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5·亂世烽煙

第2章 五世紀九〇年代(四九〇—四九九年)

1、春季,正月,南齊帝國(首都建康)皇帝(二任武帝)蕭賾(本年五十一歲)下詔:釋放隔城(河南省桐柏縣)之戰俘虜北魏的士卒兩千餘人(參考前年四月),送還北魏帝國。 2、正月二十六日,北魏帝國(首都平城)皇帝(七任孝文帝)拓跋宏(本年二十四歲)前往方山(山西省大同市北方嶺)。 二月三日,再往靈泉池(大同市北)。 二月四日,回宮。 3、地豆干部落(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東北部)屢次攻擊北魏帝國邊境。 夏季,四月七日,北魏征西大將軍、陽平王拓跋頤擊退地豆干部落軍。拓跋頤,是拓跋新成的兒子(拓跋新成,參考四五七年三月)。 4、四月二十七日,北魏帝國使節、兼任編制外散騎侍從官(兼員外散騎常侍)邢產等抵達南齊帝國報聘。

五月十二日,庫莫奚部落(內蒙古西拉木倫河上游)攻擊北魏帝國邊境,北魏安州(州政府設方城)防守司令官(都將)樓龍兒把他們擊退。 5、秋季,七月五日,南齊帝國政府任命會稽郡(浙江省紹興市)郡長、安陸侯蕭緬當雍州(州政府設襄陽)州長(刺史)。蕭緬,是蕭鸞的老弟(蕭鸞,參考四八〇年三月)。蕭緬對民間訴訟十分重視,逮捕到小偷強盜,第一次都赦免釋放,准許他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再犯的時候,才加以誅殺。人民對他既敬畏又愛戴。 七月七日,大赦。 6、七月十日,北魏帝拓跋宏前往方山。 七月二十日,再往靈泉池。 八月一日,回宮。 7、吐谷渾汗國(青海省)可汗(十三任)慕容度易侯逝世。 八月二十日,南齊帝國任命慕容度易侯的世子慕容伏連籌當秦、河二州州長,派振武將軍丘冠先前往宣讀人事命令,並且祭悼前任可汗的靈位。慕容伏連籌強迫丘冠先叩拜,丘冠先拒絕。慕容伏連籌命人把丘冠先推下懸崖跌死。

南齊帝蕭賾厚厚的賞賜丘冠先的兒子丘雄。下詔說:“你父親身死絕域,屍骨無法尋找,你應好好貢獻國家,不應有任何顧忌。”(老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當兒女的會有極大不安,尤其還要涉及到守三年之喪的儒家法則,所以詔書有此指示。) 8、南齊帝國荊州(州政府設江陵)州長、巴東王蕭子響勇敢好鬥、力大無窮,精於騎馬射箭,喜愛軍事,親自挑選貼身武裝衛士六十人,都有膽量智略和才幹;就任之後,常在內宅設宴,用美酒、牛肉招待他們。蕭子響又秘密縫製錦繡長袍、紅色短襖,打算送到蠻夷居留地區,換取武器。秘書長(長史)高平郡(僑郡)人劉寅、軍政官(司馬)安定郡(僑郡·湖北省南漳縣西)人席恭穆,聯名秘密奏報南齊帝蕭賾。蕭賾下詔,命更進一步調查。蕭子響聽說欽差官攜帶詔書抵達,可是,只見欽差官,不見詔書。於是,召集劉寅、席恭穆以及首席軍事參議官(諮議參軍)江悆(音yu)、收發官(典籤)吳脩之、魏景淵等盤問。劉寅等仍守秘密,吳脩之說:“既然已經下了詔書,就應該斟酌情形,馬馬虎虎,搪塞過去。”魏景淵說:“我們應該先做檢查,再作回奏。”蕭子響大怒若狂,逮捕劉寅等八人,就在後堂斬首,把經過情形奏報皇帝老爹。蕭賾打算赦免江悆,聽說全部被殺,大怒。

八月二十七日,任命隨王蕭子隆當荊州州長。 蕭賾準備派淮南郡(姑孰·安徽省當塗縣)郡長戴僧靜率軍討伐蕭子響,戴僧靜當面報告說:“巴東王(蕭子響)還是少年,秘書長逼迫太急,怒火上升,沒有想到後果。天子的兒子,過失殺人,有什麼大罪!陛下竟派大軍西上,人心惶恐,不知道會有什麼演變,我不敢接受聖旨。”蕭賾不回答,但心裡嘉許他的見解。遂另派皇城保安司令(衛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立法院立法官(中書舍人)茹法亮,率寢殿侍衛數百人,前往江陵,搜捕蕭子響左右那些弄臣小人物。蕭賾吩咐:“子響如果放下武器,願回京師(首都建康),可保全他的性命。”命南平郡(湖北省公安縣)郡長(內史)張欣泰當胡諧之的副司令。張欣泰對胡諧之說:“這次出征,勝利享不到大名,失敗可是奇恥大辱。蕭子響聚集的是一群暴徒,所以仍然聽從他的驅使,有的是恐懼刑罰,有的是貪圖賞賜,所以還不能自行崩潰。我們如果把軍隊停在夏口(湖北省武漢市),向他們分析禍福利害,可以用不著戰鬥,就擒獲罪人。”胡諧之不接受。張欣泰,是張興世的兒子(張興世事,參考四六六年七月)。

胡諧之等大軍抵達江津(湖北省江陵縣東南十千米),在燕尾洲(江津西)構築工事。蕭子響穿白色衣服,登上城樓,不斷派出使節到胡諧之大營陳述,說:“天下之大,哪有兒子反叛老爹之理?我不是叛逆,只是做事魯莽。現在我就乘一艘小艇回京,接受殺人罪的處罰,何必一定要出兵捉拿!”其他人都迴避不見,只尹略出面,回答使節說:“誰跟你這種叛父逆子講話!”蕭子響只有流淚哭泣。於是,殺牛備酒,烹飪飯菜,送給中央軍,作為慰勞。尹略把它們投入長江,順水流走。蕭子響呼喊茹法亮,茹法亮懷疑畏懼,不肯見面。蕭子響派人請求一見傳達詔書的欽差大臣,茹法亮也不准欽差前往,反而囚禁蕭子響的使節。蕭子響大怒,集結他平日所訓練的勇士和州政府、軍區司令部軍隊二千人,從靈溪(今地不詳)西上;蕭子響親自率一百餘人,攜帶萬鈞巨弓,乘夜進駐長江堤防。第二天,州政府、軍區司令部聯軍向中央軍發動攻擊,蕭子響再在堤上用強弓射擊,中央軍大敗崩潰,尹略被殺,胡諧之等各乘一艘艇逃走。

蕭賾再派首都建康市長(丹陽尹)蕭順之率軍增援。蕭子響於大戰獲勝後,率領身穿白衣的平民侍從三十人,乘長江小船,順流而下,直赴建康。太子蕭長懋對蕭子響這位老弟深有戒心。蕭順之出發時,蕭長懋秘密吩咐,命他採取斷然措施,絕不允許蕭子響活著回到建康。蕭子響在中途遇到蕭順之,請求准許晉見皇帝申訴;蕭順之拒絕,就在演武堂用繩索把蕭子響勒死(年二十二歲)。 蕭子響臨死,寫信給老爹蕭賾,說:“我的罪狀,超過山海,本來甘心接受巨斧誅殺。陛下派胡諧之等前來,不肯宣示聖旨,反而全軍備戰,進駐要塞,緊對城南,構築工事守衛。我幾次送信呼喚茹法亮,請求穿平民衣服會見,茹法亮始終拒絕。手下一些小人物恐懼過度,遂挑起戰鬥,這是我的過錯。因此,我於本月二十五日,孑然一身,希望回到京城,准許我在家裡逗留一月,由我自盡。這樣做可以使帝國沒有誅殺皇子的污點,我也得以免去忤逆老爹的惡名。既不能完成心願,今天就要畢命。臨寫此信,哭泣哽咽,不知道說些什麼。”

