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第12章 九世紀七〇年代(八七〇—八七九年)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文武百官,向皇帝(二十任懿宗)李漼(李溫。本年三十八歲),呈獻尊號: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赦免天下。 2、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居民聽到大禮帝國(首都苴咩城)遠征軍就要進入國土,大為恐慌,爭先恐後投奔成都(四川省成都市)逃生。可是成都只築有子城(第二道城牆),外面又沒有壕溝,難民每人只有一張草蓆那麼大的地方,落雨的時候,大家就用瓢盆、簸箕、斗笠勉強遮掩。當地又沒有水井,喝的水都要到摩訶池(成都市東南角)汲取泥漿,等到沉澱澄清後才能飲用。 戰區士兵都沒有受過軍事訓練,司令官(節度使)盧耽緊急召喚彭州(四川省彭州市)州長吳行魯,命他攝理參謀官(攝參謀)職位,會同前瀘州(四川省瀘州市)州長楊慶復,同心合力,增強防禦工程,選擇各級軍官,分派各項職務,構築“戰棚”(城牆上向外伸展的陽台,可以居高臨下,壓制攻城部隊,軍艦上也有“戰棚”,參考八六九年四月八日),製造“石炮”“木檑”——都是飛石發射器,以及各種武器裝備,加強斥候巡邏,維持社會治安。先前,西川戰區將領都是掛一個虛名,連薪俸都沒有。現在,總部在大街小巷張貼招兵買馬佈告,號召驍勇青年參加軍隊,每人都佔實缺,薪俸、糧食跟所有賞賜,十分優厚,於是投軍的青年從四面八方擁到,楊慶復告誡說:“你們都是軍人子弟,年輕英勇,有大將之才,平常沒有機會表現自己,而今,蠻夷入侵我國,正是你們奪取榮華富貴的時候,豈能不勉勵自己!”大家歡欣跳躍,發出震天歡呼。於是把武器擺到庭院,使應徵青年選擇他最擅長的一種,兩個人互決勝負,考察他們是勇敢,或是懦怯,來決定是不是錄取,最後,遴選新兵三千人,稱“突擊部隊”。吳行魯,是彭州人。

正月五日,大禮遠征軍抵達眉州(四川省眉山縣),盧耽派同副司令官(同節度副使)王偃等,攜帶私函,前往大禮遠征軍大營,晉見統帥杜元忠,要求和解。杜元忠回答道:“我們的行動,全看你們的誠意。” 3、宰相路岩、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韋保衡上疏說:“康承訓討伐龐勳時,故意逗留,不肯前進;在勝利之後,又不能把龐勳的殘餘黨羽,完全殺光。而且貪圖搶奪戰利品,沒有用最迅速的方法奏報。” 正月八日,李漼免除康承訓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職務,貶作蜀王李佶的師傅(李佶,是李漼的兒子),在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辦公。不久,再貶康承訓當恩州(廣東省恩平市)軍務秘書長(司馬)。

4、大禮帝國遠征軍推進到新津(四川省新津縣),抵達定邊戰區(總部設邛州)北境。盧耽再派一位同副司令官譚奉祀送信給杜元忠,探問來意。大禮軍把譚奉祀扣留,不作反應。盧耽急派人到中央告急,請派欽差大區出使大禮謀求和平,並先行解除眼前的災難。中央命禮賓館主任(知四方館事)、畜牧部長(太僕卿)支詳(支,姓)當和平談判特使(宣諭通和使)。大禮軍接待支詳,禮貌恭敬謙卑,並暫時停止前進,成都的防禦工程,利用機會加緊搶修,也粗略完成。 正月十一日,大禮軍北上,長驅直入,攻陷雙流(四川省雙流縣)。 正月十七日,盧耽派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柳槃前往大禮軍營求見,大禮軍統帥杜元忠交給柳槃一份文件,說:“這就是和解之後,我們皇上跟你們戰區司令官相見時的禮節!”禮節明顯的表現大禮皇帝的尊嚴,措辭用語,十分傲慢。又派人搬運彩色帳幕到成都城南,聲稱:打算用來佈置蜀王廳,奉迎大禮皇帝(蜀王廳,隋王朝時蜀王楊秀興建,富麗堂皇。楊秀事,參考六〇二年七月)。

正月二十日,唐政府撤銷定邊戰區,把所轄七州歸還西川戰區(成立定邊戰區事,參考八六八年六月)。 當天,大禮軍抵達成都城下。前一天(正月十九日),盧耽派先鋒游擊司令(先鋒遊弈使)王晝前往漢州(四川省廣漢市)迎接援軍,並催促援軍加速前進。當時,山南西道(總部興元府)特遣兵團六千人、鳳翔(總部鳳翔府)特遣兵團四千人,已抵達漢州。正巧,定邊司令官竇滂,率領忠武(總部許州)、義成(總部滑州)、徐宿(首府徐州)殘兵敗將四千人,從導江(四川省都江堰市東)也抵達漢州,尋求援軍保護。
正月二十四日,王晝率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及資州(四川省資中縣)、簡州(四川省簡陽市)各軍共三千餘人,進駐毗橋(四川省新都縣西南),立刻跟大禮軍接觸,失利,於是退回固守漢州。成都日夜盼望援軍趕到,可是竇滂另有想法,因為他自己喪軍失土,所以盼望西川也陷入敵人之手,自己的責任就可以相對減輕。每次北方援軍抵達,他就警告道:“南蠻(大禮帝國)比大唐軍隊多出數十倍,你們翻山越嶺,萬里跋涉,身心疲憊,真應該考慮繼續前進的後果。”各將領相信他說的話,不敢則進。西川帶兵官(十將)李自孝,暗中跟大禮軍來往,準備焚燒城東倉庫作為內應,消息洩露,總部把他逮捕,斬首。過了幾天,大禮軍果然攻擊,很久很久,發現城中沒有起事,才告中止。

二月一日,大禮軍集合雲梯、衝車,從四面八方再次對成都發動攻擊,城上唐朝守軍用鐵鉤、繩索把它們鉤住或套住,拖到城下,澆下油料,再投火把引起燃燒,攻擊部隊遂全被燒死。西川戰區司令官盧耽命突擊部隊司令楊慶復、攝理左翼大營總管理官(攝左都押牙)李驤,分別率突擊部隊出城迎戰,殺傷大禮軍兩千餘人,這時天色已晚,突擊部隊焚燒大禮軍攻城武器三千餘件,然後回城。蜀中(四川省中部)將士一向膽小懦弱,但突擊部隊官兵,新受楊慶復賞識提拔,而且貪圖優厚的懸賞,勇氣忽然間多出百倍,沒有被派出城作戰的都十分憤怒,暗生悶氣,請求奮力一擊。過了幾天,大禮軍蒐集民間竹籬,用水浸透,略加彎曲,編成厚厚一疊竹篷,命人抬起來,掩護士卒攻城,飛石、射箭,都無法破壞,火把投到上面也不會燃燒。楊慶復用熔化了的鐵汁,往下澆灌,攻城士卒全被燙死。

二月三日,和解特使支詳派人到大禮軍營請求進見。 二月五日,大禮軍下令停戰,準備談判。 二月六日,大禮軍派使節迎接支詳。但是,左神武(禁軍第五軍)將軍(從三品)顏慶復認為援軍就要到達,不願和解,支詳遂告訴大禮使節說:“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我去定邊戰區談判,可是你們卻包圍成都,跟先前詔書上的指示不相符合。而且,中央所以願意和解,就是希望你們不要攻擊成都,而今日夜不停飛石射箭,還有什麼可和解的!”大禮發現和解使節不再來臨,立即反應。 二月八日,大禮軍再度攻城。 二月九日,成都出兵反擊,大禮軍撤退。 最初,韋皋聯絡南詔王國(大禮帝國前身)共同攻擊吐蕃王國(參考七八八年十月),但南詔既不會使用弓箭,更不會製造弓箭,向唐朝訴苦,韋皋派工程師到南詔教導,幾年之後,南詔已擁有很多堅硬的鎧甲和銳利的弓箭。東蠻(四川省越西縣西北各少數民族)苴那時、勿鄧、夢衝三個部落,也都協助韋皋擊破吐蕃(西藏),建立功勞,跟唐朝相處,非常和睦融洽(參考七八七年閏五月、七八八年五月)。可是,自那時之後,唐朝沿邊官員對他們逐漸蠻橫暴虐,東蠻對唐朝遂越來越怨恨,遂歸附南詔王國,每次都派軍協助南詔攻擊唐朝,竭盡死力,俘虜到唐人,百般虐待之後,全部誅殺。

