰爆發後,他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而是和平遠艦、廣丙艦留在大東港內,此時平遠和廣丙出港參加戰鬥(至此北洋艦隊的參戰軍艦也變成12艘),於是他率領北洋艦隊魚雷艇隊跟隨出港。這個人是個著名的海歸,曾經在美國留學9年。他就是任北洋艦隊魚雷艇隊隊長、福龍號魚雷艇艇長的蔡廷幹。 “北洋艦隊的魚雷艇隊”,這個說法其實並不准確,魚雷艇隊並不屬於北洋艦隊管理,他們是屬於另外一個單位——旅順魚雷營管理。而在平時,魚雷艇隊也是和北洋艦隊分開訓練的,並沒有進行配合作戰的訓練。不過這種情況並非清國海軍獨有,當時世界範圍內對魚雷艇引起重視的不多,他們認為這種噸位小、只能發射魚雷的魚雷艇不過是軍艦的一種補充設施,這種觀點在日本海軍中也不例外,伊東佑亨就沒有帶一艘魚雷艇出征。 由於魚雷艇隊分開訓練,所以也不知道他們訓練的效果如何,現在,正是檢驗成果的時候到了。 福龍號駛向西京丸,並作好了發射魚雷的準備。天氣良好,視野清晰,蔡廷幹信心滿滿,在距離西京丸約400米處,這是一個理想的距離,發射第一顆魚雷! 大家都以為要給樺山資紀收屍了,睜開眼睛一看卻是——沒中。魚雷擦過西京丸的右舷,直接向前奔行而去了。 可能是太遠了吧,蔡廷幹覺得應該再靠近一些,於是福龍號繼續向西京丸駛近,距離到了300米左右,調整好發射角度,再發射第二顆! 這次的結果是:魚雷擦著西京丸右舷約5米處而過。哥們儿,還是偏右啊! 兩次不中,蔡廷幹覺得太沒面子了,他決定繼續靠近西京丸! 200米,100米,60米……雙方的距離只剩下了40米!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了:扔塊石頭都能打中了。 樺山資紀終於有了一種末日的感覺,上帝也救不了他了。這時候他一定會後悔:瘋狂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只見他驚呼一聲:我完了!然後閉著眼睛等死。而西京丸上其他的日本兵紛紛跪地禱告佛祖,要么向天皇遙拜。 福龍號!福龍號!福龍號要立功了!不要給樺山資紀任何的機會! 魚雷不偏不倚地朝西京丸船體的中部飛速前進,但結果是所有人想不到的。它竟然又是:沒中。在眾目睽睽下,魚雷從船底鑽過,向遠方的水面奔行而去。 這麼短的距離,方向也瞄準了,它為什麼又一次偏出?這是一個技術上無法解釋的難題,史學家曾經給了很多種解釋,大部分的觀點認為:是魚雷發射時忘記了給魚雷定深,以至於它從船底鑽過去了。 這是一種很合理的解釋。但當時的情況不是這樣的,那個時代的魚雷剛發明不久(1866年),技術上還比較粗糙,魚雷在水中的行進路線是根據深淺機來進行的,深淺機加附在魚雷上,它的作用是使得魚雷在入水後按照預定定深行駛,直至擊中目標。 而深淺機入水後它要有一段時間的上下調整過程,才能達到預設的定深,在調整期間,魚雷前進的路線是一條上下起伏的曲線,這段路程大概需要100米,然後才能在預設定深上以直線前進。 現在看來,蔡廷幹不是沒有定深,而是在40米的距離內忘了考慮深淺機的自我調整,發射魚雷並不是扔石頭砸人,可不是越近越好。這麼重要的事,艇長怎麼能忘了呢? 福龍號連續3顆魚雷沒有擊中西京丸,樺山資紀僥倖逃過一劫。而他也已經轉危為安了,因為福龍號一共只攜帶了三枚魚雷,已經全部發射光。而率領主力隊來救援的伊東佑亨趁機纏住了定遠、鎮遠等軍艦,使得北洋艦隊無法再去打西京丸,趁著這個轉瞬即逝的時機,西京丸調頭全速逃跑。