有關單位奏請切斷蕭子響跟皇族的關係,削除封爵采邑,改姓蛸;所牽連的罪犯,另行定罪。 很久之後,蕭賾遊華林園,看到一隻猿猴跳上跳下,跌跌撞撞,哀叫悲鳴,詢問左右怎麼回事,左右說:“它的兒子前天從懸崖上摔下跌死!”蕭賾想起蕭子響,忍不住嗚咽悲哭,淚流滿面。茹法亮受到蕭賾嚴厲的責備,蕭順之慚愧恐懼,發病,逝世。豫章王蕭嶷上疏,請收殮安葬蕭子響的屍首,蕭賾不准,並追貶蕭子響封號:魚复侯。 蕭子響引起戰亂後,各軍區(方鎮)紛紛指控蕭子響叛逆,兗州(州政府設淮陰)州長垣榮祖說:“我們不可以隨便作這種指控,只能說:'劉寅等辜負國恩,逼迫巴東王(蕭子響),事情才發展到這個地步。'”蕭賾看到,認為垣榮祖有真知灼見。

中央軍縱火焚燒江陵州政府建築,文書檔案一霎時化成灰燼。蕭賾因最高指揮部記錄官(大司馬記室)、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人樂藹很多次當本州(雍州)的幕僚,特別召見他,詢問他西部(荊州)的事,樂藹對答如流,蕭賾大為喜悅,任命他當荊州州政府行政官(治中),把州政府的重建工作交給他負責。樂藹修繕州政府官舍數百棟,不久全部完工,並沒有徵集一個人充當差役,荊州總部對他一致稱道。 9、九月十八日,北魏帝國太皇太后馮女士逝世(年四十九歲)。北魏帝拓跋宏(本年二十四歲)一連五天,不飲一口湯水,哀痛悲苦,傷害自己的身體,超過禮教的規定。中部總監署司法官(中部曹)、華陰(陝西省華陰市)人楊椿勸阻說:“陛下承受祖宗交付下來的大業,君臨萬國,責任至為重大,怎麼可以像一個平民一樣,為了講究小節,而使身體受到傷害,倒地不起!文武百官惶恐焦急,不知道怎麼向陛下進言。而且,聖人所訂的禮教,再大的悲哀,不可以滅絕人性。即令陛下自己想在萬代之中,創造空前絕後的哀悼記錄,卻不知道把皇家祖廟置於何地!”拓跋宏受到感動,於是吃了稀粥。

於是各王爵、公爵,都到宮門上疏,請求迅速指定馮太后的安葬時間,依照兩漢王朝以及曹魏帝國安葬皇太后的前例,並遵照馮太后的臨終遺言:安葬之後,即脫下喪服。拓跋宏下詔說:“自從災禍降臨(指馮太后逝世),懲罰於我,恍惚之間,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我侍奉太皇太后的靈柩,彷彿太皇太后仍在人世。所說定時安葬,我不忍聽。” 冬季,十月,各王爵、公爵再不斷上疏請求,拓跋宏下詔說:“選擇安葬日期,可依照前例辦理。至於早早脫下喪服,我不忍心。”拓跋宏打算親自前往墓園。 十月四日,下詔說:“平常出動的儀仗隊(指龐大的“大駕”)全部停止,只留武裝警衛作臨時戒備。” 十月九日,把馮太后安葬在方山永固陵(馮太后丈夫拓跋濬安葬故都盛樂西北金陵,是馮太后不願與夫合葬)。

十月十日,拓跋宏祭拜馮太后墓園。各王爵、公爵一再請求拓跋宏為了國家利益,脫下喪服,換穿平常衣裳,拓跋宏下詔說:“這件事我會另作考慮。” 十月十五日,拓跋宏再去祭拜馮太后墓園。 十月十六日,拓跋宏到皇城思賢門(皇城南門)西邊,跟文武官員相見,互相安慰勉勵。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太尉)拓跋丕等建議說:“我們的年紀都已衰老,但侍奉歷代聖明君王,對帝國的前例舊典,自問相當熟悉。回想祖先們亡故之時,只有陪侍靈柩的人才穿喪服,其他的人,一律仍穿平常衣裳。四位'祖'字、三位'宗'字先人(“四祖”:高祖拓跋什翼犍、一任帝烈祖拓跋珪、三任帝世祖拓跋燾、六任帝顯祖拓跋弘。“三宗”:二任帝太宗拓跋嗣、恭宗拓跋晃、五任帝高宗拓跋濬),一直遵循到今天,從來沒有更改。陛下天性至孝,悲哀沉痛,傷害身體,已超過禮教的要求。聽說,陛下三餐吃飯,不滿半碗,無論晝夜,不解除系在腰上的麻帶。我們搥胸閉氣,坐立不安。盼望陛下稍微克制孩童對娘親的愛慕之情,遵守從前君王立下的舊有典章制度。”拓跋宏說:“哀痛到極點,傷害身體,是常有的事,不必特別強調。我早晚吃稀粥,體力勉強可以維持,各位何須憂愁恐懼!祖宗在世時,專心軍事擴張,沒有時間講究文化教育。我如今接受聖人教訓,學習古代規範,無論時代或人事,跟先世已大不相同。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太尉拓跋丕)等,都是帝國元老,政府命脈所寄,對於儒家學派經典和古代喪禮儀式,或許有些並不十分熟悉,現在應了解我的觀念。有關古今喪禮,我且把心裡所掛念的問題,提出來跟國務院執行官(尚書)遊明根、高閭等討論,各位可以留心細聽。”

拓跋宏遂問遊明根等,說:“古代聖人,制定'卒哭'法則,以後變更喪服的程序,都是隨著哀慟的自然減少,而逐漸減少哭泣程度和分段脫下喪服(父母逝世,兒女除了早上和晚上慟哭外,只要感到哀痛,隨時可以慟哭。安葬之後,回到家中祭祀,則僅只早晚各哭一次,不准再隨時慟哭。謂之“卒哭”。雖是三年喪服,但一年後可脫下喪帽,兩年後可脫下麻布外套,兩年六個月,才全部解除)。如今,十天之間,就要脫下喪服,違背情理。”遊明根說:“太皇太后(馮女士)遺令:逝世後一個月就下葬,下葬後立即脫下喪服。我們遵照這個指示,所以在下葬的時候,即奏請開始卸除。”拓跋宏說:“我發現,兩漢王朝所以不實施三年之喪制度,都由於舊君王死亡,新君王剛剛登基,恩德還沒有傳布,臣屬的大義還不深厚,所以不得不身穿袞龍袍、頭戴平天冠,舉行即位大典。我的德行,誠然不夠,但在位已超過一紀(一紀十二年。拓跋宏老爹於四七一年讓位,迄今二十年),有充分的時間,讓全國億萬人民知道在上已有君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表達兒孫的悲哀和思慕,使人情和禮教全都喪失,實堪痛恨。”高閭說:“杜預,是晉王朝的飽學之士(參考二六四年正月),曾經指出,自古以來,天子沒有守三年之喪的,認為劉恆(西漢王朝五任文帝)定下的製度和古代製度不謀而合,雖然看起來是近世的,事實上都是追隨古人的腳步,所以我們才屢次請求陛下遵循(劉恆縮短守喪期限,參考前一五七年六月)。”拓跋宏說:“我自己研究太皇太后(馮太后)的遺令,她所以要禁止臣屬的悲哀,並要我早早脫下喪服,只是恐怕可能因此荒廢國家大事。各位王爵、公爵的請求,用意也是在此。我如今上遵太皇太后的遺令,下順文武百官的心意,並不敢嚴守古禮,閉口不說一句話,去荒廢政務;只不過僅穿麻布喪服,取消十天即行改裝的規定。每逢一日、十五日,盡我兒孫應盡的哀思。這是人情上可行得通的,所以堅持去做。杜預所作的評論,對於孝順的兒女,或誠心閉口不言的君王,豈不是一種誣衊!”