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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司馬,死馬

南朝兇猛 轩辕鸿鸣 8649 2018-03-16
我只鍾情於一人,我只有一位情人,她就是我的祖國,她與我同床共枕,她對我忠心不二,她對我傾其所有,拋頭顱,灑熱血,毫不吝惜。這話是拿破崙說的。 劉裕在為這個國家忙碌了大半輩子後,也想這個國家能夠效忠於他,鍾情於他。於是他有了個想法,不當主人翁,想當主人了。 這是個很正常的想法,只要是人就是慾望的奴隸,哪怕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還是想把那高高在上的一人替換下去,哪怕他只是個擺設。 在成功地進行了土地改革,搞掉了不和諧分子劉毅和大貪官諸葛長民後,劉裕的聲望已經接近頂點。平民在享受他改革帶來的好處同時都在積極傳唱他傳奇的經歷,士族在敬畏鐵腕的同時積極認清形勢,轉換角色。而這個時候,劉裕的小弟也十分爭氣。

在劉裕率大軍征討劉毅的時候,剛走到半路,就傳來王鎮惡大獲全勝的消息,但大軍已經出征,於是劉裕便命令手下的將領朱齡石去征討獨立了幾年的譙蜀政權。朱齡石看見王鎮惡立功如此簡單又迅速,也憋足了陽氣要釋放,再加上出征前劉裕早已經制訂好了全盤作戰計劃,所以風雨飄搖的譙蜀政權變成了一塊流淚的冰,被劉裕大軍的激情很快消融。 劉裕是個在思想上大手大腳,在生活上適可而止的人。他對物質的追求極其有限,但對精神的騰達索求苛刻。在回顧了往昔的崢嶸歲月之後,他終於開始品味一覽眾山的極致快感,但他還是覺得不夠巔峰,畢竟還差一步,那一步決定你是君是臣。 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肅清了一切內憂外患之後,劉裕的內心開始窺視那個萬人景仰的位置。

休近小闌干,夕陽無限山。江山如此俊美,任何攀到頂點的人都無法拒絕其誘惑。 那時候的職場有個很狗血的定理: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牲用,畜牲當領導用。憑什麼我的領導是個畜牲,還是個傻畜牲,劉裕在仰望星空後開始想挪動下屁股的位置,當然是往高挪。 劉裕的這種想法或許會受到來世報的。來世報的意思就是今生打劫,來生瘸腿;今生與人妻私通,來世打一輩子光棍;這一世的騙子,下一世的豬狗;這一世多給寺廟捐錢,下一世就能娶個漂亮太太……這種東西只會讓劉裕笑得豎中指,即便真有什麼因果報應,這輩子瀟灑走一回,下輩子墮入阿鼻地獄或是無底深淵,只要能今生過把皇帝癮,相信劉寄奴還真不太怕。 於是五十多歲的劉裕開始很不正經地倒著活,一天比一天年輕,皺紋慢慢消失,臉蛋漸漸光滑,同齡人日日老去,他正得瑟地走向青春。

但這回,他將被青春撞一下腰。 因為他這次要肅清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觀念,代表天下正統的觀念。現在這種正統觀念的傑出代表叫司馬休之。 這個人前面提過,先被劉裕打了屁股,後來劉裕為了西征劉毅,又拉攏以他為代表的皇族勢力,許諾他當荊州刺史。 結果劉毅太不經打,一天就被滅。劉裕開始大呼肉疼,把天下第一大州分給別人,不肉疼才怪。但人在江湖漂,沒有表面的信用是沒法立足的,只好忍痛割愛讓司馬休之上任。 世界上很多話,都在不說憋屈,說了矯情之間。看著分出這麼大塊豬肉給別人,他實在窩火,於是便把心事向劉穆之傾訴。 劉穆之嘿嘿一笑:劉公不是剛搞完土地改革嘛,配套搞個行政區劃調整,誰也說不出什麼啊!

