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南朝兇猛

第9章 第九章妖風起又落

南朝兇猛 轩辕鸿鸣 12374 2018-03-16
還記得畢業五週年的聚會上,一群身殘志更殘的偽理想假現實主義者掙扎著爬回校園,當年的才子打了噴嚏,滿臉頹笑道:“大海啊,你他媽的全是水。駿馬啊,你他媽的四條腿。美女啊,你鼻子下面居然有張嘴。偷我單車的人啊,我祝你半夜起來碰到鬼。” 班花現在去了一家專門研究如何給豬配種的公司當總經理助理,這是個曖昧不清的職務,我們對她老闆腰下三寸的可靠性表示憂慮,她笑著讓我們滾,還沒滾的時候,就被她一陣追打。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家在哄笑之後突然集體悵然不語。旁邊的班長一次性抓出了三根香煙,同時點燃放在嘴巴里,作為一個新世紀有背影沒背景的小人物,多少需要一些麻藥。很快,煙霧就瀰漫在眼鏡片上,凝固成一份肖邦也彈不出的憂傷。

是啊,不知不覺間,我們80後這一代就好像已經被時代淘汰了。街上流行的歌,聽半天都聽不出唱的是什麼玩意,最酷最in的玩樂方式,我幾乎一竅不通,連這個詞都是從報紙上看來的,“in”是什麼意思其實都不知道。走在街上,看著一群群紅頭綠羽的新人類,哼著流裡流氣的小曲搖臀而過,我經常會發出感慨:唉,看來真是老了。這兩年經常會無緣無故地心慌,不知道自己一生將走去哪裡。我這個最早穿蝙蝠衫,最早拿手機、呼機的弄潮兒,還沒經歷風浪就要被大浪淘沙,我的理想跌落在誰家灶台。 堅持理想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我事後感傷地思考。這也是我對歷史反思得出的結論。 下面我就要講一個追求理想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徐道覆。 孫恩教主是他的妹夫,孫恩死後,他的另一個妹夫盧循當上了五斗米教的教主,妹妹多,是男人的優點。

孫恩死後,盧循接受了政府招安,當時劉裕正忙著和桓玄掐架,巴不得其他的地方安生點,便立刻順水推舟地封他到廣州當刺史。 廣州在那時是個流放犯人、鳥不拉屎的地方。在大城市舒服慣了的徐道覆怎麼看這個地方都不順眼,窮鄉僻壤根本承載不了他那顆碩大的理想。 好在老天並沒有讓他等太久,劉裕帶兵北伐去了,帶著東晉帝國的大半精兵強將,剩下的只是個空殼。 於是徐道覆立刻趕去番禺,遊說他小舅子造反。 盧循聽完後嘴張得很大,雖然這里山清水秀,山窮水盡的,但他這個刺史過得還算滋潤,嶺南美女不多,但勝在聽話溫柔會煲湯,日子還過得去。何況這里山高皇帝遠,每個月總有二十幾天不用上班,叫花子習慣了知縣都不換,小富即安的他不大想改變。

徐道覆急道:做人要有追求,審美要有品位,沒有理想豈不和條鹹魚一樣。像我們這樣的南漂,見慣了江浙女子的神韻,總是欣賞不了山旮旯農婦獨特的美感,那高高的顴骨,蠟黃的肌膚,乾癟的胸部,再加上隨時冒出來的怪語,讓青春的分泌物備感淒涼。 徐道覆中氣十足,像帕瓦洛蒂在趕大車,聽得盧循雙耳蜂鳴。 他接著道:混教會混到咱們這麼窮的,亙古少見,太沒天理了吧。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即使我做不了狼,也該做一條狼狗吧! 盧循被他這麼一說,立刻熱血翻滾,轉念一想也許要做點事的人都要經過些風險,就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一般,馬上淡定了些。可是看了看懸在頭上的寶劍,又不淡定了,算了,幹完這一樁壞事,我就退隱江湖算了,可江湖是隨便退隱的嗎?