皇家圖書館主任秘書(秘書丞)李彪說:“東漢王朝明德皇后馬女士(二任帝劉莊正妻),撫養小娃劉炟(音da)長大,母慈子孝,沒有一點隔閡(馬皇后撫養劉炟事,參考六〇年),後來馬皇后逝世(參考七九年),安葬後不滿十天,劉炟就脫下喪服。劉炟並沒有受到譏評,馬皇后的美名也沒有受到損失,但願陛下遵守太皇太后的遺令,克制哀思,採納大家意見。”拓跋宏說:“我所以不肯捨棄麻布喪服,拒絕大家建議,實在是一片虔誠,心甘情願,怎麼會僅為了避免別人批評!而今,送終安葬,節儉樸素,全部聽從太皇太后的遺令,但哀痛之情,在我內心,盼望太皇太后在天之靈,不強迫我改變。 ”高閭說:“陛下如果不解除喪服,我們做臣屬的,卻單獨解除,豈不顯示我們臣屬,沒有盡到責任。而陛下身穿麻布粗衣,親自主持朝會,喜哀混雜,我暗中感到疑慮。 ”拓跋宏說:“太皇太后愛護她的部下,你們悲哀思慕,還不忍心脫下喪服,為什麼單獨要我對我至親的人狠心去做!我不敢違抗遺令,只希望把喪服穿滿一年,雖然不能完全合乎古禮,也總算比較接近。全國官員自應考察各人的親疏、貴賤、遠近,作為脫下喪服的標準;盡量接近古禮,使它在現代也能推行。 ”高閭說:“從前,楊王孫赤條條裸體而葬,皇甫謐葬時不用棺木,他們的兒子都確切遵從,沒有違背(《漢書·楊王孫傳》:西漢王朝七任帝劉徹在位時,楊王孫是千萬富翁,要什麼東西都可到手。臨死時,吩咐他的兒子:“我打算裸葬,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返回當初我的真面目,不可以改變我的志願。只需要把屍體裝到一個布口袋中,入土七尺之後,把布口袋吊出,使我的肌肉跟土壤直接接觸。”他的兒子不忍如此,前往問他的朋友祁侯,祁侯跟楊王孫反复辯論,而楊王孫始終堅持,最後,祁侯也被說服,遂裸葬。《晉書·皇甫謐傳》:晉王朝皇甫謐,曾寫下廢除棺木的見解,說:“生前不能保護七尺軀體,死後又何必用棺木把土隔開!衣服弄髒身體,棺木阻擋真元。我斷氣之後,給我穿上我平時常穿的衣服,用粗糙竹蓆包住屍體,找一塊荒地,挖個坑下葬,竹蓆之外,就是泥土。如果不能如此,我將永世含冤悲泣。”他的兒子遵行)。而今,陛下親自接受太皇太后的遺令,卻不遵從,所以我們才一再冒犯請求。 ”李彪說:“'三年之內,不改變老爹的重大決定,才可以稱為大孝。 '(孔丘語)而今,陛下不遵守太皇太后遺令,恐怕會被誤解為更改重大決定。 ”拓跋宏說:“楊王孫、皇甫謐所以那樣主張,目的在教訓兒女節儉。至於節儉,我正是如此。至於改變老爹重大決定,跟我現在所做的,並不相同。即令有點關聯,我寧願接受後代的譏刺抨擊,也不忍心答應各位今天的請求。 ”文武官員又紛紛進言,說:“春秋兩季的皇家祭祀,無論如何,不應停止。 ”拓跋宏說:“過去皇家祖廟(太廟)的祭祀,一向由主管單位辦理。只有我,蒙受太皇太后的教訓,才親自主祭,而今,蒼天降罪,人神都失去依靠(指馮太后死亡),皇家祖廟列祖列宗的亡靈,也要停止接受香火。如果我去祭祀,恐怕反而違反他們的旨意。 ”(依《禮記》規定:守喪三年之中,不可祭祀。)文武百官又說:“古代下葬之後,就脫下喪服,不一定要穿三年。正是兩漢王朝治理國家的法度,曹魏帝國、晉帝國推動政治的原則。 ”拓跋宏說:“下葬之後,就脫下喪服,大抵是到了末世,動亂太多,不得不暫時變通(如晉王朝一任帝司馬炎,便在老爹司馬昭下葬後三天,即脫下喪服,參考二六六年七月)。兩漢王朝的鼎盛,曹魏和晉帝國的興隆,豈是由於他們的喪禮簡單、不仁不孝?平常時候,各位官員每每稱讚:當今之世,四海安寧,禮儀、音樂都一天比一天更新,可以媲美伊祁放勳(堯)、姚重華(舜)和夏、商兩大王朝。可是,到了今天,卻打算強迫我改變主意,使我不能超越曹魏帝國和晉帝國。這種心意,不知道原因何在? ”李彪說:“現在雖然政治清明,教化普及,然而,長江以南,有不肯臣服的吳國(南齊帝國),瀚海沙漠以北,有不肯臣服的蠻虜(柔然汗國),所以我們深恐發生意外。 ”拓跋宏說:“姬伯禽(周王朝所屬魯國第一任國君)身穿喪服,出軍作戰(周王朝一任王姬發,於前一一一六年逝世。管國、蔡國、霍國,以及淮河一帶蠻夷,起兵反抗中央。姬伯禽身穿喪服,追隨老爹周公姬旦從軍。參考《史記》);姬歡(春秋時代晉國二十五任國君襄公)用墨汁把白色喪服染黑,擊敗敵人(前六二八年,晉國二十四任國君文公姬重耳逝世,姬歡繼位。前六二七年,秦國突襲鄭國,失利,回國途中,姬歡在崤山布下埋伏,秦軍覆沒)。這種軍事行動,連聖賢們也都許可,如果發生緊急情況,即令跳過牽挽靈柩的索帶,也不在意,何況脫下麻布喪服!怎麼可以在和平的日子,因為臆測緊急情況,而荒廢禮教!古人中也有一種君王,雖然脫下喪服,卻閉口不言,直到三年期滿。如果不允許穿喪服,我只好脫下喪服,改為閉口不言,把國家大事交給宰相。這兩件事,請你們選擇其一。 ”遊明根說:“閉口不言,國家大事勢將停頓,我們體會聖明的心意,請續穿喪服。 ”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拓跋丕說:“我跟尉元,侍奉過五位皇帝(二任明元帝拓跋嗣、三任太武帝拓跋燾、五任文成帝拓跋濬、六任獻文帝拓跋弘、現任帝拓跋宏),我們王朝的規矩,人死之後三個月,一定在西方祭祀善神,在北方祭祀惡神,都要穿平常衣裳。自從四世紀九〇年代(一任帝拓跋珪在位)以來,從沒有更改。 ”拓跋宏說:“如果用正道侍奉神仙,用不著祭祀迎接,它自己會來。如果失去仁義,迎接也迎接不到。這種祭祀,早就不應存在(指部落時代遺俗,不合儒家學派禮教),何況在我守喪期間,處於應該閉口不言的地位(古代守喪,三年不說一句話),不可以這麼喋喋不休。只是各位堅持我改變心意,竟然成了反复辯論的情況,使人哀傷。 ”遂放聲大哭,文武百官也跟著放聲大哭,辭出。 最初,馮太后有點害怕拓跋宏英明敏捷,恐怕對自己不利,打算把他罷黜。嚴寒之下,將拓跋宏禁閉在一間空房子中,三天不給飲食(要凍死他、餓死他);徵召咸陽王拓跋禧(拓跋宏老弟),打算接替。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東陽王拓跋丕,國務院右執行長(尚書右僕射)穆泰,國務院執行官李沖,一再勸阻,才停止這個陰謀。但拓跋宏對馮太后一開頭就沒有怨恨,而對拓跋丕等卻深為感激。穆泰,是穆崇玄孫(穆崇,參考三八五年八月)。 有一次,一個宦官在馮太后跟前抨擊拓跋宏,馮太后打拓跋宏數十棍之多,拓跋宏默默忍受,也不辯解。等馮太后逝世,拓跋宏也不追究。 十月二十日,拓跋宏再去祭拜馮太后墓園。 十月二十七日,拓跋宏下詔:“文武百官因為國家大事,日有萬端,不斷請求我親自處理政事,但我身懷哀痛思念之情,自己無力做主。