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7·安史之亂

第5章 八世紀第二個十年(七一〇—七一九年)

1、春季,正月十四日,夜晚,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六任中宗)李顯(李哲。本年五十五歲)跟韋皇后改穿平民服裝,前往首都長安大街小巷,觀看花燈;又放宮女數千人出宮遊賞,很多宮女一去不回。 2、李顯派最高監督長(侍中)紀處訥護送金城公主前往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紀處訥推辭。再派副立法長(中書侍郎)趙彥昭,趙彥昭也推辭。 正月二十五日,李顯再派左驍衛(衛軍第五軍)大將軍楊矩護送。 正月二十七日,李顯親自送金城公主,送到始平(陝西省興平市)。 二月二日,李顯回宮。 金城公主抵達吐蕃王國,國王(三十五任)棄隸縮贊特別給金城公主另外築一座城,讓她居住。 3、二月二十九日,李顯前往梨園(太極宮西)球場,命文武三品以上官員踢球;並分成兩隊,作拔河遊戲。攝理太尉(攝太尉·三公之一)韋巨源、太子少師(太子三少之一)唐休璟,年老體衰,隨著長繩的拉動,跌倒在地,很久爬不起來,李顯、韋皇后、小老婆群、公主都在旁觀看,大笑。

4、夏季,四月五日,李顯遊逛芳林園,命三公及部長級官員在馬上摘取櫻桃。 5、最初,南周王朝時代,長安城東一帶住民王純家裡有口水井,井水忽然從井口溢出,無法堵塞,終於流成一個數十頃大的小湖,稱隆慶池(池在隆慶坊南,故名),相王李旦的五個兒子(壽春王李成器、衡陽王李成義、臨淄王李隆基、巴陵王李隆範、彭城王李隆業)住宅都在池北,望氣家警告李顯說:“那裡有一種非常濃厚的帝王之氣,最近越發強烈。” 四月十四日,李顯前往隆慶池,用綢緞佈置一個樓台,設酒席款待文武百官,到池上泛舟,並觀看大象表演,用來應驗王氣。 6、定州(河北省定州市)人郎岌上疏說:“韋皇后、宗楚客,將作亂叛變!”韋皇后告訴李顯,李顯下令把郎岌亂棒打死。

五月十七日,許州(河南省許昌市)州政府軍務官(司兵參軍)偃師(河南省偃師縣)人燕欽融上疏說:“皇后淫亂,干涉政治,家族強盛;安樂公主(李裹兒)、武延秀(李裹兒夫婿)、宗楚客,陰謀危害國家。”李顯召見燕欽融,當面盤問。燕欽融叩頭陳述,神色堅強,不肯屈服,李顯呆在那裡,說不出話。宗楚客聲稱皇帝傳令,命飛騎營衛士撲殺燕欽融,飛騎營衛士把燕欽融頭前腳後,猛烈投擲到庭院石頭上,燕欽融脖子折斷,慘死,宗楚客大喊:“痛快!”李顯雖然不再追究,但心中很不高興。這種情形韋家班看到眼裡,韋皇后跟她的黨羽才開始憂愁恐懼。
7、五月二十九日,李顯設宴款待文武官員,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祝欽明請求表演《八風舞》,搖晃腦袋,轉動眼珠,醜態畢露,李顯忍不住笑出來。祝欽明平常以儒家學派學者聞名於世,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盧藏用私下對皇家研究院(修文館)各研究官(學士)說:“祝欽明讀了滿肚子《五經》,而今掃了地。”

最高顧問官(散騎常侍)馬秦客精通醫藥,宮廷膳食部副部長(光祿少卿)楊均會燒一手好菜,都因此得以自由出入內宮,受韋皇后寵愛,恐怕事情洩露,受到誅殺;而安樂公主李裹兒則盼望娘親韋皇后主持政府,自己就可以當皇太女。這些人共同進行弒逆陰謀,把毒藥放到餅餡裡,李顯吃下肚。六月二日,李顯毒發,死在神龍殿(本年五十五歲)。 柏楊曰: 李顯毀滅在三個至親的女人之手:娘親武曌、老婆韋女士、女兒李裹兒。他閣下的頭跟他老爹李治的頭一樣,好像都被笨驢踢過,同屬“六不分動物”:是非不分,親疏不分,黑白不分,忠奸不分,恩仇不分,利害不分。注定他從生到死,窩囊到底。 韋皇后封鎖李顯的死訊,不對外發布,自己急行集中權柄。

六月三日,韋皇后召集各宰相到內宮,動員各徵兵府士卒五萬人,進入京師(首都長安)戒備,命駙馬都尉韋捷(娶李顯女兒成安公主)、韋灌(娶李顯女兒定安公主)、軍械供應部長(衛尉卿)韋璿、左千牛(衛軍第十五軍),貴族徵兵府司令(中郎將)韋錡、長安(首都長安西半城)縣長韋播、貴族徵兵府副司令(郎將)高崧分別率領。韋璿,是韋溫的族弟(韋溫,是韋皇后的老哥,參考去年三月)。韋播,是韋溫的侄兒。高崧,是韋溫的外甥。派立法官(中書舍人)韋元巡查街市,維持治安;又派左監門(衛軍第十三軍)大將軍兼宦官總管(兼內侍)薛思簡等,率軍五百人,乘驛馬車迅速進駐均州(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防備譙王李重福。另命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裴談、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張錫同兼一級實質宰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仍任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留守長官。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張嘉福、副部長(吏部侍郎)崔湜、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岑羲同兼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岑羲,是岑長倩的侄兒(岑長倩死事,參考六九一年十月)。

太平公主跟昭容(小老婆群第六級)上官婉兒商議起草李顯遺詔,主要項目是封皇子、溫王李重茂當太子;以及命韋皇后主持政府,相王李旦參政,輔佐幼主。宗楚客秘密警告韋溫說:“相王(李旦)輔佐幼主,在道理上並不恰當。而且皇后是嫂嫂,相王是小叔,古禮規定,嫂嫂跟小叔是不可以講話的。(《禮記·曲禮》:“嫂叔不通問。”)在金鑾寶殿上裁決政務的時候,怎麼相處?”遂率各宰相上疏,請韋皇后臨朝主政,而免除相王李旦參政。蘇瓌說:“遺詔怎麼可以改變?”韋溫、宗楚客勃然大怒,蘇瓌恐懼,只好照辦,而改命李旦當太子太師(太子三師之一)。 六月四日,李顯的靈柩遷到太極殿,韋皇后召集文武百官,正式發布李顯逝世消息,登金鑾寶殿,臨朝攝政,赦免天下,改年號唐隆(之前是景龍四年,之後是唐隆元年)。擢升相王李旦當太尉(三公之一),改封雍王李守禮當豳王、壽春王李成器當宋王,用以順應人心。又任命韋溫當全國警備及武裝部隊總監(總知內外守捉兵馬事)。

