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全史

第20章 第十九章袁、王之死

1929年2月下旬,紅四軍與江西紅二、四團在東固勝利會師時,毛澤東、朱德等獲悉井岡山已失守,於是決定率部到閩贛邊界開展游擊活動。 這時,誰也未料到;已調任紅四軍參謀長的袁文才與調任紅四軍前委秘書長的劉輝霄等,卻在東固私自離隊了。袁文才、劉輝霄等私自離隊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在東固偶然看到了中共“六大”決議案中關於誅殺土匪首領問題的文件。他們不敢相信,卻又十分害怕。 於是他們“便商量好離開部隊逃回家去。當時,袁文才、謝桂標、劉輝霄三人各帶一支手槍,袁文才化裝做小買賣生意的,肩挑一擔爛籮,籮里放些辣椒、大蒜。籮是雙層底,駁殼槍就放在籮底中間。謝桂標挑著兩個布袋,布袋裡裝著花生和小秤一把,手槍夾在手腋下。我(劉天林—引者註)和劉輝霄作為買牛皮的,劉輝霄夾一把雨傘,名為收買牛皮的小商人,我帶一付繩索,作為擔牛皮。繞山路走了20余天後,到達了泰和,三天后到了永新南鄉新源背,與周桂春(原紅三十二團特務連連長)接了頭,當時我們很高興。此後,當即返回寧岡,住在柏路梨樹山,時間是1929年4月(陽曆五月份)。”

袁文才等回到寧岡後,秘密地與王佐見了面。此時,邊界已組建邊界紅軍獨立第一團,王佐為團長。王佐見袁文才回來,很是高興,就想讓袁文才來當團長。袁文才深知私自離隊的錯誤,執意不肯,便托王佐找寧岡縣委書記何長工“討個保”再說。 何長工聞知袁文才私自歸來,即與寧岡縣委幾個常委商議。未料,土籍革命派的龍超清、謝希安等人深為不滿。何長工只得向邊界特委巡視員宛希先作了匯報。宛希先與袁文才交誼甚厚,又覺得袁文才的私自離隊恐有“苦衷”,而目前正是用人之際,於是給了袁文才一個“黨內警告”處分。考慮到紅軍獨立一團已編入紅五軍,就把袁文才調回寧岡擔任縣赤衛大隊大隊長。劉輝霄、謝桂標仍回寧岡縣委、政府做事。 袁文才愉快地接受了處分。他任寧岡縣赤衛大隊大隊長後,即與王佐率領的紅軍獨立一團一起,積極奮戰,先後收復了邊界的部分失地。是年11月,他還在睦村打垮了寧岡反動靖衛團,擊斃了寧岡縣長陳宗經,赤衛大隊因此也得到很快發展,接近一個營。

可是,由於寧岡的土、客兩籍矛盾歷史上由來已久,且結怨甚深,袁文才作為客籍革命派首領,也就不可避免地重新捲入土客籍矛盾的漩渦之中。並且,這種矛盾發展到與永新縣委及邊界特委之間的摩擦與紛爭,愈演愈烈。 湘贛邊界的土客籍矛盾,在1927年10月秋收起義部隊來到寧岡後,毛澤東就已察覺了。對此,毛澤東曾在《井岡山前委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在邊界還有一件特別的事,就是土客籍的界線。本地人的土籍與數百年前殖民來此的廣東、福建籍,兩者之間發生很大的界限,歷史上仇怨非常之深,簡直成了很激烈的'民族'鬥爭。我們的割據區域內,寧岡、遂川、酃縣、茶陵,都有土客籍問題,而以寧岡的問題為最嚴重。這種界限,在道理上不應引到被剝削的工農階級,尤不應引到共產黨內。然在事實上,因多年曆史的遺留,土籍、客籍間的界限依然還有很大痕跡。”