中央貶竇滂為康州(廣東省德慶縣)戶籍官(司戶),任命顏慶復當東川戰區(總部設梓州)司令官,所有援軍都歸顏慶復指揮。 二月十一日,顏慶復抵達新都(四川省新都縣),大禮軍派出部分軍隊迎戰。 二月十二日,兩國大軍遭遇,顏慶復大破大禮軍,誅殺兩千餘人,巴蜀(重慶、四川)人民沒有武器,手拿割草的鐮刀和木棒,協助政府軍戰鬥,喊聲震動原野。 二月十三日,大禮軍步騎兵混合兵團數万人,再度進抵成都城下,正巧,右武衛(衛軍第四軍)上將軍宋威,率忠武戰區(總部設許州)特遣兵團兩千人及時趕到,立即投入戰場,大禮軍大敗,陣亡五千餘人,撤退到星宿山(成都市北十千米),宋威進抵沱江驛(成都市北十五千米),距成都三十里。大禮軍派使節楊定保,晉見支詳請求和解,支詳提議:“應該先解除包圍。”可是楊定保回去後,包圍如故。城里西川戰區守軍雖不知道援軍已經抵達,但發現大禮軍不斷派來和解使節,推測援軍至少距離已近。

二月十六日,大禮軍再度請求和解,使節往返十次,城裡始終推託敷衍,含糊其辭;大禮軍因唐朝援軍相逼,攻城尤其猛烈,皇帝酋龍以下高級官員都親冒箭石作戰。 二月十八日,援軍抵達成都城下,跟大禮軍接觸,奪回升遷橋(成都市西北八千米)。晚上,大禮軍焚燒攻城工具,撤退逃走;直到天亮,唐朝守軍才發現敵人營陣已空。 當初,中央派顏慶復增援成都,命宋威駐守綿州(四川省綿陽市)、漢州(四川省廣漢市),作為後續部隊,想不到宋威乘勝直追,反而比顏慶復先行抵達成都城下,在屢次擊破大禮軍戰役中,宋威的功勞也最多,顏慶復妒火中燒。宋威剛下令命全軍飽餐,打算繼續追擊,成都守軍也打算跟宋威等軍聯合,一同出擊。顏慶復恐怕宋威再立大功,就用公文通知宋威,解除他的軍職,命他返回漢州。大禮軍撤退到雙流(四川省雙流縣),被新穿水(流經四川省新津縣)阻攔,而橋樑不能立刻造成,軍心恐慌,狼狽不堪。三天后,橋樑完工,大軍才匆匆渡過,再把橋破壞而去。鎧甲、武器、服裝、物資,遺棄滿路。巴蜀人民對顏慶復阻止出軍追擊這件事,十分痛恨。黎州(四川省漢源縣)州長嚴師本集合散兵游勇數千人,駐守邛州,大禮軍圍攻兩天,不能攻克,解圍退走。

顏慶復命巴蜀人民興築“壅門城”(專門保護城門),挖掘護城壕溝,用水灌滿,佈置“鹿角”“拒馬”(兩者都是阻撓用的防衛工程),分別修建營寨,供士卒集中居住。大禮帝國知道唐朝已有戒備,從此不再攻擊成都。 先前,西川戰區的營門官(牙將),雖有這個官名,卻不設置官員。後來,跟大禮軍作戰,有四個人因建立功勞,被擢升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中央宰相聯合辦公廳命四位新官依照官場慣例,向宰相聯合辦公廳呈繳賄款三百串錢,貧窮官員深受煎熬(唐政府腐敗到連宰相都公開索賄地步,早應覆滅)。 5、三月,命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二級實質宰相曹確,遙兼二級宰相,充任鎮海戰區(總部設潤州)司令官。 6、夏季,四月二十四日,命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承旨)、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韋保衡,兼二級實質宰相。

7、徐州變軍潰散後(參考八六九年九月六日),殘兵敗將,仍散佈各地當強盜,遍及兗州(山東省兗州市)、鄆州(山東省東平縣)、青州(山東省青州市)、齊州(山東省濟南市)一帶鄉間。 李漼下詔命徐泗道(首府設徐州)行政長官(觀察使)夏侯瞳對他們安撫招降。 8、五月二十六日,擢升邛州州長吳行魯,當西川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 9、光州(河南省潢川縣)民變,驅逐州長李弱翁,李弱翁逃奔新息(河南省息縣)。監督院初級監督官(左補闕)楊堪等上疏,說:“州長如果違法亂紀,人民受到迫害,應該上訴中央,依法處罰,怎麼可以集結成群,隨意把他驅逐?擾亂上下的名分,這種風氣不可鼓勵,應該嚴厲誅殺,警誡其他的人。”(楊堪說得十分有理,問題是人民上訴中央是否能得到公平審理?連楊堪自己都知道答案,卻硬是官腔官調,這種人之可憎在此!深入探討,應追究激起反抗的第一因,猶如診病必須先查明病源,才能醫治。)

10、李漼命文武百官討論怎麼處置徐州。 六月二十五日,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李膠等上疏建議,認為:“徐州雖然屢次製造災難(指“銀刀部隊”及桂州派遣軍之變),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頑劣兇暴,只因首長人選不當,促使邪惡乘機而生。而今,名稱上雖然貶降(由“戰區”貶降為“道”),但軍隊的名額卻仍跟過去一樣(徐州軍額三千人,參考八六二年八月),如果只轄一個'州',則糧餉就無法供應這麼多軍隊;如果配備到其他地方,又怕軍心不服,甚至有可能使舊日的歹徒重新結合,更加猖狂。只有泗州(江蘇省盱眙縣淮河北岸)在龐勳兵變期間,攻守激烈。兩州怨仇已深,應該趁此調整,雙方都感方便。” 李漼同意,下詔命徐州仍設行政長官,統轄徐(江蘇省徐州市)、濠(安徽省鳳陽縣東北臨淮關)、宿(安徽省宿州市)三州,另在泗州設民兵司令(團練使),劃歸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 11、命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張允伸遙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 12、秋季,八月十五日,同昌公主逝世(同昌公主嫁韋保衡,參考八六九年正月),李漼哀痛不已,誅殺皇家醫官(翰林醫官)韓宗劭等二十餘人,並逮捕他們的親屬共三百餘人,囚禁首都長安特別市監獄(京兆獄)。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劉瞻,召見負責諍諫的官員,命他們上疏勸阻,但皇帝正怒火沖天,沒有一個人敢冒這個險。劉瞻遂自己上疏,強調:“人的壽命長短都是上天注定。昨天,公主患病,皇上仁慈的聖心,深為關懷,韓宗劭等診斷的時候,只求早日痊癒,所以使用各種醫術,並不是沒有全神貫注。想不到禍福先定,難以移轉,競發生意外失誤;追究他們的動機,應說是可憐可哀!而今,男女老幼三百餘人,身戴腳鐐手銬等械具,囚禁牢獄,民心驚恐,輿論沸騰,嘆息之聲,盈滿道路。為什麼使我們通達明理的君主,蒙受被認為是性情兇惡的誹鎊?只因陛下久居平安之地,想不到人生艱難,一時間怒不可遏,忽略了事理上的缺失。恭請稍稍收回神聖的憂慮,把他們從寬釋放!”李漼看到奏章,大不高興。劉瞻又跟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溫璋,在李漼面前竭力勸阻,李漼暴跳如雷,大聲吼叫,把他們吆喝出去(這些家屬最後到底是死是活?沒有說清楚。報導這件事,似乎只為了宣傳劉瞻)。 13、魏博戰區司令官何全皞年輕氣盛,驕傲兇暴,輕視人命,喜愛殺戮,又強行剋扣官兵糧食、服裝。於是,兵變,何全皞單人匹馬逃走,變軍追捕,把他處決(何進滔八二九年六月奪權,稍後出任司令官,二傳何弘敬,三傳何全皞,割據三代,四十二年而滅)。