六月七日,太子李重茂登基(七任殤帝),本年十六歲。尊嫡母韋皇后當皇太后,封正妻太子妃陸女士當皇后。 六月十二日,命最高監督長紀處訥“持節”,巡查安撫關內道(陝西省中部北部);副立法長岑羲“持節”,巡查安撫河南道(黃河以南);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張嘉福“持節”,巡查安撫河北道(黃河以北)。 宗楚客跟祭祀部長(太常卿)武延秀、農林部長(司農卿)趙履溫、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葉靜能及韋姓家族,一致敦勸韋皇后仿效武曌前例,改朝換代;南北禁衛軍(南軍衛軍十六軍,北軍禁軍萬騎衛士營)和政府各機關都用韋家子弟當首長,擴大集結黨羽,中央及地方合成一片。宗楚客又秘密上疏韋皇后,引用神秘預言書(圖讖),聲稱:韋姓家族命中註定要推翻李姓政權。 (《舊唐書·武延秀傳》:安樂公主府出納官苻鳳遊說武延秀說:“全國民心,不忘武家,神秘預言書上說:'黑衣神孫披天裳。'你,恰恰是神皇的孫兒,南周王朝大業,當由你中興。”建議武延秀常穿黑袍,作為應驗。)密謀殺害皇帝李重茂;宗楚客對相王李旦及太平公主十分忌憚,跟韋溫、李裹兒暗中討論,打算剷除。

相王李旦的兒子、臨淄王李隆基,原來當潞州(山西省長治市)州政府總秘書長(別駕),免職後回到京師(首都長安),秘密集結有才幹的勇士,陰謀恢復唐王朝政權(李隆基由遊州回京時,南周王朝還沒有瓦解,此處應是追敘)。最初,二任帝李世民從犯罪被判刑的人家以及外族人家中,挑選驍勇健兒,身上穿畫作虎皮的衣服,跨下墊畫作豹皮的馬鞍,隨從皇帝出遊打獵,在馬前射擊禽獸,號稱“百騎衛士”(參考六三八年十一月)。南周王朝時,增加到一千人,稱“千騎衛士”(事在六八九年十月,沒有記載),隸屬左右羽林軍(禁軍第一、二軍);六任帝李顯在位,稱“萬騎衛士”(參考七〇七年九月),設立司令(使)率領。李隆基用心跟他們中間的英雄豪傑誠心結交。

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崔日用,一向依附韋、武家族,跟宗楚客感情親密,知道宗楚客的陰謀,恐怕事情失敗,大禍將燒到自己頭上,於是派寶昌寺和尚普潤暗中拜見李隆基告密,勸他迅速反應。李隆基遂跟太平公主以及太平公主的兒子軍械供應部長(衛尉卿)薛崇簡、農林部京畿園林管理總監(苑總監·從五品下)贛縣(江西省贛州市)人鐘紹京、宮廷總管府服飾官(尚衣奉御·正五品下)王崇曄、前朝邑(陝西省大荔縣東朝邑鎮)縣政府防衛員(縣尉)劉幽求、利仁(今地不詳)平民徵兵府司令(利仁府折衝)麻嗣宗密謀發動政變,先行下手。正巧,韋播、高崧不斷鞭打萬騎衛士,打算建立威嚴,萬騎衛士都心懷怨恨,平民徵兵府副司令(果毅)葛福順、陳玄禮晉見李隆基訴苦,李隆基暗示他們誅殺韋家班,葛福順等大為興奮,都跳起來,願意冒死起事。萬騎衛士營副司令(萬騎果毅)李仙鳧(音fu)也參與兵變陰謀。有人建議李隆基,應該報告老爹、相王李旦,李隆基說:“我們發動政變,是為國犧牲,事情成功,大福歸於相王,事情失敗,我們只有一死,不要連累他。現在,報告他得到同意,是使他參與一件危險勾當;如果他不同意,勢將破壞大計。”遂不報告。

六月二十日,中午剛過,李隆基改換便裝,跟劉幽求等暗中進入皇家林苑(禁苑·皇城以北),在官舍跟鐘紹京會面,鐘紹京突然後悔,打算拒絕,他的妻子許女士警告他說:“捨身救國,神靈一定保佑。而且,一向參加密謀,今天雖然不去行動,難道就能夠免除一死!”鐘紹京才出來拜見,李隆基握住他的手,一同坐下。當時,羽林(禁軍第一、二軍)將士都駐防玄武門,等到夜色來臨,葛福順、李仙鳧都到李隆基那裡,請發號令行事。二更時分(晚上十時至午夜十二時),天上星斗向四方散落,一片潔白,好像下雪,劉幽求說:“天意這樣,機會不可喪失!”葛福順拔出佩劍,一直闖進羽林軍大營,斬韋璿、韋播、高崧,砍下人頭,拿給大家觀看,葛福順宣告說:“韋皇后毒死先帝(李顯),陰謀推翻政府,今天晚上當同心協力,誅殺韋家班,比馬鞭高的男女,全部斬首。擁護相王當皇上,安定天下。膽敢三心二意或幫助叛徒的,屠滅三族。”羽林將士高興地接受指揮,於是,把韋璿等的人頭送給李隆基,李隆基教燃起燈火察看,遂跟劉幽求等出禁苑南門,鐘紹京率園丁工匠二百餘人,手拿斧鋸跟進。李隆基命葛福順率左翼萬騎衛士攻擊玄德門,李仙鳧率右翼萬騎衛士攻擊白獸門,約定在凌煙閣前會師;於是大聲嘶喊,發動攻擊,葛福順等擊斬守門將領,砍開城門,一擁而入。李隆基率軍在玄武門外備戰,三更時分(零時至凌晨二時),聽到嘶喊聲起,立刻率自己的衛士及羽林軍入宮;在太極殿護靈的衛軍士卒,聽到外面殺聲震天,全都披上鎧甲響應。韋皇后驚慌失措,逃到飛騎衛士營,一個士卒大刀一揮,砍下她的頭,呈獻給李隆基。安樂公主李裹兒正在照鏡子畫眉,士卒衝進去,一刀砍死。在肅章門外斬武延秀,在太極殿西斬“內將軍”(新官街)賀婁女士。

*歐陽修曰: 有人說:武曌和韋女士擾亂唐王朝天下,好像走的是同一個車轍,可是武曌長久,韋女士曇花一現,原因何在?觀察家認為,武曌在李治時代,就手握天子的威權,控制全國;雖然把嗣位皇帝逐下寶座,改變國號,但賞罰由自己決定,不借別人之手。所以上面雖在悖逆,下面卻能井井有條。因此,武曌得以病死床上,而沒有受到誅殺。韋女士在丈夫尚在人世的時候,就公開和地位低微的男人通姦,政治上“斜封官”大量出籠,命令不能統一,後來更毒死皇帝,邀請李旦輔政,大權脫離掌握而竟不知道。親屬組織鬆懈,人心惶亂不安。李隆基抓住機會,建立英雄事業,奪取大權,容易得好像彎腰撿起別人遺失的東西一樣。韋家班腳跟還沒有站穩,家族就被屠滅,因為形勢已非,根基還淺之故。然而,武韋兩位留下給後來帝王的反面教材,豈不是很多很多! 柏楊曰: 中國有句俗話,譏諷慾望強烈、頭腦簡單的蠢貨:“只看見強盜吃肉,沒有看見強盜砍頭。”韋女士平庸得簡直是第二個賈南風,只懂富貴,不懂政治,她只看見婆母武曌當上皇帝,沒有看見那玩意的高度危險性。只看看一輛滿裝硝化甘油的卡車,偶爾駛過密集布雷區而沒有爆炸,就認為自己照樣也可以穿越,自然被悲劇抓住。 韋女士最大的錯誤是她毒死丈夫,使她喪失權力魔杖,武曌當她早已控制全局的時候,仍不敢動丈夫一根毫毛,她知道紙包不住火。還有一項是,武曌有四個親生兒子,殺了兩個,還剩兩個。如果武曌一開始就沒有兒子,或者把兒子統統殺光,情勢將會大變,事實上是她的兩個兒子保護她得以死在床上。韋女士卻只有一個半吊子女兒,根柢空虛。 韋家班跟武家班也有相同之處:他們都缺少英才,誤認為僅靠刑罰就可立威。在那種驚天動地大變革之際,必須用恩德相結。官位崇高,並不代表控制能力堅強,韋家班盤踞要津,用平時的富貴,去因應臨時突發的災難,不過一堆砧板上的肥肉。 最初,上官婉兒介紹她姨媽的兒子王昱當立法院見習立法官(左拾遺),王昱警告上官婉兒的娘親、沛國夫人鄭女士說:“武家,是上天要廢除的姓,絕不會復興。而今,倢伃(指上官婉兒)依附武三思,會招來滅族大禍,請姨媽多加考慮。”鄭女士把這些話告誡上官婉兒,上官婉兒不接受。