由於蔡廷幹的失誤,樺山資紀撿回了條性命,這是真正的死裡逃生。 形勢急轉直下! 樺山資紀的出現挽救了比叡和赤城,自己也因為對手的低級錯誤撿回一條命。而對於北洋艦隊中的兩位艦長以及軍艦上的士兵來說,他們就沒那麼幸運了。 在先鋒隊從定遠、鎮遠面前轉彎衝過去之後,它們朝陣腳的超勇號和揚威號撲去。以聯合艦隊四艘最強的軍艦對北洋艦隊兩艘最弱的軍艦,這是絕對的局部優勢。河原要一站在吉野艦上,已經動了要將這兩艘軍艦擊沉的念頭。 超勇和揚威是1881年下水的軍艦,艦齡已有14年。如今它們已經是老態龍鍾了,但在14年以前,這兩艘軍艦曾享受無上的榮譽——是作為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巡洋艦從英國定制的。它們最厲害之處不是開砲,而是——撞。 在買回來之前,這兩艘軍艦的英文名分別叫“金牛座號”和“白羊座號”,這兩個稱號用到軍艦隻說明了一個問題:它們是屬於撞擊巡洋艦。在超勇和揚威上,分別有兩個撞角,因此用兩個有角的動物命名。 當先鋒隊四殺手圍過來的時候,超勇艦長黃建勳和揚威艦長林履中同時想到了一招:狠狠撞擊對方!這不是在路上開車,追尾是不需要負責任的,必須讓日本人見識老牌撞擊艦的厲害! 但這兩艘軍艦發揮威力還必須有一個很簡單的條件——能撞上。在刻意追求航速的先鋒隊面前,超勇和揚威的航速已經遠遠落後了,當黃建勳和林履中各自命令軍艦升起撞角全速前進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個痛苦的事實——撞不上。 超勇和揚威的優勢在於撞角,而劣勢恰恰是炮。當四艘日本軍艦躲過撞擊之後,它們以弧形的陣勢攔截住兩艘軍艦的去路,然後以速射砲織成密集火力網猛烈開砲! 超勇和揚威是木質軍艦,只是在外麵包裹了一層鐵皮,外面沒有裝甲防護,兩艘軍艦頓時燃起恐怖的沖天大火。 按照丁汝昌最初布陣的意圖,此時附近的其他強艦必須來護衛,但強艦也有強艦的苦惱——脫不開身。它們不是被聯合艦隊的其他軍艦砲擊,就是自己主動去尋找日艦發炮。 而作為旗艦的定遠雖然火力強大,但也無法顧及。要保持一個陣形是很不容易的,特別是當這個陣形出現在海上的時候,更加不容易控制,於是“人”字陣形越來越鬆散,由此造成的結果是,作為尖頭的定遠、鎮遠離陣腳的超勇、揚威距離越拉越遠,如此一來,定遠即使有心想發炮救超勇、揚威,也會因為距離超出射程而望洋興嘆了。 沖在最前面、中彈最多的超勇艦在烈火中解體了,黃建勳被大火焚燒而死,屍骨無存,其他的士兵和軍艦一起,葬身火海和海底。北洋艦隊超勇號沉沒! 林履中指揮揚威號左沖右突,總算衝出了戰場,全力開向附近島嶼,但終究因為火勢太兇猛,軍艦失去動力,變成廢艦一條,擱淺。 短短的時間裡,北洋艦隊損失了兩艘軍艦,剛才的大好形勢已經喪失,戰場上的機會是稍縱即逝的,一旦戰機丟失,將馬上轉入對己方極為不利的局面。在連續錯失機會之後,北洋艦隊正在承受著這一苦果。 強大的北洋艦隊的氣勢受到壓制了,聯合艦隊已經佔據上風。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人的出現,在大家都毫無辦法的時候,在敵人越來越兇殘的時候,需要他的出現,來改變這一切的結果,足壯海軍威! 他是鄧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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