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7·安史之亂

第19章 八世紀九〇年代(七九〇—七九九年)

1、春季,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四十九歲)下詔把岐山(陝西省岐山縣東北)無憂王寺(在今陝西省扶風縣北法門鎮)供奉的佛祖指骨,先迎接到皇宮中供奉,然後再送到各廟宇展覽,善男信女擠往頂禮膜拜,京師(首都長安)幾乎成為空城,舍施的錢財,高達億萬。 二月八日,派宦官把佛祖指骨送回無憂王寺安葬。 2、最初,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節度使)朱滔在貝州(河北省清河縣)潰敗(參考七八四年五月六日),他所任命的棣州(山東省惠民縣)州長趙鎬,連同城池投靠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司令官王武俊;但不久就觸怒王武俊,王武俊召喚他,他拒絕前往。 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田緒,殘忍兇暴,他的老哥田朝,在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李納那里當齊州(山東省濟南市)州長。這時傳出風聲說,李納打算派軍隊把田朝強行送回魏州(河北省大名縣),田緒大為恐懼。田緒的執行官(判官)孫光佐等替田緒設計,重重賄賂李納,為了取悅李納,勸李納招降趙鎬,佔領棣州,順便請李納把田朝送往京師;李納完全接受。

二月三十日,趙鎬獻出棣州,投降李納。 三月,王武俊派他的兒子王士真攻擊趙鎬,不能攻克。
3、回鶻汗國(瀚海沙漠群)忠貞可汗(五任大可汗)藥羅葛多邏斯的老弟(名不詳)殺死老哥,自己登基(六任大可汗),大宰相頡幹迦斯西征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還沒有班師(西征事,參考去年十二月)。 夏季,四月,副宰相(名不詳)率貴族發動政變,誅殺篡位的六任可汗,擁護忠貞可汗(五任大可汗)的兒子藥羅葛阿啜繼位(七任大可汗),本年十五歲。 4、五月,王武俊率大軍進駐冀州(河北省冀州市),準備攻擊趙鎬,趙鎬率部屬逃往鄆州(平盧戰區總部·山東省東平縣)。李納派軍進入棣州據守。田緒派執行官(判官)孫光佐前往鄆州,宣讀偽造的皇帝詔書,把棣州劃歸平盧戰區。王武俊大發雷霆,派他的兒子王士清攻擊貝州,佔領經城(河北省威縣北經鎮)等四縣。

5、回鶻汗國宰相頡幹迦斯跟吐蕃軍作戰,不能取勝;吐蕃軍猛烈攻擊唐朝的北庭戰區(總部設北庭府),北庭戰區人民不能忍受回鶻的暴虐迫害,遂聯絡沙陀部落(新疆北部)酋長朱邪盡忠,一同投降吐蕃(西藏);戰區司令官楊襲古率部屬兩千人逃奔西州(新疆吐魯番市東)。 六月,頡幹迦斯率軍回國,副宰相恐怕他發動政變,就跟新任可汗藥羅葛阿啜都到郊外迎接,跪在路旁,報告擅自誅殺篡位叛徒以及新君登基經過,說:“我們是死是活,全請大宰相做主。”把朝廷冊封特使郭鋒所攜帶的國書及印信(參考去年十二月)全部送給頡幹迦斯。藥羅葛阿啜一面叩頭一面哭泣,說:“孩兒年幼,如果有幸繼位可汗,只求阿爹(阿多)賞口飯吃,國家大事,我不敢過問。”回鶻把父親稱作阿爹。頡幹迦斯被年幼新可汗的卑屈深深感動,拉住藥羅葛阿啜的手,大聲哭泣,行臣屬的禮節,把唐朝所饋贈的東西,全部頒發給隨從的官兵,自己全不接受。汗國由此稍稍安定。

秋季,頡幹迦斯徵調全國所有士兵數万人,會同北庭戰區司令官楊襲古,再次西征,打算收回北庭戰區,又被吐蕃軍擊敗,死亡大半。楊襲古集結殘兵敗將數百人,將要再回西州(新疆吐魯番市東),頡幹迦斯說:“請跟我一同到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當送你回國。”事實上他把楊襲古軟禁不放,最後竟把楊襲古誅殺。安西戰區(總部設龜茲)遂跟唐朝斷絕音信,朝廷不知道它是存是亡,或亡在何時。只剩下西州,仍為唐朝堅守。 葛祿部落(中亞額爾齊斯河流域)乘機攻陷回鶻的浮圖川(蒙古國杭愛山西北),回鶻震動恐懼,把汗國西北各部落全部遷到王庭以南,躲避侵擾。 回鶻汗國派達北公爵梅錄隨郭鋒前來唐朝,報告忠貞可汗(五任大可汗)藥羅葛多邏斯的死訊,並請求對新任可汗加封。從前,回鶻使節到了唐朝,臉色驕橫,態度傲慢,跟唐朝州長平起平坐,地位相等。梅錄抵達丰州(內蒙古五原縣),州長李景略打算用小動作出出氣,於是告訴他說:“聽說可汗新近逝世,我打算擺設靈堂祭悼!”然後,李景略在高腳椅上落坐,梅錄低頭彎腰,上前哭泣,李景略身子一動也不動,只口頭安慰他說:“可汗逝世,我們跟你一樣難過!”梅錄不可一世的傲氣,因受到頓挫,霎時消失。從此,回鶻使節抵達,都到大庭向李景略叩見,李景略威名遠播塞外(李景略原是叛將李懷光部屬,參考七八四年三月一日)。

冬季,十月十九日,郭鋒才從回鶻回來。 6、十一月八日,李適前往圓形神壇祭祀天神。 7、李適一再下詔,命平盧戰區司令官李納,把棣州歸還成德戰區司令官王武俊;李納千方百計拖延,並請求保留棣州,而願把海州(江蘇省連雲港市)繳回中央,作為交換;李適不允許。李納遂要求王武俊先歸還佔領魏博戰區經城等四個縣。李適同意。十二月,李納才把棣州歸還王武俊。 1、春季,正月八日,唐王朝(首都長安)襄王李僙逝世(李僙,是十任帝李亨的兒子,參考七五七年十二月十五日)。 2、二月十二日,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五十歲),派藩屬事務部副部長(鴻臚少卿)庾鋋(音chan)冊封回鶻汗國(瀚海沙漠群)可汗(七任大可汗)藥羅葛阿啜,稱奉誠可汗。

3、二月七日,李適命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司令官(節度使)劉昌修築平涼故城(甘肅省平涼市),用以控制彈箏峽口(平涼市西北),十二天就告完工,派軍駐防。劉昌又修築朝谷堡(甘肅省平涼市東);三月四日(原文誤置於二月,據《舊唐書》改),李適下詔,改名彰信堡,涇原戰區稍稍安定。 4、最初,李適還都長安,因神策等軍有保駕的功勞,賜名“興元(七八四年年號)元從奉天(陝西省乾縣)定難功臣”(參考七八四年正月一日),政府指定官員管轄,慰問撫卹,都十分優厚。於是所有禁軍都仗恃這項優待,驕傲蠻橫,對市民姦殺擄掠,任意兇暴;對地方政府及地方官員,全沒有看到眼裡,隨便欺凌侮辱,甚至當面詬罵,搗毀房舍,撕裂檔案公文。地方官員有的實在忍不下這種迫害,奮不顧身,把他們依法判罪,則早上剛棍打一人,晚上就被貶逐到萬里之外。因此,地方政府雖然有公正嚴明的官員,也不能執行職務。街頭巷尾的一些富家子弟,常用賄賂買通關節,使自己的名字登記到禁軍名冊上,地方政府對他就無可奈何。