對於這個矛盾,毛澤東等在邊界時,曾經做過大量的工作,使得土客兩籍間逐漸趨於相合。 1929年1月紅四軍主力下山時,袁文才、劉輝霄的調離,就是毛澤東力除土客籍矛盾的傑作。可是,毛澤東和紅四軍主力下山後,這種矛盾又悄然而起了。當時,引起袁文才深深捲入這個矛盾之中,並直接發展到與永新縣委、湘贛邊特之間的對抗,主要源出自宛希先的被害事件。 其間,永新縣委負責人劉真娶了永新田大土豪龍慶樓的妹妹為妻。結婚期間,適逢邊界特委有事。邊界特委巡視員宛希先幾次派人叫劉真回來視事,劉真未從命。於是混入革命隊伍的壞人造謠說,龍家女子是內奸,想利用劉真的關係打進來破壞革命工作,將劉真的妻子槍殺了。後來,劉真在南昌開會途中,被龍慶樓抓獲殺害。有人又趁機造謠放風,誣告劉真慘死主因出自宛希先。永新縣一班人便信以為真,在1929年冬組織永新赤衛隊向宛希先興師問罪。宛希先正在九隴山工作,聞訊後逃入深山,後仍未倖免,被永新赤衛隊抓住,殘酷地殺害了。

袁文才素與宛希先關係甚篤,對宛希先被害極為憤慨,氣憤得罵了永新縣委。這些話傳到永新,當時永新的邊界特委委員朱昌偕、王懷等又結怨於袁文才,遂埋下禍苗。 加之,袁文才素來“只信仰個人,不相信群眾”,毛澤東在時,只佩服毛澤東個人,說“毛澤東是中央才”,“我就听一個毛委員的”,對寧岡那種“土籍的黨”現像看不慣,在打土豪、分田地、人事安排等問題上與寧岡土籍革命派首領龍超清等意見不合。宛希先事件後,相互間的矛盾逐漸愈演愈烈。這時,邊界特委一些負責人對袁文才等意見很大,幾欲除之而後快,多次向中央報告反映袁文才、王佐的問題,把袁、王歸之於“土匪”之列,推向對立面。隨著土客籍矛盾的加劇,又適值中央“六大”決議案中有關於土匪問題的處理政策,這便為錯殺袁、王提供了機會和政策上的依據。

1928年底,中共第六次代表大會的決議案傳到井岡山根據地。 “六大”關於《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中第十個問題,“對土匪的關係”是這樣規定的:“與土匪或類似的團體聯盟僅在武裝起義以前可以適用,武裝起義後宜解除其武裝,並嚴厲的鎮壓他們,這是保持地方秩序和避免反革命的頭領死灰復燃。他們首領應噹噹作反革命的首領看待,即令他們幫助武裝起義亦應如此。這類首領均應完全殲除。讓土匪深入革命隊伍或政府中,是危險異常的。這些分子必須從革命軍隊和政府機關中驅逐出去,即其最可靠的一部分,亦只能利用他們在敵人後方工作,絕不能位置於他們於蘇維埃政府範圍之內。” 這個決議,對“土匪武裝”不加區別地一律採取“嚴厲鎮壓”和對其首領“完全殲除”的政策,是不妥的,實際是一種“左”傾錯誤政策。袁、王雖出身綠林,但其部隊在改編前就已經是黨領導下的農民自衛軍,大隴升編後已是紅軍的一支重要武裝,是紅三十二團,而不是什麼“土匪武裝”。而且,袁文才在大革命中就已入黨,王佐在改編後不久也加入了黨的組織,都是黨內同志。因之,毛澤東在柏路會議傳達“六大”決議時,曾召集專門會議,具體分析了袁、王的情況,明確地作出了“袁、王不能殺”的決定。

但是,湘贛邊界特委和永新、寧岡縣委的一部分同志,機械地理解“六大”決議案的政策精神,並不顧柏路會議的決議和毛澤東的意見,仍然堅持袁、王是“土匪首領”的錯誤觀點,主張誅殺袁、王。這一方面是對袁、王武裝的性質沒有作具體分析,另一方面,主要是邊界土客籍矛盾激化的一種反映。再加上當時邊界特委的幾任領導人亦持此觀點,就加速了錯殺袁、王的進程。如楊開明在1929年2月25日的《關於湘贛邊蘇區情況的綜合報告》中就說:“邊界的土匪,一為袁文才部,一為王佐部”,“我們與他們利益的衝突,終久是要爆發的。所以奪取土匪的群眾,加速急謀解決土匪首領,應是邊界刻不容緩的工作,須特別注意才行。”鄧乾元在《關於湘贛邊界五月至八月工作對中央的報告》中,也強調了上述觀點和態度,提出:“土匪問題——對此問題,邊界原有三策:第一調開此為上策,二是敷衍以圖安定為中策,三照六次全會的指示解決之,此為下策。”“依現時之情形,而中策不能再行,上策能行固好,不能行則請問是否執行下策或另想辦法?”他還提出:“邊界政權的危機——是以危害邊界的第一個勢力就是土匪,本來邊界的政權並不是真正的共產黨所領導的政權,而是與土匪合作的聯合政權。”

