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殘陽如血·長征前後內幕大寫真

第4章 4、改組軍委,周恩來、朱德大權旁落

1933年1月,博古、洛甫等人從上海進入中央蘇區。一向大權獨攬、發號施令慣了的博古,一到瑞金,使把中央蘇區黨政軍權全部抓到自己手中。 臨時中央遷入瑞金前,中央蘇區的最高領導機關是中共蘇區中央局。 1930年10月17日,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會議決定,在中央蘇區成立中共蘇區中央局,作為中共中央政治局派出設立在蘇維埃區域的領導機構,指定項英、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朱德、吳振鵬、余飛,再加上當地的兩個人,組成蘇區中央局,周恩來為書記。周恩來未到任,由項英任代理書記。 1931年4月中旬,中央代表團任弼時、王稼祥、顧作霖到達中央蘇區,項英被免職,毛澤東任代理書記。 1931年底,周恩來從上海到瑞金,正式就任蘇區中央局書記。因周恩來長期在前方領導紅軍作戰,所以蘇區中央局實際上由任弼時、項英主持。

臨時中央遷入中央蘇區不久,在瑞金召開了臨時中央與蘇區中央局成員會議。博古提議,中共臨時中央與蘇區中央局合併,改稱中共中央局,以博古、洛甫為常委,博古為中央局總負責人,任弼時為組織部長,洛甫為宣傳部長,顧作霖為少共中央局書記,劉少奇為全總蘇區中央執行局委員長。 博古深知,在以戰爭為首要任務的蘇維埃區域,軍權十分重要,不抓軍權,不掌握軍隊,一切都將無從談起。過去,軍權抓在毛澤東手中,掌握著幾萬軍隊,很不聽話。中央說往左,毛澤東偏往右;中央要積極進攻中心城市,毛澤東卻偏偏要把軍隊拉到山溝,打什麼游擊戰爭,為什麼?軍隊在握。 自古就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說。 寧都會議,解除了毛澤東的軍權,博古和中央局以為軍隊該聽話了。沒想到,周恩來掌握了兵權,竟也學起毛澤東來。本來,共產國際代表米夫的方針是“拒瞿留週”。即在六屆四中全會後的中央裡,給周恩來留一席之地——“打他的屁股,而不是趕他走”,沒想到周恩來居然如此不合作,與中央和中央局的指令每每頂牛。博古號召反羅明路線,張聞天寫文章提出反“軍隊中的羅明路線”,周恩來卻在6月召開的中共中央局會議上,當著博古和張聞天的面,說什麼“紅軍中沒有羅明路線”,幾乎跟毛澤東在會上講話一個腔調。毛澤東在會上企圖翻案,說1932年10月的寧都會議錯啦,打贛州錯啦,不能搞“積極進攻”。博古明明代表中央肯定了寧都會議,周恩來卻擰著幹,說應該讓毛澤東留在前線,要發揮毛澤東的軍事指揮作用。周恩來全唱了反調,與中央路線不協調。

博古很難想像,周恩來留過洋,吃過洋麵包,到過馬克思、列寧的故鄉,當過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團長,長期從事城市暴動工作,照理應該言行與國際路線一致,與中央同步。可怎麼一到蘇區竟被一點馬克思主義都沒有的毛澤東同化了,對毛澤東的軍事路線津津樂道,亦步亦趨?博古對周恩來放心不下,特別擔心他手中的兵權。第四次反“圍剿”,周恩來與中央局唱對台戲,但卻讓他打勝了,而且打得相當漂亮。不可一世的蔣介石,在寫給愛將陳誠的手諭上都哀嘆:“此次挫失淒慘異常,實有生以來唯一之沉痛!將餒兵弱,危急存亡,思之心痛,不寒而栗……”一時間,周恩來的名字,在紅軍中,在蘇區內外,如日中天。何況,他還有那麼多南昌起義的部下和黃埔軍校的學生!為了防止出現毛澤東第二,博古要抓軍權,而且必須親自抓。