三月二十一日,李適下詔,說:“神威六軍士卒(此時禁軍已有十軍,一軍左羽林軍、二軍右羽林軍、三軍左龍武軍、四軍右龍武軍、五軍左神武軍、六軍右神武軍、七軍左神策軍、八軍右神策軍、九軍左神威軍、十軍右神威軍。詔書說“神成六軍”,或系沿用舊稱“神策六軍”之誤)與平民之間如果發生訴訟,統由地方政府審理,小事通知所轄本軍,大事奏報中央。如果士卒欺凌或攻擊縣市政府,縣市政府有權逮捕囚禁,專案奏報,由總監察署(御史台)調查處置。地方官員如敢用刑侮辱,一定貶逐!” 5、三月二十三日,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司令官張孝忠逝世(享年六十二歲)。 6、安南都護(都護府設越南河內市)高正平向人民徵收賦稅,十分苛刻沉重。

夏季,四月,蠻夷酋長杜英翰等聚眾起兵,包圍都護府,高正平憂慮過度,逝世,各蠻夷部落聽到消息,全都投降(這是一場官逼民反的典型)。 五月二十二日,在安南(越南河內市)設置柔遠軍基地。 7、端王李遇(李適的老弟)逝世。 8、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韋皋,連年以來,不斷寫信給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國王(三任)異牟尋,始終沒有得到反應。然而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每次向南詔(雲南省)徵調軍隊,南詔派出的人數卻越來越少。韋皋知道異牟尋決心回歸唐朝,而征剿副司令(討擊副使)段忠義,本是南詔二任王閣羅鳳的使節,六月七日,韋皋命段忠義回國,再一次寫信給異牟尋,解釋唐朝的誠意。 9、秋季,七月十九日,李適擢升定州(河北省定州市)州長張昇雲(張孝忠的兒子)當義武戰區(總部定州)候補司令官(留後)。

10、七月二十一日,擢升虔州(江西省贛州市)州長趙昌為安南都護,各蠻夷恢復安定。 11、八月十八日,命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陸贄當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其他所有職務,全部免除。 宰相竇參對陸贄十分厭惡,才有這項調動。 12、吐蕃軍攻擊靈州(朔方戰區總部·寧夏靈武市),被回鶻軍擊敗,乘夜晚逃走。 九月,回鶻汗國派使節來唐朝呈獻戰俘。 冬季,十二月八日,再派使節來唐朝呈獻戰俘吐蕃(西藏)酋長尚結心。 13、福建道(首府設福州)行政長官(觀察使)吳湊(李適的舅父),治理地方,聲望遠播。宰相竇參因私人怨恨,對他陷害,並說他風濕麻痺,行動不便。李適召他返回京師,要他走幾步路看看,這才發現竇參誣陷,從此厭惡竇參。

十二月十一日,命吳湊當陝虢道(首府設陝州)行政長官(觀察使),代替竇參的親信李翼。 14、睦王李述(李適的老弟)逝世。 15、吐蕃王國發現唐朝官員在南詔出現,於是派使節前往責備。異牟尋說:“所謂唐朝官員,本來就是南詔人,是韋皋釋放他回國,沒有其他任務。”隨便找一個這樣的人,送到吐蕃。 吐蕃要南詔高級官員送他們的兒子到吐蕃當人質,南詔越發憤怒。 勿鄧部落(四川省喜德縣北)酋長苴夢衝,暗中跟吐蕃聯繫,於是聯合各蠻夷背離唐朝,切斷南詔跟唐朝間的交通線。韋皋派三部落總管蘇峞(音gui。三部落:兩林部落,勿鄧部落,豐琶部落)率軍前進到琵琶川(四川省鹽源縣境)。 1、春季,二月十七日,唐王朝(首都長安)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三部落總管蘇峞,生擒勿鄧部落(四川省喜德縣北)酋長苴夢衝,宣布罪狀,斬首。唐朝跟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的交通,才告恢復。

2、三月十一日(原文“丁丑”,今據《舊唐書》改),曹王(成王)、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節度使)李皋逝世(享年七十一歲)。 3、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劉玄佐(劉洽)有威望謀略,每逢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李納的使節抵達,劉玄佐待他們都很優厚,所以常常聽到有關李納的機密消息,而事先準備;李納對他深懷戒心。劉玄佐的娘親雖然享受富貴,但每天仍要親手紡織一匹粗質絹布,對劉玄佐說:“你本窮苦人家出身,是天子提拔你,賜給你今天這樣的富貴,只有一死,才能報答(劉洽是低級官兵出身,參考七七七年十月)。”所以劉玄佐始終效忠中央。 三月十六日,劉玄佐逝世(享年五十八歲)。 4、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軍事執行官(節度判官)李實代理候補司令官(知留後事),性情刻薄,剋扣士卒們的薪餉和服裝。戰鼓管理官(鼓角將)楊清潭煽動兵變,夜晚,縱火焚燒城裡官民房屋,除了曹王李皋的家,變兵大肆搶劫擄掠;李實跳城牆逃走,保住一命。 第二天早晨,大將徐誠被繩索拉上城牆,得以進城,下令戒嚴,暴亂才歸平息。於是逮捕楊清潭等六人,斬首。李實回到京師(首都長安),被任命當農林部副部長(司農少卿)。李實,是李元慶的玄孫(道王李元慶,是一任帝李淵的兒子,參考六二二年十一月)。 三月二十二日,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五十一歲)調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司令官樊澤當山南東道戰區司令官。 5、最初,宰相竇參當全國財政及運輸總監(度支轉運使。參考七八九年二月二十七日),班宏當副總監。竇參向班宏承諾:一年之後,把總監位置讓給他。可是,一年之後,竇參沒有放手的意願;班宏老羞成怒。農林部副部長(司農少卿)張滂,出於班宏的推薦;竇參打算命張滂主持江淮(華東地區)鹽鐵專賣暨運輸事務,班宏反對;張滂得到消息,對班宏也十分怨恨。直到竇參發現皇帝對自己開始疏遠,才把總監位置讓給班宏,但又不願班宏掌握全權,就把張滂推薦給皇帝李適,命張滂當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兼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但仍隸屬班宏,希望取悅班宏。 竇參陰險狡猾、剛愎專斷,手握大權後,更貪得無厭,每次調動或發布官員新職,總跟堂侄、御前監督官(給事中)竇申商議。竇申就利用這個機會,招攬權勢、收受賄賂,世人都叫他“喜鶴”(竇申在參與討論定案後,先行告知當事人。民間傳說:家有喜事,喜鵲就會先到門庭鳴叫);連李適也聽到這個綽號,警告竇參說:“竇申一定會連累你,最好把他貶出京城,才能使沸騰的輿論平息!”竇參在李適面前再三保證竇申清廉安分。竇申的行為雖已驚動皇帝過問,他卻仍不知道改過。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大將軍(正三品)、虢王李則之,是李鉅的兒子(虢王李巨被段子璋所殺,參考七六一年四月),跟竇申感情親密;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兼詔書撰寫官(知制誥)吳通玄,跟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陸贄不和;竇申唯恐陸贄被皇帝重用,於是跟吳通玄、李則之,秘密假造一些誹謗皇家及政府的文件,陷害陸贄。