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第4章 九世紀二〇年代(八二〇—八二九年)

1、春季,正月,唐王朝(首都長安)沂海兗密道(首府設沂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曹華請求把道政府遷到兗州(山東省兗州市),中央批准。 2、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司令官(節度使)劉悟到中央朝見。 3、最初,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吐突承璀秘密計劃擁護澧王(澧,音li)李惲(音yun)當太子,唐帝(十四任憲宗)李純不允許。後來李純生病臥床,吐突承璀仍不肯打消這個念頭。太子李恆(李宥)得到消息,十分憂慮,秘密派人問他的舅父農林部長(司農卿)郭釗,請教應該怎麼辦。郭釗回答說:“你只管盡忠盡孝,謹慎小心,順其自然,不要採取任何行動!” 李純服用長生金丹,性情暴躁,容易發怒,侍候在身邊的宦官,常常因一點小事受到懲罰,甚至處死,人人恐懼。

正月二十七日,李純在中和殿暴斃(本年四十三歲)。當時眾口一詞,認為被宦官總管府秘書長(內常侍)陳弘志刺死,同黨們隱瞞真相,不敢追查兇手,對外發布消息只說是藥物中毒,外人不明內情。 (《舊唐書·憲宗本紀):“時帝暴崩,皆言內官陳弘志弒逆,史氏諱而不言。”《王守澄傳》:“憲宗疾大漸,內官陳弘誌等弒逆。內官秘之,不敢除討,但云藥發暴崩。”《新唐書·王守澄傳》:“守澄與內常侍陳弘志弒帝於中和殿。”裴廷裕《東觀奏記》:“宣宗追恨光陵商臣之酷,郭太后也以此暴崩。”李純死於宦官之手,應無疑議。殺一個皇帝,竟如此安全,好像殺一條毛蟲,沒有引起任何反應,說明宦官力量已不可製。 ) 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梁守謙聯合內宮宦官馬進潭、劉承偕、韋元素、王守澄等,共同擁護太子李恆;誅殺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吐突承璀以及澧王李惲;賞賜左、右神策軍士卒,每人錢五十串,禁軍六軍(左羽林軍、右羽林軍、左龍武軍、右龍武軍、左神武軍、右神武軍)、左右威遠軍士卒,每人錢三十串,左右金吾衛(衛軍第十一、十二軍)士卒每人錢十五串(衛軍中僅金吾軍有賞,金吾軍負責京師治安及官員與官署安全)。

閏正月三日,太子李恆(本年二十六歲)在太極殿東廂登基稱帝(十五任穆宗)。當天,李恆召見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段文昌等,以及國務院國防部軍政司長(兵部郎中)薛放、國防部畜牧司副司長(駕部員外郎)丁公著,到思政殿集合,詢問他們的意見。薛放,是薛戎的老弟(薛戎事,參考八〇〇年三月)。丁公著,是蘇州(江蘇省蘇州市)人,都是太子宮的皇家教師(太子侍讀)。李恆因守喪的緣故,不能立即親自主持政府,薛放、丁公著常到皇宮,參預機密政務。李恆想請二人當宰相,二人堅決辭讓。 4、閏正月四日,李恆停止去西宮老爹靈柩前哭祭,改在月華門集結文武百官。 貶宰相皇甫鎛當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戶籍官(司戶),消息傳出,大街小巷一片歡呼。

5、李恆命提名宰相,令狐楚推薦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蕭俛(音mian)。 閏正月八日,李恆命蕭俛、段文昌同時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令狐楚、蕭俛跟皇甫鎛都是同年進士(在此後的中國社會中,“同年進士”是一個有強大凝聚力的封建關係,影響一千年之久的中國歷史)。李恆本來要殺皇甫鎛(因他贊成吐突承璀擁護澧王李惲),蕭俛和宦官們竭力營救,才免一死。 閏正月九日,李恆下令把巫法師柳泌、和尚大通亂棍打死,其他巫法師全都流放嶺表(南嶺以南)。貶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將軍李道古當循州(廣東省惠州市)軍務秘書長(司馬)。 6、閏正月十日,命薛放當國務院工程部副部長(工部侍郎),丁公著當御前監督官(給事中)。