將領們推舉大將韓君雄當候補司令官,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司令官王景崇,也代韓君雄請求賜發旌旗符節。 九月一日,中央命韓君雄當魏博戰區候補司令官。 14、九月七日,貶劉瞻遙兼二級宰相,充任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司令官;貶溫璋當振州(海南省三亞市西崖城鎮)軍務秘書長(司馬)。溫璋嘆息道:“生在一個不應生的時代,死有什麼可惜!”當天晚上,服毒而死。李漼得到報告,火冒三丈,下詔說:“溫璋如果對國家沒有傷害,為什麼自殺!只因他罪惡已經滿盈,即令已死,仍不能減輕他的責任。通知他的家屬,溫璋的屍體,三天之內應停放城外,等到我再賜恩典,才准埋葬,使中外人心大快,奸邪知道畏懼。” 九月二十日,貶立法院高級顧問官(右諫議大夫)高湘、國務院司法部審計司司長(比部郎中)兼皇家詔書撰寫官(知制誥)楊知至、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司長(禮部郎中)魏簹(音dang)等到嶺南(南嶺以南),都被控跟劉瞻親善;這些都出於韋保衡的排斥驅逐。楊知至,是楊汝士的兒子(楊汝士,參考八三三年二月)。魏簹,是魏扶的兒子(魏扶,參考八五〇年六月)。韋保衡又跟路岩共同上疏指控劉瞻,說他跟皇家醫官(翰林醫官)秘密勾結,誤用毒藥,毒死同昌公主。 九月二十七日,再貶劉瞻當康州(廣東省德慶縣)州長。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鄭畋(音tian)在所擬罷黜劉瞻宰相詔書草稿上說:“劉瞻居住的幾畝田地,仍然不是自己的產業;拒絕四面八方的賄賂,最害怕別人知道。”(鄭畋是鄭亞之子。鄭亞,參考八四四年九月。)路岩向鄭畋獰笑道:“你不是罷黜他當宰相,而是推薦他當宰相!”遂貶鄭畋當梧州(廣西梧州市)州長;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孫瑝也被指控,認為是劉瞻介紹他進入政府,貶作汀州(福建省長汀縣)州長。路岩平時跟劉瞻談話議論,意見不能一致,劉瞻既被遠貶到康州,路岩仍不能解開心頭之恨,於是仔細查考全國地理《十道圖》,發現驩州(越南榮市)距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一萬里(西安市與榮市航空距離一千八百千米),於是,把劉瞻再貶作驩州戶籍官(司戶)。 15、冬季,十月二十五日,擢升西川戰區候補司令官吳行魯,實任司令官。 16、十一月三日,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王鐸當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王鐸,是王起的侄兒(王起,參考八四四年四月二十五日)。 17、十一月十九日,恢復以徐州為總部所在地的戰區編制,改稱感化戰區(本稱武寧戰區)。 18、十二月,命成德戰區司令官王景崇遙兼二級宰相,命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上將軍李國昌(朱邪赤心)當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司令官。 1、春季,正月十四日,唐政府(首都長安)安葬同昌公主,諡號文懿公主。韋家的人在大庭祭祀後,爭著搶奪焚化祭物的灰燼,從中揀取金銀。所焚燒的服裝、首飾、玩物等,每種都裝滿一百二十輛馬車,用錦繡綢緞、珠玉珍寶裝飾的紙紮儀仗隊及紙紮侍衛隊,以及陰間使用的器具,光彩耀眼地排列三十多里。唐帝(二十任懿宗)李漼(李溫·本年三十九歲)賞賜喪家一百斛美酒和滿載四十隻駱駝的糕餅,用以供應抬棺工人。李漼跟郭淑妃思念女兒不已,命音樂師李可及譜《嘆百年曲》,聲調淒涼婉轉,踏樂跳舞的有數百人。宮庫拿出大量珠寶給她們當首飾,用絕(音shi)——一種粗綢,共八百匹鋪作地毯。歌舞結束後,掉落下來的珠寶蓋滿地面。 2、命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候補司令官(留後)韓君雄實任司令官(節度使)。 3、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路岩,跟韋保衡一向密切合作,權勢震動天下。可是不久,二人互相爭奪權利,發生摩擦,韋保衡遂在李漼面前抨擊路岩。 夏季,四月二十七日,李漼貶路岩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當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路岩出城上路,過往行人用碎瓦小石向他投擲。暫任首都長安特別市長(權京兆尹)薛能,是路岩所提拔,路岩對他說:“臨走,還勞動用瓦礫餞行!”薛能緩緩舉起笏板,恭敬地說:“最近宰相出城,有關單位沒有派人保護的先例。”路岩滿臉羞慚。薛能,是汾州(山西省汾陽縣)人。 4、五月,李漼前往安國寺進香,賞賜和尚重謙、僧澈:沉香檀木講座兩個,各高兩丈;再施捨一萬人的齋飯。 5、秋季,七月,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盧耽遙兼二級宰相,充任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 6、冬季,十月,命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劉鄴當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 1、春季,正月,唐王朝(首都長安)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節度使)張允伸,因身患風癱,向中央請求交出軍政大權,以便專心治病,中央批准,命他的兒子張簡會代理候補司令官(知留後)。張允伸病勢加重,派使節到京師(首都長安)上疏,繳回旌旗符節。 正月二十五日,張允伸逝世(享年八十八歲)。張允伸鎮守幽州(北京市)二十三年(參考八五〇年八月),勤勞節儉,恭敬謹慎,邊疆平靖,沒有騷動,上下相安。 2、二月十七日,唐帝(二十任懿宗)李漼(李溫。本年四十歲)貶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於琮當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擢升國務院司法部副部長(刑部侍郎)、主持財政部稅務司(判戶部)趙隱當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二級實質宰相。 3、平州(河北省盧龍縣)州長張公素,一向擁有威望,盧龍戰區官兵對他十分敬服。戰區司令官張允伸逝世,張公素率州政府所屬軍隊,到幽州奔喪,氣氛緊張,張簡會恐懼。 三月,張簡會逃奔京師,中央任命他擔任衛軍將軍(衛軍有十六軍,沒有特別指出何軍,反正只一個名銜,哪一軍都一樣)。 4、夏季,四月,李漼封皇子李保當吉王、李傑當壽王、李倚當睦王。 