後來,太子李重俊在一場失敗的政變中,誅殺武三思,指名索取上官婉兒(參考七〇七年七月),上官婉兒才感到恐懼,想起王昱的忠告;自此之後,歸心李姓皇家,跟安樂公主李裹兒對抗,各自樹立黨羽。李顯被毒死後,上官婉兒起草遺詔,命溫王李重茂繼承帝位,並命相王李旦輔佐參政,不料宗楚客及韋溫把它更改。李隆基率軍殺入內宮時,上官婉兒在燭光前導下,領宮女迎接,把詔書草稿拿給劉幽求過目。劉幽求向李隆基求情,李隆基拒絕,於是把上官婉兒拖到軍旗之下,斬首。 當時,現任帝(七任殤帝)李重茂在太極殿守靈,劉幽求說:“大家說定的,就在今天晚上擁護相王登基,為什麼不早早實現!”李隆基立刻阻止,先行搜捕宮中韋姓家人和各城門守衛,以及一向受韋皇后寵信的人,全體誅殺。等到天色拂曉,宮內宮外,秩序恢復。 六月二十一日(原文“辛巳”,據《新唐書》改),李隆基出宮晉見老爹李旦,叩頭請求原諒沒有事先報告之罪,李旦抱住他哭泣說:“國家及政府沒有破碎,是你的功勞。”李隆基遂把老爹迎接入宮,輔佐少年皇帝(李重茂)。 李隆基下令關閉皇宮及京師所有城門,派出萬騎衛士搜捕韋家班男女;在東市之北,斬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一級實質宰相韋溫。最高立法長宗楚客改穿喪服,騎一匹青驢逃走,逃到通化門(長安東面北頭第一門),守門的人說:“你,你是宗部長(尚書)!”(宗楚客曾任國務院國防部長,參考七〇六年七月。)撕下他蒙頭的白布巾,當場捉住,斬首;同時也把他的老弟宗晉卿一併斬首。相王李旦護衛現任皇帝李重茂登安福門(宮城西門二門,北稱安福門),安撫人民。 最初,農林部長(司農卿)趙履溫幾乎把國庫用空,去巴結安樂公主李裹兒,給她興建住宅大廈、高台深池,永沒有休止,有時把紫袍掖到腰際,伸出脖子替李裹兒拉牛車。李裹兒既死,趙履溫急跑到安福門樓下,三跪九叩,高喊萬歲,萬歲還沒有喊完,相王李旦命萬騎衛士把他的人頭砍下,人民怨恨趙履溫平白驅使他們勞役,痛恨入骨,爭相去割他的肉,立刻割完(趙履溫是桓彥範的妻兄,參考七〇五年五月)。皇家圖書院長(秘書監)汴王李邕,娶韋皇后的妹妹崇國夫人,聽到政變消息,跟總監察官(御史大夫)竇從一(莫懷貞)分別把妻子斬首,手提她們的人頭,呈獻李隆基(竇從一阿事仍在眼前,參考七〇八年十二月)。李邕,是李鳳的孫兒(李鳳,是一任帝李淵的兒子,參考六二三年四月)。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一級實質宰相韋巨源聽到發生政變,家人勸他趕快逃走躲藏,韋巨源說:“我是政府高官,怎麼可以聽到政府有難,而不去處理。”出門走到大街,被政變軍誅殺,時年八十歲。於是,政變軍砍下馬秦客、楊均、葉靜能等的人頭;又把韋皇后的屍首拖到街上示眾。崔日用率軍前往杜曲(陝西省長安縣東南杜曲鎮),屠殺韋皇后家族,連懷抱中的嬰兒都不免一死,杜家跟著遭殃,被冤殺的不止一人(唐王朝時代,京師城南,韋、杜兩大家族居住,稱韋曲、杜曲,俗云:“城南韋杜,距天尺五。”而韋家門戶強盛,族人往往侵入杜曲定居,參考去年十二月)。 當天,皇帝李重茂下詔(李旦詔),赦免天下,說:“叛徒的首領已經誅殺,其他黨羽一概不再追究。”改封臨淄王李隆基當平王,兼宮廷總管府(殿中監)御馬總管理官(兼知內外閒厩),兼主管左右翼萬騎衛士營;封薛崇簡當立節王。任命鐘紹京暫任副立法長(守中書侍郎),劉幽求暫任立法官(守中書舍人),同兼三級實質宰相(參知機務);麻嗣宗當代理右金吾衛(衛軍第十二軍)貴族徵兵府司令(中郎將)。武姓家屬,幾乎全部誅殺或流放(幾乎全部者,仍有殘餘,如武攸緒早當隱士,武平一早避權勢,而武惠妃也不久登場)。最高監督長(侍中)紀處訥逃到華州(陝西省華縣),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張嘉福逃到懷州(河南省沁陽市),都被捕獲,斬首。 六月二十二日,劉幽求正在太極殿,有些宮女及宦官,請劉幽求替皇帝李重茂撰寫封娘親當皇太后的詔書,劉幽求說:“國家正在大難之中,人心不安,先帝還沒有安葬,馬上就封太后,不可以這麼做。”平王李隆基說:“這件事不要輕率出口。” 李隆基派欽差大臣攜帶皇帝李重茂的詔書,分別前往十道溝通安撫,並前往均州安慰譙王李重福;貶逐竇從一(竇懷貞)當濠州(安徽省鳳陽縣東北臨淮關)州政府軍務秘書長(司馬);撤銷各公主府的官屬(各公主開府置官,參考七〇六年閏正月)。 六月二十三日,太平公主傳達皇帝李重茂的詔令,把帝位禪讓給相王李旦,李旦堅決辭讓。李重茂命平王李隆基當宮廷總管(殿中監)兼一級實質宰相,宋王李成器當左衛(衛軍第一軍)大將軍,衡陽王李成義當右衛(衛軍第二軍)大將軍,巴陵王李隆範當左羽林(禁軍第一軍)大將軍,彭城王李隆業當右羽林(禁軍第二軍)大將軍,宮廷膳食部副部長(光祿少卿)嗣道王李微當攝理右金吾衛(衛軍第十二軍)大將軍。李微,是李元慶的孫兒(李元慶是一任帝李淵的兒子,參考六二三年四月)。副監督長(黃門侍郎)李日知、副立法長(中書侍郎)鐘紹京,同兼一級實質宰相。太平公主的兒子薛崇訓當右千牛衛(衛軍第十六軍)將軍。 李隆基兩個家奴:王毛仲、李守德,都很驍勇,精於騎射,時常在身旁侍衛。李隆基進禁苑時,王毛仲逃走躲避,不肯跟隨,等政變成功很多天后,他才回來,李隆基也不責備,越級擢升他當將軍;王毛仲,本是高句麗(朝鮮半島)人。汴王李邕,貶作沁州(山西省沁源縣)州長;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駙馬楊慎交,貶作巴州(四川省巴中市)州長;最高立法長蕭至忠,貶作許州州長;國務院國防部長、一級實質宰相韋嗣立,貶作宋州(河南省商丘縣)州長;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趙彥昭,貶作絳州(山西省新絳縣)州長;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崔湜,貶作華州州長。 劉幽求向宋王李成器、平王李隆基進言說:“相王從前就曾登上金鑾寶座(參考六八四年二月),眾望所歸。而今人心不安,國事重要,相王怎麼可以仍守小節,不早早登基,鎮守天下。”李隆基說:“大王性情恬淡,不把世事放在心上,曾經當過皇帝(五任),還讓給別人(參考六九八年九月),何況現任皇帝是他親哥哥的兒子,怎麼肯奪取!”劉幽求說:“人心不可違背,大王即令打算獨善其身,可是帝國前途怎麼辦?”李成器、李隆基晉見相王李旦,竭力勸說,李旦才答應。 六月二十四日,唐帝(七任)李重茂(本年十六歲)在太極殿東廂,面向西方,李旦站在老哥李顯靈柩旁,太平公主說:“皇上準備把帝位讓給叔父,可不可以?”劉幽求跪下說:“國家多災多難,皇上仁慈孝順,效法伊祁放勳(堯)、姚重華(舜),一片誠心。相王代替侄兒主持政府,責任重大,對侄兒的慈愛,尤其深厚。”於是把李重茂的讓位詔書交給李旦。