7、閏正月十二日,李恆尊稱娘親郭貴妃為皇太后。 8、閏正月二十四日,李恆跟文武百官一起脫下喪服,換穿平常衣裳。 9、二月五日,李恆登丹鳳門,赦免天下。儀式完畢後,就在丹鳳門裡,命演出各式各樣戲劇雜耍,供自己觀賞。 二月十五日,李恆前往左神策軍觀賞腕力比賽及雜耍。 二月十八日,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楊虞卿上疏說:“陛下應召見文武官員,向每一個人徵求意見,用柔和謙卑的態度,使他們好像奪取利益似的競爭貢獻忠言,好像訴說冤枉似的議論政事。如果這樣做而不能達到國家太平,還從來沒有聽說過。” 衡山(湖南省衡山縣)人趙知微也上疏規勸李恆說:遊玩打獵,都不可沒有節制。李恆雖然不能聽從,但對他們也不責罰。

10、二月二十日,撤銷邕州軍管區(首府設邕州),各屬州由容州軍管區(首府設容州)軍事指揮官(經略使)陽旻兼管。 11、安南都護(都護府設越南河內市)桂仲武抵達安南都護府,蠻夷酋長楊清拒絕他入境。但楊清用刑殘忍狠毒,同黨人人離心。桂仲武派人遊說當地其他酋長和英雄豪傑,幾個月時間裡,歸降的人前後相繼,共集結士卒七千餘人。可是中央認為桂仲武故意逗留不進。 二月二十二日,命桂州道(首府設桂州)行政長官(觀察使)裴行立當安南(越南河內市)都護。 二月二十三日,命畜牧部長(太僕卿)杜式方當桂州道行政長官。 二月二十四日,貶桂仲武當安州(湖北省安陸市)州長。 12、丹王李逾逝世(李逾,是十一任帝李豫的兒子)。

13、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軍隊攻擊靈武(靈州州政府所在城·寧夏靈武市)。 14、十四任帝李純在位末年(九世紀第二個十年後期),回鶻汗國(瀚海沙漠群)派使節合達干前來求婚,態度越發懇切,李純允許(婚事因征伐叛徒而後延,參考八一七年二月)。 三月一日,送合達干回國。 15、李恆看見夏綏道(首府設夏州)行政執行官(觀察判官)柳公權的字跡,十分喜愛。 三月十九日,命柳公權當立法院見習立法官(右拾遺)、皇家文學研究助理官(翰林侍書學士)。李恆問柳公權道:“你的書法怎麼寫得那樣好?”柳公權說:“用筆如用心,心端正,筆也端正!”李恆沉默不說話,臉上露出敬意,知道他用寫字的道理來表達諫諍。柳公權,是柳公綽的老弟(柳公綽事,參考八一六年十一月)。

16、三月二十九日,安南都護府守城變軍大開城門迎接桂仲武,生擒楊清,斬首。 裴行立抵達海門(越南海防市),逝世。中央再命桂仲武當安南都護。 17、吐蕃軍攻擊鹽州(陝西省定邊縣)。 18、當初,國務院教育部供品司副司長(膳部員外郎)元稹當江陵(湖北省江陵縣)特別市政府工務官(士曹。元稹被宦官擊傷貶江陵事,參考八一〇年正月),跟監軍宦官崔潭峻友善。 李恆當太子時,聽到宮女背誦元稹的詩,十分欣賞。登基後,恰巧崔潭峻調回皇宮,呈獻元稹詩篇一百餘首。李恆問:“元稹在什麼地方?”崔潭峻說:“現在當一個閒散官。” 夏季,五月九日,李恆擢升元稹當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長(祠部郎中),兼詔書撰寫官(知制誥),高階層官員對元稹十分輕視。正巧,文武百官到立法院(中書)聚會吃瓜,有隻蒼蠅飛到瓜上,立法官(中書舍人)武儒衡用扇子揮逐,一語雙關地說:“你從哪裡跑出來?到這里幹什麼!”同事們都大驚失色,武儒衡卻態度自然。

