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殘陽如血·長征前後內幕大寫真

第12章 4、毛、週、彭建議無效,“太上皇”獨斷專行

夜已經很深了。瑞金沙洲壩烏壟村,一個大樹環抱的小村子,格外寧靜。 洋顧問李德,就住在這裡。總部的參謀、幹事們習慣於把他住的房子,稱為“獨立房子”。這棟房子約一百多平方米,位於軍委總司令部和紅軍總政治部之間,是博古下令專為李德修建的。 “獨立房子”燭光搖曳。博古召集的中革軍委緊急會議正在進行。博古很推崇洋顧問,軍委會也搬到他家來開。 博古、李德、項英、洛甫、王稼祥、毛澤東、劉伯承等出席。 福建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舉事,成立了福建人民政府,通電全國;南昌的蔣介石怒髮衝冠,大軍進剿。面對這樣一種新的形勢,中共該怎麼辦? 這就是軍委緊急會議的議題。 第五次“圍剿”蘇區,蔣介石運用堡壘戰術,正打得上手的時候,忽然後院起火,擁兵近十萬眾,佔據福建一省的蔡廷鍇,嘩啦一下倒戈聯共,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真是當頭一棒,不由得令他心驚肉跳,惶恐不安。

時任“南昌行營”主管作戰業務的第一廳副廳長晏道剛,在回憶中這樣描繪當時精神緊張的蔣介石: 蔣介石是在南昌獲悉閩變的消息。他即刻召回了前線“剿總”司令官顧祝同和陳誠、林蔚與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商議對策。 蔣介石氣急敗壞地說:“李濟深、陳銘樞早就反對我,蔡廷鍇也不識抬舉,他們聯合起來跟我作對,這次我決不姑息養奸。” “我決定,通緝李濟深、陳銘樞、陳友仁,撤銷蔡廷鍇、蔣光鼐所兼各職。” 顧祝同、陳誠附言道:“這件事,非同小可。福建起事,兩廣陳濟棠、李宗仁都會幸災樂禍,懷有異心。不平福建,兩廣就要步其後塵!” 熊式輝、林蔚等也紛紛點頭,贊同蔣介石的意圖:先蕩平蔡廷鍇,殺雞給兩廣看,再回頭對付紅軍。

蔣介石親自入閩,在福建建甌設置行轅。 “圍剿”中央蘇區之蔣軍嫡系主力組成“討伐軍”西進入閩。 以蔣鼎文為第三路軍總指揮,率李玉堂的第三師、李延年的第九師,由贛東進入閩北集結於建陽、建甌一帶;以張治中為第四路軍總指揮,率王敬久的第八十七師、孫元良的第八十八師,由南京、杭州地區,經浙進入閩北的浦城、建甌一帶;原駐閩北劉和鼎部亦歸張治中指揮;以衛立煌為第五路軍總指揮,率冷欣的第四師、李默庵的第十師、宋希濂的第三十六師、劉勘的第八十三師、湯恩伯的第八十九師,經金溪、資溪進入閩西的邵武、順昌一帶集結;派毛邦初為空軍指揮官,集中蔣軍的大部分戰鬥機及轟炸機於建甌,偵察十九路軍的調動情形,並轟炸福州等地;將原駐南京的兩個德式裝備的砲兵團大部,運到建甌集結;派海軍艦隊到福建海域偵察登陸。

以上,為入閩第一批兵力,約十萬之眾。 此時,蔣介石對福建政府之恨,大有超過瑞金蘇維埃赤黨之勢。他巴不得一夜間,就把長在自己身上的這塊“毒瘤”割掉。 宋希濂,時任蔣介石嫡系第三十六師師長。該師奉命在第五路軍的編成內入閩。他回憶說:大約是在閩變發生後的第九天早晨7點多鐘,蔣介石親自從南昌打電話給我,問我部隊的裝備情形和部隊的戰鬥力如何。我一一答復了他,並以自信的口吻對他說:“官兵的戰鬥意志是旺盛的,部隊是有戰鬥力的。” 過了兩天,他乘汽車來到撫州,立即召見我,又問了一下部隊的情況,隨即下一手令,發給三十六師輕機關槍二百挺,駁殼槍三百枝,叫我立即派人到南昌軍械庫去領取。同時,他囑咐我,將在撫州附近的隊伍於明天上午9時集合,聽候他的檢閱。當天我就派軍械官乘輛大卡車挎蔣的手令前往南昌領運武器。

翌日上午8時半,部隊在飛機場集合完畢,蔣介石於9時偕顧祝同、林蔚等乘汽車來到機場,隨即乘馬巡閱一周。當時三十六師官兵精神頗為旺盛,服裝也相當整潔,因之軍容頗盛。蔣介石檢閱後,顯得很滿意,笑著對顧祝同、林蔚說:“看來這個部隊不錯。”繼而集合官兵講話,說的是勉勵大家要英勇殺敵,保家衛國,嚴守軍紀那一套。 下午4時,蔣介石叫我帶各旅團長去他那裡開會,參加的有旅長伍誠仁、傅正模,參謀長鐘彬及四個團長。會上,蔣宣布李濟深、蔡廷鍇等公開“叛黨叛國”,在福建組織什麼“人民政府”。國民政府已明令授權於軍事委員會負責討伐叛亂,隨即說明討伐十九路軍的重要意義;繼而又命令三十六師歸衛立煌指揮,日內由撫州出發,經金溪、資溪進入福建。

他反复叮嚀,此行要經過共軍區域,也可能與共軍發生戰鬥,務要特別小心戒備,行進時兩側要多派搜索隊伍,宿營時必不可過分分散,宿營前要先做好工事,佈置好警戒,夜間要嚴密巡查等語。 最後,他下了手令,發給各旅、團長特別費各一千元,師部特別費一萬元。 蔣介石很擔心,守衛京杭的禁衛軍張治中部的兩個師也投入了討伐行動。倘若紅軍突進浙皖蘇一帶,他可就危險了,南京老巢都將不保! 然而,蔣介石多慮了,因為紅軍最高統帥部根本就沒有“乘人之危”的打算,別說到“委員長”後院南京去燒一把火,就是驚弓之鳥蔣軍嫡係從眼皮底下走過,他們也不曾想去打一下。正因為此,老蔣暗自慶幸,蔣軍將領們也覺得不可思議。 宋希濂第三十六師順利抵達蔣介石指定的集結地域邵武。蔣介石對顧祝同說:“真沒想到,林彪、聶榮臻網開一面,宋師不傷一兵一卒,通過他們的防地,天助我也!”