這時,李重茂仍坐在龍椅上,太平公主走近說:“天下民心,都歸相王,這不是你這個孩子的座位。”提著衣領把李重茂提下(李重茂在位十八日)。李旦(本年四十九歲)遂登基稱帝(八任睿宗),登承天門(首都長安西宮正門稱承天門),赦免天下;封被罷黜的李重茂仍當溫王。 任命鐘紹京當最高立法長。鐘紹京少年時,當過農林部(司農)記錄員(錄事·從九品上),突然間升到高位,主持政事,而又任意獎賞處罰,大家十分厭惡,祭祀部副部長(太常少卿)薛稷勸他上疏表示辭讓,鐘紹京聽從,薛稷遂進宮報告李旦說:“鐘紹京雖有功勞,但他本身卻沒有才乾品德,從低級小職員出身,一旦超越他那個階層,高升到宰相之位,恐怕有損神聖王朝的形象。”李旦也認為如此。 六月二十六日,命鐘紹京改任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不久,再出任蜀州(四川省崇州市)州長。 8、李旦在皇子中遴選太子,宋王李成器是嫡長子,而平王李隆基卻建立大功,猶豫不能決定。李成器辭讓說:“國家安定,則先考慮嫡長子;國家危險,則先考慮功勳。如果違背這個原則,天下人民都會失望。我寧可以死,也不敢位在平王(李隆基)之上。”一連幾天,流淚請求,態度堅決。高階層官員很多也認為李隆基建立大功,應封太子。劉幽求對李旦說:“我聽說,剷除天下大禍的人,應享天下大福。平王拯救帝國免於覆亡,援助君王逃出災難,論起功勞,沒有人比他更大;論起恩德,沒有人比他更賢,不必猶豫。”李旦同意。 六月二十七日,李旦封李隆基當太子。李隆基再上疏,要求讓位給李成器,李旦不准。 9、李旦下詔:則天大聖皇后恢復舊有稱號“天后”(三任帝李治所賜尊號,參考六七四年八月)。追贈雍王李賢諡號章懷太子(李賢是李旦的老哥,參考六八〇年八月)。 10、六月二十八日,李旦命宋王李成器(李旦長子)當京畿總衛戍司令(雍州牧)、揚州軍區(總部設江蘇省揚州市)總司令官(大都督)、太子太師(太子三師之一)。 11、把溫王李重茂遷居到內宮(防止野心家利用他變亂)。任命祭祀部副部長(太常少卿)薛稷當副監督長(黃門侍郎)、三級實質宰相(參知機務)。 12、薛稷擅長書法,李旦當相王時,他就在相王府供職。他的兒子薛伯陽,娶李旦的女兒仙源公主李華莊;所以得以擢升宰相。 13、剝奪武三思、武崇訓所有的爵位和諡號,搗毀棺木,把屍首挖出在太陽下曝曬,剷平墳墓。 14、擢升亳州(安徽省亳州市)州長姚元之(姚元崇)當國務院國防部長、一級實質宰相;宋州州長韋嗣立、許州州長蕭至忠,分別升任最高立法長;絳州州長趙彥昭升任副立法長;華州州長崔湜升任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都兼二級實質宰相。 15、越州(浙江省紹興市)州政府政務秘書長(長史)宋之問、饒州(江西省波陽縣)州長冉祖雍,被揭發諂媚依附韋武二家,都流放嶺南(南嶺以南)看管。 16、六月二十九日,改封衡陽王李成義當申王,巴陵王李隆範當岐王,彭城王李隆業當薛王;增加太平公主實封采邑滿一萬戶(之前,唐王朝重建時,太平公主實封采邑已一萬戶,參考七〇五年十一月;或是之後減少)。 太平公主(武曌獨生女兒)性情沉著,反應靈敏,有權謀,武曌認為她很像自己,在所有子女中,對她最為寵愛,很多事情,她都參與機密決策(參考六九〇年七月)。但她畏懼娘親的嚴明,不敢招攬權勢,為非作歹。後來,誅殺張易之,太平公主出過大力(參考七〇五年正月。張易之本是太平公主情夫,可能因跳槽到武曌床上,才招殺身之禍。參考六九七年十一月)。李顯在位時,韋皇后、安樂公主李裹兒,對她都畏懼三分,後來,又跟太子李隆基共同屠滅韋家班。太平公主屢次建立大功,越發受到尊重,李旦時常跟她討論施政方針,她每次進宮奏事,坐著一談就是很久,有時候沒有進宮,李旦就派宰相到她家磋商。每次,宰相提出報告時,李旦就問:“可跟太平商量過?”然後再問:“可跟三郎商量過?”在聽到已跟二人商量過後,這才批准。三郎,指太子李隆基。太平公主所盼望得到的,李旦沒有一件事不照辦,宰相以下官員,擢升或貶降,只在她一句話。其他,她所推薦的人突然間擢升到顯要高位的,多到無法記載,權勢之高,超過最高領袖,奔走她門庭的人,像菜市場那麼擁擠;她的兒子薛崇行、薛崇敏、薛崇簡,都封王爵,家產田地莊園,遍布京師郊外,收買各種裝飾品、器具、古玩,遠到嶺南、蜀地(四川省),運送的人在路上前後相接;生活享受,跟皇宮一樣。 17、追贈郎岌、燕欽融官銜:監督院(門下省)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正五品上)。 秋季,七月一日,追贈韋月將(參考七〇六年四月)官銜:宣州(安徽省宣州市)州長。 18、七月四日,任命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崔日用當副監督長,兼三級實質宰相(參知機務)。 19、恢復故太子李重俊位號(李重俊政變失敗,參考七〇七年七月)。昭雪敬暉、桓彥範(韋彥範)、崔玄晬、張柬之、袁恕己(五王死難事,參考七〇六年七月)、成王李千里、左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等,恢復官職爵位(李千里、李多祚等,參考七〇七年七月)。 20、七月八日,擢升東都總衛戍司令部政務秘書長(洛州長史)宋璟當攝理國務院文官部長(檢校吏部尚書)、一級實質宰相;副立法長岑羲免職,改任立法院最高顧問官(右散騎常侍)兼國務院司法部長(兼刑部尚書)。 宋璟跟國務院國防部長姚元之(姚元崇)同心合力,改革李顯在位時各種惡政,引進忠良,排除奸邪,賞罰公平,走後門說人情的事,完全絕跡,政府公信力重新建立,一時之間,人們認為有二任帝(太宗)李世民在位以及三任帝(高宗)李治在位最初數年的遺風。 21、七月十三日,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崔湜免職,改任國務院左秘書長(尚書左丞);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留守長官張錫免職,改任絳州州長;最高立法長蕭至忠免職,改任晉州(山西省臨汾市)州長;最高立法長韋嗣立免職,改任許州州長;副立法長趙彥昭免職,改任宋州州長。 七月十七日,李旦任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姚元之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國務院國防部長、一級實質宰相李嶠免職,改任懷州州長。 七月十八日,太子少師、一級實質宰相唐休璟退休;右武衛(衛軍第四軍)大將軍、一級實質宰相張仁願免職,改任左衛大將軍。 22、副監督長、三級實質宰相(參知機務)崔日用,跟副立法長、三級實質宰相薛稷在唐帝李旦面前互揭對方瘡疤,薛稷說:“崔日用反复無常,從前諂媚武三思,不是忠臣;賣友求榮,不是正義之士。”