劉裕本就聰明,於是立刻會心一笑。 司馬休之剛剛上任,便接到要求他配合改革的聖旨,將荊州南部的十個郡劃分出去另立湘州。司馬休之只能慨嘆,費勁千辛萬苦爬上梯子的頂端,卻發現梯子搭錯了牆頭。 但沒辦法,他和他的家族依然選擇隱忍。 看見自己小小的無賴政策並沒有激起皇族們太大的反對聲浪,劉裕的上進心更強烈了。因為身居高位而不知禮貌,因為掌握權力而缺乏尊重,因為見多識廣而目中無人,因為身經百戰而得意揚揚,成功人士的劣根性開始在劉裕身上顯現。 在沒有經過充分調研和廣泛徵求意見的基礎上,劉裕決定對司馬皇族進行清洗,以達到更易神器的最終目的。 首當其衝的還是司馬休之,但司馬休之這個人處事低調,待人和氣,施政清明,人緣超好,讓劉裕根本找不到他的痛腳。

而且更重要的是司馬休之已經知道劉裕想找他麻煩了,於是他採取了和劉毅全然不同的策略,對劉裕的每個措施都全力配合,如果一項政策劉老闆沒拍板,他是絕對不會發表看法的。他只想把自己變成一個機器,按照既定的程序執行任務並且保持緘默,只因為他每天都有且只有一個願望——明天還活著! 應該說,這樣的人,劉裕是很欣賞的,可飽經風霜的劉裕總是理智多於激情,人甚麼都可以改變,唯有血統是怎樣都改變不了的。如果你不姓司馬,我們會組成很好的團隊,也許司馬休之的地位會高過劉穆之,人生沒有如果,所以你必須死。 既然結果已經預定,那麼就去找原因吧。創造這個原因,對劉裕而言,並不太難。 司馬休之的兒子叫司馬文思,其實他很聰明,只不過智商低了點。再加上青春的因子還是賦予了年輕人多動的性格,他在老爸謹言慎行的教誨下實在憋悶太久,始終熬不過個勁來,他總是想:我的爺爺都死了好幾年了,我怎麼還像個孫子?

於是他約上一群好友,參與了當時非常流行的娛樂運動——打獵,獵物打到了,於是拾起柴火燒烤,結果那天風大,把周圍的小土堆給搞著了,可這個小土堆不是一般的土堆,它是有主人的,它的主人是一群有堅定信仰的死人,這是一群墳墓。 而這一切恰好被劉穆之的秘密警察看到了,於是所有捕風捉影的指責甚囂塵上,裝神弄鬼,意圖謀反;破壞風水,意圖謀反;道德淪喪,意圖謀反;破壞公物,意圖謀反;總之就一句話,意圖謀反。 罪名已定,劉裕立刻很有人情味地將司馬文思送到荊州,看看他老爹怎麼處理。你兒子謀反,看你老爹砍不砍,劉裕這招真的很陰很損,但很有用。 沒有哪個正常的老爸在明知自己兒子被冤枉還堅持大義滅親的,如果他殺了,他沒人性,劉裕會在道義上滅了他;如果他不殺,劉裕會在政治上滅了他,不管怎樣,他的精神與肉體對劉裕來說都是如此礙眼。

走遍天下游遍舟,人心怎比水長流?初次相交甜如蜜,日久情疏喜變憂。庭前背後言長短,恩來無意反為仇。只見桃園三結義,哪個相交到白頭?司馬休之終於走進了劉老闆的內心世界,一切都是謊言,劉老闆從來都是在一定時期只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等待第一個敵人消亡,再去尋找第二個敵人。他忘不了,幾個月前為了能專注地消滅劉毅,劉裕找他勾肩搭背互訴衷腸的情景,指天盟誓的義氣。原來那些感人肺腑的煽情場面都是裝的,劉裕只不過把自己當個屁,在有人的時候憋一下,沒人的時候就放了。 生活,就是這樣。永遠佔領著絕對領導的位置,當無數的傻子高呼著自己控制了生活,掌握了命運,卻沒看到,生活在更高的蒼穹上,露出譏笑的嘲諷的面孔。

於是閹驢一樣聽話的司馬休之也開始積極調整狀態,刀架到臟器上還這麼藏著掖著,會引起體內空間局部“L粒子”分佈不均衡,導致“動態凝聚物”排放不順暢的。 既然活著,以死的姿態而不能。就要死了,也要以活著的姿態去前行。 於是他第一次對劉裕說了不,並且極有骨氣地準備著抗爭。 劉裕很期待這個結果,他準備好了,他動手了。 義熙十一年(公元415年)正月,他逮捕了司馬休之在京城的次子司馬文寶和侄兒司馬文祖,並立即將兩人賜死,隨後正式出兵西上,進攻荊州。 而司馬休之也毫不示弱,發表檄文和劉裕對罵,天會黑,人會變。三分感情,七分騙。你騙了我這麼久,我只能用鐵拳來鬥爭,以我為首的國人歷來順從忍讓,不到絕境,絕不打粉身碎骨的主意。這世界諸多不公,但尚有一點縫隙,我們這些弱勢群體都想苟活其中,不至於大範圍揭竿而起。你劉裕封王可以,專權可以,但不要把事做絕,給別人留條活路,也給自己留條後路。