1933年5月8日,根據以博古為首的中共臨時中央建議,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第四十一次常委會決定,將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由前方移到瑞金,增加項英、博古為委員,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在前方指揮作戰時,由項英任代主席。 這一來,中央蘇區的軍事行動就由臨時中央在瑞金直接發號施令,指揮一切。 周恩來很清楚,中央5月8日的決定,博古是要掌握兵權,要在後方瑞金遙控前線;前方軍事行動的決定權,完完全全掌握在博古等人的股掌之中了。 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早在第四次反“圍剿”之際,博古等就覺得周恩來很不聽話,屢屢抗命,遂起拿下周恩來、朱德,直接指揮中央紅軍之意。 1933年1月29日,蔣介石抵南昌,親任“剿匪”總司令。大戰迫在眉睫。

局勢的發展,已不容許紅軍內部對作戰方針再進行爭論。 2月3日,周恩來、朱德、王稼祥聯名致電中央局,說“連續的戰鬥立刻就要到”,要求中央局對前方只給以“原則上與方針上的指示”,關於具體佈置,“似宜屬之前方。” 中央局寸步不讓。次日復電曰:“在目前敵人據點而守的形勢下,無法避免攻擊堅城。”根據臨時中央的指示,“目前行動先攻南豐為宜”,“乘勝威脅南城、撫州是我們目前的方針。”並斬釘截鐵地說:“此新計劃經中央局全體通過,請立即討論並電告執行的具體部署。” 這樣,強攻南豐已成為不容討論而必須執行的硬性命令。 2月7日,周恩來不能不向臨時中央和蘇區中央局提出攻擊南豐的軍事部署。但他聲明:“上述部署不是呆板的,敵情地形有變尚須活用。”同日,他再電中央局,表示:為著尋求機會在運動中消滅敵人,似不宜先在攻堅上損傷過大的戰鬥力,如損傷過大而又不能攻入,則更挫士氣。請求你們考慮。

周恩來還同朱德、王稼祥聯名致電蘇區中央局,請求中央、中央局須給前方活動的機動餘地和應有的職權,但蘇區中央局和臨時中央充耳不聞,執意不理。 周恩來、朱德只得率紅一方面軍主力向南豐開進,並於12日完成對南豐的包圍,傍晚發動全線進攻。 敵中路軍總指揮陳誠立刻作出反應:一面命令南豐守軍第八師據城堅守,一面令所屬三個縱隊迅速增援,三路分進,企圖將紅軍主力合圍於南豐城下,一舉加以殲滅。 這是千鈞一發的時刻。敵情突變,周恩來、朱德毅然決然當機立斷,不待請示蘇區中央局和臨時中央,立刻改變原有軍事部署。 2月13日晚,周恩來致電蘇區中央局並轉臨時中央:南豐工事險要,我軍強攻未克,傷亡較大,而敵六個師已分三路前來增援。據此情況,我們遂改強襲南豐為佯攻,決心消滅增援部隊。求得乾預期遭遇的運動戰中消滅敵之一翼,以各個消滅之。

從14日開始,周恩來、朱德留下少量部隊繼續佯攻南豐,並以一部兵力偽裝主力,向東面黎川方向轉移,將敵之第二、第三縱隊吸引而去;主力四五萬人則秘密撤至南豐西南的東韶、洛口、吳村地區隱蔽集結,待機殲敵。 在周恩來、朱德的正確指揮下,第四次反“圍剿”完全按照前線總部的算盤來打。黃陂、草台崗兩役,痛快乾脆,殲敵近三個師二萬八千餘人,紅軍取得輝煌戰果。 紅軍第一、二、三次反“圍剿”,毛澤東、朱德指揮取得了勝利;第四次反“圍剿”,周恩來、朱德指揮也取得了勝利。可以說,紅軍已有了自己英明杰出的統帥。但是,博古卻不以為然,他只相信共產國際,崇拜外國軍事家。他要推行積極進攻路線,必須仰仗、依靠洋顧問。在博古的一再催促之下,王明在莫斯科上下奔波,共產國際終於派出了一個總軍事顧問。

他的名字叫曼弗雷德。施特恩,簡稱弗雷德。此人,就是後來在西班牙戰爭中名聲大噪的克勒貝爾將軍。 這位總顧問從歐洲出發,經美國、日本,在1933年的春天方才到達臨時中央所在地上海。總顧問住在上海的秘密聯絡點,並沒有到中央蘇區。僅憑共產國際的指示、中央蘇區紅軍情況的書面報告,總顧問迅即提出了一個不切實際,完全否定過去,而又標新立異的計劃——“兩個拳頭打人”。不日,將此電告瑞金的中共中央局。 博古乃一介書生,不會打仗,更全然不懂中國蘇區這場特殊條件下的戰爭。接此電文,如獲至寶,喜不自禁,不管洋顧問這一軍事計劃是否可行,遂以中共中央局名義致電前方的周恩來、朱德,全文轉達了這一計劃,令其堅決執行。