糾結的他又在舉棋不定搖擺中。 於是他自我降溫般地解釋道:其實我早就對這花花江山有點意思,只不過瓜田李下,君子袖手,兔子不吃窩邊草,我怎麼好意思白天笑著臉拿人家工資,晚上黑著臉捅人家刀子。 徐道覆一看氣得眩暈,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他決定立刻亮出殺手鐧:你就算不造反,難道還能抹掉你造反的過去嗎?在某種情況下,一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要傷害另一個人。劉裕那麼精明的人,會想不通這點嗎? 盧循心裡立馬像堵了塊大石頭,鼻子裡像灌了醋。 徐道覆眼裡冒出凶光:“所謂成功人士都是走鋼絲的,掉這邊你就是成功者,掉那邊你就是王八蛋。人在江湖,不是特別成功的,是沒辦法把自己的身體擺在第一位的,中國沒有這個傳統。捨棄肉身,擁抱理想,還是捨棄理想,最終也捨棄肉身,你看著辦。”

盧循還是有些緊張,在密室裡走來走去,有時還翹翹嘴巴裝裝小孩,可是怎麼裝嫩都不會有爸爸媽媽保護了啊?這純粹是害怕後下意識的行動。 他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姐夫,徐道覆堅硬地點了點頭,人終有一死,皇袍才是最美的裹屍布! 人生在世,都是慾望的奴隸,盧循一想,開始憧憬未來,夢想露出曙光時,恐懼變得不怎麼重要。 很快,他厲聲道:好! 是夜,暗黑,無月,樹欲靜而風不止。 義熙六年(公元410年)二月,就在劉裕滅亡南燕的同時,盧循、徐道覆率領全部教眾,加上脅迫參軍的廣州人民,共十萬人,戰船千艘,浩浩蕩盪,殺奔京城。 徐道覆在船頭揮舞著拳頭狂吼:發展是硬道理,我就是硬道理代表,誰要是硬不講道理,我就告訴他們什麼叫硬是最大的道理。

天下,我來了! 毀人家園,總會遇到抵抗,但缺少了劉裕的晉朝,就是一匹被閹割了的種馬,已經沒有了多少烈性與戰鬥力。 長生軍一路勢如破竹,連下桂陽(今湖南郴州)、湘東(今湖南衡陽)各郡,還在豫章把劉裕的老哥們何無忌挑落船下,餵了魚蝦。如此輕易就沒有了半壁江山,這一下京師震動,只有一個人覺得他的時代來臨了。 這個人叫劉毅,是僅次於劉裕(雖然他並不承認)的第二名將,劉裕遠在南燕,自己力挽狂瀾的時刻到了,看著長生軍那十萬個型號各異的屁股,就像是中央政府給他的十萬個英雄獎章。 劉裕知道自己這個總想代替自己的二兄弟此時的分量,一旦有失,長生軍將直搗京城。可自己路途遙遠,趕不回來,只好寫信,告訴劉毅:堅守,不要出戰,等他回來,並力平敵。

劉毅看見這封信,立刻哈哈大笑,這就是證明自己強過劉裕的最好機會,獨自打敗長生軍,這份天大的功勞足以讓他進入中央,把劉裕給比下去了。於是他把信撕碎,命令全軍出戰。 徐道覆是個很有軍事才能的人,對於劉毅這個人,他給予了充分的重視,知道打贏了他,一路東進就再沒有任何障礙,於是他把自己在嶺南製造的秘密武器運到了前線。 道路永遠崎嶇,價值難顯價格,自己流不盡的是汗水,老闆幹不厭的是抽水,既然理想總是面目可憎,那我的道德自然搖曳隨風,我堅信完美的情操誕生於豐衣足食,天生的心如熱火,就該融化不平的堅冰。 ——摘自徐道覆日記。 作為一個時刻仇恨劉裕老闆的邪教分子,徐道覆在給政府打工的過程中是沒少撈好處的。只是他撈的好處不是錢,而是木頭,大木頭。嶺南很窮,沒什麼人,但樹木超多、超大,都是年輪上千,幾近成精的那種巨木。

徐道覆利用這些巨大的樹木製造了他的秘密武器——八艚艦(有八個水密艙的大型樓船)九艘,據說每艘的甲板上築有四層樓,高達十二丈(按當時的尺寸是29.4米),上面不但有士兵,還能跑戰馬,最絕的是層層之間全部密閉,不但看不見,連聽都聽不見。隨便一層打敗了,其他幾層根本不知道,照樣玩命跟你幹,更為可怕的是,每條船外面還用鐵皮裹著,這應該是當時名副其實的航空母艦。 所以劉毅慘烈了。當他遇見徐道覆快遞公司,之前預定的“洗具”全部變成“杯具”了。這樣的大船對付劉毅的水軍,什麼戰術都不用,就一個字——撞,稀里嘩啦。 勝利來得太容易了,盧循看到這一切,突然覺得他的生活節奏一下變快了,就像從狗的生活節奏變成了狼的生活節奏,從古典音樂變成了重金屬搖滾。他在主動而快速地膨脹。