侍從中從前主管過機要的,都是有智慧謀略的人,暫時可以交給他們。如果有疑難大事,我自當幫助他們決定。” 10、南齊帝國交州(州政府設龍編)州長(刺史)、清河郡(僑郡·山東省淄博市南)人房法乘,喜愛讀書,經常藉口有病,不問州事。於是秘書長(長史)伏登之得以掌握權柄,在人事上大幅調動,更換將領和文職官員,不使房法乘知道。機要軍事參議官(錄事)房季文報告房法乘,房法乘大發雷霆,逮捕伏登之,下獄,十幾天之久。伏登之用厚重的禮物賄賂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伏登之才被釋放。伏登之率領私大軍隊襲擊州政府,生擒房法乘,說:“你既然有病,就應該好好養病。”把房法乘囚禁到另外一間房子。房法乘枯坐無聊,向伏登之要幾本書讀,伏登之說:“你需要安靜,萬一病發了怎麼辦,豈可看書!”不准給書。遂向中央政府奏報:房法乘心髒病發,沒有能力擔任工作。 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央政府任命伏登之當交州州長。房法乘回京途中,走到南嶺,逝世。 十二月十六日,南齊帝蕭賾封皇子蕭子建當湘東王。 11、最初,南齊帝國一任帝(高帝)蕭道成認為南方的錢太少,準備大量鑄錢。四八二年,“奉朝請”(特准參加御前會報)孔上疏,認為: “食物和貨物互相交流,是自然趨勢。李悝(戰國時代魏國法家學派學者)曾經說:'糧貴傷民,糧賤傷農。'無論貴賤,所造成的傷害,完全相同。三吳(太湖流域及錢塘江流域),是帝國的根本地區,連年以來,被大水淹沒,可是稻米價格並沒有上漲。只因為天下錢的數量太少,而不因為糧食的價格太低,這一點,不可不特別注意。 “鑄錢的流弊,在於輕重不一,總是不斷變化。錢太重,就難以攜帶;但難以攜帶,給人們的災難不大。錢太輕,則大家容易偽造,而容易偽造,給人們的災禍嚴重。人們一旦從事偽造,再嚴厲的法律都無法禁止,由於政府鑄錢時,不肯加入充分的銅,使它品質貴重。政府所以愛惜銅,冶煉又不精密,由於他們認為錢是沒有用的東西,只要能夠作為交換媒介,重量越輕越好,數量越多越好,成本越少越好,從不考慮它的後遺症。 “人民追求利潤,就好像水往低處流。而今,引誘人民追求厚利(盜鑄),卻把追求厚利的人民,用重刑處罰,是鼓勵他們犯法,而又把他們置於死地,豈是政府的本意。西漢王朝興起時(前三世紀九〇年代),錢的重量輕,人民偽造的很多。到了前二世紀八〇年代,才開始改正弊端,另行鑄造五銖錢(參考前一一八年),周邊凸出,使人無法磨取銅屑(西漢王朝建立之初,流行“半兩錢”“莢錢”,一面是文字,一面是圖案,人民把圖案磨平,用磨下的銅屑,另行鑄錢。五銖錢增加凸邊,使人無法磨取銅屑),同時工本費太高,不能獲利,所以盜鑄的人越來越少。這是充分用銅和加強品質的效果。 “君王地位尊貴,不必擔心錢沒有銅,不必擔心工不夠精,只要使民間無利可圖,則盜鑄自然絕跡。劉義隆(南宋帝國三任帝文帝)鑄造四銖錢,到了四六五年,錢的重量更輕,雖然周邊同樣凸起,可是冶煉不夠火候,盜鑄的風氣再起,無法禁止(參考該年九月)。這是不能充分用銅而又冶煉草率的結局。凡是鑄錢,輕重如果不能適中,則寧取其重,不取其輕。自從西漢王朝鑄五銖錢,直到劉義隆,歷時五百年,王朝政府有興有廢,而始終維持'五銖'不變,可以說明它的輕重恰當,交易方便。 “我們考察,現代錢幣,都寫'五銖',但重量往往不足。自劉義隆鑄造四銖錢,又不禁止人民削邊、敲鑿破壞,遂成災禍,積弊流傳到今天,豈不可悲。晉帝國從不鑄造錢幣,只用從前舊錢,後來經過盜賊、民變、戰爭、水災、火災等,耗損、失散、埋藏、銷鑠,每年大量損失,好像一塊石頭天天去磨,看不見它減少,但終有一天磨完。天下錢幣數量怎麼能不枯竭!錢幣枯竭,則士農工商全都失業,人民怎能生存! “我愚昧的認為:應該恢復舊有製度,由政府大量鑄造錢幣,重量五銖,完全遵照西漢王朝的辦法。等到政府鑄造的錢幣,在民間廣為流通,就要嚴厲禁止人民損毀;輕的、小的、殘缺的、破碎的、沒有凸邊的,一律禁止。政府所鑄造的錢幣,有細小不合規格的,應查明重量,收集在一起,銷毀後重鑄成標準大錢後發還。這樣既可造福窮人,又可堵塞邪惡的人作姦犯科。錢幣和貨物一旦平衡,價格遠近一樣,人民安於他的事業,無論市場或道路,將都沒有爭執,衣著、食物,也將都能提升繁榮。” 蕭道成同意,命各州政府大量購買煤炭、黃銅,準備開工鑄錢。不巧,蕭道成逝世,事情遂被擱置。 本年,益州(州政府成都)總部執行官(行事)劉悛上疏說:“蒙山之下,有'嚴道銅山',是從前鑄錢的地方,可以利用。”(嚴道縣銅山,就是西漢王朝五任帝劉恆賞賜給鄧通鑄錢的銅山。參考前一七五年)南齊帝蕭賾批准,派人到蜀地(四川省)鑄錢。不久,因開支太大,停止。 自從一任帝蕭道成下令整理戶籍(參考四八〇年二月),到現任帝(二任)蕭賾,貶謫到淮河沿岸充軍的作姦犯科之輩,怨聲載道。本年,蕭賾下詔:“四七七年以前的罪犯,准許依照各人誌願恢復戶籍。被貶謫到邊疆服役的一律釋放,各回本鄉。以後再犯,嚴厲處罰。” 長沙王(威王)蕭晃(一任帝蕭道成子)逝世(年三十一歲)。 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王晏患病,呈請辭職。蕭賾打算命西昌侯蕭鸞接替王晏的職務,寫一張便條,徵求王晏的意見。王晏回答說:“蕭鸞才幹綽綽有餘,但不熟悉豪門強族(自從三世紀曹魏帝國以來,任命官員,只看門第出身),恐怕不適合擔任這項工作。”蕭賾才停止。 12、南齊帝國政府任命百濟王國(首都熊津)國王牟大(二十四任東城王)當鎮東大將軍,封百濟王。 13、高車王(新疆吐魯番市北)阿伏至羅及太子阿伏窮奇,派使節前往北魏帝國,請求代替皇帝出征討伐蠕蠕(音ru。北魏對柔然既無力消滅征服,又無法阻止南侵,咬牙切齒之餘,於五世紀中葉,採“精神勝利法”,三任太武帝拓跋燾下令把“柔然”改為“蠕蠕”,形容柔然人愚蠢無知,狀如蛆蟲。所以《魏書》無“柔然”而只有“蠕蠕”,司馬光使之還原,但偶有遺漏,以致上稱謂亦偶有不一致之處)。北魏帝拓跋宏賞賜給他們繡花襖褲罩甲和各種顏色綢緞一百匹。 1、春季,正月八日,南齊帝國(首都建康)皇帝(二任武帝)蕭賾(本年五十二歲)前往首都南郊祭祀天神。 2、正月二十四日(原文“丁卯”,據《北史·魏高祖紀》改),北魏帝國(首都平城)皇帝(七任孝文帝)拓跋宏(本年二十五歲)在皇信堂東室(皇信東廳)開始處理國事(自馮太后逝世,迄今四個月左右)。 