1933年6月13日,周恩來、朱德在前線接到了中央局的指示電。這份長電批評紅一方面軍“把主力集中於一個單獨的作戰單位,即方面軍,這就不能從各方面配合作戰”。並且判斷,蔣介石與閩、粵敵人有矛盾,而在中央蘇區北部採取守勢,不易攻擊,所以要求將紅一方面軍主力分成兩個部分作戰。這就是所謂的“兩個拳頭打人”。 根據這個電令,紅一方面軍一部分組成東方軍,先到閩西打敵十九路軍,然後北上打撫河以東敵人,最後會攻撫州。另一部分留在永豐、崇仁、宜黃、樂安地區進行箝制性作戰,待東方軍有進展後再北上會攻撫州。 中央這個長電在前方將帥中引起很大反響。周恩來、朱德表示根本不能接受。周恩來說:“'四反'後,我與敵交戰十二次,每次均予以重大殺傷,至少殲敵一團以上。入閩作戰地域多貧瘠,給養籌措困難;況且,目前我軍已有斷炊之虞!”

朱德也說:“集中優勢兵力,這是我們過去戰爭最深刻的經驗,不能分開嘛!” 接到長電的當天,前線總部立即召開了各軍團領導幹部會議,討論中央的電令。 彭德懷說:“一軍團和三軍團是兩個兄弟。分開打,就要打敗仗;集中打,就經常打勝仗。過去的經驗告訴了我們這一點。”彭德懷反對中央電令。 他最深刻的教訓是打贛州及後來的水口之役。打贛州,一軍團放著沒打,他的三軍團和五軍團等部英勇無比,但兵力不集中,殲滅戰成了消耗戰,吃了大虧。 林彪、聶榮臻、羅榮桓、滕代遠、董振堂、朱瑞、羅炳輝等都有親身經歷,與彭頗有同感,都反對一、三軍團分開。 前方將帥會議的結論:中央的長電是主觀的、錯誤的,不能執行。 6月18日,周恩來、朱德聯名致電中共中央局,對長電提出不同意見。