劉毅敗了,再也沒有任何障礙了,建康就在眼前,那裡只駐紮著中央政府一群超級聰明的飯桶,盧循和徐道覆甚至能找到些長袖起舞的感覺了。 他們此時都很快樂,像一隻不知秋之將至的蟬,盡情地揮霍著僅有的那點幸福。 他們從廣州來,似乎忘了快樂一詞粵語怎麼讀的,音快落。 他們就要從頂峰快落了,因為劉裕回來了。 劉裕很著急,但他還得慢慢回來。 由於南燕剛剛被滅,廣固剛剛被強制拆遷,佔領區的形勢還很不穩定,大軍立刻撤走,很容易讓南燕復辟分子竊取了革命果實。為了不讓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劉裕大軍滅燕之後並沒有馬上南歸,仍在當地停留了二十一天,甚至放出狠話:要就地經營,以此為跳板收復河南、關中!一通謠言把後秦、北魏的好戰分子嚇得立刻修城,不敢再打南燕的主意。

當然,他也沒有想到家鄉局勢惡化得比癌細胞還快,告急的文書像繽紛的雪片一樣,砸得他烈焰焚心,再也不淡定了。於是急忙任命長史羊穆之為北青州刺史,處理民政,大將檀韶為琅玡太守,負責南燕防務,並讓第一心腹劉穆之統攝燕地政務,作好維穩工作。 整頓齊當之後,便開始帶領大軍回師。 但生活從來就不合乎邏輯,就像他打南燕順利得不講道理一樣,他這次回家反而倒霉得讓人憤怒。 先是軍中流行開了瘟疫,一下子病倒一大片,劉裕只好帶著親兵先走,再不走恐怕自己也中招。好不容易趕到長江邊,一場風浪又把他擋在對岸。 就在他苦等風雨的時候,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好哥們何無忌掛了,江州沒了,劉毅和自己較勁,把豫州也給弄丟了。只剩個荊州在自己弟弟劉道規那裡,生死全無消息,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那幾天劉裕心情超爛,經常揮舞著菜刀想把海龍王給剁了下酒,不時喝醉,卻更加清醒,或者不醉時根本就不清醒。江海恣肆,竟連一個孤膽的忠魂都不肯放過;風雨橫行,三千里長江竟放不下一把擎天的寶劍,真不知是何等人間。 再也等不下去了,江南的形勢一日千里,劉裕決定拿老命開個玩笑,揣著凶器,涉險過河,但老天和他開了個玩笑,等他渡河,風停雨歇。 從那時,他開始知道,老天也怕亡命徒。 等他回到京城,雜亂的人心開始穩定。 百姓的民心穩定了,但領導層又開始鬧騰了。 鬧騰的主角叫孟昶,這個人不但善於理財,還有一項特殊技能——算卦。他算了幾次,何無忌、劉毅他都算中了,被他算中的人都敗了,這回他又給劉裕算了一卦,還是大凶,死得比前兩個還慘。 出於對自己職業技能的高度自信,孟昶便串聯上南青州刺史諸葛長民,一同向劉裕提出建議:放棄建康,保護著晉安帝逃往江北,以避戰禍。他自信,憑藉自己在神學界的地位,他的聰明才智,會被人認可的。 但他忘了,人太聰明了,所以喜歡作繭自縛。 無神論者劉裕同志認為所有的命運占卜都是一個原理:把人分成若干種,逐一貼上標籤。這辦法太過粗暴,很難說服他這種前兩天還要滅龍王全族的傢伙。 於是自然談不攏,按理說談不攏就算了,都是一個飯碗吃飯,筷子和勺子打架那點矛盾。 但虔誠的孟半仙並不放棄自己的信仰,他想到了利用輿論,製造壓力,逼劉裕讓步。於是一時間謠言四起,各種傳說都有,但基本都是一個意思,抵抗亡國,組建流亡政府才是王道。 消息後來實在鬧得太大,連劉裕手下主戰的將領都相信,劉裕要跑了,於是紛紛聯名上書,鬧辭職。 劉裕這回是真火了,敵人還沒來,自己人倒把人心顛覆,立刻召集所有官員闢謠。 在新聞發布會上,他情理俱下地分析:如今強賊步步緊逼,士民恐慌,極盡崩潰!這時若皇帝的車駕一動,必然全局瓦解,無法收拾,江北雖近,不可到達。縱然逃到江北,也不過苟活而已,敗局難免! 現在京城的軍隊數量雖不多,但全是各地精銳,無不是百戰之士,我本人也下定必死決心,絕不苟且偷生!再有言遷都者,斬! 但孟昶明顯沒有理解劉裕的決心,仍然在那兒唱衰抗戰,說逃跑是神仙的指示,等同領導的批示,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劉裕冷冷地說:等我打贏了賊寇,就送你去見神仙。 孟昶徹底心涼了,他和劉裕同僚這麼久,知道這是個言不出都必行的人,這回鬧得這麼大,自己是怎麼都不可能善終的了。生命誠可貴,信仰價更高,為了信仰,他決定獻身,一根繩子,見太上老君了。 就這樣,又一個京口起義的元老被劉裕搞掉了。 內部平定了,是時候對外了,於是東晉帝國在劉裕的緊急動員下開始了生產自救運動。所有可用之兵都集中在石頭城周圍布防,大批民夫被徵或主動投軍,不分晝夜地投身於防禦工事的建設中去。同時又沿秦淮河岸打下大量木樁,這些木樁能有效地延阻盧循艦隊水路行進的速度,並且還在長江沿岸,修築了密集堅固的木柵欄,讓長生軍的搶灘登陸變得困難重重。