5、中央任命張公素當盧龍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 6、五月,國立貴族大學副校長(國子司業)韋殷裕前往宮門呈遞奏章,檢舉郭淑妃的老弟、皇宮軍械庫管理官(內作坊使)郭敬述的荒淫隱私。李漼大怒若狂,下令把韋殷裕亂棍打死,家產沒收,妻子兒女當奴。 五月六日,剝奪宮門管理官(閣門使)田獻銛(音xian)的紫色官服(三品以上高官穿紫服),貶作橋陵管理官(橋陵,八任帝李旦墓·陝西省蒲城縣西),因他擅自接受韋殷裕的奏章,所以處罰。韋殷裕的岳父、畜牧部副部長(太僕少卿)崔元應,以及妻的堂兄、立法官(中書舍人)崔沆(音hang),妻的叔父崔君卿,都貶逐嶺南(南嶺以南)當官。御前監督官(給事中)杜裔休被指控跟韋殷裕友善,也貶作端州(廣東省肇慶市)戶籍官(司戶)。崔沆,是崔鉉的兒子(崔鉉,參考八四三年五月)。杜裔休,是杜悰的兒子(參考八六三年閏六月)。 7、五月七日,貶山南東道戰區司令官於琮當普王李儼的師傅(李儼是現任帝李漼的兒子,後改名儇),在東都洛陽辦公。這是韋保衡暗中陷害。 五月十二日,貶逐下列官員:國務院左秘書長(尚書左丞)李當、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王渢(音feng)、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李都、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兼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張裼(音xi)、前立法官(中書舍人)封彥卿、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楊塾。 五月十四日,再貶逐下列官員: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嚴祁、御前監督官(給事中)李貺(音kuang)、御前監督官張鐸、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大將軍李敬仲、皇家生活記錄官(起居舍人)蕭遘、李瀆、鄭彥特、李藻。 以上兩批官員,全安置在洞庭湖及南嶺之南,犯罪事實相同:都是跟於琮來往密切。李貺,是李漢的兒子(李漢,參考八三〇年三月)。蕭遘,是蕭真的兒子(蕭真,參考八六四年四月)。 五月十五日,貶前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司令官於琄(音xuan)當涼王府秘書長(涼王李侹,是李漼的兒子),在東都洛陽辦公,前湖南道(首府設潭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於瓌當袁州(江西省宜春市)州長。於瓌、於琄,都是於琮的老哥。不久,再把於琮貶作韶州(廣東省韶關市)州長。 於琮的妻子廣德公主,是李漼的妹妹,她陪伴於琮一同前往韶州,行路的時候兩台小轎轎門相對,互相看得清清楚楚,休息的時候,廣德公主則拉著於琮的腰帶,因此,於琮得以保全性命。當時,公主們都很驕傲放縱,只廣德公主行動遵守禮教規範,對待於家無論長輩、晚輩,全都禮節周到,內外一致讚揚(廣德公主嫁於綜,參考八五九年四月)。 8、六月,擢升盧龍戰區候補司令官張公素實任司令官。 9、宰相韋保衡打算任命他的親信黨羽裴條當政府中級官,擔心國務院左秘書長(左丞)李璋方正嚴明,阻止裴條上班辦公,先請人晉見李璋致意,李璋說:“政府官員的升遷調補,不應該問我。” 秋季,七月二十七日,李漼命李璋當宣歙道(首府設宣州)行政長官。 10、八月,歸義戰區(總部設沙州)司令官張義潮逝世,沙州政務秘書長(長史)曹義金代理職務。李漼命曹義金繼任歸義戰區司令官。 以後,中原亂事節節相連,中央政府對邊疆已無法照顧。後來,回鶻殘餘部落攻陷甘州(甘肅省張掖市,參考八四八年正月),其他歸義戰區所屬各州,也多半被羌部落和胡部落佔據(九世紀七〇年代起,甘州以西廣大國土,消息不明,也很少記載,到十世紀宋王朝時,漢人已很稀少)。 11、冬季,十二月,追加前任帝(十九任宣宗)李忱(李怡)諡號: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 12、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司令官李國昌(朱邪赤心),仗恃對帝國的功勞,蠻橫驕傲,隨心所欲,擅自誅殺州長等高級官員,中央無法忍受,下令調他當大同(雲州·山西省大同市)警備區司令(防禦使),李國昌聲稱有病,不去到任(大同警備區剛升格為戰區,參考八六九年十月,如今又恢復舊狀)。 1、春季,三月二十九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二十任懿宗)李漼(李溫。本年四十一歲)派欽差宦官,前往法門寺(陝西省扶風縣北法門鎮)迎接佛骨,文武官員紛紛上疏勸阻,有人甚至警告說:“憲宗(十四任帝李純)迎接佛骨後不久,即行逝世(參考八一九年正月)。”李漼說:“我活著的時候只要能看一眼,死也沒有遺恨!”於是,大肆興建佛塔,用珠寶編成帷帳、檀香木製成人推小車、鮮花綴成長幅旌旗和車頂傘蓋,前往鳳翔(陝西省鳳翔縣)迎接,所有用俱全都裝飾金銀玉石、錦繡綢緞以及璧玉翡翠。從首都長安到法門寺三百里之間,車馬奔馳,日夜不停。 夏季,四月八日,佛骨抵達京師(首都長安),由禁軍儀仗隊作為前導,皇家跟民間的音樂,震動天際,大地一片燈火,綿延數十里,儀式的盛大,超過帝國最隆重的祭天大典,比起八一九年十四任帝(憲宗)李純迎接佛骨,那一次簡直望塵莫及。富有人家夾道搭建彩樓,並舉辦“無遮會”——不分貴賤集合一起的祈福大會,互相炫耀財富,看誰最浪費奢侈!李漼原來在安福門上,這時下樓,走到佛骨之前,雙手合掌,舉到額上,伏地叩頭,心情激動,悲痛哭泣,淚流滿面,賞賜和尚及京師父老中參觀過八一九年迎奉佛骨大典的人金銀綢緞。李漼親自把佛骨接進皇宮,三天之後,送出來供奉安國崇化寺(在萬年縣長樂坊),宰相以下官員,爭著施捨金銀綢緞,數量之多,無法統計。李漼下詔,命全國減刑。 2、五月二十四日,命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節度使)路岩遙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 3、大禮帝國(首都苴咩城)攻擊西川戰區;又攻擊黔南(貴州省中南部羈縻地區)南部,黔中道(首府設黔州)軍事指揮官(經略使)秦匡謀軍隊太少,不能抵擋,遂放棄州城,逃奔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荊南司令官杜悰把他逮捕囚禁,上疏彈劾。 六月二日,李漼下令斬秦匡謀,家產充公,妻子兒女沒收當奴,親屬應該受連帶處分的,命有關單位搜捕奏報。秦匡謀,是鳳翔人。 4、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王鐸,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當時,韋保衡仗恃皇帝對自己的寵愛信任,大肆作威弄權;因劉瞻、於琮先當宰相,對自己並不禮遇,所以暗中陷害,把他們貶出中央。王鐸,是韋保衡進士科考試及第(及格錄取)時的主考官(科舉制度下,主考官稱“座師”,跟進士及第的考生如同父子,是官場倫理最重要的一環);而蕭遘,是同年及第的進士。