崔日用說:“我從前雖然犯過錯誤,可是現在卻建立大功(指透露韋家班陰謀給李隆基),比不得薛稷,外表上看起來是皇親國戚(他的兒子薛伯陽娶李旦的女兒仙源公主李華莊),可是暗中卻歸附張易之、宗楚客,難道不是反复無常!”李旦把二人一起免職。 七月十九日,貶崔日用當京畿總衛戍司令部政務秘書長(雍州長史),薛稷當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 23、七月二十日,赦免天下,改年號(之前是唐隆元年,之後是景雲元年)。凡韋家班殘餘黨羽還沒有逮捕歸案的,一律赦免。 24、七月二十六日,廢除武家班的崇恩廟(武曌祖先祭廟,六八八年正月建於長安,名崇先廟;六九一年十一月,改名崇尊廟;六九六年一月,改稱太廟;七〇五年十一月武曌逝世,不久廢除崇尊廟;七〇七年二月因祈雨成功,恢復,本年,再廢除)、昊陵(武曌祖墳,在山西省文水縣)、順陵(武曌老爹武士彟墓,在長安城西)。追貶韋皇后作平民,安樂公主李裹兒作悖逆平民。 25、韋皇后主政的時候,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鄭愔,貶作江州(江西省九江市)軍務秘書長(參考去年五月),秘密經過均州,跟州長、譙王李重福(李重福被貶,參考七〇五年二月)以及洛陽(東都洛陽所在縣)人張靈均密謀聚眾起兵,討伐韋家班;還沒有發動,韋家班已經覆亡。中央改調李重福當集州(四川省南江縣)州長,還沒有上路,張靈均遊說李重福說:“大王身為嫡長子,自然要當皇帝,相王雖然有功,卻沒有資格繼承大統。東都知識分子和全城平民,都盼望大王回來,只要能暗中進入洛陽,調動左右兩翼駐屯軍,襲殺留守長官,佔領東都,我們就好像從天而降。然後,西征奪取陝州(河南省三門峽市),東征奪取黃河南北,天下大事,只要揮動大旗,就可平定。”李重福相信他的話。 張靈均於是秘密跟鄭愔聯絡,著手計劃,聚集勇士數十人。當時,鄭愔由剛就任的皇家圖書院副院長(秘書少監)再貶作沅州(湖南省洪江市西北玲城鎮)州長,走到洛陽,不再前進,故意留下來等候李重福,一面草擬詔書:一是六任帝李顯遺詔,命李重福繼任帝位;一是李重福登基詔,改年號中元克復。尊現任皇帝李旦“皇季叔”,封溫王李重茂(七任殤帝)當皇太弟,命鄭愔當左丞相,主管全國文官;張靈均當右丞相、天柱大將軍,主管全國武官;立法院最高顧問官(右散騎常侍)嚴善思當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兼管文官部職務(知吏部事)。 李重福跟張靈均偽造文書,乘政府驛馬車前往東都洛陽,鄭愔先佈置好駙馬(公主夫婿)裴巽的家宅(裴巽娶李顯的女兒宜城公主),等待李重福。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縣政府官員聽到一點風聲。 八月十二日,前往裴巽家調查,李重福突然出現,縣長奪門而出,報告留守長官,一時之間,官員們紛紛逃走;東都總衛戍司令部政務秘書長(洛州長史)崔日知單獨率軍前往搜捕。 留守長官府監察官(留台侍御史)李邕,在天津橋(洛陽城南洛水橋)正巧遇到李重福,李重福隨從已有數百人,李邕飛奔到駐屯軍大營,警告說:“譙王(李重福)在先帝時犯罪(指貶謫均州),而今無緣無故進入東都,一定犯上作亂,你們要為國立功,謀求榮華富貴。”又警告皇城各門,要他們緊急關閉。李重福先到左右翼駐屯軍營,營中向他射擊,箭如雨下,李重福乃直向左掖門,打算調髮留守長官府所屬軍隊,看見城門關閉,大怒,命縱火焚燒。火還沒有燃起,左翼駐屯軍已出動進逼,李重福這才發現走投無路,急拉馬韁,逃出上東門(洛陽東城北頭第一門),躲進山谷藏匿。第二天(八月十三日),留守長官府派軍入山搜捕,李重福投入運糧河,淹死(本年三十一歲)。崔日知,是崔日用的堂哥(崔日用,參考七〇六年十一月),因這項功勞,擢升東都洛陽留守長官。 鄭愔容貌醜陋,滿面鬍鬚,兵變失敗後,他把頭髮改梳成發髫,換穿女人衣服,躲到車子裡,但最後仍被生擒,在接受調查審問時,恐懼到極點,渾身抖成一團,牙齒相撞,回答不出一句話。而張靈均卻從容不迫,神態自然,回頭看看鄭愔說:“我跟這種人共同革命,應該失敗!”鄭愔、張靈均一同被押解到洛陽鬧市斬首。 最初,鄭愔攀附來俊臣,得以當官;來俊臣被殺,鄭愔攀附張易之;張易之被殺,鄭愔攀附韋皇后;韋皇后被殺,鄭愔又攀附譙王李重福,也竟因此全族被屠。嚴善思免除一死,流放靜州(羈縻州·四川省黑水縣南)。 26、萬騎衛士仗恃討伐韋家班的功勞,橫行街頭,多數兇暴,首都長安住民悲苦。 李旦下詔,把他們一律外放到地方當官。又下詔廢止罪犯家屬當萬騎衛士的規定;另行設立飛騎衛士營,分別隸屬左羽林軍及右羽林軍。 27、最高立法長姚元之、攝理國務院文官部長宋璟及總監察官畢構上疏說:“前任政府(李顯在位)的斜封官(黑官。參考七〇八年七月),應全部免職。”李旦批准。 八月十五日,免除所有斜封官的職務,有數千人之多。 28、國務院司法部長、一級實質宰相裴談免職,改任蒲州(山西省永濟市)州長。 29、追贈蘇安恆(參考七〇七年十月)當監督院高級顧問官。 30、九月二十三日,任命以太子少師名義退休的唐休璟當朔方兵團總司令官(朔方道大總管)。 31、冬季,十月七日,帝國大典總監(禮儀使)姚元之、宋璟奏報說:“故皇帝(李顯)的牌位,應送進皇家祖廟,請把義宗(李弘,參考七〇五年六月)的牌位遷到東都,另建祭廟。”李旦同意。 32、十月十八日,恢復天后武曌的尊號,仍稱大聖天后。 33、十月二十日,任命幽州戰區(總部設幽州)保安征討司令長官(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薛訥當左武衛(衛軍第九軍)大將軍,兼幽州軍區(總部設北京市)總司令(都督)。戰區司令官(節度使)的名稱從薛訥開始(《唐會要·節度使》:“七一一年四月,賀拔延嗣當涼州軍區總司令,擔任河西戰區司令官,才有戰區司令官稱號。”《新唐書·方鎮表》:“七一〇年,設河西各軍州戰區司令長官)。 34、太平公主最初因太子李隆基年紀輕輕(本年,李隆基二十七歲),認為容易控制,可是逐漸發現他英明果敢,心裡開始畏懼,打算另選擇一個昏庸皇子,這樣才可以保持自己長期掌握政權,於是不停地發動謠言攻勢,傳播說:“太子(李隆基)不是嫡長子,不應該當太子。”政府官員中遂議論紛紛。 十月二十二日,李旦下詔向宮內宮外解釋說明,警告他們閉嘴。 太平公主派大批間諜滲入李隆基生活圈,李隆基一舉一動,太平公主都報告老哥李旦,李隆基的親信侍從,也往往被太平公主收買,當她的耳目,李隆基十分不安。 35、追贈故太子李重俊諡號:節愍太子。 庫藏部副部長(太府少卿)萬年(首都長安東半城)人韋湊表示異議,上疏說: “一個人在生前沒有能夠接受獎賞或懲罰,死後才給他一個諡號,用以表示褒揚或譴責。