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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和平老人郭南浦前往寧夏勸馬鴻賓起義

聚焦1949 杨东雄 9741 2018-03-16
先頭部隊一個軍已經進入了寧夏地界。 郭南浦先生已做好了動身的準備,原計劃這次前去做二馬工作的共有四個人,除郭老先生外,還有馬錫武、王延翰、裴建淮。他們過去與二馬都有深交,又是西北地區有一定影響的回教上層人物,可是後三個人都不願去。最後只能讓馬守禮和馬宏道等人陪同郭老先生先行一步。 臨行前第19兵團的甄華同志對他們說:“你們這次去,主要是做馬鴻賓的工作,如果他們能立即表示和則更好,即使他們現在不願意和,經我們解放軍一打,他們會和的,無論如何要爭取他們。馬守禮同志可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對我們解放軍的見聞給他們宣傳一下,效果會更好。” 馬守禮原是國民黨中寧縣縣長,是1949年4月彭德懷部隊剛進入西北就率本縣自衛隊起義的。後來積極參加工作當上了共產黨的干部。他與寧夏二馬也有私交。

他表態說:“請首長放心,我這回去憑三寸不爛之舌要說通他們。” “很好,到了寧夏,你們可以以郭老先生的名義給彭總寫信,報告工作情況,另外還要與我們的部隊加強聯繫。” 他們在解放軍的護送下乘汽車朝寧夏駛去……此時楊得志正在隨同部隊徒步行走在黃土高原上,進入一個小縣城時,天已經黑了。楊得志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 “我們原地休息,但不能佔住民宅,我們同幾個兵團負責人也不進城,就住在城郊的這座破廟裡吧。” 楊得志走進廟裡,鋪開一張地圖看,一個警衛員跑進來報告:“首長,外面有一個國民黨軍官要見你。” 楊得志感到驚奇,問:“他叫什麼名字啊!” “他沒說,只說你認識他。” “那就請他進來吧。”

一名40多歲的漢子,身穿破軍裝,沒有佩帶任何武器,蓬頭垢面,跟在警衛員身後進來,見到楊得志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說:“你是楊長官嗎?我的恩人啦!” 楊得志望著他,覺著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此人。他上前一步,扶著他說:“我們共產黨是為人民謀利益的,你給我下跪幹什麼,起來說嘛。” 那人站起來雙腿仍在打顫,說:“你真是楊長官啊。不記得我了?” “你是……” “我叫馬奠邦,是81師179團的團長,前年在隴東被你們抓住,後來又放我回來了。” 楊得志想起來了。 這個人原是馬鴻賓部隊的,被俘後彭德懷親自接見他,他深受感動,彭德懷對他說:“我們準備釋放馬鴻賓部所有軍官,你先走一步。”後來給馬鴻賓寫了一封信讓他帶回去了。

馬奠邦只擔心共產黨會殺他,沒有想到卻對他很好,還要放他回去,他只好說:“長官,讓我留下來吧。” “你回去好,等蘭州解放了你可以率部隊起義嘛。” “我一定起義。” “另外你告訴馬鴻賓,你們中寧縣還關押著我們十幾個人,讓他放回來吧。” “我一定設法放他們。” 彭德懷將他送到門口,又說:“你們的長官馬鴻賓是個好人,我們長征時在同心縣,聽當地老百姓說他是個好人。” 習仲勳從外面回來,對馬奠邦說:“回去代我向馬鴻賓問好,我們過去還是有交情的嘛。” 他拿著解放軍發的路費回到寧夏,馬鴻賓沒有責備他,沒過幾天就將關押的十幾名共產黨員放了。 他對共產黨的了解當然是真切的,他聽說彭德懷的部隊已進入寧夏,於是獨自一人離開軍營,偷偷來見楊得志。

楊得志將他讓在木板床上坐下,問:“馬團長現在幹什麼?” “還在隊伍裡。” “是哪個部隊?” “還是馬鴻賓的那個軍。” “任何職?” “在35師當師長。” “現在住在哪裡?” “在固原一帶。” “那我們又要交手了啊!” “不敢,我是絕對不打你們的,我準備起義哩。” “很好嘛,但現在你先不要動,到時我們再聯繫。” “我一定聽你們的。” 馬奠邦又向楊得志談了一些寧夏守軍的情況,就騎著高頭大馬走了。 從西安來做馬鴻逵父子工作的孟寶山因特務加害而離開寧夏。 他來到寧夏保安司令部,找到副司令馬曉雲說:“老長官走了,他主張我與馬敦靜談,可他不想談了,你說怎麼辦啊?”