但二人向來看不起韋保衡,韋保衡遂對二人貶逐報復。 5、秋季,七月十六日,李漼病勢危急,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劉行深、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韓文約,擁護李漼最幼的兒子、普王李儼,繼位稱帝。 (司馬光注:“范質《五代通錄》載:'後梁帝國李振告訴陝州護軍韓彝範說:“李漼初死,韓文約殺長子、立幼子,以便自己專權,遂使天下大亂,今天,你又打算重演,是也不是?”韓彝範,是韓文約的孫兒。'按,李漼有八個兒子,李儼(儇)排行第五,其他的兒子,《新唐書》《舊唐書》都沒有寫明長幼次序,也沒有記載他們的結局,不知韓文約殺的是哪一個?”) 七月十八日,李漼下詔(宦官詔):“封李儼為皇太子,暫時處理帝國大事。” 七月十九日,李漼在咸寧殿逝世(本年四十一歲)。遺詔命韋保衡當帝國最高攝政(攝冢宰)。李儼登基稱帝(二十一任僖宗,本年十二歲。還是小學六年級學生,手中卻掌握一個亟待挽救的龐大帝國)。 八月十五日,李儼追封亡母王貴妃當皇太后,加封劉行深、韓文約為封國級公爵。 6、關東(潼關以東)、河南(黃河以南)大水成災。 7、九月,有關單位上疏擬定李儼亡母王太后諡號:惠安太后。 8、司徒(三公之二)、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韋保衡,被仇家揭發他違法隱秘私事。李儼下詔(宦官詔)貶韋保衡當賀州(廣西賀縣)州長。 音樂師李可及流放嶺南(南嶺以南)。李可及深受前任帝李漼的寵愛(參考八六七年三月),曾經為兒子娶妻,李漼賞賜他兩銀壺的酒,掀開壺蓋一看,根本沒有酒,而是實心。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西門季玄(西門,複姓)不斷勸阻,李漼拒不接受。李可及有一次被賞賜大量貴重物件,以致必須用皇家車輛運送;西門季玄對李可及說:“等有一天你被抄家,又要用皇家車輛運回,這不是賞賜,只是辛苦了牛腿!”現在,李可及流放嶺南,家產充公、妻子兒女沒收當奴,果然應驗西門季玄的預言。 9、命西川戰區司令官路岩,遙兼最高監督長;加授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司令官王景崇,遙兼最高立法長(中書令·使相)。又命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韓君雄、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張公素、天平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高駢(音pian),—律遙兼二級宰相。李儼賜給韓君雄新名:韓允中。 10、冬季,十月四日,命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蕭倣當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 11、再貶賀州州長韋保衡當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澄邁(海南省澄邁縣東北老城鎮)縣長,不久就命他自殺。又把他的老弟、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兼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韋保乂貶作賓州(廣西賓陽縣)戶籍官(司戶);韋保衡的親信、皇家文學研究官、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劉承雍貶作涪州(重慶市法陵區)軍務秘書長(司馬)。劉承雍,是劉禹錫的兒子(劉禹錫,參考八〇五年三月)。 12、十月十二日,赦免天下。 13、西川戰區司令官路岩,喜愛音樂女色、遊玩宴會,沒有時間過問軍政大事,把全權交給他的親信邊咸(參考八六九年十月)、郭籌;二人遇到事情都先行處理,然後再向路岩報告,大小官員對二人都非常畏懼。有一天,舉行盛大閱兵,眾目睽睽下,二人雖不說話,卻不斷神秘兮兮地互相傳遞字條,面色嚴肅,看過之後用火把字條燒掉,軍中遂傳出流言說:他們將有重大圖謀,驚慌恐懼,人心不安,氣氛緊張。中央接到報告,立即因應。 十一月七日,調路岩當荊南戰區司令官。邊咸、郭籌暗中探聽出來調差原因,不敢戀棧,急忙逃亡躲藏。 14、命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蕭鄴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 15、十二月八日,李儼命把佛骨送回法門寺。 16、再貶路岩為新州(廣東省新興縣)州長。 1、春季,正月二十七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盧攜上疏,建議: “陛下剛剛登上寶座,應該更深刻地體念人民的困難。國家之有人民,就好像花草樹木之有根柢(音di),如果秋冬施肥灌溉,則春夏一定繁榮茂盛。我曾經親眼看到關東(潼關以東)去年(八七三年)的旱災,西自虢州(河南省靈寶市),東到大海(東海),春麥只收割一半,秋季雜糧也寥寥無幾,冬季菜蔬收成更少,貧窮人民把蓬草的種子磨成細粉,把揀來的槐樹葉搗碎當菜來吃。有的人比這更為貧苦,慘狀更難形容。一年復一年不能豐收,人民都逃難到相鄰各州,留下來的全是饑民,沒有地方可以投靠,坐困荒村之中,等待餓死。所謂免除捐稅,實際上不免除也一文錢都徵收不到,而州縣政府卻必須向中央'三司'繳出現金(三司:國務院財政部、全國財政總監署、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署),所以催逼緊急,對窮苦人民動不動就苦刑拷打,但是,即令把房屋拆掉,販賣樑柱木材,使妻子去當奴僕,出賣兒女,所得的幾個錢,也只能供給稅務人員飲一次酒、吃一頓飯,並到不了國庫。更可怕的事是,正式租稅之外,還有其他差事,政府如果不趕快安撫慰問,人民再無法活命。請陛下敕令州縣政府,對於人民所欠的捐稅,應一律豁免,停止徵收,使人民得以苟延殘喘到麥子收割、綢緞織成;同時命各地打開義倉,趕快賑濟,才能熬到晚春(三月),那時,野菜、樹葉以及林木,開始發芽,才可採吃,接著桑椹成熟,也可下肚。最近數月的時間,情況最為窘迫緊急,行動不可緩慢。” 唐帝(二十一任僖宗)李儼(儇)(本年十三歲)下詔批准,但有關單位並不遵行,只當做一張廢紙。 2、新州(廣東省新興縣)新任州長路岩,走到江陵(荊南戰區總部·湖北省江陵縣),李儼下詔,剝奪他所有官爵,無限期流放儋州(海南省儋州市)。路岩豐姿優美,囚禁江陵監獄兩天兩夜,頭髮鬍鬚全都變白。不久,李儼下詔,命他自殺(本年四十五歲),家產充公,妻子兒女沒收當奴。 路岩當宰相時,曾秘密向皇帝(二十任懿宗)李漼(李溫)建議:“三品以上高階層官員奉命自殺,都要欽差宦官在屍體上剔下喉管三寸,攜回奏報,查驗正身。”現在,自己身受酷刑,也被剔除喉管。他被處死的床,正是楊收當年被處死的床(楊收事,參考八六九年二月)。 邊咸、郭籌也被追捕到案,全部誅殺。 