故太子李重俊,跟李多祚等人率軍進宮,中宗(六任帝李顯)逃難到玄武門城樓之上,太子(李重俊)騎馬指揮作戰,神態悠閒。後來,他的部眾反叛,倒戈攻擊,李多祚等死亡,太子才逃走。假設當時禁衛士卒瓦解,將發生什麼災難,真是不忍出口。第二天,中宗(六任帝李顯)淚如雨下,對左右侍從說:'幾乎不能跟你們相見。'危險程度如此。而今,聖明的政府卻用隆重禮儀把太子安葬,又給他諡號節愍,使我深感困惑。 “臣屬應遵守臣屬的禮節,經過皇家祖廟(太廟)一定要下車,經過君王的住處一定要加快腳步通過。劉驁(西漢王朝十二任帝)當太子時,不敢橫穿御用大道(胡三省注:西漢王朝十二任帝劉驁當太子時,最初居住桂宮,老爹、十一任帝劉奭有一次緊急召見,劉驁出龍樓門,不敢橫穿御用大道,於是向西走到直城門御用大道盡頭,才走過去,然後再繞回來進作室門。劉奭問他為什麼來得這麼遲,劉驁照實回答,劉奭詔令太子可以橫穿御用大道),而李重俊竟然率軍入宮,在先帝面前騎馬馳騁,無禮已到極點。如果因他誅殺武三思父子,而給他嘉勉,這種聚眾起兵、誅殺叛徒、尊崇君王、擁護老爹的行動,還說得過去;可是他竟然想自己奪取寶座,是跟武三思比賽叛亂,有什麼值得稱道!如果說他打算罷黜韋皇后,而給他嘉勉,但韋皇后叛逆的情節,當時還沒有暴露,母子的大義還沒有斷絕,假如沒有中宗(六任帝李顯)的命令而把她罷黜,是一種威脅老爹廢除嫡母的罪行,怎麼可以。 “西漢王朝戾太子劉據被江充陷害,一怒之下,誅殺江充,雖然揮軍作戰,並不是逼迫君王及老爹;軍隊失敗,自殺身死(參考前九一年閏五月),等到他的孫兒劉病已當天子(西漢王朝十任帝),才算獲得改葬,但給他的諡號仍然用'戾'(參考前七三年六月),李重俊又怎麼當得起'節愍'?我恐怕後世的亂臣賊子將引用這個前例,開闢叛逆的泉源,並不是表揚善行,懲罰罪惡的方法,請更改諡號。李多祚等追隨李重俊發動政變,不能說沒有犯罪。陛下寬恕他,已經夠了,稱之為'昭雪',也不妥當。” 李旦認為韋湊說得很對,然而當權高官認為詔書已經發布實施,不應追回更改;而只停止追贈李多祚等的官銜。 36、十一月一日,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姚元之改實任最高立法長。 37、十一月二日,把六任帝李顯安葬定陵(陝西省富平縣西北七千米龍泉山),廟號中宗。政府有關單位會議決定:韋皇后犯罪,不應合葬。於是,追贈故英王妃(李顯前妻)趙女士諡號和思順聖皇后,尋求她的屍首,已沒有人知道埋在什麼地方(趙女士死事,參考六七五年四月),於是用她祭祀時穿的衣服,招魂入棺,把祭服代替屍首,跟李顯合葬。 柏楊曰: 李顯的前妻趙女士,是常樂公主的女兒,因娘親得罪武曌,於六七五年突然被逮捕囚禁,活活餓死,年齡當在十九歲左右。少年夫妻,如漆投膠,在巨變中被外力分離,並不是兩情破裂,李顯即令是一隻毛蟲,也應多少有點思念。可是七〇五年李顯重登寶座,直到七一〇年被毒身死,五年之久,連尋找她的屍首,另行遷葬,都沒有做。這件事對一個普通平民來說,限於能力,可以理解,但對一個皇帝而言,不過動動嘴唇就可辦到,而他竟沒有動嘴,可見他已全忘。冥頑不靈的程度,跟他的老爹李治一樣,難以思議。 38、十一月五日,最高監督長韋安石免職,改任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一級實質宰相蘇瓌免職,改任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 39、十一月七日,李旦下詔,恢復裴炎生前官爵(裴炎事,參考六八四年十月)。 最初,裴炎的侄兒裴伷先從貶所嶺南逃回,被政府捕獲,再打一百棍,流放北庭(新疆吉木薩爾縣)。裴伷先抵達貶所,經營商業,行俠仗義,時常派人到京師探聽動靜。武曌誅殺流刑犯時(參考六九三年二月),裴伷先事先得到消息,遂向北逃亡,投奔游牧部落。北庭都護府(設新疆吉木薩爾縣)追捕,把他生擒回來,囚禁監獄,專案請示如何處理。而欽差大臣不久抵達,執行武曌命令,流刑犯全部喪生,可是裴伷先卻因等候批示之故,反而沒有處決。不久,武曌下詔安撫,命還沒有處死的流刑犯,一律赦免釋放,裴伷先因此被釋放回京。現在,政府尋找裴炎的後裔,只有裴伷先仍在人世,遂任命他當太子宮總管府主任秘書(詹事丞·正六品上)。 柏楊曰: 裴伷先的遭遇,正是一篇暴政下寫實的傷痕小說,包括中國傳統戲劇的四大要素:忠、孝、節、義,以及主角的急智和傳奇,動人心弦。 40、十一月十五日,恢復王同皎生前官爵(王同皎死事,參考七〇六年三月)。 十一月二十三日,許公(文貞公)蘇瓌逝世(享年七十二歲)。 李旦下詔徵召蘇瓌的兒子蘇頲,命他脫下喪服,出任國務院工程部副部長(工部侍郎),蘇頲堅決辭讓。李旦派副監督長李日知前去當面傳達皇帝的旨意,李日知到了蘇家,一直呆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回來後奏報說:“我看他哀傷枯瘦的樣子,不忍心說話,恐怕他昏倒。”李旦遂準蘇頲守三年之喪。 42、十二月七日,李旦命他的兩個女兒西城公主(名不詳)、隆昌公主李持盈出家當女道士,用以祈求上天增加娘親武曌的冥福,打算在首都長安西城興築道觀。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寧原悌上疏勸阻說:“先帝在位時,悖逆平民李裹兒,因為是皇上最愛的女兒,招來大禍,而新城公主(嫁武延暉)及宜都公主(嫁裴巽),卻因是庶母(小老婆)所生,獲得保全。同時,佛教道教,都追求清淨無為,不應該大肆建築寺廟道觀,浪費別人的錢財。蕭衍(南梁帝國一任帝)失敗在前(參考五四五年十二月),先帝(六任李顯)失敗於後,鑑戒不遠,就在眼前。而今,兩位公主信仰道教,準備為她們建築道觀,最好不要過分華麗,以免引起四方抨擊。另一件事是,先帝所寵愛親信的和尚,仍在陛下左右,最好是跟他們疏遠。”李旦看到,十分讚許(讚許後有沒有照辦,傳統史學家不管,而只管介紹文章)。 43、宦官閭興貴有件事請託長安(首都長安西半城)縣長李朝隱,李朝隱逮捕閭興貴,囚禁監獄,李旦接到報告,召見李朝隱,安慰他說:“你是首都所在縣(赤縣)縣長,能夠如此,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遂登承天門,集合文武百官及地方政府進京朝貢特使(朝集使),宣示李朝隱的做法。下詔說:“宦官遇見領袖寬厚柔和,一定玩弄權威。我觀察前代歷史,每次都忍不住嘆息。了解我心意的,只有李朝隱一個人。升他官階一級,當太中大夫(文散官八級·從四品上),考績定為中上(升二階,加發俸祿三個月),另賞賜綢緞一百匹。” 44、十二月十六日,奚部落(灤河上游)、霫部落(遼河以北),攻擊唐朝北方邊塞,劫掠漁陽(天津市薊縣)、雍奴(天津市武清縣);然後穿過盧龍塞(河北省遷安縣西北),撤退。幽州軍區(總部設北京市)總司令薛訥追擊,不能取勝。 