宋希濂從紅一軍團眼皮下通過,林彪曾電告中革軍委,要求襲擊,以報大雄關、雲蓋山一箭之仇,但博古、李德不准。博古說,蔣介石打蔡廷鍇,是狗咬狗,我們不必去為福建政府損失兵力。 天未必助老蔣,倒是博古、李德等人的“左”傾關門主義幫了他的大忙。 蔣軍與蔡廷鍇十九路軍反目為仇時,博古和李德仍然抱著“哪有貓兒不吃腥,哪有軍閥不反革命”的觀點。 福建政府成立後,上海出版的中共機關刊物《紅旗週報》刊登《福建事變與我們的任務》的文章,說:“十九路軍和陳銘樞、李濟深輩的'人民政府'也是反動統治的一種新欺騙。” 基於此,後來中共中央在《告全國人民書》中也斷言,福建人民政府“它不會同任何國民黨的反革命政府有什麼區別,那它的一切行動,將不過是一些過去反革命的國民黨領袖與政客的企圖利用新的方法來欺騙民眾的把戲,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推翻帝國主義與中國地主資產階級的統治,而正是為了維持這一統治,為了阻止全中國民眾的革命化與他們向著蘇維埃道路的邁進!”

在李德“獨立房子”召開的軍委會,圍繞怎樣對待福建政府的時局,依然出現兩種迥然各異的觀點。 毛澤東不願意喪失這樣一個天賜良機,他說:“不管十九路軍今後有什麼打算,抗日這一點不容忽視,既然他們敢於打出旗號反對蔣介石,我們就應積極支持。” 博古認為,“福建政府是要阻止民眾革命鬥爭的發展,麻痺與欺騙群眾,使反帝反蔣的鬥爭陷於失敗,而幫助帝國主義國民黨鞏固自己的統治。他們的政策與步驟與蔣介石國民黨是沒有區別的。” 正因為此,博古在與蘇維埃駐榕軍事代表張雲逸談話時,只交待他:“此行的目的是設法爭取點隊伍過來。”至於如何利用這個契機推動革命形勢發展,支持十九路軍反蔣抗日,卻隻字未提。 毛澤東詳盡地分析了當時的敵我態勢,建議:“紅軍應該跳出敵人的包圍圈,調至外線,打到敵人的後方,到贛、浙、閩、皖四省的交界地區活動,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而絕對不能採取堡壘對堡壘的錯誤方針,才能使敵人的堡壘政策歸於失敗。”

博古不禁想起幾天前在前方的周恩來、彭德懷等人更為具體的建議。 彭德懷建議說:“留五軍團保衛中央蘇區;集中一、三軍團和七、九兩個軍團,向閩浙贛邊區進軍,依託方志敏、邵式平根據地,威脅南京、上海、杭州,支援十九路軍的福建事變,推動抗日運動,破壞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計劃。” 周恩來以紅一方面軍總部名義,也致電博古、李德、項英,通報福建事變後敵情變化,建議紅三軍團、紅五軍團迅速出動,側擊國民黨蔣軍入閩部隊。 然而,這些建議遭到了博古、李德的拒絕。 周恩來再次建議,不要分割突擊兵團,應立即集中方面軍主力紅一、三、五、七、九五個軍團主力,在東鄉、得勝關一線,攔截蔣軍部隊,與入閩的蔣軍主力決戰。

想到這裡,博古更加不悅,說:“打到外線去,打到閩浙皖贛邊,這不是置中央蘇區於不顧嗎?瑞金還保不保了?這是脫離中央蘇區根據地的冒險主義!” 李德更有“高見”:“蔡廷鍇的福建政府是最危險的敵人,比蔣介石還壞還危險,對群眾有更大的欺騙性,紅軍決不能支援蔡廷鍇。” 博古聽李德的,而李德則聽其上司總顧問弗雷德的。 當蔣介石興師入閩之際,弗雷德從上海電示中央紅軍,在一個月內集中主力,向江西西部迅速挺進,直至湖南邊界,除佔領南昌外,還要盡可能攻占長沙。 李德忠實地執行了這個指示。 博古唯李德之命是從。 毛澤東的建議被拒絕了。彭德懷的建議被拒絕了。周恩來的建議也被拒絕了。 無論毛澤東或彭德懷的外線出擊,抑或周恩來的內線決戰,都可能直接或間接支援第十九路軍。而博古、李德都不願介入這場“軍閥混戰”,更不願替蔡廷鍇去打蔣介石。

這次軍委會,最後由李德個人拍闆說了算。所有中央紅軍主力,全部從東線調往西線永豐地區,去攻打蔣介石的堡壘。 這是一次重大的決策失誤。 “圍剿”中央蘇區的敵北路軍十餘萬眾,在沒有遭受任何阻擊情況下,大搖大擺順順噹噹地通過了彭德懷、林彪的防區,向十九路軍“討代”過去。 蔣介石消除了一切後顧之憂;蔡廷鍇面臨大敵,紅軍坐失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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