最初,路岩在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節度使)崔鉉(參考八五五年八月)屬下當後勤補給官(支使),崔鉉看出他將來一定會大富大貴,說:“路十(路岩兄弟中排行第十)終於要做到那個官(宰相)。”不久,路岩到京師(首都長安)當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從此沒有離開過長安城,十年就擢升到宰相高位。當他自行政監察官進入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時,崔鉉仍在淮南(總部揚州),得到消息,說:“路十這麼年輕就進了皇家文學研究院,怎麼能活到老!”一切都如崔鉉所料。 3、李儼命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於琮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 4、二月五日,把前任帝(二十任)李漼安葬簡陵(陝西省富平縣西北二十千米),諡號昭聖恭惠孝皇帝,廟號懿宗。 5、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趙隱,遙兼二級宰相,充任鎮海戰區(總部設潤州)司令官;擢昇華州(陝西省華縣)州長裴坦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 6、擢升虢州(河南省靈寶市)州長劉瞻當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劉瞻當初被貶謫時(參考八七〇年九月),無論是賢是愚,沒有人不悲痛嘆息。等他重回京師,長安東西兩市居民,自動自發地依照貧富比例收錢,演出各種戲劇雜耍,盛大歡迎。劉瞻聽到消息,變更回京日期,改走其他小路。 柏楊曰: 當政府文武官員全都明哲保身,閉口不言時,只劉瞻一人為冤獄中的囚犯請命,豈止長安市民向他歡呼回報而已,千年以後,我們仍深為感動。 7、夏季,五月八日,宰相裴坦逝世。李儼擢升劉瞻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 最初,劉瞻被貶逐南方,宰相劉鄴向韋保衡、路岩靠攏,聯合陷害劉瞻。現在,劉瞻回京再任宰相,劉鄴內心感到恐懼。 秋季,八月一日,劉鄴在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署(鹽鐵院),設席宴請劉瞻,劉瞻回家後生病。 八月十五日,劉瞻逝世,當時的人都認為劉鄴把他毒死。 8、李儼命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崔彥昭,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崔彥昭,是崔群的侄兒(崔群當過宰相,參考八一七年七月)。 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王凝,是王正雅的堂孫(王正雅上疏救宋申錫,參考八三一年三月)。王凝的娘親,是崔彥昭娘親的妹妹。王凝跟崔彥昭是姨表兄弟,而且都是進士出身。可是,王凝先“及第”——進士科先考試及格,少年得志,意氣輕浮,曾經隨便地穿著休閒裝接見崔彥昭,這已不夠禮貌,而且還輕蔑地說:“進士科及第不容易,你不如考明經科。”崔彥昭大怒,二人遂結下深仇。 (胡三省注:“唐王朝重視'進士',而看不起'明經',所以有'焚香禮進士,設幕試明經'之語。崔彥昭認為受到奇恥大辱,正是如此。”)現在,崔彥昭當宰相,娘親告訴婢女說:“給我多做些鞋、襪,王凝母子一定被貶到蠻荒,我會跟我妹妹一塊走。”崔彥昭一面叩頭,一面哭泣道:“我絕不敢這樣做。”王凝因此逃過災禍。 冬季,十月,命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劉鄴,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淮南戰區司令官。命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鄭畋,當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命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兼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盧攜,仍任原官;二人均兼二級實質宰相。 9、十一月五日,冬至,文武百官呈獻李儼尊號:聖神聰睿仁哲孝皇帝。改年號乾符(之前是鹹通十五年,之後是乾符元年)。 10、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韓允中(韓君雄)逝世(享年六十一歲),軍中擁護他的兒子、副司令官(節度副使)韓簡當候補司令官(留後)。 11、大禮帝國(首都苴咩城)遠征軍再度攻擊西川(總部成都府),在大渡河(岷江支流)搭建浮橋,渡河北上。河防總作戰司令(防河都知兵馬使)、黎州(四川省漢源縣)州長黃景复,等大禮軍渡過一半時,發動突擊,大禮軍敗退,黃景复摧毀浮橋。大禮軍在正面陣地豎起大批旌旗,暗中派兵分別前往上、下游各二十里處,於夜晚搭建浮橋,第二天一早,全部過河,擊破附近各城堡營寨,向黃景復大營左右夾攻,黃景复苦戰三天,偽裝戰敗撤退,大禮遠征軍出動全部精銳追趕,黃景復設置三道埋伏等待,大禮軍穿過第二道埋伏時,三道埋伏同時並發,前後夾擊,大禮軍大敗,死亡兩千餘人,邊防軍追到大渡河以南才回,整修城柵據守。 大禮遠征軍向南撤退,走到之羅谷(今地不詳),跟國內增援部隊相遇,生力軍加入後,聲勢大振,戰鼓的聲音傳到數十里以外,於是回軍再攻大渡河,跟唐朝邊防部隊隔著大渡河築營,聲稱這次是來求和,不是來求戰,於是再暗中在上下游偷渡,跟黃景复苦戰數日。西川戰區總部的援軍不能抵達,大禮遠征軍卻每天都有增加,黃景復不能支持,軍隊崩潰。
12、十二月,党項部落(陝西省北部)及回鶻部落,聯合攻擊天德軍(內蒙古烏拉特前旗東北)。 13、感化戰區(總部設徐州)奏報說:“成群結隊的盜匪搶奪民間財產,州縣無力製伏。” 李儼詔令兗海戰區(總部設兗州)及天平戰區(總部設鄆州)等派軍討伐。 14、大禮遠征軍(雲南省)乘戰胜黃景复餘威,攻陷黎州(四川省漢源縣),進入邛崍關(四川省漢源縣北),抵達雅州(四川省雅安市)。 大渡河崩潰的邊防軍官兵逃奔邛州(四川省邛崍市),成都(四川省成都市)人心驚恐,爭先恐後進城躲避,有的人再向更北的州縣逃難。成都急行加強戰備,壕溝城牆比從前都要堅固得多。 大禮帝國皇帝酋龍,命宰相(坦綽)送信給西川戰區司令官牛叢,說:“我們並不是侵犯邊疆,只是想去京師朝見天子,當面陳訴數十年來被奸人陷害離間所受的委屈冤枉。如果神聖的皇上能夠體恤憐憫,回來後當跟貴官永遠和睦。現在向貴戰區借路,同時也藉蜀王廳(參考八七〇年正月)休息幾天,即行北上。”牛叢膽小懦弱,打算接受。突擊部隊司令楊慶復(參考八七〇年正月)竭力反對,把大禮使節全部誅殺,只留下兩個人,要他們攜帶回函返營。信上嚴厲地指控大禮的罪狀,並且詬罵侮辱。大禮軍前進到新津(四川省新津縣),即行撤退。牛叢已經膽裂,恐怕大禮軍再回來攻擊,預先堅壁清野,把成都城外所有房舍及莊稼全部焚毀,居民傾家蕩產,一件東西都沒有存下來,巴蜀人民十分怨恨。 