既然你把道路全面封銷,司馬家族的天性是挺胸而立,驕傲而無所畏懼,江山被你陰陽逆亂,必以我魔血染紅青天。所有忠於司馬家族的人團結起來,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的職責,把禍國亂政的劉寄奴打得給爺跪下唱征服。 在他凌厲的政治攻勢下,很多非劉裕嫡系的將領都聯合起來反抗劉裕,雍州刺史魯宗之、魯軌父子起兵響應司馬休之,有個叫韓延之的錄事參軍更是把兒子名字改成劉裕死鬼老爸的名字,表示劉裕就是他孫子,要和他死磕到底。 劉裕此時已經是個標準的成功人士了,你感覺不到他傲慢的痕跡,他卻能仍讓你覺得,所有對他的稱讚都是理所當然。他很低調,但讓所有人都會感到,這就是最牛的炫耀,他已經具備了敢笑眾人多無腦,天下唯我是主角的資格,因此他根本沒把這群叛軍放在瞳孔裡。

所以他覺得該把這次立功的機會讓給自己的家人,於是他放眼家族,兒子太小,弟弟太老,只有個女婿正當年,於是西征大軍主將的職務他交給了女兒劉興弟的丈夫,振東將軍徐逵之。 徐逵之沒有打過仗,這點他的岳父是知道的,所以他給他提供了最好的副手、最穩妥的作戰計劃以及最精銳的士兵,他相信這些足夠保證女婿成功單挑司馬休之。為了萬無一失,他還另外派出一支隊伍,由檀道濟、朱超石率領進攻襄陽,牽制雍州的魯宗之,使其不得南下救援。 應該說,計劃已經天衣無縫了,但一執行,就出問題了。 戰場上有句諺語,獅子率領的綿羊軍團是一定能戰勝綿羊率領的獅子軍團的。 這次也不例外。 徐逵之是個妻管嚴,攤上劉裕這麼彪悍的老丈人估計任何具備雄性生命體徵的物體都會得這病。 他和劉興弟結婚時沒有大操大辦,就請幾個至親好友吃了頓飯。客人們離開之後,劉興弟像愷撒一樣揮舞手臂:“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了!”徐逵之笑笑,把她摟進懷裡,心裡想起了一句話:在這場鬥爭中,我失去了整個世界,得到的卻是個嚼子。 婚後這幾年,徐逵之從不拋頭露面,甘當經濟適用男,在成才的路上,天天過著無聊透頂的生活! 雖然劉興弟確實對徐逵之很好,不過徐逵之總感覺她更在意對他的控制,關心他的忠誠超過他的健康。只要他回家晚了一點,她就立刻陰著臉問個不休,在哪裡,幹什麼,跟誰在一起。開始他還有耐心解釋,後來煩了,總是愛理不理的。劉興弟情急之下就開始跟瓷器過不去,每個月都要代謝一批碗碟。酒嘛,是讓人忘卻煩惱的東西。 這次聽說他親自出征,劉興弟立刻為他準備了一身艷俗無比的鮮紅肚兜,還專門去寺廟求了一個據說染過元始天尊小便的靈符,非讓徐逵之穿上試試。他一揖到地,說老婆啊老婆,你老公又不去賣臉,穿得那麼風騷幹什麼? 於是徐逵之意氣風發心急火燎地離開京城,率軍出發。 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地跟你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再也不見了。劉興弟很快就會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出征時的徐逵之雄心萬丈,他要向世人展示,自己不是個既宅且腐的軟飯王,今日龍得水,我讓長江水倒流,今日虎歸山,我讓血染半邊天,今日遊地府,我讓地府底朝天。自信滿滿的他向蒼天叫囂。 愚蠢本身不是惡,卻能把惡放大無數倍。愚蠢的徐逵之帶著東晉帝國最精銳的部隊在黃泉比良坂遊行。 其實徐逵之在出征前還是很認真地讀了兩天兵書的,他深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並且很體貼運糧士兵的辛苦。於是他下達了一道命令,把全軍糧草都集中在江夏太守劉虔之駐軍的三連,他是好心,不想士兵帶著物資那麼勞累。 知識很重要。徐逵之沒有知識,下場很悲慘。 三連是距離敵人最近的地方,結果大軍還沒到,雍州刺史魯宗之和他的兒子魯軌就偷襲三連,放火燒了糧草。 