不料陰謀洩露,李適獲知內情。 夏季,四月三日,把李則之貶作昭州(廣西平樂縣)軍務秘書長(司馬)、吳通玄貶作泉州(福建省泉州市)軍務秘書長、竇申貶作道州(湖南省道縣)軍務秘書長。不久,李適命吳通玄自殺。 6、宣武戰區司令官劉玄佐逝世後,將領們封鎖死訊,向中央報告說他身患重病,請求指定繼任人選,李適也故意表示相信,立即派宦官前往汴州(河南省開封市)軍中,徵求意見說:“調陝虢道(首府設陝州)行政長官(觀察使)吳湊接替,可不可以?”監軍宦官孟介、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盧瑗都認為恰當,中央遂發佈人事命令。吳湊東下,抵達汜水(河南省滎陽市汜水鎮西),劉玄佐的靈柩正準備啟運,有些軍官們請求用儀仗隊引導,盧瑗不許,並且命儀仗隊保持機動狀態,等候迎接新到差的戰區司令官,將領士卒們十分悲憤,劉玄佐的女婿跟侍衛親軍,霎時穿上鎧甲,擁護劉玄佐的兒子劉士寧,脫下喪服,登上大帥高座,自稱候補司令官(留後)。逮捕城防官曹金岸、浚儀(汴州州政府所在縣)縣長李邁,說:“你們都是請中央派吳湊的人!”把他們身上的肉片片割下,哀號而死(何至有如此仇恨,可悲)。盧瑗逃出一命。劉士寧賞賜將士大量錢財,劫持監軍宦官孟介,要他向中央請求。李適接到報告後,徵求宰相們的意見,竇參說:“而今,汴州將領利用李納的勢力,要求中央的任命狀,中央如果拒絕,恐怕他就傾向李納!” 四月六日,李適命劉士寧當宣武戰區司令官。劉士寧懷疑宋州(河南省商丘市)州長翟良佐對自己不肯順服,藉口巡查安撫,前往宋州,命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劉逸準接任州長。劉逸準是劉正臣(劉客奴)的兒子(劉正臣任平盧戰區司令官事,參考七五七年正月)。 7、四月十一日,貶立法院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竇參當郴州(湖南省郴州市)總秘書長(別駕),再貶竇申當錦州(湖南省麻陽縣西南錦和鎮)戶籍官(司戶)。命國務院左秘書長(尚書左丞)趙憬、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陸贄同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兼二級實質宰相。趙憬,是趙仁本的曾孫(趙仁本,參考六六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8、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張滂,向全國財政及運輸總監(度支轉運使)班宏請求交下鹽鐵舊賬簿和舊檔案,班宏拒絕。張滂跟班宏一起遴選各地財政運輸分監部管理官(巡院官),意見沒有一次相同,以致有很多缺額。張滂報告李適說:“這樣下去,任何事情都不能辦,我無法逃避責罰。” 四月二十二日,李適將全國劃分為二,依照七六六年前例,命班宏、張滂分別管理(七六六年,十一任帝李豫,命劉晏、第五琦分別管理全國財賦。參考該年正月三十日)。 9、四月二十八日,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大軍攻擊靈州(寧夏靈武市),破壞水口(當在靈武市境)灌溉用溝渠,和武裝屯墾的農田。李適命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及振武戰區(總部設單于府)出軍增援;並派神策六軍(此時禁軍已有十軍)兩千人,進駐定遠(寧夏平羅縣)、懷遠(寧夏銀川市)二城。吐蕃(西藏)才撤退。 10、宰相陸贄建議皇帝,命中央一級單位首長,各人推薦所屬的職員;並把推薦人的姓名,寫在人事命令上,以便後來用以查考他的推薦是否真實;考查被推薦人的成績,而獎勵或懲罰推薦的人。 五月十四日,李適下詔實行。 可是,不久,就有人向李適打小報告說:“各單位首長所推薦的屬官,都有私弊,往往是自己的親故,有的還接受賄賂,並得不到真才實學。”李適秘密吩咐陸贄說:“自今以後,官員們的任命或調派,你自己做主,不要交給各單位首長。”陸贄上疏,大意說:“唐政府規定,五品以上高官,由皇帝下詔指派,是宰相磋商推薦的人選。六品以下中下級官員,則由皇帝下詔任命,是國務院文官部(吏部)銓敘合格的人選,詔書只批一個'可'字就行,不再審查判斷他們的資格和能力(唐王朝初朝遴選官員程序,參考六六九年十二月)。本(八)世紀四〇年代、五〇年代時,皇家生活記錄官(起居郎·從六品上)、見習立法監督官(拾遺·從八品上)、初級立法監督官(補闕·從七品上)、監察官(御史·從六品下)等,仍由國務院文官部(吏部)遴選,奏報皇帝批'可'。後來,奸邪諂媚之徒當權,廢除宰相磋商制度,單獨行使權力(參考七五二年十二月);廢除單位首長推薦制度,全看私人恩惠(參考七七九年閏五月)。以致操守方正的一些人,假使沒有當權宰相的旨意,他就不能獲得任用。” 陸贄又說:“自從陛下頒布詔書,被推薦的才不過十幾個人而已,檢討他們的資格聲望,並不遜於同僚;考察他們的品德操行,又沒有失職誤事的情形。可是鯊魚群的抨擊,卻上達領袖耳際。正義規則難以實行,可想而知。請陛下命那些打小報告的人,提出具體指控,哪個人受賄賂?哪件事有私弊?交給主管單位調查是真實或是虛假!如果推薦錯誤,推薦人應受懲罰;如果那些打小報告的人誣陷,他就應該有罪。為什麼要寬恕那些作姦犯科的官員而不去發掘真相?為什麼要把對國家大事的公開評論當做見不得人的隱秘談話,而掩飾他們的姓名?使清白無辜的人受到懷疑,真正有罪的惡棍反而逍遙法外,正直的人跟邪惡的人如果一切一樣,人的行為還有什麼標準?同時,宰相不過幾個人,怎麼能認識所有的人才,如果全國官員都由宰相親自遴選,宰相勢必輾轉向各單位首長征求意見,豈不是把公開推薦變成私人提拔,把公開競爭化成暗中鑽營奔走!安置親友的情形勢將更多,流弊也將更為嚴重。所以,只要涉及到人事改革,沒有人不被惡意抨擊。現行的辦法,雖然各單位首長推薦的標準不一樣,甚至有人賣送人情,可能是他們在私下訪問親友時,受親友欺騙,這種弊端並不太大,陛下只要稍稍留意,就可洞察。” 陸贄又說:“今天的宰相,原是昨天的各單位的首長;今天的各單位首長,就是明天的宰相。不過官銜暫時不同,並不是行事有什麼差異。哪有當單位首長時沒有能力保荐一兩位部屬,一旦坐上宰相位置,就有能力遴選千百個官員?大家議論紛紛,怎麼會不明事理到這種程度!地位尊貴的人只提綱挈領,地位卑微的人則負責執行。所以領袖選擇單位首長,單位首長物色各級主管,各級主管則再任用部屬僚佐。如果要求每一個人都發揮才能,沒有比這種層層負責更好的方法。招攬賢能的人才時,接觸面越廣越好;考核他們的能力和績效時,則越精細越好。從前,則天皇后打算收買人心,擢升官員,向來不理會資格,不但可推薦別人,還可以推薦自己(設立“北門學士”,參考六七五年三月;批准自我推薦,參考六八五年五月;大量增設試用官,參考六九二年一月)。