就這些措施,聽著頭都大,但劉大帥還覺得給五斗米教爺們預設的命運不夠悲催,還親自監工,令城中所有的兵器作坊、鐵匠鋪都夜以繼日地加班加點,拼命趕製一種威力強勁的新型武器:萬鈞神弩。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是當時的巡航導彈,就是專門為了對付長生軍的八艚艦。很快,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盧循來了。 盧循很守信用,他來了。 在石頭城的城樓上,劉裕的心情彷彿下鍋的餃子,他和親信說:“盧循、徐道覆要是在新亭登陸,那裡是距離我軍最近的地方,那就證明他們作好了玩命的準備,其鋒芒將不可阻擋!我軍人少,不能強行對抗,只能暫時退讓,最終的勝負還難以預料,但肯定十分慘烈;如果他把船隊停泊到西岸蔡洲(地處石頭城以西,長江中的小島),停靠在島上,觀察我軍,則我們打不著他,他也打不著我們,意味著他沒有決死的勇氣,那我們就安全了!”這是一段天才的戰術大師的預言,只可惜,不管預言多精闢,他都緊張得高興不起來。 盧循的船隊突然停在江心不動了,時間靜止,空氣肅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一艘八艚艦上,五斗米教的兩大首領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徐道覆認為:全軍應在新亭登岸,然後焚毀艦船,讓大家知道有進無退!戰勝可活,戰敗必死!徹底激活士氣,然後數道並進,讓兵少的劉裕顧此失彼,一舉拿下建康! 但盧循不敢冒險,他太害怕劉裕,當初在孫恩帳下被打得支離破碎的場面讓他記憶猶新,更讓他頭疼的是,劉裕在岸邊帶來了一千名南燕的甲騎具裝,挺著長槊,睥睨江邊。這些長生軍都是水賊起家,哪見過這麼拉風的裝甲部隊,太有威懾力了。 盧循因此心膽俱裂地裝淡定:“據可靠情報,我們還未到達,孟昶就望風自殺。現在我軍兵臨城下,按情理推斷,劉裕內部問題多多,很可能發生兵變,我軍就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所以現在應該立營於蔡洲,穩紮穩打。” 徐道覆大急,反复勸說,最後盧循實在煩了,抽出了鋼刀,大喝一聲:究竟誰是老大。 徐道覆渾身發抖,長嘆了一口氣,很鬱悶但並不生氣,他已經習慣了,他深深知道混江湖的都夠狠,但江湖最不缺的就是人。 說假話遲早完蛋,說真話馬上完蛋。那我們就說說笑話吧。 於是徐道覆立刻奉上笑臉,向老大認錯,乖乖帶兵回到蔡洲。 劉裕一生中,最有可能被打破金身的時機,就這樣被盧循錯過了。徐道覆距離理想如此之近,卻如水中虛幻一般化為南柯一夢。時也,運也,命也。 村上春樹說:作家是唯一不被討厭的職業謊言製造者。 盧循此時很懊惱,空等了幾天,並沒有像自己預想的那樣,建康城內出現內訌,反而每天都看到不少從江北過來的大兵,加入劉裕陣營,眼見敵人變強大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盧循緩解痛苦的方式很特別,把負責情報的官員全部殺掉,誰讓你們說謊。 手下的人全都心驚肉跳,沒有人向皇上撒謊啊,探子只是把京城發生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傳遞過來,至於怎麼判斷,是領導層的事啊,但沒人敢站出來講道理。 有人說,跟戀人講道理,是不想愛了;跟老婆講道理,是不想過了;跟同事講道理,是不想混了;跟上司講道理,是不想乾了。 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這是家喻戶曉的秘密,但畢竟也還是秘密,說出皇帝沒穿衣服的肯定是一個孩子。盧循手下這批人早已過了天真爛漫的年齡,只能用眼神目送一下搞特工的弟兄們,誰讓你們離領導的屁股最近呢。 殺了人,撇清了責任,該拉攏下人心了。 用微笑面對世界,用寬廣擁抱人生;你不能改變生活,但你能改變心情;你不能改變容顏,但你能展現笑臉。 這是一段擁抱生活的感言,也是邪教教主洗腦的宣言,他要讓手下人知道,不能改變的是對自己的服從,能改變的是對形勢的看法,這一套很有用。 然後他拍拍徐道覆的肩膀,昨日之事昨日死,今日之事今日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戰場的事,都聽你的。 徐道覆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我會帶著全軍鹹魚翻身的。 