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殘陽如血·長征前後內幕大寫真

第14章 1、陳誠闖三軍關隘,兵臨蘇區北大門

蔣介石做夢也沒有想到,解決福建事變竟會如此迅捷,如此輕鬆。兩個月前,他還坐立不安,誠惶誠恐,現在卻洋洋得意,神氣起來。 福建戰場還在硝煙瀰漫的時候,蔣介石就在盤算著把進攻重點轉向中央蘇區。他斷定,蔡廷鍇敗局已定。 1934年1月底,蔣介石召集蔣鼎文、顧祝同、陳誠、何鍵、陳濟棠在福建建甌部署新的戰略計劃。蔣介石說:“閩變業已平定,我軍應照既定計劃繼續圍剿蘇區紅軍。” 根據蔣介石的軍事部署,其嫡系第三路軍總指揮陳誠、副總指揮羅卓英率十一個師又一個旅十萬餘眾,首先從福建戰場殺回馬槍進攻中央蘇區。 戰局急轉直下,為博古、李德所未曾料及,更沒想到會變得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於是,中革軍委十萬火急,命令彭德懷東方軍回援泰宁,配合第一、九軍團阻擊陳誠部南進。

陳誠可謂是紅軍的老對手了,雖說是蔣軍的精銳嫡系,在北伐戰爭、中原大戰、蔣桂戰爭中所向披靡,有常勝將軍之稱,但在中央蘇區卻連連敗北,威風掃地。 1931年6月,蔣介石親自坐鎮南昌,擔任“剿總”,發動第三次“圍剿”。陳誠第十八軍也從湖北開到江西南部,其氣焰甚囂塵上,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紅軍實行“避其主力,打其虛弱”的原則,與陳誠玩了一場“捉迷藏”的遊戲。 7月初,紅一方面軍主力集結於寧都,陳誠率部急速奔襲。抵寧都不見紅軍,卻聞紅軍在古龍崗;進古龍崗,又聞紅軍在富田;到富田,又說紅軍返回古龍崗;折回古龍崗,旋接電知上官雲相和毛炳文師在蓮塘、良村遭紅軍攻擊;陳誠兵分兩路奔抵蓮塘、良村,紅軍又去向不明。

兩個月下來,陳誠第十八軍在贛南疲於奔命兩千里,轉了一個圈,一個紅軍未見著,一場仗未打上。他沮喪萬分地退回南昌,嘆息:“胖的拖瘦,瘦的拖病,病的拖死。” 初來乍到,陳誠的銳氣叫紅軍的“見面禮”挫去一半。 1933年第四次反“圍剿”,紅軍不再“禮讓”,連斬陳誠三個“手指頭”,令他痛心疾首。 當時,陳誠任中路軍總指揮,轄羅卓英、吳奇偉、趙觀濤、李延年四個快速縱隊共十個師十萬餘眾。 紅軍主力首先在皎湖伏擊其第一縱隊第五十二師,擊斃師長李明,擊傷、俘獲該師參謀長、旅長、團長、營長數人。次日,紅軍又在霍源再打第一縱隊第五十九師,俘其師長陳時驥,擊斃擊傷旅長、團長、營長數人。 3月下旬,紅軍主力五萬餘人,抓住陳誠王牌軍羅卓英第十一師孤軍深入之機,全力發起圍攻,擊傷其師長肖乾,旅長黃維、莫與碩,殲其賴以起家的第十一師大部。

蔣介石大為震驚。陳誠十分狼狽。蔣介石在給陳誠的手諭上寫道:“此次挫失,淒慘異常,實有生以來唯一之隱痛!將餒兵弱,危急存亡……思之心痛,不寒而栗……” 第四次“圍剿”慘敗,陳誠丟掉了三個師數万精銳,蔣軍內部有人對陳誠大肆攻訐,特別是何應欽、熊式輝等,要求裁掉第十八軍兩個師。 陳誠一氣之下,打電報給蔣介石,辭去職務,請求撤消中路軍總部,並不待蔣復電,即返回南昌寓所,閉門謝客。 南昌行營參謀長賀國光,見蔣介石頗為心焦,揣摸蔣意,對蔣說:“前方指揮非陳莫屬。” 賀國光登門找陳誠夫人譚祥,請她邀陳出外散步。三人來到宋美齡住處,蔣介石出見,與陳誠面談,要他不要計較得失,速回前方主持。 1933年秋,陳誠隨蔣介石上廬山,等劃對中央蘇區的第五次“圍剿”。