3、南齊帝蕭賾下詔規定皇家祖廟四季的祭品:蕭承之(一任帝蕭道成的老爹·諡號宣皇帝)牌位前供奉發麵餅、鴨肉稀粥。陳道正(一任帝蕭道成的娘親·諡號孝皇后)牌位前供奉嫩筍、鴨蛋。一任帝(高帝)蕭道成牌位前供奉肉醬、酸菜湯。蕭道成正妻(昭皇后)劉智容牌位前供奉清茶、散子(類似麻花)、烤魚;都是他們生前喜愛吃的食物。 蕭賾做夢,夢見老爹蕭道成對他說:“宋國(南宋帝國)那些皇帝,常擠到皇家祖廟裡向我討飯,你可以另找一個地方祭祀我。”蕭賾遂命豫章王蕭嶷的正妻庾女士,於春夏秋冬四季,在清溪故宅(蕭家故居)祭祀祖父母、父母。祭祀時用的肉和穿衣服,都用家人間的禮節。 司馬光曰: 從前,屈到最喜愛吃菱角,他的兒子屈建卻從祭桌上把菱角撤除;只因認為不可以因私人的嗜好破壞禮教。 (《國語》:屈到喜愛吃菱角,病重時,特別吩咐:“祭祀我的時候,一定要用菱角。”屈到死後,家人準備供上菱角,屈到的兒子屈建反對,說:“國君的祭品用牛,國務官的祭品用羊,普通官員的祭品用豬狗,平民的祭品用魚。其他肉醬肉乾之類,則不分等級。不應有特別的食物,也不應有奢侈的東西,不可以因私人的嗜好,破壞禮教。”)何況,兒子當皇帝,卻用平民的禮節,祭祀他的老爹,對禮教更是過分違背。衛鄭(春秋時代衛國二十四任國君成公)打算祭祀姒相(夏王朝五任帝),國務官寧俞尚且認為不當。 (《左傳》〈前六二九年〉:衛國遷都帝丘,國君衛鄭,夢見衛國開國祖先姬封說:“姒相強奪我的祭品。”衛鄭命另外祭祀姒相。寧俞反對,說:“鬼神對不是他家人的祭祀不會接受。杞國、鄶國都是夏王朝的後裔,他們的國君幹什麼事?姒相已很久不被祭祀,不是我們衛國的罪過,不可以超出中央政府規定祭祀的範圍。”)何況又降了一等,在私宅中祭祀祖父母、父母,而更使庶子的妻子主持! 柏楊曰: 古代因為相信人死了之後,鬼魂還在,所以才有祭祀。把祭祀納入一個規範,免得失於奢侈、輕佻、殘忍,所以才有祭禮,一切都是為了使世上的人和陰間的鬼,過得安適欣喜。 在祭案擺上菱角,竟然因違犯祭禮而強行撤除,不過是屈到的鬼魂倒霉,望著好吃的東西,被忤逆的兒子端走,頂多流流口水而已。而衛鄭的老祖宗姬封,可嚴重得多;他的飲食被姒相搶走,當他盼望子孫分一碗飯給姒相,免得他再來搶奪時,子孫之一的寧俞,卻出來阻撓,拍巴掌說:“姒相沒飯吃,不是我們的過錯。他們姒家的子孫幹什麼!”於是,老祖宗只好長期處於飢餓狀態。二十世紀二〇年代開始,中國人開始覺醒,認為“禮教吃人”。看了屈到和姬封悲慘的遭遇,禮教還吃鬼。 司馬光對蕭賾用“家人禮”祭祀老爹蕭道成,嚴厲責備。因為蕭道成的兒子當了皇帝,遂不能用平民的禮節。從這種責備可分析出官場文化本質上是勢利眼文化。一個人一旦當了官,就必須端起架子、擺起譜。當了領袖,如皇帝之類,就更要大變。如果不變,儒家學派的禮教先饒不了他。只因蕭道成是皇帝,所以,他就不同凡品,庶子的正妻就連在家祭祀的權力都被剝奪。 社會上固必須有一個運轉規範。但這規範一旦僵固到使老祖宗挨餓,勢利到一當官就變形。這個規範就是一種非人性的、阻礙自由心靈發展的桎梏。 4、最初,北魏帝拓跋宏徵召吐谷渾汗國(青海省)可汗(十四任)慕容伏連籌到京師(首都平城)朝見,慕容伏連籌聲稱有病,拒絕;並且整修洮陽(甘肅省臨潭縣)、泥和(臨潭縣東)二城,駐軍布防。 二月十二日,北魏帝國枹罕鎮(甘肅省臨夏市)防守司令(鎮將)長孫百年請求攻擊兩城,拓跋宏批准。 5、南齊帝國顧問院(集書省)總顧問長(散騎常侍)裴昭明、高級事務顧問官(散騎侍郎)謝竣,前往北魏帝國弔唁馮太后之喪,準備穿平常官服祭祀。北魏帝國外賓接待官(主客)說:“弔喪有一定的禮節,怎麼可以穿大紅大紫的喜慶服裝,走進悲痛哀傷的祭堂?”裴昭明等說:“這是本國的官服,我不敢改變。”來往談判很多次,裴昭明等堅持不換。北魏帝拓跋宏,命國務院執行官(尚書)李沖遴選飽學之士,跟裴昭明等辯論;李沖推薦國史編撰官(著作郎)、上谷郡(河北省懷來縣)人成淹。裴昭明等說:“貴國不准外國使節穿他們本國官服,出於哪一部經典?”成淹說:“喜事和喪事,不能同時並存。身穿羔羊袍,頭戴烏紗帽,絕不可以前去弔喪,連三歲孩子都知道。從前,季孫行父(春秋時代魯國國務官)前往晉國,特別學習喪禮,(《左傳》〈前六二一年〉:季孫行父前往晉國訪問,特別學習弔喪的禮節。僕人懷疑說:“什麼時候派上用場?”季孫行父說:“準備它,不見得一定要用它,是古人留給我們最好的教訓。萬一用得著卻沒有準備,將使我們陷於困境。充分準備,有什麼害處。”)而閣下從長江以南,遠道前來我國弔喪,還問出於哪本經典!一個使節的成功或失敗,怎麼相差得如此之遠?”裴昭明說:“兩國交往所用的禮儀,應該平等。我國高帝(一任帝蕭道成)逝世時,貴國派李彪前來弔唁,並沒有穿白色喪服,我國也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妥當(事實上李彪是訪問,不是弔喪,不過恰巧趕上蕭道成逝世),為什麼今天卻對我施加壓力!”成淹說:“貴國君王(指南齊二任帝蕭賾),不能嚴格的遵守'涼陰'——閉口不言的喪禮。把老爹下葬後,只過了一個月,喪禮即行結束。李彪抵達貴國時,貴國上自君王,下至官屬,身上佩戴的寶玉,滿庭作響;貂尾、黃金首飾,閃閃發光,使人眼花繚亂。李彪如果不被主人批准,他怎麼敢換上喪服,走入人群?我們皇上(拓跋宏)仁愛孝順,媲美聖明的姚重華(虞舜),在守喪期間,居住平房,飲食稀粥,豈能用這裡跟那里相比?”裴昭明說:“夏、商、週三代,制度禮儀,都不相同,誰能判斷誰是好是壞?”成淹說:“這麼說,姚重華、子武丁(商王朝二十三任帝高宗)服三年之喪,全都錯誤了?”裴昭明、謝竣互相望了一眼,笑說:“批評別人孝行的人,心目中沒有爹娘,我們怎敢如此!”遂解釋說:“我們前來貴國的時候,只攜帶短襖短褲罩甲,都是武官的服裝,不可穿來弔喪,只有請主人借給我們喪服。但是,這卻違反本國的命令,回去之後,一定會被定罪。”成淹說:“假如貴國有人才的話,你們出使外國,行動恰當,將有厚重的賞賜。如果沒有人才,你們出來,增加國家的榮耀,縱使受到處罰,又有什麼關係!這件事自應有優良的史學家把它記載下來。”遂把衣帽借給裴昭明等,讓他們完成使命。 二月二十六日,成淹引導裴昭明等晉見拓跋宏,文武官員在側,全體大哭,盡情哀痛。拓跋宏嘉勉成淹的淵博,升任他當顧問署(集書省)散騎顧問官,賞賜綢緞一百匹。裴昭明,是裴駰的兒子(裴駰,是裴松之的兒子,以註解《史記》聞名於世)。 6、南齊帝國始興王(簡王)蕭鑑(一任帝蕭道成子)逝世(年二十一歲)。 7、三月十二日,北魏帝拓跋宏祭拜嫡祖母馮太后的墓園(永固陵)。 