上述邊界特委領導人的報告、文件,均將袁、王視為“土匪”看待,其錯誤是十分明顯的。正因為上有中央“六大”文件精神,下有邊界特委的錯誤指導思想,袁、王之被錯殺的悲劇發生了。 1929年下半年,中共中央派彭清泉(即潘心源)為巡視員來湘贛邊界巡視工作。在彭清泉的指導下,1930年1月18日至21日,湘贛邊特委、贛西特委、紅五軍軍委在遂川縣於田召開了一次聯席會議。 據1930年4月27日《五軍軍委滕代遠報告》記載:“四縱隊因參加贛西總暴動,奪取吉安的行動,雖未攻下,但亦得很多的勝利回到永新,與軍部集中。繼向泰和、萬安、遂川等縣游擊,乘機參加贛西特委發起召集西特邊特軍委聯席會……聯席會很順利的在遂川開了4天,有代表9人,並有中央巡視員彭清泉出席。”另據1930年3月《贛西南特委向省委報告》記載:“適中央巡視員彭清泉同志到來,向西特發起在遂川召集五軍委邊西兩特委聯席會議,在會議中除了接受西特打吉安的正確主張外,還決定統一邊界兩特組織。集中江西紅軍獨立二、三、四、五團,編成紅軍第六軍,召集西特邊特五軍委聯席會議,合併邊界特委為贛西特委。”可見,於田聯席會議的主要內容為攻打吉安、將贛西特委和湘贛邊界特委合併,成立紅六軍等。這些,在當時的環境下,都是積極的,有益的。

但是,於田聯席會議卻又錯誤地作出了武力解決袁文才、王佐的決定,這就把可以解決的內部矛盾,上升到敵我矛盾,為錯殺袁、王做了組織上的準備。 對於田聯席會議決定殺害袁、王的具體內幕,目前尚未發現詳細的文獻記載,只是有些零碎的文獻語句。如1930年7月13日的《關於五軍經過和贛西湘東贛北鄂南等地工農革命的情形》中說:“在五軍幫助之下,在遂川於田圩於1月18日開幕至21日閉幕。這一會議的精神,將湘贛邊特委和贛西特委合併,堅決的集中贛西南紅軍游擊隊編為第六軍,準備積極奪取吉安,打破一切地方觀念,堅決地與機會主義鬥爭,堅決地執行進攻富農的策略,堅決地將袁、王解決。”1930年7月22日《贛西南劉作撫同志(給中央的綜合性)報告》中記述道:“這一問題是中央巡視員彭清泉同志負責辦理的”,“這問題完全由彭同志指定九位同志開會,CY完全沒有通知,設法把袁、王騙到城裡來”。足見於田聯席會議作出殺害袁、王的決定是在彭清泉的指示下進行的。於田會議後,特委即以攻打吉安、部隊聽編為由,將袁文才、王佐兩支隊伍“騙”進永新城,進而藉調紅五軍第四縱隊,釀成袁、王血案。