在談到戰略戰術問題時,他說:“一,正規軍與紅軍打游擊戰是打不過的。因為紅軍地形熟,爬山越嶺,一夜可走百里,這是我軍所辦不到的。二,惟有採取碉堡政策,逐步推進,穩紮穩打,現在這個辦法已行之有效,所以前線較少戰事。三,現在我軍實力,約為紅軍的四倍(估計紅軍約二十餘萬,國軍近八十萬)。用碉堡封鎖政策,來壓迫紅軍,並增加紅軍補給上的困難,限制紅軍的游擊活動。這樣,曠日持久,紅軍一定被困死而無法作怪了。” “長驅直入”的戰術,讓陳誠吃盡了苦頭。所以,第五次“圍剿”中央蘇區伊始,陳誠一再告誡部下,切勿冒進,需穩紮穩打,三里一推,五里一進,與紅軍打陣地戰、正規戰,拼火力,拼消耗。正因為此,陳誠在第五次“圍剿”之初的硝石、資溪橋、滸灣及雲蓋山、大雄關等戰役中,與彭德懷、林彪交手,頻頻得贏,一掃過去紅軍手下敗將的名聲,而成為蔣軍中“打不動的堡壘”。

陳誠所部作為“進剿”中央蘇區的先鋒,在第二階段作戰中,再度在蔣軍中“獨領風騷”,一個月來,連破紅軍第一、五、九軍團關隘,把堡壘推到了中央蘇區的北大門。 1934年元月底,陳誠第五縱隊四個師突然襲擊蘇區建寧之樟村、邱家隘、將軍殿防線。突破這道防線,中央蘇區之東方門戶建寧便洞開了。 在這裡駐守的紅軍是董振堂、朱瑞的第五軍團第十三師。師長陳伯鈞,政委賴傳珠。 陳伯鈞是秋收起義隨毛澤東上井岡山的,後歷任紅軍連長、團參謀長、師長、紅六軍參謀長、紅五軍團參謀長等職。建國後,任高等軍事學院院長,被授予上將軍銜。 賴傳珠,井岡山時期任紅軍連黨代表,後歷任紅軍團長兼政委、師參謀長、紅五軍團第十三軍第三十七師政委。建國後,歷任北京軍區、瀋陽軍區政委,被授予上將軍銜。

根據李德“堡壘對堡壘”的要求,這道“國門”防線,也修築了一些土木結構的“堡壘”。中革軍委原來的設想是要十三師擔當守備樟村到邱家隘一線的任務,準備利用邱家隘附近山地和堡壘工事,遲滯敵人,爭取時間以便集中優勢兵力迎擊並殲滅該前進之敵。 事與願違,這一線堡壘如此不經打,僅僅五天時間,陣地便土崩瓦解,紅軍被迫從樟村、上灣、邱家隘一直退到建寧大道附近的將軍殿。將軍殿之所以得以暫時守住,也是因為陳誠、羅卓英認為推進太迅速,不想冒進而停止了進攻。 仗打得太“熊”,陳伯鈞、賴傳珠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個師蹲守在土木結構的堡壘陣地,在四個師優勢敵軍和重砲、飛機的進攻下,被動挨打,連連失利,節節潰敗。 苦戰下來,陳伯鈞大發牢騷,說:“這樣的陣地戰怎麼打?我的戰士每個人只有十排子彈,敵是飛機加大砲,土木堡壘誰能守得住?”

陳誠接著攻占了將軍殿。他更加趾高氣揚。將軍殿硝煙未散,便揮戈再犯雞公山——羅炳輝、蔡樹藩紅九軍團防地。 紅九軍團軍團長羅炳輝,可謂是“老國軍”了。他是雲南彝良人,1913年加入滇軍,參加過討袁護國戰爭、討伐陳炯明和北伐,曾任國民革命軍第三軍第九師第五團第二營營長。 1927年7月,任吉安靖衛大隊大隊長,同年11月5日率部近二百人起義參加紅軍。曾任江西紅軍獨立第五團團長,紅六軍第三縱隊司令,紅十二軍軍長,紅二十二軍軍長。 1944年6月病逝於華東前線,時任新四軍第二副軍長兼山東軍區副司令員。陳毅曾吟詩讚曰:“戎馬三十載,將軍滇之雄。” 紅九軍團政委蔡樹藩,湖北漢陽人。 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赴蘇學習。參加過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出席過黨的“六大”和赤色職工國際“五大”。 1931年入中央蘇區後,歷任紅二十二軍政委、紅一軍團第一師政委、紅九軍團政委、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委。建國後,任國家體委副主任、中共“八大”候補中央委員。 1958年10月,率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代表團訪問阿富汗時因空難殉職。