夏季,四月一日,在太和廟呈獻祭品,拓跋宏開始吃一點蔬菜,追懷傷感,哀哀痛哭,終日不進一餐(太和廟即太和殿,是馮太后主政之處)。高級諮詢官(侍中)馮誕等勸阻,拓跋宏過了一夜,第二天才進飲食。 四月二日,拓跋宏下詔,停止早晚各哭一次儀式。 四月三日,拓跋宏再往方山(山西省大同市北方嶺),祭拜馮太后墓園。 北魏帝國從正月開始,到四月十一日,一直沒有下雨。有關單位請皇帝向百神祈禱,拓跋宏說:“子天乙(商王朝一任帝成湯)遇到旱災,因誠心誠意,感動上蒼,才降下甘霖,並不在於是否哀求山川神靈。而今,天下人民喪失國母(馮太后),無論是陰間或陽世,同感哀悼,怎麼在四季還沒有過完(不到一年),就去祭祀祈禱!只有反省自責,等待天賜懲罰。” 8、四月十二日,北魏帝國編制外散騎侍從官(員外散騎常侍)李彪等前往南齊帝國報聘。南齊帝蕭賾特為他擺設宴席,樂隊伴奏,盛大接待。李彪推辭樂隊伴奏,聲明說:“我的君王(拓跋宏)有無限孝思,找回從前君王遺失的典章,恢復過去被曲解誤會的製度,而遵守三年之喪。上月(三月)三十日,政府官員才脫下喪服,但仍穿素色衣裳辦公,所以我不敢接受樂隊伴奏的賞賜。”蕭賾同意。李彪代表北魏帝國前後六次出使南齊,蕭賾對他十分敬重(四七七年至四七九年,李彪出使四次,本年稍後,再出使一次)。李彪將告辭回國,蕭賾親自送到琅邪城(白下·建康城北),命文武官員賦詩惜別,表示對他的寵愛。 (《魏書·李彪傳》:李彪行將返國,蕭賾說:“你上次回國時,曾吟阮籍詩:'但願長閒暇,後歲復來遊。'果然重來。你此次回國,還有沒有來的可能?”李彪說:“我再吟阮籍詩:'歡宴清都中,一去不再返!'”蕭賾傷感,說:“聽你這段話,好像永訣,我當用特殊的盛大禮儀,送你踏上歸程!”) 9、四月十七日,北魏帝國興建皇家大會堂(明堂),改建皇家祖廟(太廟)。 五月八日,北魏帝拓跋宏在東明觀修訂法律及判例,親自裁決有疑難的訴訟。命國務院執行官李沖,研究刑罰輕重以及如何措辭,拓跋宏親自執筆記錄。李沖正直勤快,明智果斷,尤其謹慎周密,深受拓跋宏的信任和委託,君臣之間,情投意合,沒有隔閡。無論是帝國元老或皇親國戚,沒有人不對他心服,中外人士,一致推崇。 五月二十四日,枹罕鎮防守司令長孫百年攻陷吐谷渾汗國的邊城洮陽、泥和,俘虜三千餘人。 五月二十五日,開始製造皇家專用的五種車輛(玉車、金車、象車、革車、木車)。 10、六月十三日,南齊帝國政府任命國務院左執行長(尚書左僕射)王奐當雍州(州政府襄陽)州長(刺史)。 11、六月丁未日(六月壬戌朔,沒有丁未),北魏帝國濟陰王拓跋鬱因貪污殘暴,北魏帝拓跋宏命他自殺。 秋季,閏七月五日(北魏七月五日),拓跋宏祭拜嫡祖母馮太后墓園。 閏七月十九日(北魏七月十九日),拓跋宏下詔,說:“烈祖(一任帝拓跋珪)有創業的大功,世祖(三任帝拓跋燾)有開拓的貢獻,皇家祭廟應追為祖宗,百世不變。平文皇帝(拓跋鬱律)的功勳少過昭成皇帝(拓跋什翼犍),廟號卻是太祖(三九八年十二月,一任帝拓跋珪追尊這位曾祖父);道武皇帝(一任帝拓跋珪)的功勳,高過平文皇帝,廟號卻是烈祖(四一〇年九月,二任帝拓跋嗣追尊),並不公平。我現在重新調整,追尊烈祖為太祖;而以世祖、顯祖(六任帝拓跋弘),作為兩房遠祖,其他的祭廟,都依照順序廢除。” 柏楊曰: 北魏帝國建立之後,最有趣的一件事是:第一任皇帝拓跋珪大筆一揮,把他的歷代祖先,都追封為各種名號的皇帝。這一套本是漢人發明的,但鮮卑人搞起來,比漢人還勇不可當,一回溯就回溯了一百八十年,一百八十年中那些至死都不過荒漠中一個牧羊老漢,霎時間都成了皇帝,諡號滿天亂飛,使歷史學家大瞪其眼。 從拓跋宏這篇短短的詔書,可感覺出來諡號對讀者造成的困擾,如果不加註解,簡直沒有人知道“平文皇帝”根本不是皇帝。也沒有人知道“太祖”和“道武”竟是一人。而改來改去,蓋住了頭卻露出了腳,北魏帝國遂出現了兩個“太祖”,更教人昏眩。 因此,我們更加相信,取消諡號——不管是帝王的諡號或官員的諡號,是對中國歷史所作的最重要的清洗工作之一。 八月三日,拓跋宏再下詔,命討論“養老”和“祭祀六座皇家祖廟”禮儀(養老禮,參考五九年十月)。最初,北魏帝國常在正月吉利之日,在金鑾寶殿庭院之中,設立篷帳,裡面放置松樹柏樹,供奉“五色帝”座位,然後祭祀(五色帝,參考二六六年正月)。又有一種祈求賜給智謀、決斷,被稱為“探策”的祭祀。拓跋宏認為全都不合古禮,下令禁止。 八月九日,把道教祭壇(寇謙之所設,參考四二三年十二月)遷到桑乾河南岸,改名崇虛寺。 八月十六日,拓跋宏召集文武百官,詢問大家意見:“禘祭(皇家五年大祭)、祫祭(皇族三年總祭),鄭玄、王肅的解釋不同,哪一個對?”(鄭玄認為:皇帝在天壇祭天和在皇家祖廟祭祖,都是禘祭。王肅認為:天壇祭天不是禘祭,皇家祖廟祭祖,才是禘祭。祫祭跟禘祭是一件事,不是兩件事。)國務院執行官遊明根等贊成鄭玄的解釋,立法院總立法長(中書監)高閭等贊成王肅的解釋;拓跋宏下詔裁決,說:“天壇祭天,皇廟祭祖,都稱禘祭,依照鄭玄解釋;禘祭與祫祭合併舉行,依照王肅解釋;明令公佈。” 八月二十五日,拓跋宏再下詔:“近來研究'朝日''夕月'祭祀(夏、商、週三代時的古禮),大家都主張於春分、秋分之日,分別在首都的東郊、西郊舉行。然而,每月的天數不一樣,無法使日子固定,如果完全依照春分、秋分,可能會發生月亮在東方時,我們卻在西方祭祀的情況,無論人情或法理都說不過去。從前,皇家圖書館長(秘書監)薛謂等建議:每月一日早上,祭祀朝日,每月三日晚上,祭祀夕月。你們認為春分、秋分和一日、三日,哪一個妥當?”國務院執行官遊明根等認為一日、三日妥當,請求實施,拓跋宏批准。 八月二十七日,有關單位上疏,請求占卜“小祥”(守喪滿一周年)之日,拓跋宏下詔:“用算卦的方法決定吉祥時刻,既違背謹慎敬業的原則,又傷害永遠思親的心情。不必占卜,就用下月(九月)最後一日(二十九日)。” 八月二十九日,拓跋宏又下詔:“全國祭祀的各種神祇,共有一千二百餘處,現在打算減少這個數目,以求簡單節約。”又下詔:“皇家大會堂、皇家祖廟,配祭及配享規則,現在已經完備。白登廟、崞山廟、雞鳴山廟,由主管官員負責祭祀(四一二年,二任帝拓跋嗣在白登山建老爹一任帝拓跋珪祭廟,稱宣武廟;四一五年,再在白登山西建拓跋珪第二座祭廟,也稱宣武廟。宣武,是拓跋珪當時的尊號,四二〇年,才把宣武改作道武,兩廟總稱白登廟。三任帝拓跋燾的乳娘賓女士安葬崞山,立有祭廟。五任帝拓跋濬的乳娘常女士安葬雞鳴山,也立有祭廟,參考四六〇年五月)。馮宣王(馮太后的老爹馮朗)祭廟在長安(陝西省西安市),茲令雍州(州政府長安)按時祭祀。”又下詔:“從前,祭祀水神、火神等四十餘神,還有城北的星神。