指出:“方面軍主力一、三軍團目前絕對不應分開。” 同日,周恩來又單獨致電博古、項英,不同意他們對前方的無端指責。 周恩來說:“如果我們待機是守株待兔,當然是錯誤;但自黃陂戰後,每次轉變陣勢,確是有機可待。” 博古見前方拒絕執行長電,大發脾氣,說:“中央的指令不容拒絕執行。” 6月23日,周恩來連續兩次接到中央局嚴厲斥責的電令後,萬般無奈,表示:“絕對服從你們的命令,並立即執行。我要求在部隊調動中回瑞(金)一行,面陳不同意見或改在博生縣(即寧都)開軍委會或中局會。因許多問題非電文所能詳,許多批評完全不是我們願(原)意也。” 中央局予以拒絕。 7月1日,中央局以中革軍委代主席項英名義,致電朱德、周恩來、彭德懷、滕代遠、周建屏、肖勁光、葉劍英等,斷然發布《軍委關於東方軍之組成及乾部配備和指揮關係的指示》,宣告組建東方軍,實施“兩個拳頭打人”的計劃。全文如下:朱、週、彭、滕、週、肖、葉並轉肖、邵、周子昆、曾日三、薛、黃:為迅速建立和完成撫河以東的作戰地區,著以三軍團(暫缺第六師)、十九師為東方軍組成部分,任彭德懷兼東方軍司令員,滕代遠兼政委,為配合作戰,三十四師及閩贛軍區,各獨立師團營不論,歸彭、滕就近指揮,並以袁國平兼東方軍政治部主任。東方軍直接受一方面軍朱週指揮,望各部通電聯絡。 中革軍委代主席項英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項英竟直接電令彭、滕,彭、滕也徑向項英報告,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兼一方面軍總司令朱德、紅軍總政治委員兼一方面軍總政委周恩來,連接轉電報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周恩來、朱德形同虛設,更加無所事事。彭德懷、滕代遠、周子昆、曾日三等則愈發“對上級整個部署無所適從”。 7月中旬至9月下旬,周恩來、朱德與博古、項英等,就東方軍預期作戰方針、部署與延長時間、擴展區域諸問題,發生了一系列爭論。週、朱一次次建議被撂置、遭否決,與博、項矛盾日甚一日,難以溝通。 就在這時,博古盼望已久的共產國際軍事顧問奧托。布勞恩(即李德)到達瑞金。博古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於是乎,把紅軍指揮的大權,拱手交給了這個德國人。 李德,何許人也?李德,原名奧托。布勞恩,德國慕尼黑人,德國共產黨員。 1928年越獄逃往蘇聯,1932年在莫斯科伏龍芝軍事學院畢業後由共產國際派來中國。他根本不懂中國的國情,只是把教科書中的條條和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大規模陣地戰的經驗,硬搬到中央蘇區強加推行。瑞金的同志們因他是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對他相當尊重,他就大權獨攬,發號施令起來。擔任過李德翻譯的伍修權在回憶錄中說:“李德的獨斷專行取代了軍委的集體領導。”“由李德一人躲在房子裡憑著地圖指揮戰鬥。”紅軍的許多失利“本來都是李德的主觀主義、瞎指揮造成的,可是他卻動不動就訓斥、處分別人,不斷發脾氣罵人,根本聽不進反對意見。”“當時中央的錯誤領導,和李德本人的專橫作風,使他成了一個地道的'太上皇'。”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處境的困難便可想而知了。他雖還在前線,但對重大軍事行動的指揮權力已被剝奪,只能提出建議,而這些建議又往往不被理睬。 1933年11月20日,福建事變爆發,李濟深、陳銘樞和十九路軍將領樹起了反蔣的旗幟。 11月24日,周恩來向中央局報告:蔣介石進攻福建,將以由浙入閩為主要方向,以由資溪、光澤入閩為輔助方向。建議以紅第三、五軍團側擊進攻福建的部隊。由於周恩來對這樣規模的軍事行動已無權決定,只能在報告中希望中央局早作決定。 中共中央局卻從“左”傾觀點出發,對福建人民政府抱著完全不信任的態度,拒絕給予支援。 11月25日,中革軍委給紅一方面軍的訓令說:“我們不應付出巨大的損失去同這路敵軍作戰,還是讓十九路軍去替我們打擊該敵。”這樣,周恩來支援福建事變的建議被擱置起來。 12月13日,軍委又決定並電告周恩來、朱德,襲擊敵運動中的單獨部隊計劃取消,將紅軍主力西調,由第一、三軍團組成西方軍,去勞而無功地攻擊永豐一帶地區的敵人堡壘線,而不去向東配合十九路軍作戰。 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事實上已使周恩來在前線無法正常地工作了。 12月16日,周恩來致電博古、項英,憤慨地指出:由於中央不了解前線實際情況,“連日電令屢更”,“使部隊運轉增加很大困難。”請求“在相當範圍內給我們部署與命令全權,免致誤事失機”。 “否則亦請以相機處理之電令給我們。” 這個電報更加觸怒了中央局。於是,李德以統一前後方指揮為名,提出建議,並經中共中央局決定,取消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部和第一方面軍司令部,原前方總部撤回後方,併入中革軍委,由中革軍委直接指揮中央蘇區的各軍團和獨立師、團作戰。 12月20日,項英致電朱德、周恩來等:中革軍委決定將原屬紅一方面軍各部組織為東方軍、中央軍和西方軍,方面軍司令部即回瑞金。 1934年1月4日,周恩來、朱德從前方回到瑞金。 2月3日,周恩來被任命為中革軍委副主席。 這以後,周恩來對前線部隊的指揮權實際上被剝奪,只擔負一些技術性的組織工作。許多重大問題,如六屆五中全會的準備、第二次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召開等,他都沒有與會。 寧都會議,毛澤東丟了軍權;李德一來,周恩來、朱德軍權旁落。從此,十餘萬中央紅軍和數百萬蘇區人民的命運,掌握在一個不懂軍事的人和一個外國洋顧問的手中。 第五次反“圍剿”戰爭爆發前夜,紅軍權力的交割,給這場“大決戰”埋下了危機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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