馬曉雲將他帶到一間小屋說:“你啊!長了幾個腦殼,現在風聲很不好,蔣介石安插在這裡的特務正在抓你哩,還來找我幹什麼?我們是老交情了,政見不合沒有關係,你快離開這裡。” “我不想走了,和談不是沒有結果嗎?” “這樣吧,現在共軍已大兵壓境了,老長官還沒有轉移到一個安全地方,雖說到了重慶,但馬敦靜仍擔心他的安全呢,國民黨那一幫人,還有你們共產黨在那裡的地下工作者,誰敢保證不去找馬鴻逵的麻煩,這都難說呀!” “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可以先簽個秘密協定,不要張揚出去,讓共軍先不要向寧夏開進了,等馬鴻逵那裡有了消息,一切都好說。” “可能不好說呀!” “為什麼?” “你不是說馬鴻逵是蔣介石派人弄到重慶去的嗎,他在那裡,怎麼敢向他兒子下起義的命令?”

“是呀!” “解放軍不可能不進入寧夏,你們不和談,雙方打起來,還談什麼?” “那我們也不怕,俗話說狗急跳牆,我們會來一個焦土抵抗,開放各渠的水,使寧夏變成一片汪洋,部隊化整為零去打游擊,此時,共軍即使佔了寧夏也是一片廢墟。” “這樣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這是老掌櫃走時交待的。” 孟寶山非常生氣,又去找馬敦靜了。 馬敦靜的態度很不好,他說:“還談什麼?我是不願意發動戰爭的,可是現在我們同心縣一帶的部隊節節後退,共軍先頭部隊步步緊逼,這不是誠意和談,是政治陰謀。” “現在你態度不明確,共軍怎麼能不動?” “和談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了。” “不對,和談對你的部隊和寧夏人民都有好處。”

“是這樣嗎?” “我們可以分析形勢嘛,現在共軍已打到了南方,西北也只有寧夏這塊地方了,不走和平道路還有什麼出路。難道你願意讓寧夏被戰爭毀滅?” 馬敦靜的情緒反复無常,他不停地吸煙,可以看出他也是很矛盾的。一個塗著口紅的美貌女人走了進來,年紀很輕,她送來了兩杯清茶,沒有走的意思。馬敦靜使眼色,她才離開了。 “還是讓我再考慮一下吧。”馬敦靜喝茶。 “不能再拖了。”孟寶山望著他說:“如果我們暫擬定一個具體辦法,解放軍軍事進逼自會停止的。” “你有何良策?” “我可以先去向楊得志的第64軍軍長曾思玉說明,寧夏兵團過去和現在都不願和人民解放軍作戰,目前雙方暫停軍事行動,彼此互不侵犯,一旦馬主席回寧夏,再研究雙方簽字。”

“能行,將來解放軍與寧夏方面的聯繫就由你和馬曉雲負責。” “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你明天就去,到同心一帶與共軍接洽。” 9月13日。 孟寶山一人搭車向同心縣走去,天氣不好,下著毛毛細雨,道路泥濘不堪,車開得很慢,大約走了3個小時,進入馬家河灣時已聽到了槍聲,過了一會兒,馬敦靜的幾個騎兵團從前面撤回來了。 一個軍官說:“車不能再前進了,共軍已打過來了。” 司機掉頭就跑,孟寶山只好下車,徒步往前走。過了一會兒,後面來了一輛汽車,被他攔住,上前一問是馬鴻賓父子派的幾個和談代表準備與解放軍接觸。 孟寶山認識他們,就又坐上車一起往前走。 一個小時後,已遇上了解放軍的先鋒團。

於是他們停止前進,進了一個小村,在這裡等候第64軍首長。此時從蘭州來的郭南浦先生一行也到了這裡。他們都是為和平而來,有幾個人過去就相識,坐在一起都很激動。 孟寶山問郭南浦先生:“你老人家中寧去過了?” “剛從那裡回來,準備向解放軍首長報告情況呢。” “馬鴻賓的態度如何?” “已同意起義了。你那邊呢?” “一言難盡啊!” “怎麼了?” “馬鴻逵已跑了,馬敦靜態度模棱兩可啊!” “思想轉變有個過程嘛,馬鴻賓父子當時也有顧慮,我見到他時,他對我說,還談什麼,解放軍的先頭部隊已把我的一個團打散了,這怎麼解釋,我們本來就不想打呀。” “看樣子他也有怨氣嘛。” “是的。”