對面的劉裕看著這一切,也淡淡地說了一句話:鹹魚翻身,還是鹹魚。 已經不是幾天前了,隨著各地勤王的軍隊不斷抵達,劉裕最憂心的兵力問題得到了緩解,他以冠軍將軍劉敬宣屯駐北郊、輔國將軍孟懷玉(孟龍符的哥哥)屯駐丹陽郡之西、建武將軍王仲德屯駐越城、廣武將軍劉默屯駐建陽門外,繞著建康的外圍北、西、南三面,組成一個看似無懈可擊的環形防禦。 看似無懈可擊,還是有缺陷的,徐道覆作為一個和劉裕一時瑜亮的名將,很快便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五月二十九日,天明,長生軍的戰船不斷駛向白石,聲勢非常浩大,防禦北面的劉敬宣立刻派快馬向劉裕求援,劉裕立即帶領大軍前去救援。可到了白石,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這群長生賊寇只在岸邊朝劉裕部隊射箭,並不著急登陸。 問題是你不急,劉敬宣很急,還沒等劉裕命令,便把最新研製的秘密武器推出來了。萬鈞神弩,這是一種用絞盤上弦,安裝在車輛上的大型床弩。長生軍明顯沒把這麼笨重的東西當回事,道理很簡單,這麼大的傢伙,能射幾箭,他們人多,這點傷亡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因為這個萬鈞神弩根本不是射人的,它的目標是船,這種威力巨大的床弩一箭就能洞穿戰船的船板,這還不算完,還能利用衝力,直接把戰船和士兵送進江底。 這下好了,長生軍的部隊亂成了一團,後面的戰船立刻掉頭就跑,前面的跑不了了,因為船被轟到江底了,只能爬上岸來投降。 就這樣,劉裕不費一兵一卒,就打了場胜仗。身邊的將領都歡呼雀躍,但劉裕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沒有理由這麼順利啊,徐道覆可是打贏過何無忌、劉毅的猛將升級版啊。 很快他就知道發生什麼了,他看見了一群俘虜。這群俘虜很特別,都比劉裕的歲數大,劉裕已經快五十了,這群人應該是兵爺爺了,難怪他們只能投降,不逃跑了。 沒錯,來這裡的都是一群老弱之兵,那長生軍的精銳呢,劉裕立刻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落入了個圈套。 果然很快,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傳來了,在城南,徐道覆親率精銳,猛攻張侯橋。就在眾將驚慌失措的時候,劉裕笑了。 永遠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原因很簡單,敵人希望你這樣做。 如果非要劉裕給徐道覆選個進攻方向的話,劉裕一定選擇張侯橋,因為那裡的守將脾氣最不好,他叫沈林子。 徐道覆此時很頭痛,他的計劃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逼真,連劉裕這樣的名將都給騙了,但他敗給了運氣,主攻點是自己選的。假如老天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會十分愛惜這個機會,但人生沒有如果,即便是明知對手是沈林子,也得上。 沈林子是個防守戰專家,在南燕的時候就充分利用地形優勢,把慕容超的重甲騎兵給包了餃子。但這回,這個防守大師,將會以一種新的面貌出現在老相識面前。 他先是乾回老本行,躲在柵欄後面,用弓箭招呼客人,然後還大聲疾呼,因為他自己以前就是五斗米教的高級將領兼資深傳教士,他告訴以前那些跟自己混的小弟,自己從來就是以五斗米門徒自居,身體沒有出軌,精神也始終都從一而終。 真正的神應該是我們的良心、我們的希望、我們的自由,而不是哄騙、誘惑、威脅、恐嚇,但沒有任何統計顯示,我們犯下的罪惡比那些所謂信仰真神的人更多。像孫恩、盧循這種才是真正的異教徒,他們只是個謊言,不應該被無原則地膜拜,為了家人,為了未來,應該…… 就這樣,隔著木柵欄,沈林子神父和他的教眾們談論了很多邪教界的異端邪說和敏感話題,搞得長生軍雲裡霧裡,軍心浮動,紛紛頹敗下來。 徐道覆這回火了,這次自己傾巢出動,是抱定魚死網破的決心來的,結果京城的磚頭還沒看見,在張侯橋就被沈天師一通洗腦,他決定立刻親自帶兵來懲戒這個異己分子。 沒想到他剛上岸,沈林子神父居然帶著他的十字軍先行掩殺過來。沈林子不愧是名將,知道自己人少,徐道覆親自來,自己沒法再去給人家洗腦,因此決定不再固守死地,玩把懸的,我雖然不能讓你不幸福,但肯定能讓你不舒服。