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中國抗日戰爭全記錄(1931-1945)

第18章 長城鏖戰

日軍佔領熱河後,河北、平津暴露於日軍的進攻鋒芒之下。張學良下野後,蔣介石命軍政部長何應欽兼代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委員長,控制華北軍政大權,負責北方軍事,同時任命內政部長黃紹任何應欽的參謀長。何應欽手下轄有14個軍,約35萬人,其中以第二師黃杰部、第二十五師關麟徵部、第八十三師劉戡部、第二十九軍宋哲元部、第五十九軍傅作義部、第六十七軍於學忠部的戰鬥力較強。他們配置於長城到灤河一線,分兵防禦各關口,從渤海到察哈爾,戰線長有三五百公里。當時的中國軍隊依靠長城為唯一的防禦工事,戰事最激烈的便是長城各口保衛戰。長城沿線成為中、日軍隊鏖戰之地。從東北淪陷至盧溝橋事變之前,1933年的長城抗戰,是中、日間規模最大的戰事。中央軍、東北軍、西北軍、晉綏軍等共同參加了戰鬥。

1933年3月上旬,日軍第六、第八等師團4萬多人在飛機、坦克、火砲的配合下從冷口、喜峰口、古北口三個方向向長城一線發起攻擊。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從長春到達錦州,直接指揮進攻長城線的作戰。 冷口之戰是長城戰役的第一仗。 3月初,日軍在追擊從熱河前線潰退下來的萬福麟部時已乘勢佔領了冷口關。奉命增援的第三十二軍商震部一三九師於3月7日乘日軍立足未穩,於傍晚果斷地發動了反擊,收復冷口。日軍於3月底反攻冷口,但在商震部頑強的防守下,進攻沒有得逞。 喜峰口是北平與熱河的交通咽喉,3月5日,日軍第八師團先遣部隊偷襲冷口得逞後,師團主力停止向冷口前進,改為向喜峰口疾進。 9日,日軍開始對喜峰口進攻,並乘萬福麟部立足未穩之際,佔領了喜峰口外約20公里的前哨據點孟子嶺。

第二十九軍宋哲元部本來前往冷口增援,但在喜峰口危急後,又馳援喜峰口。第二十九軍第三十七師王長海團以半天前進100多里的速度,從遵化趕到喜峰口,乘天色已暗,潛登山頭,一舉將日軍所佔制高點奪回。 當晚,一〇九旅旅長趙登禹派出兩個營的兵力越出長城夜襲日軍,凌晨3點進入敵陣,燒毀了日軍行李車10餘部,殲敵500多人,拂曉,日軍發起反攻後,趙部且戰且退返回長城之內。日軍以強大的砲火連續攻擊喜峰口陣地兩天,雖給守軍造成相當傷亡,但日軍也付出重大傷亡的代價,並且仍無法突破第二十九軍的陣地,雙方反复拉鋸。 第二十九軍將領秦德純、張自忠、馮治安、何基灃等經會商後,決定利用第二十九軍官兵夜戰與近戰的特長主動出擊,以趙登禹、佟澤光等兩個旅的兵力分兩路潛至日軍側背,於3月11日晚進行大規模的夜襲。

當夜,趙、佟兩旅兵分兩路而行。當趙旅攻入日軍砲兵陣地時,疲勞的日軍已進入夢鄉酣睡,萬萬沒有想到白天挨打的中國軍隊還敢發動夜襲,於是在睡夢中便被大刀隊用大刀、刺刀結果了性命。第二十九軍官兵們將日軍陣地上的裝甲車、大砲統統加以破壞,然後回到原陣地。這次大規模的夜戰,殲敵1000多人,給日軍意外的打擊,成為長城抗戰中最大的一次勝利,大刀隊的威名立即傳遍了全中國。這場戰事,距今已經間隔了70年。談到這次戰事,留在人們記憶中最明晰的,還是第二十九軍的大刀隊。從當年激動人心的新聞報導,到後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雄渾歌曲,再到歷史教科書不惜筆墨的詳細記載,它成了抗戰史上最引人入勝的故事之一。大刀成了一種符號,一種毅然決然的精神,一種操起傢伙奔向前線的熱血衝動,一種為生存而反抗的禮讚。

