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之後,湯恩伯退守上海,李宗仁無可奈何只好在砲聲中逃到廣州,從此南中國白、湯兩大軍事集團已被人民解放軍分割,完全切斷他們的聯繫。
這時蔣介石、李宗仁、白崇禧之間的矛盾也充分暴露出來了。
4月21日解放軍渡江之時,在蔣介石的指示下,李宗仁曾將何應欽、白崇禧、顧祝同等人召到總統府開緊急軍事會議,只是當時他們各自心懷鬼胎,已無心打下去了。
這是個微風輕拂的夜晚。
坐在室內已隱約可聞城外的大砲聲了,李宗仁臉色蒼白,望著他們說:“時局變化很快,共產黨給我們限定的簽字日期已到,他們明確講,如不簽就要打過江來,這不是嚇唬我們,他們是做得出來的。當然這個協定對我們很不利,他們堅持要過江,這怎麼能同意呢?委員長不會同意,大家說怎麼辦?”
何應欽搖頭說:“不簽字,就意味著戰爭,將戰火引到江南來沒有什麼好處,這對我們不利呀!”
顧祝同撫摸著自己那個光亮的前額,講道:“我們是不能在這個投降書上簽字的,如果他們暫不過江,我們江南的半壁江山就可以保全,東山再起之日總是有的,天無絕人之路,長江沿線還是要加強防守,用武力阻止共軍渡江才是。”
白崇禧的心情是很複雜的,自從李宗仁上台後,局勢突變,蔣仍在背後左右軍政,他早已不滿,可是李宗仁又太軟弱,根本沒有能力扭轉這個局面。此時,他已對李宗仁失去了信心,打算將自己的隊伍拉回廣西老家,在那裡與解放軍對抗。
他坐在那裡不停地低頭抽煙,面部毫無甚麼表情,李宗仁問:“健生賢弟,你發表一下看法嘛!”
白崇禧將多半截香煙夾在手上,說:“還讓我講什麼?你們都太無能,這幾個月以來,要不是蔣先生在暗中搗鬼,局勢能變成這個樣子嗎?”
李宗仁解釋說:“不要管這些了,我們要顧眼前利益嘛!”
“怎麼顧啊?”
“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共軍來勢這麼兇猛,如果我們能守住長江,堅持幾個月,美國政府對我們的態度就會大變,南中國還是我們的嘛。”
“德鄰兄說得不錯,但我們能不讓共軍過江嗎?不能,硬打也不是不行的,蔣先生早就想讓我們垮台了,現在他不停地派人將上海的金銀和物資偷運台灣,這仗還能打下去?你手裡有多少錢,多少武器?”
這一問弄得李宗仁啞口無言,蔣介石的所作所為已完全超出了一個引退總統的權限,但這一切又有誰能阻止?
人們的情緒都不是很高,顧祝同站起來說:“南京已處在共軍的砲火之下了,依我看是不好守的啊!”
白崇禧接著說:“南京守不住,就沒有必要死守,得提前考慮對策才是。”
何應欽問:“你有何高見?”
“我認為共軍渡江是阻攔不住的,我們可以放棄京、滬兩地,可以讓湯恩伯主力撤退到浙贛一線,與我華中部隊形成犄角,以固守湘、贛,如能這樣,共軍就不可能繼續向南入侵。”
“若能如此,當然很好,可保留我們抗戰時的局面。”
李宗仁對白崇禧的設想很感興趣,他說:“能保一方,也是我們的勝利嘛,這個建議我同意。此事何部長和顧參謀長去辦吧。”
何應欽沒有表態,顧祝同卻搖頭說:“此事很難辦呀!”
李宗仁問:“你是參謀總長,可以調動軍隊嘛。”
“代總統講得不錯,可是現在誰能調動湯司令的部隊呢?沒有總裁的命令,他不可能動一兵一卒。”
白崇禧插話:“若這樣下去,你這個代總統還有什麼權力?”
李宗仁也很痛苦,他坐在那裡接著吸了兩支煙後,講:“這樣吧,現在總裁在杭州,我們明天一起去見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他,如果他不支持,我就攤牌,一走了之。”
杭州沿線已不太平,解放軍的先鋒隊已開始小批渡江。
菜花黃了,香飄萬里,江南已明顯的有了熱氣,到處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氣息,這正是人們嚮往的旅遊時節,可是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卻面臨著人類最殘酷的東西——戰爭。
蔣介石能顧人民的死活嗎?