“最後他怎麼說?” “他當然和平了。你也許不知道,他前一階段為了和平的事飛到綏遠找董其武去了。” “他們是老關係了嘛。” 第64軍首長還沒有到,他們又在一起談了馬鴻賓和董其武的交情。 原來在郭南浦到中寧的第二天,馬鴻賓就飛到綏遠去同傅作義和董其武、鄧寶珊商談起義的事。 他說:“你們在這裡起義,我也準備帶我的那個軍起義,近日共產黨派的代表郭南浦老先生和我談了,現在國民黨兵敗如山倒,沒有什麼指望了。” 董其武說:“很好啊,投奔光明,才有出路,當時我也有顧慮,現在就想通了。” “我已想好了。” “你不但要帶你的那個軍起義,還要做做馬敦靜的工作,他是你的侄兒,可能會聽的。” “娃娃大了,他聽不聽我的難說哩。我已經與他父子沒有什麼來往了。” “還是做做工作吧。” “我回去試試。” 馬鴻賓回來派人去找馬敦靜,可是馬敦靜卻說:“我們的部隊我自己會管,不要他多操心了。” 馬鴻賓只好搖頭說:“他不聽我的,會死無葬身之地,他的那點兵能抵擋住共軍?真不知深淺哩,都是他老子把娃娃的前途害了……” 又響了一陣槍聲,第64軍的首長來了。 曾思玉軍長、傅崇碧副政委接待了他們。 曾軍長笑著對郭南浦說:“我早已得知你來了,真是辛苦了。” 郭南浦說:“為和平奔走是老夫的心願,談不上什麼辛苦。” “馬鴻賓那邊有何動靜?” “他已經同意和談了。” “同意和談為什麼還派兵阻止我軍前進?還想爭取時間?” “不是的,他們說他的部隊絕不打解放軍,他的那個81軍由他兒子指揮,已下令原地待命。” “他們為什麼不來與我們簽訂協議?” “正在準備呢。” “那還得請你再去一次中寧,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起義,我會保證81軍官兵及其家屬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說話算數,我的部隊可以暫在這裡等待他們的回話。” 曾思玉轉向孟寶山說:“你也很辛苦,聽說馬鴻逵已經逃跑了,馬敦靜的態度有什麼變化沒有?” 孟寶山說:“至今仍不明朗,但他同意暫不與你們交戰,讓你們不要再前進了,可以坐下來談。” “還在耍花招嘛!我們也不怕。” 孟寶山接著說:“他有故意拖的意思。我曾與馬鴻逵談過,他也表示可以和談,但最後走了。馬敦靜一直堅持讓你們停止前進,等馬鴻逵到了一個安全地方,就與你們簽協定。” “寧夏各界的態度怎麼樣?” “多數人讚成和平起義,有幾個高層軍官也被說通了,但就是馬敦靜態度不明確。” “他讓我們與他簽一個互不侵犯的協定是陰謀,如果拖下去後果就由他負責好了。” “是的,他也曾給我講,要放水抵抗,將寧夏燒成焦土,將部隊化整為零,流竄打游擊的打算,此話前幾天還說過。” “我們不怕,你再去與他談。” 傅崇碧說:“老孟,你和郭先生一起去中寧縣,同國民黨寧夏當局聯繫和談問題,我們部隊今天就住在大紅溝、馬家灣一帶。” 馬養齋突然站起來說:“請你們千萬不要再前進了,馬敦靜的部隊還是很有作戰能力的,前一段他不是把你們的一個師在蘭州圍住了嗎。” 他講這話一下激怒了曾思玉軍長,他相當生氣,站起來說:“老孟,你與這個代表回到中寧,要馬上通知寧夏當局,告訴他們一聲,我們64軍今天晚上就要進入中寧縣,他們不出來,我們一定要打進去。” 氣氛變緊張了,曾思玉也年輕氣盛,對和談已顯得不耐煩了。 