紅九軍團是個新編成的部隊,武器裝備較差,雖說有兩個師,但還不足一萬人。陳誠部第十四、第九十四師又一個旅以近三萬人的優勢兵力向雞公山發起了猛攻。 沒有多大的工夫,紅九軍團的陣地,就被陳誠的新式火砲炸翻了。雞公山守衛戰,從2月9日上午10點到下午5點,僅僅打了七個小時,紅九軍團的陣地就插上了青天白日旗。 紅九軍團丟失雞公山,繼而退守東華山鵝公寨。陳誠第十四師、七十九師乘勝窮追猛打,使紅九軍團再度蒙受重創。 羅炳輝、蔡樹藩的第九軍團生不逢時,一組建就碰上第五次反“圍剿”戰爭,在李德的瞎指揮下,被動挨打,幾乎沒有打過什麼勝仗,直至長征途中斷後,奉命殊死抵擋,把整個軍團都差不多給葬送了。 陳誠連破紅五軍團、紅九軍團防線後,愈發不可一世,糾集其第十八軍十一、十四、九十四、七十九、六十七共五個師,於2月下旬,向紅軍主力林彪、聶榮臻第一軍團防線三甲嶂、鳳翔峰陣地撲將過來。

紅一軍團這道防線約二十華里,均為高山大嶺。林彪在向軍委主席朱德的報告中稱:“三甲嶂、蘆坑凹、曾坊、前坊、撐坊、石古坑、鳳翔峰一帶均有我相當堅固之工事。除雞公山外,其餘至高點主要之山地均在我手,且隱蔽道路網頗為稠密。” 在林彪看來,固守鳳翔峰是有些把握的。為了守住這道防線,中革軍委命令紅五、九軍團協同一軍團作戰並統歸一軍團指揮。與鳳翔峰對峙的,便是落入陳誠之手的雞公山堡壘陣地。陳誠依托雞公山堡壘群向紅軍鳳翔峰陣地進攻;紅軍則依托鳳翔峰堡壘向敵實施反突擊,紅軍的這種戰術,就是李德發明的“堡壘對堡壘”或曰:“短促突擊”。 中革軍委和李德十分看重這道防線,在為期一個星期的戰鬥中,有時一天兩三個電令從瑞金發到林彪的指揮部。然而,林彪、聶榮臻無法抵禦陳誠飛機大炮的瘋狂進攻;前沿堡壘陣地也不斷傳來失利的電話。