於是高呼,萬眾直前,殺那假天師,殺那二毛子!提著刀找徐道覆玩命來了。 岸邊是一片濕地,狹窄泥濘施展不開,徐道覆的兵力優勢根本沒辦法舒展,於是雙方陷入了死纏爛打。 不過到底徐道覆的人多,沈林子的部隊越打越少,不住地後退,有些崩盤的架勢。正在沈天師萬分危急的時刻,一陣沉重的馬蹄聲從岸邊傳來。劉裕的援軍來了。 打頭陣的是那一千南燕的重甲騎兵,長生軍在南方,從未見過這些鋼鐵戰士,而且劉裕為了充分製造視覺效果,在馬的鐵甲上畫滿了虎紋,遠遠望去,就像一群騎著猛虎的鐵甲武士,都帶著四米多長的鐵槊。鮮卑人本來就高大,又居高臨下,就像一群泰坦巨人在圍攻白雪公主的小矮人,河岸邊上,掀起了一場血案。 這仗是沒法打了,徐道覆想到了撤,但劉裕的水軍又來了,卻只是在遠方觀望,因為他的水軍很少,船也小,所以並不敢靠近。 徐道覆看了看這些漁船改裝的偽戰船,豎起了中指,下了道命令,把這些漁船撞爛再走。他是強盜出身,出門不拿點東西就和丟了一樣,怎麼都得給自己找點面子。 然後江上上演了一部世界名著——。 劉裕的船小,小就輕快,所以徐道覆怎麼也追不上,不但追不上,而且徐道覆還發現,距離始終不變,他快,劉裕也快,他慢,劉裕也慢,恰好又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就在他欲罵不能的時候,他發現那些漁船的船艙裡推出一個個大傢伙,士兵捧出一人多長的巨箭,還點著了火,徐道覆立刻意識到,不好,快跑。 他倒是跑了,他的軍隊和軍艦可沒跑了,那些萬鈞神弩射出的火箭夾帶著復仇的烈焰呼嘯而來,一支支洞穿八艚艦的甲板,從中間燃燒。霎時間,江面上火光沖天,熱浪翻騰,一艘八艚艦沉了,還連帶著砸沉身邊幾艘戰船,烈火漫天,汪洋恣肆,勝敗已分。 烈火張天照雲海,盧氏樓船白晝灰。 故事又回到了五週年的那場聚會中,兩個剛剛提干的傢伙比比划划地教育著還未脫貧的幾個哥們,告訴他們不要氣餒,自己付出了多少才熬到今天,不跟別人比父母,要跟別人比明天等等。 最後看到實在沒人搭理他們,兩人開始互相慨嘆,憤世嫉俗,什麼八卦消息都往外蹦,從老闆的口臭到明星的痔瘡,從道德的滑坡到世俗的亂象,最後兩個還算小有成績的傢伙總結出一條特律:現階段的外資工廠大多是血汗工廠,領導假裝熱愛職工,職工假裝熱愛工作。 說完這句人話之後,兩個剛才還風光得有點得瑟的種便孬了,跟著主旋律在哀嘆青春的遠去和歲月的不停留。 朋友,千萬不能低估生活,低估它的人全都倒了黴。我們短暫而弱小的一生就像一朵落花,是飄落溪塘,靜靜流走;還是濺入雙眸,熱淚翻滾;或是墮入茅坑,任蛆蟲撕咬,全然身不由己,根本毫無道理。 以前特別喜歡登山看日出,現在再看到影影綽綽芸芸眾生熬夜起早爬到山頂候著看日出——我覺得都是有病:一群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懸崖,面對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在寒冷和腰酸背疼中煎熬一整個晚上,就為了守那一瞬間的燦爛? 遠不如幾罐啤酒酣然入睡,在夢中肆無忌憚地想念故鄉,想念童年,想念著永遠不長大,就做個老男孩,每天看看聖鬥士打打美少女戰士。 忽然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你都奔三了,還要不要買房?就準睡十分鐘——不然白骨精就只剩下白骨了。 於是並沒有被生活偏愛的我們,變成了跟某某某一樣的人才,或者和某某某一樣的廢材,社會衡量這兩才的標準是:我賺到的偉人頭的數量。然後我就和許許多多人一樣,為幾張紙用同樣的姿勢搶跑著…… 我想,理想不過是我們自己吹出來的肥皂泡,破裂之後一切都顯出原形,而徐道覆的錯誤在於他總是把肥皂泡當成生活本身。 從建康敗走之後,徐道覆失去的並不僅僅是形勢,還有士氣,更有幻滅的理想。 還沒去過京城皇宮,它的大門就永遠對自己關了,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苦,莫過於此。既是求不得,又是愛別離,徐道覆咬著手指痛哭流涕。 一般來說,下坡的速度要遠快於上坡,這次也不例外。 在雷池、在左裡他被劉裕連敗,甚至在荊州,連以前的手下敗將,劉裕的三弟劉道規也把自己打敗。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是自己不夠果敢,還是手下不夠賣命,自己這個連劉裕都要敬畏三分的人怎麼成了過街老鼠,人人愛掐的軟蛋。 