大軍未動,就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戰爭中只能喝西北風了,於是名將檀道濟、朱超石一路大軍根本就沒來打這場敗仗,徐逵之的大軍也軍心浮動,大罵主帥白痴。怒氣還未消散,就看見了合兵一處殺氣騰騰的司馬休之和魯宗之,結果全軍崩潰,徐逵之陣亡,敗得一塌糊塗。 前線失敗,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各地的司馬宗室全都聞風而動,各種恐怖活動此起彼伏。在廣陵,南青州刺史檀祗(檀道濟的哥哥)被暴徒刺傷。 在國都建康,恐怖分子突襲了建康城東北郊的冶亭,一時京城大震,人心惶惶。 而對劉裕更大的打擊來自南燕故地。北青州刺史劉敬宣被手下的參軍司馬道賜、王猛子在匯報工作的時候砍死。雖然刺客最終壯烈,政變被消滅於萌芽,但劉裕久經考驗的好朋友、好戰士,從此陰陽兩隔…… 劉裕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唯一的女婿和最好的兄弟,他悲痛莫名,目掩掩兮其凝其盲,耳肅肅兮聽不聞聲。朝不日出兮夜不見月與星,有知無知兮為死為生。 但他不能在犧牲的將士墳前痛哭,只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洗乾淨戰友輪迴的路。 不要為舊的悲傷,浪費新的眼淚!劉裕決定,親自平叛。 司馬休之,你不是說我欺騙你嗎,我這回鄭重地回應你,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因為我從來沒有欺騙你的必要。我將在經濟上封鎖你,政治上孤立你,精神上折磨你,肉體上摧殘你,生活中遺棄你,總之徹底摧毀你。 司馬休之也把全部家當都賭進去了,連同魯軌的雍州援軍,共集結了四萬人馬抵抗。他在長江北岸的懸崖峭壁高山峻嶺間構築了堅固的防禦陣地,他相信,依靠著地形的優勢,他能再一次創造奇蹟。 來吧,劉裕。我也許終將前往地獄,但你必須同行。 慘烈的攻堅戰在長江北岸進行,由於這一帶的長江北岸都是峭壁,攀爬十分困難,劉裕大軍的幾次強攻都告失利,士兵的鮮血染紅了江水。這不怪將士無能,最優秀的攀爬大師,爬著懸崖峭壁,你隨意給他一腳,他也玩完,面對著陡峭的絕壁,軍心開始有些浮動。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影帝劉裕面對起伏的軍心用一場秀化解了所有問題。他披上鎧甲,提起鋼刀,以五十歲的高齡高呼,不怕死的跟我衝,然後作出了要攀岩懸崖的誇張動作。 這個時候一個卓越的配角恰當地出現了,這個人叫謝晦。他死死抱住劉裕,不讓劉裕下船,劉裕亮出鋼刀,我砍了你。 謝晦用誇張的語調高呼:“我為天下留住裕公!要砍就砍,死有何惜!”劉裕這才裝作為天下大義不得不活又實在活得憋屈的樣子。 這齣戲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軍心不再浮動,將士不再畏死,老闆都要玩命了,再不賣力氣實在對不起北府軍的企業文化。 於是在身經百戰的建武將軍胡籓的帶領下,北府軍在一個最為險要而被認為人類不可能登頂的崖壁成功登陸,然後在守軍的背後發起了猛烈衝擊。身後就是萬丈懸崖,後退必死,前進得生,因此每個戰士都變成了刀鋒戰士,將守軍打得落花流水。 劉裕一看胡籓得手,立即揮動大軍從正面猛攻。在這些虎賁之師兩相夾擊下,司馬休之的軍隊完全抵擋不住,瞬間崩盤,潰不成軍! 得手後的劉裕指揮軍隊乘勢攻克江陵,而司馬休之早已先跑一步,攜兒子司馬文思和魯宗之一起逃往襄陽。留魯軌守石城(今湖北鍾祥),以成犄角之勢,互相支援。 但劉裕此時已經殺紅了眼,他不會再給司馬休之任何機會了。 他兵分兩路,一路由悍將沈林子從陸路追擊,進攻防守石城的魯軌;一路由王鎮惡從漢水北上,攻擊襄陽。 在沈林子的猛攻之下,魯軌幾乎瘋狂,於是拼命派人求救。司馬休之和魯宗之見到信使,立刻率軍救援。可兩人還未到,魯軌已經完敗,石城失守。司馬休之和魯宗之父子只好折回襄陽。 每個人都有狗屁不是的時候!這回輪到他們了。 