李儼下詔命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東川戰區(總部設梓州)派軍增援。又命天平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高駢,前往西川處理有關大禮帝國事宜。 15、命韓簡當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候補司令官(留後)。 16、商州(陝西省商州市)州政府經費祜竭,倉庫空虛,州長王樞,命減少“折糴錢”(買米稱“糴”,音di。政府收稅,本收現錢,七八六年起,折合糧食,稱“折糴”),人民怨憤,亂棍毆打王樞,並打死兩位官員。 中央另行任命新州長李誥,李誥到差後,搜捕變民李淑汶等三十餘人,斬首。 * 17、最初,回鶻部落不斷請求唐朝冊封可汗,李儼派冊封特使(冊立使)郗宗莒,前去他們的游牧地區(當在羅川,參考八七五年十一月),不料正遇上回鶻部落被吐谷渾部落及膃末族群擊破(嗢末族群,是吐蕃奴隸,參考八六二年十二月。嗢,音wa),向遠處逃跑,不知道逃到什麼地方。李儼命郗宗莒把冊封文件及印信交給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司令官唐弘夫保管;郗宗莒折返京師。 18、李儼年紀還小(本年十三歲),大權掌握在臣屬之手,宮廷宦官(北司)和政府官員(南衙)爭奪權利,互相衝突。 自從二十任帝(懿宗)李漼以來,宮廷越發奢侈,而討伐叛亂的戰事又不能停息,田賦捐稅沉重,徵收更為急迫。關東(潼關以東)一連幾年大旱大水成災,州縣政府總是隱瞞實情,不肯向上報告;上下互相蒙蔽,人民只有離鄉背井,四散逃亡,或者活活餓死。喪失耕地的農民,哭告無門,只好到處搶劫,於是遍地都是盜賊,州縣政府軍隊太少,加上長久以來的太平日子,士卒們對戰鬥已經陌生,每次跟變民軍碰上,政府軍總是失敗。 本年,濮州(山東省鄄城縣)人王仙芝,首先聚集饑民數千人,在長垣(河南省長垣縣)起義。 1、春季,正月三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二十一任僖宗)李儼(儇)(本年十四歲)命高駢當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 2、正月八日,李儼前往圓形祭壇祭祀天神。赦免天下。 3、高駢抵達劍州(四川省劍閣縣),先派使節飛馬通知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大開城門。有人警告他說:“南蠻(大禮軍)逼近成都,你離成都還相當遠(劍閣與成都航空距離一百五十千米),萬一大禮軍發動攻擊,我們怎麼辦?”高駢說:“我在交趾(安南府·越南河內市)的時候,曾擊破他們二十萬大軍(參考八六六年十月),現在聽到我來的消息,逃走都來不及,怎麼敢侵犯成都?而今已是春季,氣溫回升,數十萬人關在一座孤城裡面,活人跟死人相聚一起,屎尿髒亂,聚集蒸發,勢將發生瘟疫,大開城門放大家一條生路,一點也不可以延緩!”使節抵達成都,大開城門,放難民出城,恢復各種營業,登城守衛的武裝民兵也都下得城來,脫掉盔甲;人民十分歡悅。 大禮(雲南省)遠征軍正進攻雅州(四川省雅安市),得到消息,派使節請求和解,即行解圍退走。 高駢奏報說:“南蠻(大禮帝國)不過小丑,容易對付。現在,西川新舊軍隊已經夠多,中央調發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鄜坊戰區(總部設鄜州)、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特遣兵團,徒勞花費,敬請複員。”李儼只命河東特遣兵團返防。 4、李儼當普王的時候,對皇宮小馬房管理宦官(小馬坊使)田令孜深為寵愛。登上皇帝寶座後,擢升田令孜當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知樞密),掌握大權,不久,更命他當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本年,李儼才十四歲,只知道玩耍遊戲,國家大事全部交給田令孜,並叫田令孜“乾爹”!田令孜讀過不少書,反應迅速,深謀遠慮,既掌握大權,立刻知道自己的身價,遂獨斷專行,大肆收受賄賂,任命官吏,甚至五品以上紅官服,或三品以上紫官服,都不奏報皇帝。每次晉見小友李儼時,總是親自準備兩盤糖果,跟小友面對面坐在那裡,一面吃糖果,一面飲酒,從容不迫地談東論西,很久之後才告退。李儼跟宮裡的一些差役工匠廝混在一起,賞賜音樂師、演員,動不動就以萬為單位計算,宮庫枯竭,田令孜建議李儼:搜刮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東西兩市商店和旅客們所有的財寶貨物,全部送到宮庫。有人向司法機關控告,一律被押送首都長安特別市政府(京兆),亂棍打死。宰相以下所有官員,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中國人民再一次陷入絕境,不是餓死,就是反抗)。 5、高駢抵達成都。第二天,派步騎兵五千人追擊大禮遠征軍,追到大渡河(岷江支流),格殺及俘虜的人很多,生擒酋長數十人,帶回成都,一律斬首。重修邛崍關(四川省漢源縣北)及大渡河各城壘營寨,又在戎州(四川省宜賓市)馬湖鎮(宜賓市西南)築城,名平夷軍,同樣也在沐源山(四川省沐川縣境)築城,都位於大禮進軍要道,各地派軍數千人駐紮。從此,大禮不再有軍事行動。 高駢召見黎州(四川省漢源縣)州長黃景复,責備他不能防守大渡河,腰斬(黃景復大渡河之戰,參考八七四年十一月)。高駢又奏請:願親自率本部人馬,會同天平(總部鄆州)、昭義(總部潞州)、義成(總部滑州)各戰區特遣兵團共六萬人,南下攻擊大禮(首都苴咩城),李儼下詔不許。 先前,大禮帝國首席部長(督爽)不斷送公文給唐朝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措辭充滿怨恨,宰相聯合辦公廳拒不回答。宰相盧攜奏報說:“如果繼續沉默,蠻夷(大禮帝國)就會越發驕傲,認為大唐理屈,無話可說,應該列舉他們十代先人接受大唐的恩德,加以狠狠責備。(細奴邏於唐王朝三任帝李治時,派使節到大唐朝貢,生邏盛炎,邏盛炎生炎閣,炎閣死,弟盛邏皮立。盛邏皮生皮邏閣,統一六詔,建立王國。皮邏閣生閣羅鳳,閣羅鳳生鳳迦異,未即位,鳳迦異生異牟尋,異牟尋生尋閣勸,尋閣勸生勸龍晟,勸龍晟有弟勸利,勸利有弟豐祐,豐祐生大禮帝國皇帝酋龍。自細奴邏至酋龍十三代,中間鳳迦異未立而死,而豐祐、酋龍與唐為敵,所以受恩十代。)但是如果由宰相聯合辦公廳回复,似乎提高他們的身價,最好是下詔高駢和嶺南戰區(總部設廣州)司令官(節度使)辛讜,命他們抄錄詔書原文,用正式公文書送給南詔。”李儼批准。 6、三月,擢升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候補司令官(留後)韓簡實任司令官。 7、去年(八七四年),感化戰區(總部設徐州)派特遣兵團前往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參加秋季邊防,正巧,大禮帝國進攻西川,中央敕令改變行程,南下增援,還沒有走到成都,大禮遠征軍已被擊退,政府軍撤回,感化特遣兵團抵達鳳翔(陝西省鳳翔縣)時,大家拒絕再往靈武(朔方戰區總部所在城)報到,遂自作主張,打算折返徐州(感化戰區總部所在)。