經過7天7夜的激烈較量,日軍在喜峰口陣地上未能占到第二十九軍的便宜,便轉而攻擊羅文峪,想攻擊第二十九軍的側背。羅文峪守軍最前線的一個營在阻擊日軍時大都陣亡,但第二十九軍已有準備,下午便增兵反攻,擊退了日軍。 3月18日,日軍再攻羅文峪,劉汝明與張自忠部全力抗敵,團長李曾志腿部受傷,仍在前線指揮,王春生營長力戰陣亡,他所率的一營官兵僅剩下70多人,但仍堅守陣地,粉碎了日軍的計劃。喜峰口在歷經多日戰火後,城牆壁上彈洞累累,但它仍然牢牢掌握在第二十九軍戰士手中,使日軍望而生畏。日本報紙承認喜峰口的戰鬥喪盡了日本“皇軍”的榮譽,受到了60多年來未有的侮辱。 長城線上的古北口位於北平東北約200公里,也是從承德到北平的重要孔道,它的東西兩面都是崇山峻嶺,形勢十分險要。從熱河南下,日軍將這裡作為一個主攻目標。蔣介石忙於調集大軍在江西從事內戰,長城告急後,他派譴原在江西東南部參加圍剿紅軍的第二十五師北上,後來又將駐兵潼關、洛陽的第二師及湖北的第八十三師北調。這北上的3個師合編成第十七軍團,由軍團長徐庭瑤統率。第二十五師關麟徵部到達北平時,北方已經是冰天雪地,而來自南方的官兵們尚是赤足草鞋。當時朱慶瀾組織的抗日後援會及時捐贈了皮大衣以及挖掘工事的工具,才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3月10日凌晨,二十五師趕到古北口。原在古北口防守的東北軍第六十七軍王以哲部在古北口外的青石梁陣地上與日軍苦戰4晝夜後,已呈不支之勢,於3月9日下午退往古北口以南佔領陣地。日軍第八師團長西義一在日軍於青石梁遇阻時趕至古北口督戰,11日,日軍終於佔領了古北口關。日軍向在關南設置的第二道防線的關麟徵部開始進攻,並對陣地的右翼進行包圍。師長關麟徵見狀,率領師部特務連趕往增援右翼陣地,準備指揮反擊。途中,他被日軍的狙擊手用手榴彈擊傷,副師長杜聿明接替他指揮,保持陣地不失。 12日上午,日軍的進攻更為猛烈,二十五師師部的通訊線路被炸斷,陣地被日軍切為兩段。古北口一戰十分激烈,連日軍也承認是“激戰中的激戰”。二十五師消滅日軍2000多人,而自己激戰3晝夜後兵員傷亡有4000多人,其中連排長死傷3/4,士兵死傷3/5,杜聿明決定放棄對古北口的爭奪,退守新的陣地南天門。徐庭瑤下令由黃杰的第二師頂上去替代二十五師守衛距古北口5公里處的南天門,屏障北平。

18日,在天津主持策反活動的關東軍特務機關長坂垣徵四郎通知關東軍司令部,預定北洋軍閥餘孽張敬堯於20日在北平發動叛亂,要求日軍在長城沿線加強進攻以便配合。 20日夜間,第八師團開始攻打南天門。第二師在八道樓子、四二一等陣地與日軍激戰5晝夜,傷亡過重,由劉戡的第八十三師再頂上去防守南天門,血戰3晝夜,陣地工事完全被毀,26日退往南天門以南600米處佔領陣地。後來中國軍隊由南天門退到石匣鎮,又由石匣鎮退往密雲,節節抵抗,節節撤退,陸續打了兩個月。在這場慘烈的激戰中,雙方均有重大傷亡,日軍傷亡5000人,中方傷亡更多,時間之長與戰鬥之烈為長城抗戰之最。 為呼應古北口、南天門方面的戰事,4月下旬,日軍第八師團第三十一聯隊3000多人佔領了興隆鎮,企圖攻擊徐庭瑤軍團的側背。徐庭瑤調第二十六軍蕭之楚部收復興隆。第二十六軍於27日上午攻入興隆鎮,將殘敵圍困於縣署與興隆山上,蕭軍逐步逼近日軍據守的房屋,迫令日軍投降。但此時,南京政府軍政部次長陳儀和日本駐上海海軍武官根本博已經開始交涉華北停戰問題,根本博提出停戰的要求之一便是讓中國解除對興隆日軍的包圍。 5月1日,何應欽令蕭軍解除包圍,這才使興隆的日軍逃脫了被全殲的命運。