45、傳統制度規定,任命三品以上官員用“冊授”(詳述任用該官的理由),任命五品以上官員用“詔授”(即制授。皇帝用詔書發布某人某職),任命六品以下官員用“令受”(即敕受。用人事命令一次發表一批官員),都由國務院(尚書省)擬出草稿——文官由文官部(吏部),武官由國防部(兵部);部長(尚書)甄選的稱“中央銓敘”,副部長(侍郎)甄選的,稱“東、西廂銓敘”(東西銓。以上共稱“三銓”)。六任帝李顯在位末年(八世紀最初十年末期),一些受寵的弄臣家奴當權,政府一團混亂,法令紀律,蕩然無存。 現在,李旦任命攝理國務院文官部長(檢校吏部尚書)宋璟實任文官部長;立法官(中書舍人)李乂、盧從願當文官部副部長,三人全都不畏強梁,斷絕行賄說情的管道。參加候補官考試的有一萬餘人,而通過“三銓”的不過兩千人,其他的人全部開除候補官籍,人們敬佩他們的正直公平(原先,候補官每年多達數万人,參考七〇八年七月)。 李旦任命最高立法長姚元之當國務院國防部長,陸像先、盧懷慎分別當副部長(侍郎)。武官的升遷調補,也納入正軌。 盧從願,是盧承慶的堂侄(盧承慶,參考六五九年五月)。陸像先,是陸元方的兒子(陸元方,參考六九五年正月)。 46、監察官藁城(河北省藁城市)人倪若水上疏彈劾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祝欽明、副校長(司業)郭山惲:“隨意改變制度,迎合君王旨意,陷君王於不義(指南郊祭天大典,主張韋皇后第二梯次獻祭,參考去年八月)。”
李旦貶祝欽明當饒州州長,郭山惲當括州(浙江省麗水市)政務秘書長(長史)。 47、監察官楊孚,糾舉彈劾,不躲避有權有勢的大官、貴族;大官、貴族把他抨擊得體無完膚。李旦說:“獵鷹擒拿狡兔,我們必須急救獵鷹,否則會被反撲的狡兔吃掉。監察官糾舉彈劾奸邪惡棍,也是一樣,假如領袖不保護監察官,也會被反撲的奸邪惡棍吃掉。” 楊孚,是楊堅(隋王朝一任帝)的侄孫(參考七〇七年二月)。 48、唐政府設置河西戰區,任命戰區司令官(節度使)及後勤補給司令(支度使)、屯墾司令(營田使)等官。河西戰區包括涼州(甘肅省武威市)、甘州(甘肅省張掖市)、肅州(甘肅省酒泉市)、伊州(新疆哈密市)、瓜州(甘肅省安西縣)、沙州(甘肅省敦煌市)、西州(新疆吐魯番市東)等七州;總部設涼州(本年,唐王朝開始在邊騷各州設置戰區,除戰區司令官外,另任命後勤補給司令,由戰區司令官兼任,如不兼任,後勤補給司令另設指揮部)。 49、姚州(雲南省姚安縣)各蠻夷部落,先前歸附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攝理行政監察官(攝監察御史)李知古請中央出軍討伐,各蠻夷部落投降。李知古又請准在該地興築城池,設立州縣,徵收重稅。副監督長徐堅認為絕不可以,中央政府不同意徐堅的意見。 於是,李知古徵調劍南(四川省中南部及雲南省)民兵興築城池;又準備誅殺各蠻夷部落酋長和他們的強壯勇士,擄掠各蠻夷部落幼童和女子當家奴婢女。各蠻夷怨恨憤怒,酋長傍名(傍,姓)遂引導吐蕃軍攻擊,斬李知古,用他的屍首祭祀上天。自此,姚州、巂州(四川省西昌市)兩地交通斷絕,一連很多年不通。
安西都護(駐龜茲)張玄表出軍劫掠吐蕃王國北部邊境,吐蕃雖然怨恨,但並沒有中斷和解,反而賄賂鄯州軍區(總部設青海省樂都縣)總司令楊矩,請求唐朝割讓“河西九曲”(青海省黃河S形彎曲地帶,即東漢王朝大小榆谷之地,水草茂盛,地勢險要)作為金城公主的嫁妝;楊矩上疏建議同意,中央批准(這是一件大事,“河西九曲”一失,唐朝再無法抵抗吐蕃)。 1、春季,正月七日,東突厥汗國(瀚海沙漠群)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派使節前來中國,請求和解;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八任睿宗)李旦(本年五十歲)允許。 2、正月十三日,李旦任命畜牧部長(太僕卿)郭元振、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張說同兼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 3、改封前任帝(七任)、溫王李重茂當襄王,出任集州(四川省南江縣)州長;派貴族徵兵府司令(中郎將)率軍五百人,隨往保護監視。 4、正月十九日,李旦追封故皇嗣妃劉女士稱號肅明皇后,墳墓稱惠陵;追封故德妃竇女士稱號昭成皇后,墳墓稱靖陵。不知二人屍首所在,只好招魂入棺,安葬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城南(二人同時被害,參考六九三年十一月)。在京師(首都長安)給二人建立寺廟,稱儀坤廟。竇女士是太子李隆基的娘親。 5、太平公主跟益州(四川省成都市)政務秘書長(長史)竇懷貞(竇從一)等秘密結合,打算謀害太子李隆基(竇懷貞因避韋皇后老爹韋玄貞的諱,才改名竇從一,參考七〇六年十一月。當是韋家班覆滅,又改回原名)。太平公主派她的女婿唐晙,邀請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韋安石到她家,韋安石堅決推辭,不肯前去。李旦曾經秘密召見韋安石,對他說:“聽說政府官員都願效忠東宮(太子李隆基),你最好調查一下。”韋安石說:“陛下從哪裡聽到這種亡國的話,準是太平公主的陰謀。太子(李隆基)對帝國建立大功,仁愛英明,孝順溫和,天下人人皆知,希望陛下不要被讒言蒙蔽!”李旦一驚說:“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當時,太平公主在繡簾下竊聽,完全聽見,遂散佈謠言陷害韋安石,打算逮捕他調查審問,幸而依靠畜牧部長(太僕卿)郭元振營救,才逃過一劫。 太平公主有一次乘坐輦車,在光範門裡邀請各宰相聚會,暗示大家:必須更換太子,各宰相聽了,面色蒼白,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宋璟頂撞說:“太子對天下建有大功,確是政府的英明領袖,公主為什麼忽然提出這種意見?” 宋璟出來後,跟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姚元之(姚元崇)秘密報告李旦說:“宋王(李成器)是陛下的嫡長子,豳王(李守禮)是高宗(三任帝李治)的嫡長孫(李守禮是章懷太子李賢的嫡長子,參考六九一年八月);太平公主在他們那裡挑撥離間,將使太子惶恐不安。我建議任命宋王、豳王一起出任州長,撤除岐王(李隆範)、薛王(李隆業)兼管的左、右羽林軍(禁軍第一、二軍),改編為太子宮左、右翼侍衛軍(左、右率),充實東宮(太子宮)戒備。而把太平公主跟她的丈夫武攸暨,送到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安置。”