隨從宦官(內養)王裕本、指揮官(都將)劉逢,生擒領頭煽動的人胡雄等八人,斬首,軍心才安定。 8、最初,大禮帝國包圍成都,前廬州(四川省盧州市)州長楊慶復選拔訓練突擊部隊抵禦,發給他們實缺薪俸(參考八七〇年二月),成都因此得以保全。現在,高駢到差,命突擊部隊官兵繳出任命狀,又聲稱巴蜀屢受蠻夷侵犯,人民還沒有完全恢復生產,因之連糧食也停止發給,突擊部隊憤怒怨恨。 高駢喜愛妖術,連軍事行動都要玩神弄鬼,每次追擊大禮軍都要在夜晚時分豎起大旗,集合隊伍,就在官兵面前焚燒紙畫的人馬,並撒出小豆(這就是民間神話中的“呼風喚雨,撒豆成兵”),解釋說:“巴蜀士卒膽小害怕,而今我派玄女神兵先行出發。”軍中勇敢的戰士認為是一種羞辱。高駢又索取轄境裡官員名冊,凡是從最底層僱員(吏)擢升到官員職位的,一律罷黜(中國古代文官制度,分為“官”和“吏”,猶如現代軍中的“軍官”和“士官”一樣,軍官可由少尉升到大將,士官永不能升作軍官,只能升到士官長,就得退休,要想升軍官,必須再受軍官培養教育)。又命民間實足用錢(“足陌錢”,一串本是一千錢,不知道什麼原因,當時不足一千錢時,也可當做一串),凡是數目不足的一律逮捕,控告他賄賂,無論是付錢的或收錢的全都處死。刑罰殘忍嚴厲,巴蜀人民都不高興。 夏季,四月,兵變,突擊部隊大聲吶喊,衝進戰區司令官官邸,高駢嚇得要死,逃到茅廁裡躲藏,變軍到處搜捕都搜捕不到。護送高駢前來西川的天平特遣兵團(高駢由天平戰區調西川)指揮官(都將)張傑,率部屬數百人,身穿鎧甲,進入官邸,攻擊突擊部隊,突擊部隊奪取公堂兩側陳列僅供儀式使用的刀槍,奪不到刀槍的人揮動木棍,甚至赤手空拳,狂怒地抵抗天平士卒,作殊死決鬥,天平士卒不能抵抗,退回營房。突擊部隊追擊,營門緊閉,不能進入。監軍宦官派人向突擊部隊溝通解釋,承諾恢復他們的官職和服裝糧食供應。很久之後,突擊部隊才收兵回營。而天平特遣兵團忽然打開營門出來,做出追擊搜捕的陣勢,抵達成都城池北方,當時整修球場,數百個工匠正在那裡施工,天平軍把他們包圍起來,全部斬首,到總部報告說:“叛軍已全部伏誅。”高駢出來接見,重賞他們金銀綢緞。 第二天,高駢貼出佈告,公開向突擊部隊道歉,完全恢復他們的官職、薪俸、服裝、糧食。但從此,每天都在各特遣兵團中遴選親近自己的官兵,到官邸值班,嚴密保衛。 9、加授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司令官王景崇:兼任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 10、鎮海戰區(總部設潤州)狼山(江蘇省南通市東南)衛戍司令(鎮遏使)王郢等六十九人,在戰爭中立功,戰區司令官趙隱只賞給他們官銜,而不發給他們衣服糧食,王郢等據理力爭,毫無結果,於是,兵變,王郢等佔領軍械庫,奪取武器,一面出擊,一面集結,迅速擴張到將近一萬人,一連攻陷蘇州(江蘇省蘇州市)、常州(江蘇省常州市),建立艦隊,長江上下來往無阻,更由大海(東海)南下,輾轉剽掠浙西(江蘇省南部)、浙東(浙江省東部),甚至更南剽掠福建(福建省),造成很大災禍。 11、五月,李儼命太傅(三師之二)、東都洛陽辦公的令狐绹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鳳翔戰區(總部設鳳翔府)司令官。 12、司空(三公之三)、二級實質宰相蕭倣逝世(享年八十歲)。 六月,擢升總監察官(御史大夫)李蔚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 13、六月二十日,高駢秘密調查突擊部隊官兵姓名,派人乘夜前往逮捕,分別包圍他們的家,有的跳牆進去、有的破門而入,無論男女老幼,也不管病人孕婦,驅趕到一起,全部誅殺,有些懷抱中的嬰兒就摔死在台階上,或摔死在門柱上,流出鮮血,匯成小溪,哭聲號聲,震動天際,死數千人,趁著夜晚,用車把屍首拉走,投入岷江。有一個婦女,臨死時,指天詛咒道:“高駢,你無緣無故剝奪有功將士們的官職、衣服、糧食,激起大家憤怒,僥倖逃出一命,不反省自己的過去,卻用詐術屠殺無辜,將近一萬人死在你的刀下,天地鬼神,怎麼能容許你如此惡毒!我一定哭告上天,教你全家屠滅像今天,冤枉羞辱像今天,驚慌恐懼像今天!”說罷,向上天叩頭,滿臉怒容,接受斬首(高駢認罪文告,為後世創下“陽謀”榜樣。婦人悲憤詛咒,十二年後終於應驗,參考八八七年九月)。 很久之後,突擊部隊官兵有從戰地回來的,高駢又打算屠滅他們全族,很早就追隨他的親信部屬王殷勸阻說:“大帥信奉道教,應該喜愛生命,厭惡殺戮。這些人當時遠在外地,並沒有參加暴動,如果連他們也都誅殺,恐怕被殺的人就太多了。”高駢才停止。 14、長垣變民(參考八七四年十二月)首領王仙芝跟他的同黨尚君長,攻陷濮州(山東省鄄城縣)、曹州(山東省定陶縣),變民軍已有數万人。天平戰區司令官薛崇派軍迎戰,被王仙芝擊敗。 冤句(山東省東明縣南馬頭集)人黃巢,也集結變民數千人,響應王仙芝。黃巢年輕時跟王仙芝都販賣私鹽。黃巢對騎馬射箭十分精通,豪放俠義,粗略地讀過儒家經典,屢次參加“進士科”考試,屢次落第,遂聚眾起兵,跟王仙芝一同搶劫州縣,橫行山東(崤山以東),繳不出賦稅或失去土地的貧苦人民,都爭先恐後向他歸附,幾個月時間,部眾已達數万人。 15、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張公素,性情暴戾,士卒很多對他不服(剛稱讚張公素:“一向擁有威望,幽州人對他十分敬佩”,參考八七二年二月,現在忽然間變成:“性情暴戾,很多士卒對他不服。”前後何以不一樣)。大將李茂勳,本是回鶻部落阿布思支派貴族,回鶻汗國瓦解時,投降當時盧龍(總部幽州)司令官張仲武(當在九世紀四〇年代)。張仲武(在職時間八四一年至八四九年)派他防衛邊界,不斷立功,於是賜姓名李茂勳。納降軍基地(北京市西)司令(納降軍使)陳貢言,是盧龍戰區老將,深受將士們的愛戴,李茂勳把陳貢言暗殺,率軍直向幽州(北京市),聲稱是陳貢言大軍。張公素出軍迎戰,失敗,逃奔京師。李茂勳進入幽州,軍政官員和人民才知道不是陳貢言,但大勢所逼,萬不得已,只好表示擁護李茂勳。中央遂任命李茂勳當盧龍戰區候補司令官。
16、秋季,七月,一望無際、滿天遍野的蝗蟲,從東方飛向西方,把太陽都遮住,暗不見天日,所經過的地方,樹葉跟田里莊稼全被吃光,只剩下赤地千里。 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楊知至(參考八七〇年九月)奏報說:“媳蟲飛到京畿(首都長安特別市),不吃莊稼,都抱著荊棘而死。”宰相們紛紛向皇帝祝賀。 *胡三省曰: 楊國忠曾說連綿大雨不傷害田苗(參考七五四年九月),韓滉也曾說連綿大雨不破壞鹽場(參考七七七年十月),而今楊知至又說蝗蟲不吃稻米、身抱荊棘而死。唐王朝官員蒙蔽領袖,早成習慣,其來已久。 柏楊曰: 道德固需要勇氣,諂媚尤其需要勇氣。一個人的廉恥必須喪盡,或降低到某種程度,教人背皮發緊的言語才說得出口;教人肉麻抽筋的行動才做得出來;教人汗流浹背的文章才寫得出來。楊知至的演出,可得馬屁精最佳勇氣獎。 17、八月,命李茂勳當盧龍戰區司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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