然而,考核卻十分嚴格,擢升和罷黜,都十分快速。當時的人讚揚她有'知人之明',而多少年的天下太平,也依靠這些人才的貢獻。” 陸贄又說:“則天皇后選拔人才的方法十分輕率,但是能得到人才。陛下選拔人才的方法十分謹慎,條例也十分精細,結果失去人才。” 但李適仍撤銷五月十四日的詔書。 11、五月十九日,平盧戰區司令官李納逝世(本年三十四歲),軍中擁護他的兒子李師古代理候補司令官(知留後)。 12、六月,吐蕃王國一千餘名騎兵攻擊涇州(甘肅省涇川縣),俘虜開荒墾田的官兵一千餘人,自西而去。 13、嶺南戰區(總部設廣州)司令官奏稱:“近來,裝載奇珍異寶的遠洋船舶,多半轉移到安南軍管區(首府設安南府)貿易。我們打算派執行官(判官)追踪前去征收稅款,請派宦官一人,共同行動。”李適打算批准。陸贄反對,上疏說:“遠方商人,追求的唯一目標就是利潤;管理寬大就來,騷擾過度就走。遠洋船舶一向以廣州為集散地,現在忽然改泊安南(越南河內市),如果不是地方官員苛徵暴斂,使外國商人無法忍受,就一定是地方政府保護不周,使外國商人投告無門(事實上,很久以前就是如此,參考六八四年七月)。負責官員不但不知道檢討過失、自我責備,反而打算花言巧語,希望刺激在上位的人發怒!何況,嶺南(總部廣州)、安南(首府安南府),都是大唐領土;中央使節、地方使節,都是國家官員。為什麼只信任嶺南而不信任安南?只重視中央使節而輕視地方使節?請求的事,希望擱置不理。” 14、秋季,七月一日,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兼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班宏逝世(享年七十三歲)。宰相陸贄建議擢升前湖南道(首府設潭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李巽(音xun)暫任財政總監(權判度支),李適允許。但不久卻打算用農林部副部長(司農少卿)裴延齡;陸贄上疏,認為:“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調整天下萬種貨物,主管官員如果刻薄吝嗇,定生災患;如果寬大縱容,也容易包藏奸邪。裴延齡是一個愚妄怪誕的小人,如果用他當全國財政總監,真是駭人聽聞。不久恐怕就會有人批評他不能稱職,固然會指責我這個卑微的臣屬,同時也會懷疑陛下是不是有知人之明。”李適不接受。 七月六日,李適命裴延齡代理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事)。 15、黃河南北、江淮(華東地區)、荊襄(湖北省中部)、陳許(河南省中部)等四十餘州大水成災,淹死兩萬餘人,宰相陸贄請求派使節分赴各地慰問安撫。李適說:“聽說民間的損失很小,如果馬上就優厚撫卹補償,恐怕會受奸人的欺騙。”陸贄上疏,大略說:“官場裡的很多惡習,都來自報喜不報憂。揣測上級喜歡的,就誇大其詞;揣測上級厭惡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上級對於事件始終不能了解真相,無法因應,原因在此!” 陸贄又說:“政府支出的不過是財物,而收到的卻是人心。只要不失人心,何必憂慮財物不足!” 李適同意派遣使節,但又說:“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很久沒有呈繳賦稅,又沒有進貢,不必去那裡。”陸贄再奏,認為:“陛下停止軍事行動,忍受羞辱,能赦免叛徒的首領;對他們轄下的民眾,更應該寬厚憐恤。從前,秦國跟晉國敵對,晉國飢荒,秦國國君(九任穆公)嬴任好仍運輸大量糧食救濟,(《左傳》〈前六四七年〉:嬴任好說:“晉國君主固然邪惡,但晉國人民有什麼罪?”)何況帝王愛護萬邦,全靠仁愛正義。寧可使人負我,不可使我負人!” 八月,李適派立法官(中書舍人)京兆(首都長安)人奚陟等出發各戰區道慰問安撫災民。 16、命前青州(山東省青州市)州長李師古當平盧戰區司令官。 17、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韋皋攻擊維州(四川省理縣。維州陷吐蕃,參考七六三年十二月,迄今三十年),俘虜吐蕃(西藏)大將論贊熱。 18、宰相陸贄上疏,認為邊疆糧食所以儲備不足,全由於官員管理不當和處置錯誤,他說: “所謂管理不當,是因為邊防軍士卒既不隸屬將領,將領又不隸屬統帥。呈現一種畸形狀態,甚至一個守城的將領,一支單獨駐紮的部隊,陛下都會派一個宦官前去監軍,直接頒髮指令。各兵團防地,連綿不斷,有千里之廣,可是各城各鎮因都有欽差宦官之故,彼此不相歸屬,誰也管不了誰!沿著邊界駐紮十萬雄師,卻沒有一個最高統帥。盜匪每次侵犯,都要等中央決定,然後才下達命令,等到徵調的援軍好不容易抵達,盜匪已經大獲全勝,滿載而歸。吐蕃跟我國相比,人數沒有我國多,戰力沒有我國強,但是,他們採取攻勢,兵力綽綽有餘,我們採取守勢,自感難以應付。他們戰場上發號施令的是指揮官,我們戰場上發號施令的是國家最高領袖,他們的兵力集中,我們的兵力分散。 “所謂處置錯誤,陛下最近曾下令武裝屯田,墾荒士卒收割的糧食,由地方政府跟墾荒士卒共同商議價格收購,用以節省從後方輾轉運輸的勞苦和開支;陛下更下詔指示:政府收購時的價格,應照議定的價格加倍,用以鼓勵農耕。這項命令最初實施時,萬眾歡騰(這是李泌的辦法,參考七八七年六月)。可是,有關官員卻不能徹底執行,因循苟且,一味虐待屯田士卒,斤斤計較,專挑小錯。豐收的時候不肯收購,歉收的時候卻壓低價格,強行買入。遂使土豪劣紳、貪官污吏從中發財取利,用最低的價格收買,囤積居奇,等待荒年政府及民間都需要糧食時,再高價賣出。除此之外,另有達官顯要、皇親國戚以及跑單幫的商販,在沿邊城鎮中,用賤價向墾荒戶收購,再賣給中央,收取高價。有時還不全付現款,多半用細葛布或粗麻布作抵,而這些都是夏天的衣料,邊塞苦寒,根本沒有用處,賣也沒有地方可賣。在上位的人對下沒有信用,在下位的人就偽裝服從——這是小民們唯一的對策。於是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收購的物價偏高,邊城的糧價飛漲。政府用詐欺的手段出售賣不出的貨物,邊城把這些貨物的價格加到糧價之上,反而可以盈餘。各地雖然設有全國財政運輸分監部(巡院),但徒具形式,甚至有的假造賬目,謊報存糧。統計報表上的數字,多達億萬石有餘,可是清查實際存量,還不到百分之十。” 陸贄又說: “從前因關中(陝西省中部)開支龐大,每年都靠從東方運來的糧食供應,所以有一句俗話形容:'一斗米的運費要一斗錢!'看慣了這種現象,而不肯深思的人往往說:'這是帝國大事,不應該斤斤計較浪費損失!明知人民勞苦,但不能廢除。'習慣了既得利益而不肯面對未來災難的人,也往往說:'用不著那麼麻煩,每年秋季莊稼收割時,只要京畿各縣依照市價收購,既容易把事辦成,又可以鼓勵農耕。'我認為兩種意見,各有優點缺點,為了充實國庫而製定法案,必須權衡輕重,糧食短缺而現金有餘時,就應暫緩積存現金,改為積存糧食;現金短缺而糧食有餘時,就應該暫緩積存糧食,而改為積存現金。 “近年以來,關輔(即關中,陝西省中部)地區,連年豐收,政府倉庫裡的糧食,已經滿盈,足夠數年使用。今年夏季,江淮一帶(華東地區)大水成災,米價上漲兩倍,農民多半逃亡或淪作奴僕。而關輔(陝西省中部)糧價低落,對農民造成傷害,政府應該加價收購,卻缺少現金;而江淮因糧價昂貴,人民買不起糧食,政府正應該用低價出售,卻缺少稻米。這種情形下,反而要江淮運米到關輔,是從缺糧的地方運糧到糧食有餘的地方,這就是一味執著慣例而不肯面對現實情況的例證。 “而今,江淮每斗米售價一百五十錢,萬里迢迢運到東渭橋(陝西省高陵縣南),運費要二百錢,而米質既粗糙又陳舊,京師的人誰都不願吃它。據市場管理單位每月的物價報告,每鬥只能賣三十七錢,政府開支十錢只能收回一錢(江淮米一斗三百五十錢,京師米一斗只三十七錢),使江淮人民更加飢餓,使關輔農民更加窮苦,把國事處理到這種地步,可以說是嚴重錯誤。 “近來,每年由江(長江)、湖(鄱陽湖及洞庭湖)、淮(淮河)、浙(浙江)供應中央稻米一百一十萬斛,運到河陰(河南省鄭州市西北桃花塔)之後,留四十萬斛儲入河陰倉;運到陝州(河南省三門峽市),再留三十萬斛儲入太原倉(三門峽市西南);餘下的四十萬斛,運到終點東渭橋。現在,河陰、太原兩倉存糧仍有三百二十萬餘斛,首都長安特別市(京兆府)所轄各縣,稻米市價不過七十錢(前言斗米三十七錢),我建議陛下下令,明年(七九三年)江淮只供應三十萬斛,運到河陰,然後從河陰倉、太原倉依照次序運到東渭橋。江淮剩下的米八十萬斛,則交給運輸總監(轉運使),以每鬥八十錢的低價運到水災州縣出售,用以拯救貧苦民眾,共計可收入錢六十四萬串,另外加上原來應支出的運費六十九萬串,共一百三十三萬串。 “我建議陛下,在這一百三十三萬串中,由國務院財政部(戶部)先撥二十萬串給首都長安特別市政府(京兆府),命他們收購糧食填補渭橋倉(在東渭橋)的缺額,購買價格提高到每鬥一百錢,使農人獲得相當利潤;再把一百零二萬六千串付給沿邊戰區總部,命他們收購足可供應十萬人的一年糧食,餘下的十萬四千串則作為預備金,準備明年購糧。江淮出售稻米所收的現金以及節省下來的運費,委託運輸總監(轉運使)購買綾(薄綢)、絹(厚綢)、絁(音shi。粗綢)、綿(棉布)等,運到長安,折價償還從前向國務院財政部(戶部)借貸的現金。” 九月,李適下詔西北沿邊各戰區總部用高價收購糧食,充實倉庫;邊防實力,更加堅強。 19、冬季,十一月—日,日食。 20、吐蕃王國跟南詔王國之間關係一天比一天緊張。南詔每次出兵到達唐朝邊境,吐蕃一定也跟著出兵,聲稱跟南詔軍互相呼應,實際上是防備南詔攻擊,加強戒備。 十一月十日,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再寫信給南詔國王(三任)異牟尋,建議聯合襲擊吐蕃,把他們驅逐到雲嶺(位雲南省西北)以西,剷平全部吐蕃城堡,只單獨跟南詔(雲南省)在兩國交界處建立一座大城,駐紮軍隊,保持和平,永同一家。 21、太子宮政務署長(左庶子)姜公輔,因很久沒有升官(姜公輔免除宰相事,參考七八四年四月),拜見陸贄請求幫忙,陸贄暗中告訴他:“聽說,竇宰相(竇參)好幾次保薦你,皇上都不允許,而且對你有不滿意的話。”姜公輔大為恐懼,上疏請求出家當道士。李適問他緣故,姜公輔不敢說是陸贄說的,只好說是聽竇參說的,李適認為竇參把怨恨推到君王頭上,怒火沖天。 十一月十八日,貶姜公輔當吉州(江西省吉安市)總秘書長(別駕);另派宦官前往郴州責備竇參。 22、十一月十九日,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司令官嚴震上疏說在芳州(故州城·甘肅省迭部縣東南)及黑水堡(甘肅省舟曲縣西南)擊敗吐蕃軍(山南西道兵團,當從文州進軍)。 23、最初,平盧戰區司令官李納,因為棣州(山東省惠民縣)所屬蛤地方(惠民縣南)是產鹽重地,遂修築城池,派軍據守。又派軍進駐德州(山東省陵縣)以南的三汊城(陵縣東南),保護通往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的交通要道。而今,李師古繼承李納職位,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司令官王武俊,看李師古年少,沒把李師古瞧到眼裡,於是,就在本月,派軍進駐德州、棣州,準備攻擊蛤城(惠民縣南)及三汊城。李師古命將領趙鎬率軍抵抗。 李適派宦官傳達旨意,要他們停止軍事行動,王武俊才回軍。 24、當初,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劉怦逝世時(參考七八五年九月七日),他的兒子劉濟身在莫州(河北省任丘市北鄚州鎮),同一個娘親生的弟弟劉澭(音yong)守在老爹床旁邊,用老爹的名義召喚劉濟回來,把軍權交給他。劉濟命劉澭當瀛州(河北省河間市)州長,承諾將來接替自己的官職。可是不久,劉濟命他的兒子當副司令官,劉澭十分怨恨,於是直接上疏皇帝,歸順中央,並派軍一千人參加京西(首都長安以西)秋季邊防。劉濟大怒,出軍攻擊劉澭,把劉澭擊破。 25、左神策軍大將軍柏良器,招募健壯青年入伍,逐漸淘汰那些靠賄賂掛名軍籍卻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參考去年三月),監軍宦官竇文場大為反感(斷了他收賄的財路),而機會來到,柏良器妻子的一個家人酩酊大醉,不能回家,就在宮中值班休息室住了一晚,竇文場提出檢舉。 十二月五日,柏良器因此被貶作右領軍(衛軍第八軍)大將軍。宦官從此完全掌握禁軍(右領軍,衛軍之一。歷史演變到八世紀九〇年代,衛軍地位沒落,不過仍保持名稱,一個小機構而已。禁軍人多權重,所以柏良器是貶謫)。 1、春季,正月二十四日,唐政府(首都長安)開始徵收茶稅。凡是產茶的州縣,跟茶山茶園通往外界各重要道路,依照產量多少,估計出售稅額,徵收百分之十。這是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使)張滂的建議,中央採納施行。張滂在奏章上說:“去年(七九二年)大水成災,稅捐減少,國庫不夠開支,我建議徵收茶稅填補。自明年(七九四年)起,茶稅收入,列為專款,另外儲存;遇到水災旱災,代替農民田賦。”於是從本年起徵收茶稅,每年四十萬串,可是從沒有用來救濟過水災旱災。 張滂又上疏:“奸商熔化銅錢,另鑄銅器,貪圖差額利益,請下詔全面查禁銅器(民間鑄錢的流弊,參考七三四年三月)。銅礦開放給民間開採,但不准私人買賣,一律由政府收購(九任帝李隆基在位時,全國礦場開采出來的銅、鉛、錫,都由政府收購,參考七二九年十月。或是之後放寬,如今再由政府包辦)。” 2、二月五日,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五十二歲)擢升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候補司令官(留後)張昇雲實任司令官(節度使)。 