袁文才、王佐被殺,直接的導火線是“羅克紹事件。” 羅克紹,是茶陵縣反動靖衛團總,又是茶陵、酃縣、寧岡、永新、蓮花“聯防”總指揮。羅克紹有個30多人的兵工廠,能造槍,袁文才、王佐一直很想把他的這個兵工廠搞過來,成為邊界紅軍的兵工廠。 “1930年剛過完陰曆年,茶陵新游擊隊長吳光濤忽然跑來報告,說羅克紹住在茶陵江口兩里遠的蕉坪他姘頭家。正月初四(即2月2日),袁文才、王佐率領部隊從新城出發。那天,天氣晴朗,早上還打了很大的霜。我們吃過早飯就在草坪上整隊集合出發,出發時,袁文才沒說什麼,只說去打茶陵。其實,他不說我們也都猜到了。部隊開到虎爪坪吃晚飯時,袁文才集合部隊講話。他說:'羅克紹有個30多人的兵工廠,每天可以造一條七九漏殼槍,我們要把它全部繳過來。對工人不要開槍,要向他們做宣傳,要動員他們過來給我們造槍。'斷夜時我們就出發了。那天晚上天空沒有云彩,山路還看得清楚。袁文才要求我們不能點火,不能說話,兵分三路,向江口進發。”鄭善致:“袁文才、王佐被殺前後”結果,在蕉坪抓住了羅克紹,同時還抓住了羅克紹的28名槍工。 “回到新城,袁文才給羅克紹鬆了綁,擺了酒菜招待他。袁文才還邀了羅克紹打麻將,他一點勁都沒有。袁文才一邊打麻將還一邊跟他談話。這事引起了謝希安(寧岡縣委書記——引者註)大為不滿,提出要殺掉羅克紹。我們也有些不解。中隊長向我們解釋:'殺了他,怎麼到長沙去搞鋼鐵、洋硝?'這時,我們才明白。事後,聽說謝希安把這事報告了龍超清和特委。”