現在,天壇下面,祭祀風神、雨神、官場之神、命運之神。皇家大會堂更祭祀門神、戶神、井神、灶神、院神;這一些神以及前述的四十餘神的祭祀,一律禁止。” 九月十八日夜晚,拓跋宏住宿皇家祖廟,率領文武官員哀哭已畢,拓跋宏換上祭服,戴素色冠帽,腰束皮帶、黑鞋。官員們也跟著換裝,戴上黑帽,穿白綢單衣、皮帶、淺黑鞋,遂再哀哭,哀哭一夜,直到天亮。 九月最後一日——二十九日,深夜,拓跋宏脫下用白帶緄邊的素色冠帽、上下一體白布做的連褲裝以及黑色麻鞋的祭服。文武官員也脫下黑色罩發帽,換上白紗罩發帽。祭祀典禮完成後,退出祭廟,拓跋宏站在那裡再度哀哭,很久之後,才啟程回宮。 冬季,十月,皇家大會堂、皇家祖廟落成。 十月二日,拓跋宏祭拜馮太后墓園,因悲苦過度,身體非常瘦削衰弱,最高監察長(司空)穆亮規勸說:“陛下已經行過'小祥'(守喪一周年期滿)之禮,而哀痛之情猶如親人剛剛逝世之時。君王是天地神祇的兒子,也是全國小民的父母;從來沒有兒子太悲哀而父母不擔心,父母太憂慮而兒子會單獨快樂的!而今,氣候反常,颶風、大旱,造成災難。希望陛下改穿輕便的衣服,食用正常的菜飯,御車常常出宮走動,依照順序,祭祀神祇,使上天與民間的喜慶合而為一。”拓跋宏下詔:“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道理相同。現在颶風和大旱肆虐,只是因為我的誠心還不夠,上天和民間,不能產生感應。所說由於我過度悲傷引起,恐怕不切實際。” 十一月一日,拓跋宏身穿袞龍袍,頭戴通天冠,在太和廟舉行解除喪服典禮。典禮後,拓跋宏換戴黑色罩發帽、上下一體白布做的連褲裝,辭別馮太后的墓園,然後回宮。 十一月五日,冬至,拓跋宏前往首都南郊天壇祭祀天神,接著再祭祀皇家大會堂,歸途中,先到太和廟,再回宮。 十一月六日,登上太華殿,頭戴通天冠,身穿朱紅袍,設宴款待文武百官。樂器擺在那裡,但不演奏。 十一月九日,拓跋宏戴通天冠,穿袞龍袍,辭別太和廟,率文武官員,把祖先牌位送到新落成的皇家祖廟。 12、十一月十七日,北魏帝國政府制定官員等級(品)。 十一月二十日,考核各州州長及各郡郡長施政成績。 派代理中級散騎侍從官(假通直散騎常侍)李彪等前往南齊帝國報聘。 北魏帝國舊有製度:文武官員冬季朝賀時,都穿短襖短褲罩甲,俗稱“小歲”。 十一月二十八日,拓跋宏下詔廢除。 十二月五日,把祭祀農神的社壇遷到首都平城內城西邊。 任命安定王拓跋休當太傅(上三公之二)、齊郡王拓跋簡當太保(上三公之三)。 13、高句麗王國(首都平壤)國王(二十任長壽王)高璉逝世,年一百餘歲。北魏帝拓跋宏特製一種黑色絹帽(委貌冠),穿布質連褲裝;在首都平城東郊進行哀悼祭祀。派皇家禮賓執行官(謁者僕射)李安上前往宣布:追贈高璉太傅,諡號康。 高璉的孫兒高雲繼位(二十一任文諮王。高雲的老爹高助多早逝)。 14、十二月二十二日,北魏帝拓跋宏開始到首都平城東郊迎春。自此,開始迎接四季,拓跋宏都親自主持。 最初,北魏帝國三任帝(太武帝)拓跋燾攻克統萬(胡夏帝國,參考四二七年六月)、姑臧(北涼王國,參考四三九年九月),俘虜皇家雅樂、樂器、樂隊及樂師,都保留下來(大分裂時代開始時,祭祀部樂師都逃向河西避難。胡夏帝國攻克長安,留在長安的樂器、樂師,被擄到統萬)。可是,世代相傳,沒有人再對他們留意(北魏帝國正在開疆拓土,只知道砍殺),樂師終於死盡,而樂譜也多散失。拓跋宏下令有關單位:查訪民間通曉音樂的,由他們商議,制定皇家雅樂;可是當時民間已沒有這種人才。只不過在皇家儀仗隊上,金銀、寶玉、羽毛旗幟等裝飾物,已比從前齊備,顯出華麗。 十二月二十四日,拓跋宏下詔,設立音樂官,命音樂官負責建立皇家雅樂;命立法院總立法長高閭參與審定。 15、最初,晉王朝張斐、杜預一同對當時法律,註解說明,多達三十卷(參考二六八年正月),自三世紀六〇年代開始使用,法律條文,十分簡略。而且,一章裡面,張斐和杜預的註解說明,有時恰恰相反,用某一註解可以活命,用另一註解就要誅殺,一切由審判官臨時斟酌情形,自行選擇,官員遂從中貪贓枉法,摧殘人權。 南齊帝蕭賾對司法審判及法令規章十分注意,於是下詔命監獄官員把張斐、杜預的註解細心校正。前年(四八九年),國務院文官部法令司司長(尚書刪定郎)王植,把二家註解,校訂完竣,奏報皇帝。蕭賾下詔,交付三公以下官員及國務院八座(國務院總理、執行長、六部部長)討論考察,作最後修改;而由竟陵王蕭子良總攬全局。大家意見不能一致時,奏報皇帝裁決。本年,全書完成。最高法院院長(廷尉)、山陰(浙江省紹興市)人孔稚珪上疏,認為:“法律條文雖然確定,可是,如果審判不能公平,法律不過只是一些文字記載,牢獄仍然沉埋冤魂。我暗中觀察,古代知名之士,多數都了解法律規章,而現代的知識分子,卻不肯把它當做專門學問,即令有人研究學習,也被人看輕。由此推測,將來法律勢將淪落到低級差役之手。我建議設置'法律學系',依照《五經》事例,國立大學學生中,有人打算研究法律的,只要能考試及格,政府即行擢升任用,用以遞補法官缺額,也希望能對知識分子有鼓勵作用。”蕭賾批准,但事情竟不能執行。 16、最初,林邑王國(越南中部)國王范陽邁,世代相傳(范陽邁事,參考四四六年四月)。後來,王國被蠻夷首領範當根純攻占;範當根純派使節向南齊帝國進貢用金絲編織的床席等產物。南齊帝蕭賾下詔,任命範當根純當沿海軍區司令長官(都督緣海諸軍事),封林邑王。 17、北魏帝國冀州(州政府設信都)州長、咸陽王拓跋禧到京師朝見,有關單位奏稱:“冀州(河北省東部)人民代表三千人,讚揚拓跋禧清廉公正,施行德政,請求准他世襲州長之職。”北魏帝拓跋宏下詔說:“封建制度雖然古老,用在今天,未必合適;分疆割土,應由君王做主,做臣屬的不應提出。”改命拓跋禧當司州(州政府洛陽。此時仍稱洛州,稍後首都南遷洛陽,州名改為司州)全權州長(牧)、司豫六州軍區司令長官(都督司豫等六州諸軍事。六州:司豫荊郢洛東荊)。 18、最初,北魏帝國馮太后(文明太后)寵愛宦官、略陽郡(甘肅省秦安縣東北)人苻承祖,官位升到高級諮詢官、國務院辦公廳主任(知都曹事),並賞賜給他“免死牌”——不死詔書。馮太后逝世,苻承祖貪贓枉法案發,依法應處死刑,北魏帝拓跋宏特別赦免,僅撤除官職,把他禁閉在自己私宅,但仍給他一個官銜:悖義將軍,封佞濁子。苻承祖延續生命一月有餘,逝世。 苻承祖正當權時,親戚們趨炎附勢,搖尾拍馬,謀取利益。姨媽楊女士,嫁給姚姓人家,是唯一例外;常對苻承祖的娘親說:“姐姐你雖然有一時的榮華富貴,但我這個妹妹卻無憂無慮,一輩子快樂。”姐姐送給她衣服,多半不肯接受;強迫她收下,她就說:“我丈夫世代貧窮,華麗的衣服,使我們不安。”