3、當初,鹽州(陝西省定邊縣)淪陷(鹽州於七八六年十一月陷於吐蕃王國,去年收復),唐朝北部大門洞開,邊城毫無保障,吐蕃(西藏)大軍經常切斷靈州(寧夏靈武市)跟中央的聯繫,或侵入跟京師(首都長安)近在咫尺的鄜州(陝西省富縣)、坊州(陝西省黃陵縣)。 二月十二日,李適下詔徵調現役軍人三萬五千人,修築鹽州城池。又命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各出動軍隊,深入吐蕃國境牽制他們的行動。鹽州城池修築二十天完工;派鹽州戰區(總部鹽州)司令官杜彥光鎮守,朔方戰區(總部靈州)總糾察官(都虞候)楊朝晟進駐木波堡(甘肅省環縣東南)。自此,鹽州、銀州(陝西省榆林市南魚河堡)、夏州(陝西省靖邊縣北白城子)、河西(陝西省北部)一帶才得以安定。 4、李適派宦官告訴宰相陸贄,吩咐說:“凡是重要的事,不要跟趙憬討論,應把奏章秘密加封呈報。”又指示:“苗晉卿曾當過帝國最高攝政(攝政。參考七六二年四月七日),他的兒子苗粲,曾經說過一些冒犯皇家的話,苗晉卿的兒子全跟古代帝王同名(如:苗發、苗丕、苗堅、苗垂、苗稷),我不打算公開對他斥責貶逐,希望你把他們兄弟,一律派到外地工作,但不可以接近軍事重鎮或國防要塞。”又提醒陸贄說:“你清廉謹慎得有點過分,對各戰區道致送的禮物,一律拒絕,恐怕不通人情,有些小東西像馬鞭、皮靴之類,也不妨收下。” 陸贄上疏,大略說:“昨天我的報告,只跟趙憬一人討論過,已經勞動陛下關心防範洩露。這表示陛下內心對臣屬們仍有親疏厚薄之分,因而對大家的態度也不一樣,事情就很難順利成功。恐怕陛下天下為公的胸襟受到懷疑,英明智慧的美譽受到傷害。” 陸贄又說:“封爵任官,固要公開;殺戮懲罰,也要公開;榮耀唯恐大家看不見,消滅罪犯的決心也唯恐大家不知道。領袖所作的裁決,如果無愧于心,億萬人民都不會有反對意見;接到獎賞的不感慚愧,受到懲罰的沒有怨言,這才是神聖領袖頒布法令規章,跟全國人民共同遵守的高貴行為。凡是暗中打的小報告,多半不是事實,只能冷箭傷人,不敢公開指控、要求對方答辯。害人的小報告往往強調說:'事情隔了很久,已沒有辦法追查清楚。'或者說:'影響太大,必須容忍隱瞞。'或者說:'他的種種罪惡,還沒有顯露,最好找一個別的藉口把他排除!'或者說:'只要趕走他就夠了,何必公開他的罪狀,教他受到羞辱!'這些話乍聽起來,相當溫柔敦厚、合情合理,實際上卻是喪盡天良、誣告陷害的手段;殘殺忠貞、假冒偽善,沒有比這更卑劣的行為了。如果苗晉卿父子真有叛逆大罪,就應該公開審判,給他們應得的處罰;如果受到冤枉,怎麼可以使他們被人暗中侮弄!司法官審理案件,分辨忠奸是非,必須有積極證據,查出對方的犯罪動機和犯罪行動,使他心服口服,然後定罪。這樣,下面沒有冤屈難申之人,上面也不致誤信讒言,由人擺佈。” 陸贄又說:“官員接受賄賂,即令是一尺布,都要受到處罰(唐王朝法律:監守自盜者,一尺布打四十棍;受賄枉法,一尺布打一百棍);對卑官微職,還有如此嚴格規定。而負責帝國重責大任、移風易俗的宰相,怎麼可以寬縱?貪污的大門一開,慾望一定越來越大,馬鞭、皮靴之後,必將收受金錢寶玉。眼看可以滿足慾望,怎麼能使自己。內心不亂?既然接受別人私下饋贈,就無法拒絕別人私下晉見;既無法拒絕別人私下晉見,又怎麼能不滿足他的請求?於是,一點一滴累積,就成了江河,氾濫成災。” 陸贄又說:“如果接受某甲的東西,而拒收某乙的東西,則被拒收的某乙一定懷疑他所要求的事,會被批駁。如果全不接受,則大家都知道這是常態,哪裡還有批評?” 5、竇參當宰相時,厭惡國務院左主任秘書(左司郎中)李巽,把他貶出來當常州(江蘇省常州市)州長。後來,竇參貶作郴州(湖南省郴州市)總秘書長(別駕),李巽已升任湖南道(首府設潭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恰巧是竇參的頂頭上司(郴州屬湖南道)。 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劉士寧送給竇參絹(厚綢)五十匹,李巽知道後,上疏檢舉竇參秘密結交地方軍事將領。李適大怒,打算誅殺竇參,宰相陸贄認為竇參的罪狀還不應處死,李適才算停止。可是不久就又派宦官告訴陸贄,說:“竇參結交中外高官,居心不良,顯然對帝國安全造成傷害,事情十分嚴重。你認為應該如何定罪,馬上奏報。”陸贄上疏說:“竇參是政府的高級官員,陛下不可以沒有罪名就把他處決。從前,劉晏之死(參考七八〇年七月二十七日),罪名就不清不白,直到今天,大家仍憤憤不平,以致叛徒們拿來作為藉口(參考七八一年二月)。竇參貪贓縱慾的罪行,天下皆知;至於陰謀叛逆,證據卻不足。如果不經過公開審判,就動用極刑,勢將造成可怕的震動。陛下深知竇參對我並沒有半分友誼,我豈想營救他這個人,只是珍惜司法尊嚴,不可濫用。” 三月,李適下詔把竇參再貶作驩州(越南榮市)軍務秘書長(司馬),家人不分男女,全部流放邊疆。 李適再命懲罰竇參的親戚朋友,陸贄反對,上疏說:“犯罪有主犯及從犯之分,法律有重懲及輕罰之別,竇參既然蒙陛下赦免寬恕,親戚朋友當然也在赦免寬恕之列。何況竇參定罪的時候,私黨已經受到連坐處分;人心已經安定,請求不再追問。”李適接受建議,但又要把竇參的家人、家產全部沒收,陸贄也反對,上疏說:“依照國家法律,叛徒們的家人以及財產才全部沒收;至於貪污犯,則只追繳他所貪污的數目,而且還要在判刑確定後,才開始執行。現在,竇參的罪名還沒有確定,而且又蒙陛下寬恕,如果沒收他的家人和財產,恐怕不是正義的行為。” 但是,宦官們把竇參恨入骨髓,不斷打小報告陷害。李適終於下手,竇參在前往驩州路上,聖旨到達,命他自殺(本年六十歲)。再把竇申亂棍打死,全部家產及所有奴僕婢女,都用驛馬車送到京師。 柏楊曰: 專制時代,心直口快的人,固然容易招禍;而城府深不可測、陰險入骨的人,災患有時往往更慘。我們對竇參的遭遇十分感慨!但有興趣的是,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人,李泌怎麼會堅決推薦他繼任宰相(參考七八九年二月)?是不是竇參已把李泌玩得眼花繚亂?自古以來,傑出的人才總是無以為繼,蕭何、諸葛亮、王猛的接班人,全是碌碌庸才,但也不過碌碌庸才而已,像李泌竟犯下這麼樣的大錯,使人萬分困惑。 6、海州(江蘇省連雲港市)民兵司令(團練使)張昇璘,是義武戰區司令官張昇雲的老弟、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前任司令官李納的女婿(海州屬平盧戰區),於亡父張孝忠兩週年祭時(張孝忠死於七九一年三月二十三日),返回定州,曾經在公開宴會上,詬罵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司令官王武俊,王武俊向中央控告(平盧成德交惡,參考七九〇年二月)。 夏季,四月二十九日,李適下詔免除張昇璘官職,派宦官前去棍打張昇璘,再予囚禁。定州富庶,王武俊一直希望併吞,好不容易抓住這個藉口,遂派軍襲擊義豐(河北省安國市),攻克城池;大掠安喜(定州州政府所在縣)、無極(河北省無極縣),俘虜一萬餘人,全部驅回德州(山東省陵縣)及棣州(山東省惠民縣)。張昇雲只好緊閉城門固守,屢次派人向王武俊道歉,王武俊才肯停戰。