孟寶山吃驚地說:“請曾軍長不要生氣,還是給和談留一點時間吧,今天就不要進城了。” 曾軍長吊著臉吸煙。郭南浦老先生轉身對同道來的馬養齋說:“你就是多嘴,亂說什麼,難道解放軍還怕馬敦靜嗎?他們不得已推遲前進,全是為了和平。” 馬養齋不言語了。可是曾思玉仍不表態,坐在他旁邊的傅崇碧接著說:“還是郭老講得好,我們要打,他馬敦靜還能撐住?我們是為了整個寧夏人民的利益。這樣吧,你們還是走,原計劃不變,我們暫時不動,等你們的消息。” 他又轉身望著曾思玉說:“怎麼樣?老曾,就這樣辦吧。” 曾思玉點頭:“可以。” 吃完飯,他們就坐著汽車走了,解放軍所有部隊都停止了前進。 馬鴻賓的部隊已離開中寧開到黃河北岸的衛縣城去了。 下午他們來到中寧縣時已是一座空城了,原來馬鴻賓的騎兵部隊在馬鴻賓的第81軍撤走之後,也慌忙退出了縣城。 孟寶山問郭南浦先生:“郭老,他們都跑光了,這可怎麼辦?找誰去聯絡呢。” 郭南浦問:“電話破壞了沒有?” “不清楚。” “你快派人去看一下,我們只能直接去銀川了,馬鴻賓的部隊當然沒有問題,關鍵是馬敦靜那邊。” 一個沒有逃跑的連長將孟寶山帶進縣政府機關大院,費了半天勁,電話總算接通了。他問:“找銀川的哪一個?” 孟寶山說:“先要警備司令部,我要與馬曉雲司令說話。” 電話通了,馬曉雲對和談一事根本做不了主,他說:“此事軍長雖交待過,但他沒有講明,我怎麼能做主?” “那你叫一下馬敦靜,告訴他蘭州方面的郭南浦先生一行也來了,希望他能高舉起義大旗哩。” 沒有幾分鐘,就把馬敦靜找來了。他在電話裡問:“談得怎麼樣,他們現在何處,是否還在動?” 孟寶山說:“我與64軍的曾軍長談過了,他們同意暫時緩進,現在部隊全在大紅溝一帶,沒有動,他們希望你能有一個明確的答复。” “聽說郭老先生也來了?” “對,就在這裡呢。” “這樣吧,你和他一起來銀川,咱們再說吧。” “解放軍還等回話呢。” “派人去告訴曾軍長,希望他們暫時住在大紅溝一帶。如果沒有吃的,我們可以送糧食去。近日不能再前進了,否則我留在中寧的那兩個團會抵抗的。” 馬敦靜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孟寶山對郭南浦說:“情況不妙啊!他還是那麼固執,還說什麼這裡的兩個團會抵抗,他還在做夢,他的部隊早已棄城而逃了,抵抗什麼。” “你應當把話講明了,讓他快派和談代表來,我們等他們。” “這不可能,他一時不會派人來。” “我們只好去銀川了。” “只能這樣。” “那你給曾軍長寫封信,派人立即送去,就告訴他,中寧已無守兵,我們決定明天去銀川了。” 天黑之前,孟寶山派人開車去大紅溝給解放軍送信。郭南浦對他說:“明天我們天一亮就動身,路上全是馬敦靜的守兵,你最好與銀川的馬曉雲溝通一下,讓他通知沿途守兵不要攔我們的車。” 孟寶山又與銀川的馬曉雲取得聯繫,雙方約定所坐汽車上插小白旗一面,作為記號,可以順利通過關卡。 第二天清晨,他們又出發了,小雨又下了起來,路仍不好走,日近黃昏,他們才到達銀川。 出面接待他們的是省政府秘書長馬廷秀。 他們被安排在省招待所,再沒有人來看他們,其實馬敦靜已將他們軟禁起來了。孟寶山要求見馬曉雲,但他也躲起來了,郭老先生更是著急,不停地發牢騷,讓他去找馬敦靜,可是他往哪裡去找呢?他們連大院都出不了,大門口全站著衛兵。 正在他們著急之時,中午馬鴻賓來看他們了。 馬鴻賓身著便服,戴著眼鏡,很像一個學者。他笑著說:“你們一路辛苦,和談的事好說,我與郭老已談了,我兒子的那個軍起義是沒有問題的,已退出戰場了,何時雙方簽協定,由解放軍定。” 郭南浦說:“你的意見已轉告解放軍了,他們也同意,現在就是馬敦靜的寧夏兵團問題多,你說怎麼辦?” 