徐道覆徹底警醒了,平民無怒,權貴才能無憂。貧者安,富者才得安。自己為了所謂的理想使萬千百姓背井離鄉,遊走生死,多少家庭生別離,死難聚,拆人房,搶人糧,封人口,遮人眼,讓貧者不可苟活,讓窮者難以再忍,千百萬個刀下亡魂告訴他,每個人都會經歷災難。魚肉他人者,終將為人魚肉。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只是徐道覆沒有想到,他還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在剛剛頓悟出自己咎由自取的時候,又一個消息把他送得和上帝更近了一些。 自己的老巢廣州已經被劉裕派的建威將軍孫處與振武將軍沈田子給端了。據說在出發前,劉裕和他們說:“大約到冬季,盧循、徐道覆一定會被我打敗!你們的任務就是要趕那個時候之前攻占番禺,奪取廣州,搗毀他們的巢穴,讓敗退的盧、徐等人無路可逃,無家可歸,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現在正好十二月,隆冬臘月,死期將至。 沒人能夠預知未來,但劉裕用近乎鬼魅的軍事藝術準確地估量了這場戰爭的每一個細節,徐道覆這時才明白,自己這個天下第二名將和第一戰神差距究竟多麼巨大! 老家已經被端了,陸地上索邈帶領的鮮卑騎兵從來就沒脫離出他的視線,那高頭大馬,那重金屬的撞擊聲,那彷彿不死戰士的鎧甲。 在水面上,劉裕親自督建的新式戰船正式起航,終點站當然是和自己死磕,而且這回和前幾回完全不一樣,劉裕雖然沒有女神,但也是個合格的聖鬥士,同樣的招數在他眼中使用第二次就沒用了。為了一勞永逸地搞定自己,劉裕建造了一批新式戰船,這些戰船不但航速快,而且比徐道覆的樓船還要高大,就是單靠撞,自己也吃不了任何甜頭,何況船頭都裝滿了那令人生畏的萬鈞神弩。看來,天下雖大,已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有人說,再向水仙拜一下吧,也許會有奇蹟。 徐道覆苦笑著搖搖頭,他再也不相信任何怪力亂神的胡話,自己能在這亂世中活這麼久已經夠神奇了,還需要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嗎? 人得一命,輕如牛毛,人得一名,揚滿天下。 劉裕,汝勝而為王,吾敗而為賊…… 流不盡的英雄血,殺不完的仇人頭。 就用我的屍骨為你鋪就帝王之路吧! 能和你這樣的千古名將在沙場較量,我這輩子,雖然錯了,但,也夠了。 閉上眼睛,徐道覆看到了他的前途。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盧循死的時候很孤單,但身邊的人卻在狂歡。 他們終於可以不用為了一個戰爭瘋子的理想去自我犧牲了。 自從徐道覆死了之後,盧循的人生又多了很多經歷,事業、生活、情感……反正能變化的就變,只是全往不好的地方變。 《戰國策》中的《張翠說秦》,宣太后對韓國使臣說:以前我服侍大王的時候,他把大腿放在我身上,我就覺得壓得不行。後來他把整個身體都壓了上來,我反而不覺得重了,為啥?因為我在這事中得到了好處。現在讓我們出兵,你能給啥好處? ——多麼單純有趣的古人啊。 盧循的身邊有很多這種人,當盧教主再也給不了他們榮譽地位金錢的時候,手下的人開始選擇叛逃,成建制的叛逃,逃到身邊只剩下女人了。 盧循是個很注重生活質量的人,哪怕是打仗,也要帶上一群美女,在他看來,娛樂的意思和娛的寫法一樣,無女不樂,但現在卻只剩下這些女人在樂,他怎麼也找不到樂的方向。 想想挺可悲的,前些日子他還志向遠大,想像著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絕世風光,想著劉裕向自己叩首求饒的樣子,一副泰坦巨人的派頭。到現在,他的最大理想竟然是當個小百姓。生活的水面越來越低,看上去也並不像當初想得那麼美,挺讓人灰心的。 自己最疼最愛的女人們現在都在爭相私藏或明搶自己的財寶,想想人也真是虛偽,生活的法則不顛倒,就永遠是郎情妾意,一旦大難臨頭,就立刻咬得鮮血淋漓。恩愛夫妻也好,生死之交也好,誰能知道在山盟海誓背後,你懷中的那個人在想些什麼? 其他的辦法他也想過,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攔路搶劫,最偏激的時候甚至想偷偷潛回建康找個機會把劉裕做了,然後亡命天涯。冷靜下來就知道這些辦法全行不通。盧循太了解自己,他從來就不具備那種果敢殺伐的素質,他真的能置一切於不顧,轟轟烈烈地大干一場嗎?