對此事,當年的紅軍戰士劉良益在1969年7月4日回憶說:“袁想利用羅勾通五縣敵人反水到紅軍這邊來,同時利用槍工,到長沙運來鋼鐵造槍,一切辦妥了再殺羅不遲。當時,謝希安等就向邊界特委告袁文才是別有用心。”當年寧岡縣委組織部長劉克猶回憶說:“其時,袁文才、王佐正好抓住茶陵挨戶團總羅克紹以為人質,要羅克紹交出他那個槍械所的人員和設備,便可以放回去,否則,就要殺他。”《劉克猶的回憶》,1978年8月24日,內部採訪資料。當年柏路鄉蘇主席江照明也回憶說:“袁文才對羅克紹說:'你不要怕,快寫信回去把槍交給我們,我們大家以後在一起。'羅克紹當時說好。然後就把羅克紹放到小水頭的土豪棚裡(專門關抓來的土豪的地方)。”江照明:《在1972年老同志座談會上的發言》。 從上述當事人回憶可以看出:袁文才、王佐捉住羅克紹不殺,是企圖掌握他的兵工廠,為我所用。然而,正是這個“羅克紹事件”,成為袁文才、王佐被殺的直接導火線。後來,“勾結羅克紹,擾害永新赤色政府”,構成殺害袁、王的重要理由之一。不過,在這件事情上,袁、王也有不當之處,那就是未向特委呈明思想,全憑個人意氣辦事,從而引起事端。袁、王此舉,儘管用心良苦,卻為自己套上了絞索。 1930年2月22日,袁、王突然接到“毛委員來信”,說是要袁、王部隊配合紅五軍攻打吉安,將隊伍開到永新城聽編。袁、王歷來崇拜毛委員,即欣然率兵前往,傍晚到達永新城。其時,永新、蓮花、茶陵的地方武裝也都來了,儼然一片編隊攻打吉安的氛圍。傳聞袁、王部隊編為紅六軍三縱隊,袁為司令,王為副司令。特委已事先安排好袁、王和部隊的住宿地點,袁文才安排在尹家巷22號,王佐住在尹家祠。 晚上,特委通知開會。袁、王皆按時出席。會議由中央巡視員彭清泉主持。未料,彭清泉以整頓思想為由,不點名地指責袁、王“受編不受調”,“反對分田”,“勾結土豪,破壞蘇維埃政府,擾害永新赤色政權”。袁文才、王佐對如此莫須有的責難,極為惱火,卻耐著性子一一作了辯駁。彭清泉啞口無言,氣憤地把勃朗寧手槍往桌上一拍,說:“你到底有沒有錯?”袁文才說:“我錯誤是有,問題並不是你們說的那麼嚴重。”王佐是個烈性子,見彭清泉如此,也把手槍往桌上一拍,與彭清泉對斥起來。會議弄得不歡而散。 會議雖然爭辯得很激烈,但特委對袁、王及其部隊仍似往常一樣,熱情款待。當晚,特委安排了採茶戲班子唱《劉海砍柴》。 23日照例無事,晚上,還備有大量酒菜款待。但其他地方武裝在鋪子裡買白布編帶子的現象,卻引起了王佐的警惕。 “王佐有警惕,同袁文才商量說:'老庚,看樣子有情況,我們不能不防。'袁文才說:'不能多疑,哪有自己打自己人的?'”《劉克猶的回憶》,1978年8月24日,內部採訪資料。袁文才哪裡知道,22日晚彭清泉和邊界特委已給紅五軍(紅五軍於1929年12月間已回到邊界游擊)去信,並派朱昌偕、王懷連夜前往紅五軍駐地安福洲湖,請求彭德懷派兵,立即解決袁、王。 彭德懷在聽了特委朱昌偕、王懷等人的匯報後,感到十分突然。王佐曾與紅五軍一起到湘鄂贛邊境游擊過,表現不錯,如今會反叛嗎?他有些懷疑。但是,紅五軍在前委不能指揮時歸邊界特委指揮,眼下,上有中央巡視員來信,又有特委書記朱昌偕等當面請求,而且說得又這麼嚴重,豈能不出兵呢?對此,後來他在《彭德懷自述》中寫道:“事情這樣突然,時間這樣緊迫,這樣的事情,很不好處理。當時軍委開了臨時會議,我和特委共同決定,派四縱隊黨代表劉宗義(張純清)帶四縱隊一部分(離永新城30裡)接近縣城。”彭德懷還沉痛地說:“假使當時特委同誌所報非實,那就特委也有責任,我也有輕聽輕信的責任。” 紅五軍四縱隊受命於2月23日晚急往永新,趕到永新城時已近24日拂曉。到永新後,即包圍了袁、王及其部隊駐地,每人手臂上紮白帶子為標記,並更換了新的口令,遇到沒有白帶子的和對不上口令的即開槍。 24日拂曉前,邊界特委書記朱昌偕第一個闖進袁文才房間,袁文才尚不知何事,即被朱昌偕開槍打死在床上。負責解決王佐的永新縣蘇主席彭文祥正前往王佐住地,王佐已聽見槍聲,即與刁飛林等幾個親信趕忙往寧岡方向的東門跑去。未料通往寧岡的東門浮橋已被拆掉。王佐等即涉水過河,水急河深,王佐等不會游水,即被淹死在東關潭里。 就這樣,袁文才、王佐這兩位曾為井岡山根據地的創建作出了重大貢獻的人物,倒在“左”傾錯誤的槍口之下。 爾後,袁部的主要骨幹李筱甫、周桂春、謝桂標、陳夢平、謝華光、朱遊庭等先後被抓住槍殺了,王部也只逃出小部分,共計打死、淹死40餘人。剩下的戰士關了3天,願留下的編入紅五軍一部分,編入寧岡游擊隊一部分,不願當兵的發給了路費。袁、王兩支部隊從此消亡了。 據近年新發現的史料《寧岡縣16個共產黨員就袁王事件致彭德懷轉特委、軍委信》記述:袁、王被害時,袁、王舊部謝角銘、劉克猶等16個共產黨員“被拘禁在永新”,聯名致信彭德懷轉特委、軍委和各黨部,認為邊界特委“設此圈套”,“將袁、王等包圍處死”,“殊令人犀疑滿腹,切齒痛心”,是“兄等和中央巡視員”誤聽了一些人的讒言,才“有出此不正確之執行”。