馬鴻賓說:“我與他們父子沒有往來,老孟不是一直在與他們打交道嗎,敦靜的態度究竟如何?” 孟寶山將馬敦靜向解放軍提的要求向他說了一遍。 馬鴻賓說:“還是有進展嘛!” 郭南浦說:“我特意為和平而來,他這個年輕人卻不露面,依我看是沒有誠意,將會誤了大事。解放軍的作風我是了解的,他們根本不把寧夏兵團這點兵力放在眼裡。那個姓曾的軍長我見過,也是火暴脾氣,弄不好真會打起來的。還是請你出面,去做做馬敦靜的工作,你畢竟是他的長輩嘛。” 馬鴻賓搖搖頭說:“我與他老子這幾年矛盾很深,沒有什麼來往,可他臨走時仍擔心我會吞併他的軍隊,叫我與他一起走。我這麼大年紀了,走什麼,國民黨政府的那幫人臉色也不好看哩,我才不會去受那個氣。” 郭南浦笑著說:“你老人家是明智的,不去是對的,共產黨也講信用嘛。” 三個人都笑了,馬鴻賓似乎很健談,他向孟寶山講了一會兒自己的歷史,最後說:“我可以去做敦靜的工作,郭老年紀大了,先在這裡休息,你明天再到中寧走一趟,去告訴解放軍,讓他們停止進兵,我的和談代表隨後就到。” 當天下午,馬鴻賓就和郭南浦進了馬敦靜的公館。 雖說二馬之間不和,但馬敦靜對馬鴻賓還是比較客氣的。他從屋裡出來,在大門口與他們倆人握手時說:“老伯伯來看我,真不敢當,我本應早去看你,只因公務纏身,實在走不開呀!” 馬鴻賓說:“你現在是寧夏的大人物了,哪裡還有空去看我這個老漢哩。” “哪裡的話,老伯伯才是我們的長官哩。” “這位我不介紹你也能認出來,他就是從蘭州來的郭先生,他與你大大交情深哩,他可是為了你們的前程而來的。” 馬敦靜假惺惺地向郭南浦鞠了一躬,說:“歡迎老先生來,我也常聽父親提起過你,你是蘭州城裡有名的中醫。” “虛名而已,你這個中將長官才是有名。” 馬敦靜將他們帶進自己的會客室,忙讓人去弄瓜果,他的那個小婦人從後屋走出來,禮節性地向馬鴻賓問好。 這個房屋已變得很亂了,馬鴻賓已看出馬敦靜也做了隨時逃跑的準備,他邊喝茶邊對他說: “靜兒,你大大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現在到重慶去幹什麼,你們在蘭州會戰時,沒有出兵,蔣委員長很生氣,能放過他?再說那個馬步芳也不會說他的好話,蘭州丟失,責任大家都有。蔣介石能在大陸堅持多久,能算出來了,他將逃到台灣去,你大大也有可能去。他會後悔的。我們馬家先人對黨國可以說是很效力的,為了國民政府,把我們先人從血堆中創下的基業全賠進去了,到頭來能有什麼結果?我們是地方武裝,不是蔣先生的嫡系,他經常打擊我們,你父親在政府那邊和我一樣,也沒有什麼要好的人說話,只能受氣。他如果到了台灣,那幫傢伙能容他安身?你還是果斷一點才對。” 馬敦靜解釋說:“我也不願意看著寧夏再起戰火,但解放軍步步緊逼,我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還和談什麼,如果他們有誠意,就暫住原地,我們雙方可互不侵犯嘛!” 郭南浦說:“馬軍長的意思我明白,但現在解放軍已進來了,你得快下決心,萬一再打下去,還有什麼好處?我這麼大年紀了,在蘭州親眼看到共產黨的為人辦事,很敬佩。他們對我們回家很有情誼,希望你早下決心啊!” 馬鴻賓說:“雙方軍隊暫時都不要動,當然可以,但要讓解放軍長期不動就難了,我們是敗兵之將,條件不能太高啊!” 馬敦靜仍堅持說:“我還是那句話,讓他們停止前進,等我老頭子有了可靠消息我自然會下決心的。” 馬鴻賓搖頭:“你娃娃是不知深淺,解放軍又不是沒打過你,為什麼要聽你的呢?你會誤事啊!” “我什麼都不怕,現在解放軍已將我的一個師打垮了,如果他們繼續前進我就抵抗到底,你可以先向他們投降,人各有志,我不想這樣做!” “你靠什麼抵抗?