紅一軍團司令部作了這樣的戰況記錄:時已十六時,敵人在其飛機猛烈的轟炸掩護之下,已接近我第二、六團陣地的前沿,向該陣地猛烈進攻,我守備隊因遭敵人飛機的轟炸損傷甚大而部隊以致混亂。當時第一師即令第三團派兩個營先後增加協同第二、六團固守該陣地,第一、四、五團此時即準備由兩側翼進行反突擊。 十七時半接第六團團長電話報告:敵約六團之眾由宜古坳分三路經含福向我右側移動有抄襲我歸路模樣。 接第一師師長電話報告:鳳翔峰左翼陣地在三團增援營進入戰鬥約半小時,因未能頑強抵抗而受敵機猛烈轟炸及步兵猛烈進攻之下失守,但第六團尚在鳳翔峰右翼廟子抵抗。 第一師接今後即以第一團佔領鳳翔峰右翼陣地,以第三團在現陣地擔任掩護第二團及受傷人員先撤退,並派師參謀長通知一團與六團取得聯繫,並以適當兵力掩護其後撤,於二十時全部撤出戰鬥。 第二師之第四團及第五團應立即停止突擊而撤至楊家排附近集結待命。 第六團所固守之陣地因受敵左右側火力射擊和威脅及敵在夜間組織數個梯隊向該陣地攻擊,遂在第二團掩護之下於二十時許放棄。 紅軍退出戰鬥後,敵人佔領鳳翔峰全部陣地,於十六日繼續攻占司令岩陣地。 紅一軍團第一師師長李聚奎、代政委譚政率部防守三甲嶂。五十年後,李聚奎回憶這場惡仗時寫道: 敵人有三個師的兵力向三甲嶂攻擊。敵人一旦佔領了三甲嶂,對建寧方向我軍的作戰威脅很大,因此一軍團首長命令我師必須迅速佔領而且堅決守住。我接受任務後即命令楊得志同志率領的紅一團迅速佔領三甲嶂從正面頂住敵人,堅守陣地;命三團從側後佯攻,二團從右翼打擊敵人。楊得志接受任務後,馬上率紅一團先敵佔領了三甲嶂。敵人看到三甲嶂被佔領,就拼命攻擊企圖奪回來。紅一團的同志作戰非常勇敢,敵人的屢次沖鋒都被他們打下去,陣地前屍橫遍地。但敵人並沒有死心,更加瘋狂地向三甲嶂進攻,敵的飛機成群地在三甲嶂這個千米不足的小山上空盤旋轟炸。由於二團從敵側翼攻擊力量不足,所以使敵人一下子衝到我陣地前沿。正在這時,楊得志同志給我來電話,說子彈打完了,正用石頭打擊敵人。我對楊得志同志講:“你們一團一定要頂住,軍團首長答應派四團來支援,你們再堅持一下。”楊得志同志堅定地回答說:“請你放心吧!”隨後我又馬上詢問四團的情況。由於四團距三甲嶂的距離較遠,待趕到時己是兩個小時以後了,這段時間裡,紅一團的戰士用石頭打退了敵人無數次沖擊,陣地始終沒有丟。待四團趕到後,我命令三、四兩團從側翼向敵人狠狠打過去。紅一團從正面壓下來,三、四團從側後攻擊敵人,一下子把敵人打退了,追擊了幾里地。由於敵人龜縮到碉堡裡,我們按上級命令撤回了。第五次反“圍剿”中,像這樣所謂短促突擊的仗打了不少,每次都沒痛快地殲滅敵人,紅軍廣大指戰員都很惱火。像這次三甲嶂算是打得比較好的了。尤其是紅一團在楊得志同志指揮下,英勇作戰,不怕犧牲,堅決完成了任務,戰後總政的報紙上還表彰了紅一團的戰績。當然,不只是一團,二、三團也打了許多漂亮仗。這兩個團中也有不少同志後來擔任了我軍的高級指揮員,有的在戰鬥中光榮犧牲。三團團長黃永勝也曾立過戰功。 在三甲嶂戰鬥中,奉命增援楊得志紅一團的是耿飚任團長、楊成武任政委的紅四團。耿飚這樣回憶當時的緊急情形:接到命令後,我們從自己固守的那些堡壘裡撤出來,邊跑步邊整隊。因為我知道:紅一團歷來是能攻善守的部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臨陣告急。 當時,我們距他們只隔兩三座山頭,敵機俯衝後正好從我們頭上拉開。我令部隊扔掉一切負重物資,分三路朝煙火瀰漫的三甲嶂猛進。當時正值大雨過後,遍地泥水,馬都設法騎,趕到三甲嶂右翼一師指揮所時,李聚奎師長已經等在那裡了。他顧不得打招呼,用手一指:“耿團長,你們順山瘠上!”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命令,因為一團已經堅持了兩個小時了,每一秒鐘都是寶貴的。我們以一營為突擊隊,一下子衝進敵側翼,一師二團也從另一側突上去了,三團作包抄,立刻形成一個包圍圈。當時戰場不大,互相之間可以目視。掌旗兵前導,十幾個司號員吹起衝鋒號,陣勢形成。一團見援兵到,士氣大增。戰士們躍出戰壕,從正面壓過來,只有這種集中優勢兵力,與敵人近戰、肉搏戰的戰法,才能發揚我們的長處。敵三個師的兵力,剛才還氣焰囂張,這下即將成為甕中之鱉,他們眼看形勢不好,倉促撤退,潰不成軍。 然而,個別戰鬥的勝利,挽救不了第五次反“圍剿”整個戰局的被動局面。三甲嶂戰鬥,雖打擊了陳誠的氣焰,但並不能有效地遏制其推進。鳳翔峰防線失守後,不但蘇區東北門戶建寧洞開,就是北大門廣昌也危在旦夕。 血的教訓,促使林彪、聶榮臻進行了深刻反思,並電告中革軍委,提出了“關於用運動戰消滅敵人的建議”。 軍委很快回電了。對林聶這種有局限性的建議,軍委也未能接受。軍委復電,只承認林聶在原則上是對的,同時告誡他們要堅決服從軍委命令,並以種種理由,否認軍委在戰術指導上有錯誤,更不會承認是戰略方針錯誤。 紅軍仍然進行著耗大於補的被動的堡壘戰,陳誠大喜過望,將北路軍推進至黎川南部康都一線,直逼蘇區北大門——廣昌。 中央紅軍的第五次反“圍剿”戰爭,進入了最困難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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