關東軍在熱河作戰時輕鬆得勝,如同行軍一般。但它在長城沿線作戰中傷亡很大,到3月下旬雙方已呈對峙局面。無奈之下,日軍便將作戰重點轉向北平東北的冀東。何應欽見冀東前方的第五十七軍何柱國部處境危險,下令何軍撤回到灤河一線。當時輿論不知內情,為之嘩然,指責何應欽不該輕棄土地。冀東的戰鬥首先從日軍攻打並佔領沙河寨與石門寨開始,第五十七軍在海陽鎮與2000多名日軍反复爭奪,失而復得多次,直戰至4月3日才被迫放棄。 7日,何柱國指揮所部在湯河一線集中兵力全線反攻,部隊在砲火掩護下收復了海陽鎮,然後繼續向前推進,日軍不支向後退卻。日軍交戰後知道冀東不易輕取,便從冷口等地進軍,威脅何柱國軍側背。在何軍反攻剛有進展時,日軍佔領了冷口,商震部向灤河兩岸撤退,冀東戰線全線動搖。恰在此時,日本軍部不贊同關東軍超越長城線在冀東作戰,於是冀東日軍開始後撤,大部分退至長城各口附近。

日本軍部與關東軍已經考慮如何占據有利的形勢停戰,關東軍參謀長小磯國昭在東京建議關東軍越過長城一線作戰,得到了日本天皇的批准。日軍從長城與冀東各方面展開全面進攻,擺出對平津志在必得的架式,以誘使中方簽訂城下之盟。 中國軍隊經過長時間的戰鬥,已經消耗很大,在日軍的強攻下已呈不支之勢。 5月21日北平軍分會召開各軍將領會議,未有結果,只決定由徐庭瑤任北平城防司令,軍政首腦機關做好撤出北平的準備。當日軍佔領密雲、通縣等地後,北平三面受圍。何應欽急調傅作義部第五十九軍由昌平進入懷柔,阻擊南下日軍,保衛北平的北大門。傅作義在1927年北伐戰爭中曾因以孤軍固守涿州88天而聞名全國。他治軍極嚴格,接到命令後,率部以每小時10公里的速度飛速趕到昌平後,在懷柔以西從古北口至北平的大路上修築防禦工事。

從5月21日起,日軍先頭部隊進攻傅軍陣地,被擊退。兩天后,日軍第八師團主力趕到,一邊在正面進攻,同時還迂迴包圍傅軍陣地,傅軍則以近戰的方式減少日軍重武器的威力。雙方在牛欄山下展開惡戰,一時殺聲震天,血肉橫飛。傅軍陣地上有的全連被日軍飛機和炮火炸死,有的連僅剩數十人把守,這些尚存的戰士有的袒臂跳出戰壕肉搏殺敵,有的攜帶10多顆手榴彈伏在外壕里,一人獨自炸死日軍數十人。傅作義急調孫蘭峰旅長率總預備隊增援,戰至晚上,傅軍已與日軍連續戰鬥了15個小時。戰事正酣,傅作義得到何應欽連續3次電話通知停戰的命令,還派人送來他的手令,傅作義這才下令全軍向高麗營撤退。第二天,日本隨軍記者在觀察傅軍陣地後,向國內報導:“敵人所築的俄國式的陣地,實有相當的價值。且在堅硬的岩石中掘成良好的戰壕,殊令人驚嘆!戰壕中的屍體,有的不過十六七歲,也有的很像學生,青年人的戰鬥狂熱可以想見了。”懷柔一戰,日軍死傷700多人,傅軍也陣亡367人,受傷500多人,這一仗成了長城戰役中的最後一場惡戰。傅作義為紀念所部陣亡將士,後來在歸綏附近的大青山建立起陣亡將士紀念碑,請北京大學教授胡適撰寫碑文,由錢玄同書寫。碑銘中寫道:“這里長眠的是三百六十七個中國好男子!他們把他們的生命獻給了他們的祖國!我們和我們的子孫來這裡憑弔敬禮的,要想想我們應該用什麼報答他們的血!”