李旦說:“我已經沒有兄弟,只剩下太平公主一個妹妹,怎麼可以放逐到遙遠的東都(洛陽)?至於其他親王,照你們的意思去辦!”於是先行下詔,說:“親王、駙馬(公主的夫婿),從今之後,不再統御禁衛部隊。現任軍職的,一律改調別官。” 不久,李旦對左右侍從官員說:“法術師警告說:五天之內,將有亂兵闖入內宮,你們要為我嚴加戒備。”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張說說:“這一定是鯊魚群挑撥陛下跟太子之間父子感情!希望陛下命太子監督國政,謠言自然消失。”姚元之說:“張說的話,是拯救帝國最好的策略!”李旦十分高興。 二月一日,李旦下詔,任命宋王李成器當同州(陝西省大荔縣)州長,豳王李守禮當豳州(陝西省彬縣)州長;左羽林(禁軍第一軍)大將軍、岐王李隆範當太子宮左翼侍衛軍司令(左衛率),右羽林(禁軍第二軍)大將軍、薛王李隆業當太子宮右翼侍衛軍司令(右衛率);送太平公主前往蒲州(山西省永濟市)安置。 二月二日,李旦命太子李隆基監督國政,六品以下官員的任用和判處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都由太子裁決。 6、宮廷監察官(殿中侍御史)崔蒞、太子宮政務署長(太子中允)薛昭素奏報李旦說:“斜封官(黑官)都是先帝(李顯)任用,人事命令已經發布(參考七〇八年七月),政府卻接受姚元之等建議,一天之間完全廢除(參考去年八月),是宣揚先帝的過失,而替陛下招來怨恨。而今,人心憤慨,全國每個角落,怨聲都像滾水一樣沸騰,恐怕爆發非常事變。”太平公主也提醒李旦這個問題,李旦同意。 二月三日,李旦下詔說:“所有斜封官和先帝(六任李顯)以特別指令任命的官員,在此之前停職的,可以依照他的才幹能力,登記錄用。” 7、太平公主發現姚元之、宋璟的密謀,怒不可遏,斥責太子李隆基。李隆基大為恐懼,上疏彈劾姚元之、宋璟:挑撥他跟姑媽(太平公主)和老哥(宋王李成器和豳王李守禮)之間的感情,請將二人用極刑處死。 二月九日,李旦貶姚元之當申州(河南省信陽市)州長,宋璟當楚州(江蘇省淮安市)州長。 二月十一日,撤銷宋王李成器、豳王李守禮的州長任命。 8、立法官(中書舍人)、三級實質宰相(參知機務)劉幽求免職,改任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任命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韋安石當最高監督長(侍中);韋安石跟李日知代替姚元之、宋璟當政;自此,法令紀律又陷紊亂,跟六任帝李顯在位時一模一樣(政治秩序恢復,不過兩個月)。前太子宮右翼侍衛軍司令部軍械官(前右率府鎧曹參軍·從八品下)柳澤上疏,說:“斜封官都是奴僕婢女的親友,互相輾轉介紹引見,怎麼會是先帝的本意?陛下一天之內,把他們罷黜,天下人稱頌賢明。而忽然之間,又收回成命,使善惡沒有分別,是非反复無常,為什麼陛下的政令前後如此的不一樣!民間議論紛紛,一致認為是太平公主命洋和尚慧範暗中串通這些人,欺騙陛下。我恐怕累積太多小的錯誤,將鑄成大的錯誤,造成巨禍。” 李旦不接受。柳澤,是柳亨的孫兒(柳亨,參考六五一年正月)。 9、唐政府把左、右萬騎衛士營連同左、右羽林軍改組,稱“北門四軍”(南門十六軍,稱“衛軍”。北門十軍,稱“禁軍”。此處稱“四軍”,是初置時數目,除飛騎衛士營改稱為左羽林軍、右羽林軍外,萬騎衛士營則改稱左龍武軍及右龍武軍)。派平民徵兵府副司令(果毅)葛福順等分別擔任將領。 10、三月,李旦封宋王李成器(李旦的兒子)的女兒當金山公主,許配給東突厥汗國可汗(十九任大可汗)阿史那默啜。 11、夏季,四月九日,宋王李成器請求辭去司徒(三公之二)官職,李旦批准,命李成器改任太子賓客(正三品)。任命韋安石當最高立法長(中書令)。 12、李旦召集三品以上高階層官員,對大家說:“我一向心情恬淡,不認為皇帝是多麼尊貴。從前,對於降臨到頭上的皇嗣(參考六九〇年二月)、皇太弟(參考七〇五年二月),都堅決辭讓。今天,我打算把帝位傳給太子,各位意見如何?”沒有人回答。 太子李隆基命太子宮事務署長(右庶子)李景伯代他堅辭,李旦不准。宮廷監察官(殿中侍御史)和逢堯(和,姓)是太平公主的黨羽,抗議說:“陛下年齡不老(本年,李旦五十歲),正被四海敬仰依賴,怎麼突然如此!”李旦才中止。 四月十三日,李旦仍下詔,說:“帝國所有政事全由太子裁決;至於軍中判處死刑以及五品以上官員的任命,則跟太子先行商量,然後奏報。” 13、四月十六日,任命李日知暫任最高監督長(守侍中)。 14、四月二十七日,赦免天下。 15、五月,太子李隆基請求把太子寶座讓給宋王李成器,李旦不許。 李隆基請求准許太平公主回京,李旦批准(太平公主從蒲州返)。 : 16、五月六日,李旦下詔:“則天皇后(武曌)父母的墳墓,仍稱昊陵(武曌祖墳)、順陵(武曌老爹武士彟墳),酌情設立守墓官員。”這是太平公主為了取悅駙馬武攸暨,向李旦所作的請求(廢二陵事,參考去年七月)。
17、五月十七日,李旦改封皇女西城公主當金仙公主、隆昌公主當玉真公主,分別給她們興建道觀(二觀都在首都長安輔興坊。玉真觀本是竇誕家,跟金仙觀相對)。逼迫人民搬遷,強奪鄰近民宅,為數至多,動用工匠數百萬人。立法院最高顧問官(右散騎常侍)魏知古、監督院副監督長(黃門侍郎)李乂上疏勸阻,李旦不接受。 18、五月十八日,任命宮廷總管(殿中監)竇懷貞(竇從一)當總監察官(御史大夫)、二級實質宰相。 19、佛教和尚慧範,仗恃太平公主的勢力,強行霸占人民的財產。總監察官薛謙光跟宮廷監察官(殿中侍御史)慕容珣上疏彈劾。太平公主向李旦求情,李旦貶薛謙光當岐州(陝西省鳳翔縣)州長。 (《統紀》:“慕容均彈劾西明寺和尚慧範,跟太平公主的乳母張女士私通,強奪人民財產。李旦認為監察官應不避權貴,慕容珣等到太平公主出居蒲州,才敢彈劾,涉嫌離間骨肉。遂貶作密州軍務秘書長。”) 20、當時,唐政府派出十道巡察特使(按察使),中央決策大員認為山南道(秦嶺以南)轄區遼闊,乃分割為山南東道(湖北省)、山南西道(陝西省南部及四川省東北部);又分割隴右道(甘肅、青海東部及新疆),另設河西道(甘肅及新疆)。
六月八日,唐政府再把全國分為二十四個軍區,各設總司令,計:汴州軍區(總部設河南省開封市)、齊州軍區(山東省濟南市)、兗州軍區(山東省兗州市)、魏州軍區(河北省大名縣)、冀州軍區(河北省冀州市)、并州軍區(山西省太原市)、蒲州軍區(山西省永濟市)、鄜州軍區(陝西省富縣)、涇州軍區(甘肅省涇川縣)、秦州軍區(甘肅省天水市)、益州軍區(四川省成都市)、綿州軍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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