7、李適命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李師古拆毀三汊城(築三汊城事,參考去年十一月),李師古遵命辦理。但仍經常招募亡命之徒,凡在中央轄區內犯罪不能立足的,李師古都展開雙臂收容。 8、五月二十七日,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趙憬當副監督長(門下侍郎)兼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加授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司令官賈耽中央官銜: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遙兼二級宰相;命國務院右秘書長(右丞)盧邁,仍任原官,兼二級實質宰相。盧邁是盧翰的堂侄(盧翰曾任宰相,參考七八四年正月十四日)。趙憬懷疑陸贄仗恃皇帝寵信,打算獨攬政府大權,所以才把他從立法院(中書省)排擠到監督院(門下省),因而經常自稱有病,不過問政事,因此跟陸贄之間結下怨恨。 (宰相聯合辦公廳設於立法院,今把趙憬從立法院調到監督院,所以他懷疑受到排斥。) 9、宰相陸贄上疏皇帝李適,討論邊疆防務有六項嚴重危機:一是製度不良,政策錯誤;二是是非不分,賞罰不明;三是兵員增加,財政枯竭;四是將領太多,軍力分散;五是待遇不均,怨恨日深;六是遙控指揮,喪失戎機。 陸贄說: “來自關東(潼關以東)駐防京師西方邊陲的士卒,一下子走入一個新的陌生世界,水土不服,風俗習慣不適應,身處荒山曠野,身心悲苦,對戎虜的攻擊,更深懷畏懼。中央供應奉養,把他們當做天之驕子,百般優待寬容,好像是自己家的女婿嬌客。可是他們卻數著手指計算歸期,每天只張大嘴巴,等候餵飯。有些人甚至還希望大軍潰敗,他好趁著混亂的機會,逃回家園,有些人甚至結合在一起,放棄城鎮營寨,一哄而散。影響遠近,使人惶惶不安。這種邊防軍不但對國家無益,反而有害。更有一種是被貶謫的罪犯,本來就不是善良之輩,再加上思鄉之情,日夜都在盼望大禍發生。造成的效應,比士卒更為嚴重。這就是製度不良,政策錯誤。 “中央大權下落,政府已沒有昔日的權威,將帥們的命令,也很少能貫徹執行,國家的法律規章,拘束不了將帥,彼此互相遷就,和稀泥過日子。中央想賞賜一位有功的人,卻怕無功的人心生背叛,想懲罰一個有罪的人,又怕跟他有同樣惡行的人驚恐不安。於是,部屬犯罪,上級先為他隱瞞;部屬立功,上級也恐怕引起後患而不願獎勵;卑屈姑息,竟到這種地步。舍生忘死的忠烈之士,飽受同輩譏笑,領先沖鋒陷陣的驍勇將領,反而受到士卒怨恨;敗兵失地的人,不但不覺得羞愧,更絲毫沒有畏懼;救兵中途延誤,不能在限時抵達,將領們反而沾沾自喜,認為自己明智幹練。於是,忠義之士痛心,英勇之輩沮喪。這就是是非不分,賞罰不明。 “戎虜每次入侵,邊防軍將領互相推諉,牽連依賴,沒有一個敢採取主動,只盡量誇張戎虜的聲勢,奏報中央,說自己的兵力太少,無法抵抗。中央不了解真相,不得不遣兵調將,前往增援。事實上對邊塞的攻防戰並沒有裨益,反而加重中央的供應補給,人民生活一天比一天窮苦,前方需要一天比一天增多。把小民們傾家蕩產的財物,加上政府專賣的鹽酒收入,總共加起來,全部都消耗在邊防之上。這就是兵員增加,財政枯竭。 “吐蕃(西藏)全國可以動員的兵力不過跟我國十幾個大一點的州一樣,可是他們一有行動,我國就恐懼萬分,無力抵抗,就是在平常,我國也被他們的強大嚇壞,不敢出擊,原因何在?只不過我國軍隊指揮不統一,而吐蕃軍隊指揮統一而己。指揮統一,人心才可統一,號令不改,無論進退,才能整齊,快慢自如,才不致坐失良機,氣勢自然雄壯,這就是以少為多,以弱為強的道理。八世紀二〇年代至五〇年代之間,對付西北兩大蠻夷(指突厥、吐蕃),只有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河西戰區(總部設涼州)、隴右戰區(總部設鄯州)。帝國中興(七五七年)以來迄今,沒有時間對外用兵,而抵抗兩個蠻夷(回紇及吐蕃)也是朔方戰區、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隴右戰區(總部設普潤)、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後來,分割朔方戰區,任命三個司令官(分郭子儀兵權事,參考七七九年閏五月)。其他各軍事重鎮、各軍事基地,數目多達四十,都由皇帝下達詔書,直接發表人事命令,並派宦官前去監軍,於是,將領們都直屬中央,沒有高低之別,人人平等,誰也管不了誰。必須到了敵人大軍壓境,中央才命他們會商,既沒有法定的職權,大家只好客客氣氣,互相以賓客的身份相待。而軍事行動必須有嚴肅的紀律,才能有高昂的士氣,士氣高昂則銳不可當,士氣渙散則聲勢消失;兵力集中才會強大,兵力分散一定削弱;現在的邊防,士氣消失、聲勢衰弱。這就是將領太多,軍力分散。 “治軍的要領,在於依照各人的能力分出等級,作為差別待遇的根據,使有才幹的人力爭升遷,使怯懦的人不敢妄求。待遇雖有高低之分,但最低也不致造成嚴重的匱乏而生怨恨。現今,邊區荒涼窮苦,長期駐守在那裡的士卒,都是百戰殘生,遍體鱗傷,一年到頭艱苦辛勞,而政府供給他們的衣服飲食,只夠他一人使用,為了跟妻子兒女分享,忍飢挨寒,悲慘度日,以致餓得臉上常有菜色,凍得身上塊塊青紫。而來自關東(潼關以東)的士卒,膽小如鼠,不敢抗敵,閒散懶惰,也不甘心從事勞役,可是發給他們的衣服飲食,卻比長期駐守的邊防軍優厚數倍。還有一種,根本不是禁軍,同樣是長期駐紮的邊防部隊,將領們搖尾拍馬,說些諂媚的話,請求遙隸神策軍管轄,於是,用不著離開原防地一步,只要改一改番號,發給的飲食衣服立刻多出三倍。負擔的任務沒有改變,供應的給養卻有差別。如果不能忘懷,誰不憤怒!這就是待遇不均,怨恨日增。 “凡是選派統帥,必須先考察他的品德和指揮能力,滿意的就任用,不滿意的就不任用。如果對他心存懷疑,就不要任用,如果任用,就不要再存懷疑。統帥在外,對領袖的命令,有時候可以拒絕執行(《孫子兵法》言)。近來,邊防軍將領的撤換或派遣,都由領袖親自決定,而領袖任用統帥,首先考慮到他是不是聽話,是不是俯首帖耳,容易控制;然後再分割他的軍隊,削弱他的權力,使他膽驚心怯,即令是明顯錯誤的命令和完全荒謬的措施,他都會盲目接受。戎虜發動突擊,速度如同疾風,統帥把告急奏章,交給驛馬車呈報中央,十天半月之後,才接到批示。負責駐守邊塞的將領,因軍隊人數太少,不敢迎戰;後方重鎮的各負責官員,則因沒有接到領袖的指令,不敢出兵。他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到敵人大肆搶掠,滿載而去,立刻發出告捷文書。如果被擊敗,損失一百,只報一個;如果真的取得勝利,則把一百報作一千。統帥暗自慶幸戰爭由領袖親自指揮,自己可以不負失敗責任,而領袖又因為是自己親自指揮,當然也不肯深入追究。這就是遙控作戰,喪失戎機。 “我愚昧的認為,應該廢除秋季邊防制度,各戰區道僅只供應服裝及糧食,中央應在邊區士卒中招募願留在邊疆的以及吐蕃或漢人的子弟,充當邊防軍。大量開墾屯田,收割之後,由政府購買。盜寇入侵,則入伍作戰,平時則回到自己家中耕種。