他離職了,從表面看已向世人宣布他已放下了屠刀,可是這只是一個很虛假的行動而已,他不要和平,這時他又從老家來到杭州,在幕後指揮這場戰爭。
在解放軍大舉過江的當天上午,李宗仁和幾個同黨趕到這裡與蔣介石會面,共商對付解放軍渡江的大事。
當他們來到指定的會客室時,這時的氣氛卻很冷淡,沒有什麼人來接待他們,這時蔣介石的一個年輕侍從秘書出現了。
李宗仁坐了一會兒,很有怨氣,對那個秘書說:“總裁叫我們來的,可是看樣子他在這裡也很忙嘛,我們還得趕回去哩。”
秘書說:“請再等一會兒吧。”
他們幾個人坐在沙發上喝茶吸煙,這個秘書與白崇禧似乎很熟悉,當他詢問起南京的事時,白崇禧雙手朝胸前一攤,說:“共軍之所以有今天,這個問題就出在我們總裁身上,他喜歡坐在家裡指揮軍隊打仗,可是勝了幾次呢?他太固執了,根本不聽別人意見,現在共軍大兵壓境,我們國民黨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長江天險,眼看就完了,有什麼辦法?”
秘書笑而不答,看上去很謹慎。這時蔣介石走進來了,他向人們揮揮手,沒有與李宗仁等人握手,而是坐在了那個大木椅上,給人的感覺依然是從前那種神氣樣子。
他望著大家,有氣無力地說:“感謝你們來看我,現在共軍要渡江,你們各位肩上的擔子也將很重呀。”
李宗仁說:“我們今天來見你,有事要與你協商哩。”
“是的,沒有事,你們也不可能都來找我了。”
“你當初讓我上台,是為了和談。現在和談不可能了,共軍已開始渡江,南京將會失守,這個局面我收拾不了,還是你上台好了。”
“不能,還是由你繼續領導下去。”
“我怎麼領導,現在軍隊裡還有誰服從我哩?”
“你不能有想法,我會支持的,共軍有什麼可怕的,長江天險他們能突破?我看未必,只要你們齊心協力作戰,問題就好解決嘛。”
“這很難辦,我們得實際一點,共軍是不好抵抗的。”
“那你們有什麼良策?”
“我同健生他們探討過,現在我們與共軍硬拼不行,如將這點家底都賠進去,日後更難辦,還是應該放棄南京,將所有隊伍都拉到浙江一帶,借助那裡的地理優勢,再與共軍決戰。”
“不行,豈能將首都送給共產黨!”
李宗仁不再說話了。蔣介石喘著粗氣瞅著何應欽、白崇禧、顧祝同問:“你們都同意這個方案?”
他們都點頭,蔣介石說:“你們都是黨國棟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總之我不同意這樣做。”
李宗仁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繼續領導下去,當然是可以的,但是現在這種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讓我如何領導?”
“不要有怨氣嘛,我總歸是支持你的。”
這次談話很不成功,當天晚上他們就離開杭州各奔東西。白崇禧對李宗仁失望了,沒有向蔣介石攤牌,他仍在背後指揮軍隊,這個仗還能打下去,他怒氣沖沖地去了武漢。
何應欽也跑回了上海,李宗仁成了孤家寡人返回了南京,這時南京更加混亂,解放軍已開始渡江了。許多退下來的國民黨部隊在大街上亂竄,社會秩序很不好。
李宗仁傷心落淚,最後坐著飛機跑了。
解放軍下一步的目標便是武漢。
這時白崇禧也做了逃跑的準備。南京丟失,李宗仁跑了,他還能有多少本錢與解放軍硬拼。
負責圍剿白崇禧集團的是第四野戰軍肖勁光兵團。他們的行動與正面渡江的二野和三野是同步進行的。中央軍委曾向林彪發電指示:
“為配合華東中原兩個野戰軍3月半出動,3月底渡江之行動,決定林羅先出兩個軍約12萬人左右,於3月20日以前到達郾城、信陽地區,於3月底奪信陽、武勝關,4月15日前奪取花園、孝感地區,迫近漢口,休整待命,箝制白崇禧部不敢向南京增援,以利劉鄧奪取南京。”
當時林彪的四野還在北京附近,為了更快落實中央軍委指示,他們立刻決定由12兵團司令肖勁光率兩個軍12萬餘人,急速向河南開去,準備繼而進攻武漢。
大軍出發後很快就到了河南,白崇禧集團第7軍仍在信陽、駐馬店地區設防,企圖阻止我軍南下。
肖勁光當機立斷,命令洪學智率第43軍向敵軍逼近,這時白崇禧慌了手腳,部隊還沒有放幾槍,就下令讓他們退回湖北。
3月底,四野肖勁光兵團的先頭部隊已入湖北。一路小仗不斷,白崇禧的部隊仍損失不小。
此時李宗仁飛回桂林,國民政府撤到廣州支撐殘局,一個政府沒有總統還能有什麼作為?蔣介石當然仍不死心,還是派人去請李宗仁到廣州去當那個沒有一點實權的代總統。
他為什麼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是怕他和白崇禧聯手將桂系軍隊拉回去在那裡甩開他自己打天下,或與共產黨合作對付他。
其實他這些擔心是多餘的,此時李、白二人已根本不可能合作了,白崇禧反共立場十分堅定,對李宗仁的一些做法不會贊同。
不能否認,南京失守後,白崇禧另有打算,他準備將自己的那點軍隊拉到廣西自謀生路,這個“小諸葛”聰明才智還是有的,只可惜他已被解放軍切斷了退路,面對他的將是一場逃脫不了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