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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緊縮銀根

進城:1949 朱文轶 1866 2018-03-16
人民幣佔據市場獲得發言權,解決了新政權最緊迫的財政危機,但由此帶來通脹的負面效果也顯而易見。處理不當,共產黨在上海就會陷入和國民政府相似的泥潭中:通過打擊投機,來樹立新幣威信,解決財政困境,結果新幣的氾濫急劇擴充了社會上的游資規模,它讓更嚴重的投機捲土重來。 至少從1949年6月銀元之戰結束後來看,情況並不妙。財政赤字仍然在擴大,而包括收購大量物資(主要是棉花)在內的開支也絲毫沒有縮減的勢頭,在沒有稅收來源的情況下,繼續增發貨幣是唯一出路。據楊仲文統計,從1948年底到1949年8月底,關內貨幣發行額已經從185億元增加到4851億元,增加了25倍。他說,“中財委當時算了筆賬:估計8至12月的財政赤字為6700億元,收購棉花等物資約需4000億元,合計共需1萬億元,除8月份已發行的2000億元外,還鬚髮行8000億元,即在4個月內發行數額尚須增加兩倍。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停止物價上漲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個讓新政權棘手的地方是,在中財委在上海召開第一個全國財經會議之前,人民幣的發行是由各大區的中央局掌握的,每區客觀上都有多發鈔票的衝動。但各大區發出去的票子自己會走路,常常是由新區發行出去又走回老解放區,衝擊老區的物價。上海解放後,中央調度能力的重要性已經越來越充分地體現出來。 共產黨現在要做的是反手回收,緊縮銀根,從金融市場上吸乾游資和可以調動的頭寸。這就需要統一全國人民幣發行,所有收入匯入中央金庫,由中央各部統收統支。 抽緊銀根的辦法有兩個主幹渠道:一是徵收稅款,二是發行公債。 “我們還要求資本家給工人按時發工資,以避免他們停產將資金轉移到投機上去。國務院緊急通過了《現金管理辦法》,規定國家機關、團體、企業只准留三天的現金開支,其他的錢都必須存入人民銀行,公家之間不許用現金付款,只准用轉賬支付,而且不允許存入私人銀行和錢莊,不允許資金越過銀行實行體外循環。到1949年底,我們已經吸收了8000億元存款,基本上把社會游資吸乾了。”冀朝鼎在回憶中說,“鈔票從銀行出去,當月就能回銀行,貨幣回籠速度大大加快,每年的周轉能達到十二三次,從而大大地減少了貨幣發行數和市場貨幣流通量。”

緊縮銀根的過程,伴隨著又一輪投機高潮的展開。投機商大量囤積居奇。自10月15日起,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上海的棉紗價格上漲了3。8倍,棉布上漲了3.5倍,由此帶動了其他物價和其他區域物價跟著上漲。但是,“客觀說,此輪物價上漲的威脅性已經大大降低,中央經過半年左右的佈局,對貨幣和物資已處於高度控盤狀態,因為流動性已經在暗中被大大抽緊,投機者的反撲實際上脆弱不堪”。楊仲文說,“這段時間,中央同時在華北和上海等地頻繁調配物資,上海準備棉布110萬匹,棉紗2.8萬件。” 剩下的就是什麼時候“收網”了。後來被稱為“米棉之戰”的行動事實上已經完全不再具有對抗意味,而充滿了對投機者的懲戒色彩。 在市場物價達到最高峰的11月25日,這些國家儲備物資開始在全國集中拋售。楊仲文回憶:“剛開市時,上海投機商看到有棉紗售出,即拿出全部資金爭相購入,社會游資已經並不豐裕了,有的人不惜借高利貸。當時,上海的借貸甚至出現了以日計息的現象,上海人稱為'日拆',這在世界上都是罕見的。投機商根據他們過去的經驗,計算紗布價格一天之內漲好幾次,吃進紗布後,當天轉手,不但可以應付日拆,還可以獲高利。但他們發現,上海等地的國營花紗佈公司,源源不斷地拋售紗布,而且一邊拋售,一邊降低牌價。為了避免血本無歸,投機者只有隨行就市,拋售手中的紗布,但他們拋得越多,市場行情跌得越快,上海的紗布價格,一天之內下降了一半。政府乘機以極低的價格買進了大量的棉紗。”

中財委委員、新中國首任糧食部部長章乃器之子章立凡回憶,章乃器後來對陳雲對時局控制的游刃有餘極為欽佩。 “父親最初曾經一再建議早點下手,對市場施壓,但陳雲一直按兵不動。事實證明,陳雲依據通貨膨脹數量和物資數量的對比選擇了最精確的出擊點。以五福佈為例,11月13日的行市是每匹12.6萬元,比較10月31日的5.5萬元,已經漲起一倍多。那就是說,倘使這場反攻提早半個月,兩匹布吸收貨幣回籠的能力,也抵不了半個月以後的一匹。” 一個月後中財委如法炮製了對糧食投機商的懲罰。當囤積者積攢了幾個月的米源打算在正月初五糧食市場“紅盤”大撈一筆的時候,中央已經在上海周圍完成了杭嘉湖、蘇錫常一線,江蘇、浙江、安徽急速運糧,東北、華中、四川組織搶運三道防線的佈置。這幾道防線合在一起,政府手裡掌握的周轉糧大約有十幾億斤,足夠上海周轉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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