這種方式,豈是忽來忽往的輪調製度所能相比!另行在文武百官中遴選三位幹員,擔任隴右、朔方、河東各戰區野戰軍元帥,分別統轄沿邊各重鎮;有些並不重要的戰區,則不妨跟鄰近的戰區合併。然後削減各種巧立名目、虛報濫用的開支,核定士卒等級,依照等級供應飲食服裝,使大家心情歡喜,公開宣布升遷調補的標準,顯示公正無私;頒布賞罰規章,用來考核績效。如果這樣,則戎狄必然畏懼大唐的聲威,疆場將永遠安寧。” 李適雖然不能完全採納,但十分重視(雖然十分重視,但不能完全採納)。 10、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派大將董勔(音mian)等率軍進入西山(成都西群山),擊破吐蕃軍隊,攻克五十餘個堡寨。 11、五月二十九日,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董晉被免除職務,改任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 12、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國王(三任)異牟尋,派出三位使節,分別從三路前來唐朝,一位從戎州(四川省宜賓市)、一位從黔州(重慶市彭水縣)、一位從安南(越南河內市),都攜帶礦金、丹砂,送給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作禮物,礦金表示立場堅定,丹砂表示赤膽忠心。把韋皋寫給異牟尋的信,複製三份,每位使節拿一份,作為信物;結果三位使節全都平安抵達成都。 異牟尋上疏聲明脫離吐蕃,請求回歸唐朝。並寫信給韋皋,自稱“大唐云南王的孫兒,吐蕃王的義弟、日東王”(吐蕃稱南詔國王為弟,參考七五一年四月。吐蕃封異牟尋為日東王,參考七七九年十月)。韋皋護送南詔(雲南省)使節前去長安,同時上疏慶賀。李適用詔書回答異牟尋,命韋皋派使節去南詔慰問安撫。
13、四位宰相:賈耽、陸贄、趙憬、盧邁,當文武百官有事請示時,互相謙讓,誰都不肯先表示意見。 秋季,七月,大家上疏建議:依照七五六年前例,宰相輪流處理國政,十天值班一次(參考七五六年十月一日)。李適批准。後來改為每天輪值。 14、西川戰區西山九國首領:羌女王湯立志、哥鄰王董臥庭、白狗王羅陀怱、弱水王董闢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湯悉贊、清遠王蘇唐磨、咄霸王董邈蓬及逋租王(姓名不詳。逋,音bu)。之前,全受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管轄,而今各率部眾歸附唐朝,韋皋把他們安置在維州(四川省理縣)、保州(理縣西北)、霸州(理縣東北)一帶,發給他們耕牛以及播種用的粟米。 湯立志、羅陀怱、董闢和前往京師晉見皇帝,李適都加授給他們一個官銜,賞賜優厚,送他們回來。 15、七月二十七日,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裴延齡奏稱:“我自從擔任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以來,查出各州欠繳的罰款八百餘萬串,欠繳的交易稅三百餘萬串,欠繳的貢品折合現金三十餘萬串。請准許另設'季庫',每三個月結算一次,負責追收欠繳款項,清查消耗盈虧事務。至於織染綢緞,則另設'月庫',每月結算。”李適批准。 事實上,各州欠繳的罰款,都是貧苦人家的債務,根本無力繳納,只是政府簿冊上一筆呆賬數字而已。交易稅則各州徵收後,都隨時用完。進貢的物品、織染的綢緞,本來由國庫(左藏庫)保管。裴延齡卻出主意搬到新設的倉庫,不過是一種數字遊戲,欺騙李適,而李適竟然相信,認為裴延齡能增加國家財富,對他特別寵愛。但實際上一點收入也沒有增加,反而浪費人力去登記呆賬。 京師以西沼澤地帶生長蘆葦,有數畝之多。裴延齡奏報說:“長安、咸陽(陝西省咸陽市)有面積數千畝的池塘沼澤,可以畜牧馬匹。”李適派有關官員前去調查,卻發現一無所有。但李適對他並沒有責備。 監督院初級監督官(左補闕)權德輿上疏,說:“裴延齡把正常稅收中所保留的預備金當做是他查出的多餘的錢,認為他主持財政後,增加國庫收入,是一件功勞。又用低價收購常平倉早先貯藏的雜物,再用高價售出,把盈餘的差額另行保管。邊防軍所有缺額,自今年春季以來,已完全註銷,並不再支取糧食,怎麼會有多餘的薪餉!陛下一定認為裴延齡忠貞孤立,受人排斥,以致都對他誹謗,那麼,陛下為什麼不指派最親信的官員作實地勘察,探求真相,公開的給予獎賞或懲罰。而今,群情激憤,眾口一詞,難道京城全體官民都是朋黨,跟他作對?陛下也應該稍稍考慮明察。”李適不接受。 16、八月四日,太尉(三公之一)、最高立法長(中書令)、西平王(忠武王)李晟逝世(享年六十七歲)。 17、冬季,十月十八日,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派戰區巡察官(節度巡官)崔佐時,攜帶皇帝詔書,前往南詔王國;同時韋皋自己也寫一封回信給國王(三任)異牟尋。 18、十一月十日,李適前往圓形祭壇祭祀天神;赦免天下。 19、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劉士寧自兵變成功(參考去年四月六日),多數將領都於心不服,而劉士寧不但不謹慎警惕,反而荒淫昏亂、兇暴殘忍,出城打獵,往往幾天都不回來,官兵們苦不堪言。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李萬榮深得軍心,劉士寧對他猜疑,剝奪他的軍權,命他攝理汴州(河南省開封市)州長。 十二月十日,劉士寧率兩萬人龐大兵團到野外打獵。李萬榮於凌晨進入總部,召集留守警衛的親兵一千餘人,宣稱:“奉中央命令,徵召司令官(劉士寧)去京師朝見,命我接管總部,賞賜你們每人三十串錢。”大家叩頭。李萬榮又向外營士卒作同樣宣布,外營士卒也都服從。於是關閉城門,派人通知正在樂不可支的劉士寧,說:“中央命你前去京師,最好馬上動身,如果稍為遲延,我就砍下你的頭,呈獻中央。”劉士寧知道部眾不會聽他指揮,只好率騎兵五百人逃向京師,將到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時,只剩下幾個奴僕和幾個小老婆而己。抵達京師後,李適敕令他回家給他老爹(劉玄佐)服喪,禁止自由出入。 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司令官吳少誠聽到汴州兵變消息,立刻出軍進駐郾城(河南省郾城縣),派使節質問兵變原因,並表示可能發動攻擊。李萬榮用調侃的話回答他的質問。吳少誠既無力攻擊,只好蒙羞而退。 李適得到李萬榮驅逐劉士寧消息,派宦官詢問宰相陸贄的意見,陸贄上疏,認為局勢已經安定,應該派中央大員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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