信中懇切地表示“舍共產而無他從”,“若得奉命,自當然加培(倍)工作”,“期待上級之明了我們苦衷也”。然而,謝角銘等人的懇求信,彭德懷是否收到尚不知曉,特委、軍委是否知道也不清楚。在袁、王及其40多個骨幹被害後,謝角銘(袁文才妻叔),王雲龍(王佐哥哥)即收攏殘部,“通電反共”,投靠敵匪。從此,井岡山軍事根據地陷於敵手,從紅區淪為白區,直到1949年解放。 袁文才、王佐被錯殺,教訓是沉痛、慘重的。當時,殺袁、王的“理由”主要是:(1)認定袁、王是“土匪首領”;(2)認為袁、王有兩大罪狀:“一是反對分田反對蘇維埃;二是勾結茶陵靖衛團,擾害永新赤色政府。”這些罪名,實際上都是站不住腳的,是強加在袁、王頭上的。毋庸諱言,袁文才、王佐及其部隊是有缺點和錯誤的。袁、王所部雖已編入為正規紅軍,但許多人過慣了自由散漫的生活,紀律觀念較差;袁、王兩人性情高傲,只信仰個人,不信仰組織;袁文才本已隨軍下山,但中途又私自離隊,雖接受了組織處分,對隊伍仍有影響,特別是對策反羅克紹這樣的大事,既不請示,又不商量,擅自行動,是違犯組織原則的。然而,這些問題均是屬於黨內矛盾,完全可以用處理黨內矛盾的辦法去處理,決不能把已是共產黨員和紅軍將領的袁、王當作“土匪”殺害。 袁、王被錯殺,是我黨我軍早期歷史上的一起冤案。井岡山時期的老同志、前中共江西省委書記陳正人回憶說:“1930年10月,在紅軍最後一次打吉安時,我見到了毛澤東同志,把袁、王被殺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說這兩個人殺錯了,這是不講政策。解放後,大概是在1950年,那時我任江西省委書記,向毛澤東同志匯報江西工作情況的時候,有時也還提到袁、王的事情,毛澤東同志的看法和以前一樣,沒有改變,還是認為殺袁、王是殺錯了。”1965年5月毛澤東重上井岡山時,還特意會見了袁文才、王佐的遺孀,握著袁妻謝梅香老人的手說:“袁文才、王佐不在了,他們為中國革命的勝利作出了貢獻。”《毛澤東在江西》,中共黨史出版社。袁、王二人在50年代就已平反,被追認為烈士。這是後話。 從袁、王之死的悲劇中,人們可以引出一些教訓: 1.必須肅清黨內“左”傾錯誤的影響。 “左”傾錯誤是袁、王悲劇的根源。在我們黨內,自八七會議以來,由於在反對右傾錯誤時,忽視了對已經滋長的“左”傾錯誤的批判,這就為“左”傾錯誤開闢了道路。這種“左”傾錯誤在八七會議後繼續滋長,在創建井岡山根據地的過程中,毛澤東亦被指責為“退卻逃跑”,並被撤銷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秋收起義前委書記職務。後來召開的黨的“六大”,仍然存在“左”的錯誤傾向,才有了“六大”通過的《蘇維埃政權組織問題決議案》。正是這個決議案的“左”傾政策條文,給邊界特委提供了“尚方寶劍”,加上邊界特委對袁、王的不正確結論,從而導致中央派出巡視員彭清泉來處理袁、王。這是歷史的教訓。鄧小平曾經說過:“'左'的東西在我們黨的歷史上可怕呀!一個好好的東西,一下子被他搞掉了。”袁、王之死正是我們黨的歷史上的“可怕”一幕。袁、王在井岡山幹得好好的,一下子就被“左”傾錯誤的執行者“搞掉了”。 2.必須正確區分和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 應該承認,袁文才、王佐及其部隊是有缺點和錯誤的,但終究屬於黨內矛盾,而不是敵我矛盾。毛澤東在袁、王的問題上始終堅持了正確原則,透過現像看本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靈活地執行了中央的政策。當時是緊張復雜的戰爭環境,處理這個事件的中央和邊界特委領導人,在政治上並不是都能像毛澤東那樣成熟,他們帶著偏見,混淆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錯殺自己的同志,主觀上還自以為是堅決執行了黨的政策,捍衛了革命的利益。這不能不說是造成這一悲劇的重要原因。因此,無產階級政黨不但要有正確的政策,還要造就大批政策性強、素質高的領導幹部隊伍,才能把握住革命事業的方向,將革命引向勝利。否則,就會造成歷史的錯誤。 3.必須堅持調查研究,防止“輕聽輕信”。 當時紅五軍委和領導人受“六大”決議案的影響,不察當時邊界黨和紅軍內的複雜情況,缺乏審慎的調查研究,輕信了特委某些人的不實之詞,出兵彈壓,也是釀成袁、王悲劇的一大教訓。 如上評述,決不是深究什麼個人的責任,而是為了吸取歷史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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