實在不得已,接受之後,就把它們埋葬地下。姐姐又送給她奴僕、婢女,她就說:“我們家沒有多餘的糧食,養活不起。”一直穿破舊的衣服,凡事親自動手,勞苦不息。有一次,苻承祖派車輛迎接,姨媽不肯上車,婢女們強抱她上車,她就大哭,說:“你們打算殺我!”於是,苻家內內外外,給她取個綽號:“呆姨媽。”等到苻承祖失敗,主管單位逮捕苻承祖的兩位姨媽到金鑾寶殿;一位姨媽被斬首伏法。北魏帝拓跋宏看姚家姨媽,貧苦成那個樣子,特別赦免。 19、北魏帝國誅殺李惠(參考四七八年十一月)時(李惠的女兒李貴人,是現任皇帝拓跋宏的親娘),李貴人(諡號思皇后)的親兄親弟,全被處死;堂弟李鳳當安樂王拓跋長樂的主任秘書(主簿)。拓跋長樂被指控陰謀叛變,誅殺(參考四七九年九月),李鳳受到牽連,處死。李鳳的兒子李安祖等四人,逃亡躲藏,得以保住性命,後來遇到大赦,才從躲藏的地方出面。不久,拓跋宏尋訪舅父家仍活在世間的親人,查出李安祖等,全封侯爵,加授“將軍”官銜。稍後,接見四位表兄弟,說:“你們先人,當年兩次犯罪。君王設立官職,是要任用賢才。由皇親國戚晉身,末世才有。你們沒有特別的才能,不妨回家。自此之後,皇親國戚沒有能力的,援照此例。”後來,又把四人降封伯爵,撤銷“將軍”名號。時人認為拓跋宏待馮家太厚,待李家太薄。祭祀部長高閭曾經提醒拓跋宏,拓跋宏不理。 柏楊曰: 馮太后是拓跋宏的嫡祖母,不但毫無血緣關係。更驚人的是,馮太后既殺拓跋宏的娘,又殺拓跋宏的爹,更殺拓跋宏娘親的全家。拓跋宏對這個血海深仇的老太婆,不但沒有復仇之意,反而深為愛戴,守喪守得哭了又哭,骨瘦如柴。而對真正的娘親、娘舅——自己身上的血,有她們的一半,卻端出嘴臉,冷漠無情。拓跋宏對李家那一番談話,擲地有金石聲,可作為萬古金律,可惜卻只對李家而發,對馮家全不適用。待馮家太厚,還可說他天性敦厚,待李家太薄,則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一定有解。我們且保留臆測,留給考據學家或心理學家一個重要課題。 一直等到拓跋宏的兒子、八任帝(宣武帝)元恪時代(下世紀初),追尊祖母娘家,才任命李安祖老弟李興祖當中山郡(河北省定州市)郡長;追贈李惠開府儀同三司(宰相級),封中山公,諡號莊公。 1、春季,正月一日,北魏帝國(首都平城)皇帝(七任孝文帝)拓跋宏(本年二十六歲)在太華殿大宴群臣,陳設樂器,但不演奏。 正月二日,拓跋宏在皇家大會堂(明堂)祭祀老爹、六任帝(獻文帝)拓跋弘,使拓跋弘的牌位放在玉皇大帝牌位旁邊,共享香火。祭禮完成後,拓跋宏登上御用天文台(靈臺),觀察太陽四周雲氣(用以辨識水災旱災),下來後,停留在東堂北端大廳,處理國事(在東堂北端大廳處理國事,可能是祭禮的一部分)。從此,每月一日,都舉行這項儀式。 南齊帝國(首都建康)總顧問長(散騎常侍)庾蓽等(蓽,音bi)前往北魏帝國報聘。北魏帝拓跋宏派立法院主任立法官(侍郎)成淹,引導庾蓽等到賓館南,參觀拓跋宏在皇家大會堂祭祀及登御用天文台觀察太陽四周雲氣典禮。 正月四日,拓跋宏到首都平城南郊祭祀天神,請一任帝(道武帝)拓跋珪匹配天神,同受香火。 拓跋宏命文武百官討論“五行”(金木水火土)順序問題。立法院總立法長(中書監)高閭認為:“所有帝王,都以建都中原作為正統,跟傳世多少沒有關係,跟君主是兇是惡也沒有關係。所以姒履癸(夏王朝末任帝桀帝)、子受辛(商王朝末任王紂王)雖然暴虐,並不排除在夏王朝、商王朝之外;姬胡(周王朝十任王厲王)、司馬衷(晉王朝二任帝惠帝)雖然昏庸,仍是周王朝、晉王朝帝王之一。晉王朝繼承曹魏帝國,受金神保護(金德);漢趙帝國及後趙帝國繼承晉王朝,受水神保護(水德);前燕帝國繼承兩趙帝國,受木神保護(木德);前秦帝國繼承前燕帝國,受火神保護(火德);前秦帝國覆亡,我們帝國正式建立。而且,皇家'拓跋'這個姓,出於姬軒轅(黃帝王朝一任帝),我愚昧的認為,我們應該是受土神保護(土德)。”(三九八年十二月,有關官員曾奏稱“拓跋”是姬軒轅的後裔,應該受土神保護。高閭重提前議。)皇家圖書館主任秘書(秘書丞)李彪、國史編撰官(著作郎)崔光等認為:“神元皇帝(最早酋長拓跋力微)跟司馬炎(晉王朝一任帝)來往,關係良好(三世紀中葉,拓跋力微還是北方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酋長。參考二六一年),後來到了桓皇帝(拓跋猗)、穆皇帝(拓跋猗盧),立志輔佐晉王朝中央政府。很明顯地,晉王朝司馬皇家的命運國脈,在郟鄏(周王朝時,洛陽城稱郟鄏,參考前二四九年)已經告終(認為洛陽淪陷,五任帝懷帝司馬熾被擄,晉王朝當時已亡。稱“郟鄏”不稱“洛陽”,傳統史學家往往為了文字上的修辭變化,而影響史蹟的精確)。'拓跋'接受天命,在雲中(指盛樂·內蒙古和林格爾縣)、代都(首都平城)一帶興起。從前,秦王朝統一天下,西漢王朝還把嬴姓皇家,比做共工(“共工”不是指被姚重華誣控的“四凶”之一,而是更遠的“五氏”之一、伏羲氏之後的一位部落酋長,霸占九城),而直接繼承周王朝,受火神保護。何況劉淵(漢趙帝國一任帝)、石勒(後趙帝國一任帝)、苻健(前秦帝國一任帝),國土狹小,世代短促,我們帝國結束他們的戰亂,豈可以捨棄晉王朝,而受土神保護!”最高監察長(司空)穆亮等,都請求採納李彪等的建議。 正月五日,拓跋宏下詔,明令規定,北魏帝國上繼晉王朝,受水神保護;年初第一個有“申”的日子,祭祀祖先。年終最後一個有“辰”的日子,祭祀天上神靈(臘祭,參考二五年十二月)。 正月七日,拓跋宏下詔禁止人民赤背、裸體。 北魏帝國皇族以及功臣子孫,封王爵的很多。正月八日,拓跋宏下詔:除非是一任帝拓跋珪的後裔,其他所有王爵一律降封公爵,所有公爵一律降封侯爵,但采邑不因之減小。蠻王桓誕也降封公爵(太陽蠻酋長桓誕投降北魏,參考四七二年正月)。只有上黨王長孫觀,因祖先立有大功,仍保原爵(長孫觀的祖父長孫道生,北方驅逐柔然汗國,西方消滅胡夏帝國,南方抵禦南宋帝國),丹陽王劉昶,降封齊郡公,特別加號宋王(南宋帝國劉昶投奔北魏,參考四六五年九月)。 北魏帝國舊有製度:四季祭祀,都在每季中間月(二、五、八、十一)舉行。正月十九日,拓跋宏下詔,以後改在每季的第一個月(正、四、七、十),選擇吉祥之日舉行。 2、南齊帝國政府任命宰相(司徒)、竟陵王蕭子良兼國務院總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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