是那點軍隊嗎?” “軍隊打散了不要緊,我們可能退到牧區或沙漠裡去打游擊嘛!” “你小子真是硬種啊!” 馬敦靜不說話了,坐在那裡抱起他父親留下的那個銅製水煙鍋子劃火柴吸煙,他本是吸大煙的,看樣煙癮的確很大,連續吸了十鍋,仍抱著煙鍋不放。 馬鴻賓臉色蒼白,坐在那裡不停地喝茶。這時郭南浦開口了,他對馬敦靜說: “馬長官的話我是不贊成的。你父親走了,他要在,也不會這麼講。你準備將部隊拉到大沙漠裡去打游擊,那好嘛,人民解放軍可是打游擊出身,這一點你不清楚?你們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到後來總會被他們消滅,這是事實。至於你想掘堤放水,那將是罪上加罪,也根本不可能阻止解放軍前進。” 馬敦靜有點煩了,他站起來說:“誰讓你這個老頭子來教訓我?我們寧夏的事,不要你來管,給我滾回蘭州去吧!” 郭先生是一個有紳士風度的人,他怎能受這屈辱呢?只見他臉色突然大變,望著馬敦靜咬牙切齒,說:“你想幹什麼?我就是不走,要眼看著你小子在這裡走投無路!” 馬鴻賓站起來,也罵:“你這個小子,不要把事情做絕了,郭老是我們西北地區伊斯蘭教界的領袖哩,你這麼無理。” 爭吵聲驚動了馬敦靜的夫人,那個年輕女人忙從里屋跑出來,罵了馬敦靜幾句,然後向馬鴻賓說:“他說話沒有機關,請老伯伯不要生氣,我已做好飯了,請你們先吃飯,有事再說吧。” 郭南浦已走了,馬鴻賓也接著站起來往外走。 馬敦靜和夫人跟出來,挽留他們吃飯。郭老先生沒有理他們,仍往外走,馬鴻賓收住腳步,望著他們說: “我們享用不起哩!” 說畢就和郭南浦一起上了自己的小汽車,離開了馬敦靜的公館……隨後馬鴻賓果然派出自己的和談代表正式與解放軍和談起義的事。 這是9月19日上午。 國民黨第81軍軍長馬惇靖一行4人乘坐羊皮筏子來到中寧縣附近黃河上游的一個沙灘上,準備與解放軍第64軍副政委傅崇碧簽字。 在這片荒沙上會談很不方便,傅崇碧對馬?靖說:“我們今天在這里相會很有意義啊!” 馬悼靖說:“毛主席共產黨比蔣介石好,我們就跟他幹。” “我們歡迎你們。” “起義是我和父親的心願,能實現我很高興,只是前幾天我們沒有派人來,還是有點顧慮呢!” “有顧慮可以理解,但你們早就應該放下武器,前幾天的交手我們就不該發生。” “我們決沒有與解放軍為敵的意思。” “那就好。” “我來只代表我們81軍,咱們可以在這裡簽一個和平協定。” “你有誠意談,不如到岸上去,進中寧縣城,我們可以詳談嘛,這裡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怎麼簽協定。” 馬?靖的顧慮沒有了,他說:“那我就跟你們進城。” “這就好嘛,我們雙方都應信任才對。” 於是他們乘坐傅崇碧的車進了中寧縣城。 來到解放軍第64軍軍部,曾思玉軍長也很高興,當他看到身著國民黨將軍服的馬?靖只帶了兩個不是軍人的親戚,他自己也沒佩帶任何武器時,笑著握手說: “馬軍長來我雙手歡迎,你不帶一個衛兵來,這說明你是相信我們的啊。” “感謝曾軍長給我們這個機會。” “和平起義是為國為民做好事嘛,北平的傅作義將軍、還有綏遠的董其武將軍他們都帶了好頭,我們也不會虧待他們。” “這我相信,但我們這裡是少數民族地區,我們起義就有人有顧慮呀!” “我們解放軍進駐也是暫時的,起義後這裡仍交給你們來管理,這是黨中央的指示。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對我們軍隊有約法八章,我們的指戰員一定會遵守。