就在他們到達襄陽城下的時候,駐守城內的參軍李應之宣布倒戈,一天前還忠心不二的下屬瞬間冷酷得恍若隔世,城門緊閉,劍拔弩張。 人形如獸,皆有大聖德。今人表似人,獸心安可測。雖笑未必和,雖哭未必戚。但結口頭交,肚裡生荊棘。 司馬休之對著城頭哀嘆炎涼。 李應之雙眼含淚,表示自己無意傷害故主,只是因為家人和百姓安危,不得不歸順劉裕。 冷漠,有時候並不是無情,只是一種避免被傷害的工具。 就在雙方城下辯論的時候,王鎮惡的水軍也已追到,沒辦法,司馬休之一行只好向北逃亡,投奔後秦。王鎮惡一路追趕,一直追到晉秦邊界也沒能追上,最後只好班師。 眼淚的存在,是為了證明悲傷不是一場幻覺。司馬休之向著京城的方向老淚橫流,世界在他眼中逐漸由清晰而模糊。 江山從此易主,不需要任何證明。 我的發小在他的QQ空間裡記載了一段令人唏噓的經歷,為了更好地表述這段經歷,請允許我用第一人稱簡述這個故事: 那一年,我出差到了外灘,長長孤夜終於驅使還沒完全脫貧的我很土地走向最炙熱的酒店,燈紅酒綠的都市映襯著紙醉金迷的繁華,成功人士銷金的地方,市井小民哀嘆的迷牆。 為了來這裡見識一下,狠心一個月心疼大半年的那是傻X,這年頭,花錢刷卡的是廢物,簽單開票的才是人物。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別問我,我不知道,江湖太大,你我太小。 但我還是當了一把傻X,只為滿足從猴子到人那最原始的慾望。 結果我在那裡邂逅了穿著十分清涼的初戀女友,當年她喜歡喝純淨水,我喜歡喝純牛奶。我們是真的很純,但在這裡不期而遇,似乎又真的很蠢。 很蠢的我們沒有多說一句破壞氣氛的話,卻做了每一件烘托氣氛的事。事後,我凝望著床上凌亂熟睡的她,留下半個月的工資靜靜離去。 我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孤單地想,十年前,我和她手都沒拉過卻在夢裡面真的想過和她結婚生子,拋棄一切現實的桎梏浪跡天涯。破鏡重逢,似乎更應該欣喜,如果生活真有邏輯的話,我可以從風塵之間將初戀救起,初戀因為生活所迫或一時糊塗而誤入紅塵,見到我後,抱頭大哭,對燈盟誓,痛改前非,然後我經歷一番良心的掙扎、痛苦和理性的搏鬥後真情流露,發現自己還是深愛著她。四處借錢替她贖身,最後不顧世俗的歧視和家長的反對,毅然決然,讓愛做主,終成眷屬,那將是多麼完美催淚的愛情故事啊。 可惜的是,生活就是生活,我對她沒有感覺了,我甚至有些厭煩地看著放肆的她,有些厭煩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傢伙和那傢伙都太不專一了,可恥! 說真的,我不想虛偽,我完全沒想過救風塵,而她也根本就不想被救,我不是納蘭性德,現實也不是瓊瑤小說。我和她沒有感覺了,以前的愛哪怕是對著QQ隔著千里也是真的,現在的不愛哪怕是躺在一張床上,也同樣是真的。 也許有人會罵我薄情寡性,我並不認可。當時我愛過她,現在我不愛了,不行嗎?多少人曾經忘記愛過誰的誰,又有多少情感遺失在風中,我們都是天地飄零的一片樹葉,都別太正經,都別太假裝正經,行嗎? 我們身邊有太多的過客,而太多的人也只能是過客。很遺憾,沒有彩虹可以歷久如新,如果天空只剩下陰霾,那就相見不如懷念吧。這場邂逅之後的漣漪,大半都源於懷念而已。 這個時代的情感就是快餐,無所謂營不營養,餓了就得吃,只是吃完記得買單就好。生活的壓迫讓我們沒空說難,更沒工夫談情,只有在刷牙的時候才敢膽大包天地口吐白沫裝一裝死。 “懷念”那麼奢侈的事,我們消費不起,再說,懷念也不是因為當時多好,只是當時太年輕。 劉裕那個時代對懷念的理解和現在有些不同,我接下來要講個苦情的懷念故事,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個故事,但也許,它會對這個冷漠的時代有點滋潤。 劉裕是個純爺們,他難過的時候不喜歡說,傷心的時候不喜歡哭。他總是一個人學著承受,學會成長,學會隱忍。他喜歡微笑,因為這樣就沒有人能看得到他的悲傷。他害怕離別,卻總是假裝堅強;此刻,他明明不想說話,卻偏偏還要陪著去閒聊。他真的,感覺有點累了。 