他做不到。 歸隱田園,更不可能,做了神仙是不可能再投胎人間的了,重壓之下,安得不死?潔身自好,何以為生? 佛門中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 的確,一個人必須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是時候放下了,死亡其實是生存的唯一目的,他安慰著自己,然後靜靜地上路了。 他走的時候,沒有誰瞧不起他,因為別人根本就沒有瞧他,大家都很忙地在瓜分他的財產和屍體。 鏡花水月,夢幻泡影。美是真美,可都是一場春夢。歷時十二年的長生人之亂至此落下帷幕,那些謊言與殺戮交織的夢幻泡影絢麗綻放,烘托出一個靡麗的宗教理想國,但華麗的背後堆滿了百姓的脂膏與枯骨。留下一片殘敗江山,值得嗎? 還是有人認為值得的,這群人便是孫恩、盧循的鐵桿信徒,他們個個像天山童姥一樣——外表正太,內心卻有三百六十五道裂痕,每道裂痕上書春夏秋冬四字,滄桑到妖。曾經他們都以為自己可以為理想去死,其實愛理想死不了人,它只會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針,然後他們欲哭無淚,他們輾轉反側,他們久病成醫,他們百煉成鋼。 小孩子打架比發育,成年人打架比生育,他們堅信自己就算打不過劉裕,自己的後人終有一天能為自己揚眉吐氣,但有後人的前提是,活下來。 他們決定活下來,有尊嚴地活下來。 這是一群堅定的人,鐵血的人,他們雖然無力反抗,但仍然拒不投降,在他們看來,現實世界的黑暗正好烘託了他們理想國的聖潔。他們誦讀著教義,遵奉著夢想,在一起大聲地呼喊,在人之上,要把人當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當人。我們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方式選擇生活,珍惜生活。沒錯,珍惜生活——上帝還讓你活著,就肯定有他的安排。 這群人,離開了這片讓他們痛斷肝腸的大地,他們走時指天盟誓,只要劉裕還統治著這片土地,他們終身不踏神州故土,毅然決然地奔向戰船。他們相信既然黑暗的大地,沒有理想的棲息之地,那茫茫的大海,總會有為他們綻放的綠洲。 於是蒼茫大海開始有了這樣一群人,他們絕不踏足中原半步,他們勇敢地搏擊風浪,他們頑強地抗爭命運,他們寧可葬身魚腹也不貪戀滾滾紅塵,他們寧願孤老怒海也絕不接受信念的背離,他們不一定可愛,但真的可敬。 他們在大海的邊緣講述著長生人的神話,他們堅信自己的領袖並沒有死,他遇水成仙,於是在南海的眾多部落中,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一個神話,盧循靈魂成仙,肉身化為一種叫盧亭的怪魚,它接受供奉,可保漁民四時平安,要是對它不敬,天上的神靈會化為海嘯,滌蕩一切渾濁。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當你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時候,就是你開始得到的時候。 這群堅守的人最終獲得了尊重,他們的信念在沿海一帶得到流傳,他們的習俗在光陰面前得到了垂愛,他們讓自己作為一個種族得到了傳承,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們戰勝了劉裕,時間太瘦,指縫太寬。 千載之下,劉裕和他的帝國已成黃土青塚,但這群理想的堅守者卻經受住了歲月的變遷,因為他們常年以船為家,寄水而居,好像蛋殼飄零海上,孤苦而又倔強,所以他們有了個別稱叫疍民。 我講這個故事,只是想告訴大家甚麼才叫真正的堅持理想。理想很美,但它不能速成;現實很殘酷,理想更殘酷;現實可能枯燥,理想可能枯萎;沒有理想,並不妨礙你的生活,堅守理想,可能你的價值千百年後才會體現;沒有理想,可能本身就是一種理想,有了理想,可能本身就是妄想,世界如此紛繁,你會選嗎? 老實說,我也不會,但我欣賞一種態度,這個世界,沒有對錯,只有選擇,選擇你希望的,去度過人生。 在這個故事的最後,寫一段我喜歡的格言,如果你希望成功,當以恆心為良友、以經驗為參謀、以謹慎為兄弟、以希望為哨兵,假以時日,你會變成你希望成為的人。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