另外我們共產黨也有民族政策,請你放心。” “我放心。” “你們是回民,我們尊重你們的風俗習慣。我們中國是由許多民族組成的,每個民族都有義務建設好這個國家。” “我們回漢本是一家人。” “你父親的身體怎麼樣?” “上年紀了,但精神還可以。” “他是一個好人,很開明,這裡的人民都說他的好話哩。你們的部隊起義了,我向你和你父親保證,你們全家所有的財產是不會受任何侵犯的,也一定安全。” “感謝你們了,這也是我父親最關心的問題。前不久有人還來阻止我們起義,說什麼共產黨說話不可靠,今天與曾軍長一見面,我們完全打消了顧慮。你們之所以能獲勝,就是說話算數,為人民著想,有人支持。” 會談氣氛很友好,馬惇靖是一個很直率的軍人,他開明,很有思想。一個多小時後,經雙方反复協商,就達成了協定。 最後他們正式在協定上簽了字,至此國民黨第81軍通電起義。 協定的全文如下: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9軍兵團與?國民黨第81軍和平解決協定中國人民解放軍為保存國家人力物力財力,遵照毛主席、朱總司令頒布的和平解放八項原則,經雙方代表數度協商做出如下協定: (一)國民黨第81軍遵照指定地點集結,聽候按民主制度的原則整編軍隊,並由人民解放軍派政治委員、政治工作人員進行工作。 (二)國民黨第81軍應保護一切武器、物資倉房,不得破壞、轉移、隱藏、盜賣,應準備點交。 (三)國民黨第81軍應將莫家樓船隻於20日22時移交申家灘解放軍,石空渡船隻21日7時移交解放軍。 (四)國民黨第81軍應即停止中(衛)、銀(川)公路之運輸。 為了以上四項條款保障迅速執行,特作以下具體規定: (一)第81軍應立即將部隊集結在中衛以東至李家營子,中衛以西至張家營子城北,王家營子以北地區給解放軍駐防。 (二)第81軍應立即讓出人民解放軍東進寧夏——經中衛鎮樂堡以北通道。 (三)在國民黨第81軍確實履行上項條件後,人民解放軍保證該軍全體官兵生命財產安全,允許部隊不放下武器。但第81軍不得有任何損害人民利益的破壞交通的行為。 本協定於9月19日19時簽字生效執行。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9兵團全權代表曾思玉(簽字)。 國民黨陸軍第81軍全權代表馬惇靖(簽字)。 中華民國38年9月19日雙方簽字,並合影留念。 最後曾思玉和傅崇碧還設宴款待了馬靖一行。 當天,馬惇靖就返回部隊集合全體官兵宣布了與解放軍正式簽字的情況。 全體官兵聽後歡欣鼓舞,當天晚上會餐慶賀。這些本土官兵本來就反對打仗,這幾十年他們離開家人,在戰場上奔波,都盼過太平日子,今天他們的美好願望終於實現了。 幾天之後,解放軍就派了一批政治幹部來幫助改編這支起義部隊。 接著就將其正式命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北軍區獨立第2軍,並舉行了授旗儀式。 中央軍委任命馬惇靖為該軍軍長,甄華為政委,楊遇春為參謀長。 同時還任命了師、團兩級軍官。這些人大都是馬惇靖的原班人馬,此事對馬鴻賓父子和官兵影響很大,他們都很激動,認為跟共產黨走是對的。 同年12月,寧夏軍區成立,王道幫任司令。 一年之後,因馬惇靖工作出色,又被中央軍委任命為寧夏軍區司令員。 1954年該軍區撤銷,馬惇靖(馬鴻賓第三子)脫下軍裝,來到蘭州就任了甘肅省政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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