但他必須堅持,因為他不但是個領導,還是個父親。 據研究,人一生會遇到約2920萬人,兩個人相愛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人要珍惜每一次來之不易的際遇。 劉興弟很珍惜她與徐逵之的感情,當她聽到老公戰死的噩耗時,她得了事實接受障礙。 就像即使楊過知道了楊康幹的所有壞事,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個惡棍。不願意接受那些痛苦但明顯的事實,這就是事實接受障礙。 她大悲無淚,大哀無聲,只是整日把寂寞刻在酒瓶上,喝進肚子裡,直到嘔吐出來,讓寂寞再灑滿一地! 有人說一生只談三次戀愛最好,一次懵懂,一次刻骨,一次一生…… 劉興弟卻是懵懂、刻骨、一生三位一體,她回憶著夜裡與徐逵之數星星的安閒舒適,追思著風雨中兩人浪漫的風餐露宿。 她還記得情濃之時共同吟唱的那首歌:如果我是翠竹,願割成你的羅扇,在你手中舞出清涼;如果我是梧桐,願裁成你的鳴琴,在你膝上奏出華章。那年桃花滿地,那年白馬輕衣,你在明澈的湖邊向我招手,來吧,我們一起飛翔…… 然而眨眼之間,天人相隔,鬱鬱佳城,中有碧血,是耶非耶,俱化蝴蝶。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欲戀而他不在。 再牛的肖邦,也彈不出她此刻的悲傷! 劉裕很疼他的女兒,他覺得該和自己的女兒聊聊天,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很無聊——無人跟她聊。 他安慰道:花花世界,別太認真,釋懷吧,將心事交給清風。死人已矣,生活還得繼續,人生就如攀山,遵從自己內心積極的聲音,才能看到更多的風景。不要以為蒙上了眼睛,就可以看不見這個世界;不要以為摀住了耳朵,就可以聽不到所有的煩惱;更不要以為腳步停了下來,心就可以不再遠行;很多時候我們以為需要的愛情,只不過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以老爸此時的聲望,地球的雄性隨便選。讓未來到來,讓過去過去。 劉興弟淡定地答道:自由意志不容干涉,老天都不行,何況老爸。你可以賜我榮耀,給我富貴,但不能包辦我的愛情。在心底愛一個人或恨一個人,是人類最神聖的權利,甚至可以超越對真神的崇拜。 說實話徐郎的才學品貌,跟很多風流才子、軍中虎將根本沒法比。但女兒和他在一起就是那種老夫老妻的純粹,就像是那種用了很多年捨不得扔掉的老抹布,只要我一不開心,一感覺害怕,或者長夜孤寂,我還是想念他的懷抱,想念那並不寬厚的臂膀。我總覺得,這才是我的親人,我的窩。 也許我會像一隻螞蟻一樣平凡,但是我絕不缺乏生活的熱情和生命的夢想。也許我會像老鷹一樣孤單,但是我會一路找尋徐郎的踪跡。也許我像野鬼一樣寂寞,但我會像影子一樣跟隨夫君的靈魂。 讓女兒為了心中摯愛,選擇一生守候吧! 父親,我相信你會理解女兒的,在你的人生中,有沒有這樣一個人?溫暖如晨曦,璀璨如星辰。她照亮了世界,卻只留下回憶……讓女兒放手去愛吧! 劉裕哽咽無語,曾經也有一個笑容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可是最後還是如霧般消散,而那個笑容,就成為他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條湍急河流,無法泅渡。那河流的聲音,就成為他每日每夜絕望的歌唱。 是夜,他夢見去世多年的妻子臧愛親,她說還沒去過故都長安,劉裕答應一定會帶她去。妻子去世時,劉裕還在打拼事業,很多年過去了,劉裕都已經老了,她還是當年的容顏。 一張鈔票可以代替另一張鈔票,但一個親人絕不能代替另一個親人。 兩個人時,善待對方;一個人時,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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