早在3月22日,長城戰事方酣時,蔣介石曾秘密來到北平,在居仁堂召開軍事會議,他對與會將領們說,要以現有兵力抵抗,不能希望再增加援助。 4月下旬,中國軍隊已經損失嚴重,而且沒有後續兵力,日軍當時已經準備撤退,便以戰迫和,中方不知道日方意圖,擔心平津有失,何應欽托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請英國大使蘭浦生出面安排中、日間的停戰談判。蔣介石請他的義兄黃郛出面與日方聯繫。 4月24日,蔣介石在南昌與黃郛會晤,黃郛內定為行政院駐平政務整理委員會委員長,負責主持與日本進行交涉和停戰談判的任務。 5月21日,行政院長汪精衛得知平津告急,無計可施,便告訴北平軍分會何應欽等可以根據情況酌情處置。後來他還告訴黃郛,在議和時除了不能在承認偽滿洲國與割讓四省的條約上簽字外,其餘條件都可答應。 日軍本無佔領平津的計劃,而且它的策動華北叛亂的計劃也破產了,坂垣徵四郎收買的原北洋閥軍張敬堯被中國特工人員在六國飯店刺死,這給那些投靠日本的漢奸們以很大的震動。坂垣徵四郎也承認策反失敗,急於壓迫中國在接受日方苛刻條件後停戰。 5月24日,日軍迫近順義、通州和香河,北平已經三面受圍,日軍飛機在北平上空盤旋。中國的前線部隊已經處於潰退中,而後方沒有增援部隊。黃郛、黃紹、何應欽等緊急商討對策,最後決定由軍分會作戰處處長徐祖詒充任軍使,向日軍求和。徐祖詒於25日到達順義的關東軍第八師團司令部,西義一師團長接待了中國軍使,在乘機提出苛刻的條件並迫使徐祖詒接受後,同意暫時停戰。 25日,中日雙方全線停戰。 1933年5月30日,日中雙方代表在塘沽舉行會談並簽訂停戰協定。中方全權代表是參謀部廳長熊斌,日本全權代表為關東軍副參謀長岡村寧次。熊斌於第一天會後聲明,停戰會議完全以軍事為範圍,不涉及政治事宜。第二天上午,日軍代表岡村寧次拿出事先印刷好的停戰協定草案,聲稱這是最後草案,中國代表必須在1個半小時內做出是與否的答复,在距日方限制時間不到10分鐘的時間裡,中國代表被迫一字不改地簽訂了協議。這便是屈辱的《塘沽協定》。 《塘沽協定》規定,中國軍隊須撤退到昌平、延慶、香河、蘆臺等地連線以南、以西的地區,日軍為確認中國軍隊的執行情況,有權用飛機或其他辦法來視察;日軍退至長城線以北一線;在長城線以南與中國軍隊撤退地區的以北、以東地區為緩衝區,由警察維持治安。 《塘沽協定》是一個軍事協定,也是中方無奈之下簽訂的城下之盟。這個協定的達成,結束了“九一八”事變以來南京政府既不全力對日作戰,又不願屈服談和的猶疑局面。蔣介石、汪精衛已經決意避免在日本與紅軍之間兩線作戰,而徹底實施“攘外必先安內”的方針,將精力轉向圍攻紅軍。對蔣汪政府而言,該協定讓它贏得了數年的喘息之機。但《塘沽協定》使中國對冀東22個縣的主權名存而實亡,它不僅沒有妥協者所幻想的那樣能保衛平津和華北,反而成為被日本利用來蠶食華北、分離華北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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