19、五月十九日,把前任帝(十四任)李純(李淳)安葬景陵(陝西省蒲城縣西北),諡號神聖章武孝皇帝,廟號憲宗。 20、六月,擢升湖南道(首府設潭州)行政長官崔群當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李恆在便殿召見他,說:“我之所以能當太子,出於你的幫助(參考八一二年七月)!”崔群說:“先帝(李純)心裡,早就屬意陛下,我有什麼力量!” 21、郭太后住興慶宮,每月一日及十五日,李恆都率領文武百官前去晉見。李恆性情奢侈,對娘親的供養,尤其豪華浪費。 22、秋季,七月五日,鄆曹濮戰區(總部設鄆州)改名為天平戰區。 23、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令狐楚,因擔任皇帝墳墓興建管理總監(山陵使),部屬盜賣政府財產,而令狐楚又不肯發給工人工資,卻把工資積存十五萬串錢,當做“盈餘”呈獻皇帝,到處是埋怨訴苦。

七月二十七日,貶令狐楚當宣歙道(首府設宣州)行政長官。 24、八月二十四日,徵調神策軍兩千人,疏竣魚藻池。 (魚藻池在魚藻宮。詩人王建《宮詞》詠此事:“魚藻宮中鎖翠娥,先皇幸處不曾過。而今池底休鋪錦,菱葉雞頭漸漸多。”) 25、八月二十九日,命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崔植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 26、八月三十日,再貶令狐楚當衡州(湖南省衡陽市)州長。 27、李恆剛剛脫下喪服(共服喪二十七日),就立即投入聲色犬馬之中;對親信大量賞賜,絲毫沒有節制。 九月,李恆打算在重陽節(九月九日)舉行大規模宴會,見習監督官(左拾遺)李珏率領他的同事上疏勸阻說:“年號還沒有更改,墳墓仍然很新,陛下雖然順從習慣,一個月就脫下喪服,但《禮經》有守喪三年的記載,內心仍應遵守。由全國各地前來奔喪的至親才離開京師(首都長安),派往遠方蠻夷告哀的使節還沒有返回。解除限制歡樂的禁令,完全是為了人民,但陛下在后宮尋歡作樂,卻不應那麼做。”李恆不理。

28、九月十九日,命邠寧戰區(總部設邠州)司令官李光顏(阿跌光顏)、武寧戰區(總部設徐州)司令官李愬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29、冬季,十月,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本年正月,避皇帝李恆的諱,恆州改作鎮州)司令官王承宗逝世。部屬保守秘密,不對外發布。王承宗的兒子王知感、王知信都在中央當人質(參考八一八年四月),各將領打算在所屬各州物色繼任統帥。參謀官崔燧用王承宗祖母(王武俊之妻)涼國夫人的命令,昭示各將領和親軍,指定王承宗的老弟、後勤補給官(觀察支使)王承元繼位。 王承元本年二十歲,將領們向他下跪叩頭,王承元也下跪叩頭,哭泣流淚,拒絕接受;各將領堅決擁護。王承元說:“皇帝派有監軍宦官,應該跟他商量。”監軍宦官到後,也勸他順從大家意見。王承元說:“各位仍懷念先人的功德,不嫌棄我年紀輕輕,想要我代理軍政業務,十分感動,但我唯一的要求是效忠中央,遵從祖父(王武俊)的遺志,各位肯不肯聽從?”大家承諾聽從。王承元遂登上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公堂,接見將領,處理公務,命左右侍從官員不可稱自己是候補司令官(留後),把工作分配給輔佐及參謀官員,秘密上疏中央,請求派人接替司令官遺缺。 十月十一日,監軍宦官奏報說:“王承宗病重,老弟王承元暫代候補司令官(權知留後)。”並轉呈王承元的奏章。 30、党項部落再引導吐蕃軍攻擊涇州(甘肅省涇川縣),軍營連綿五十里。 31、十月十二日,李恆派皇家言行記錄官(起居舍人)柏耆前往鎮州(恆州)安撫慰勞。 32、十月十三日,文武百官入便殿(閣)朝見皇帝(正式大殿,稱“衙”,衛士森嚴。偏殿便殿,稱“閣”,並不是真的有一個“閣”),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啟奏說:“陛下宴會尋歡的日子太多,狩獵遊蕩,一點沒有節制。而今,吐蕃大軍侵入國土,如果有緊急情況需要請示,都不知道皇上在什麼地方。而且陛下日夜不停地跟戲子雜耍之類的人,親密地聚在一起,賞賜又過於豐厚。金銀綢緞都是人民的血汗,除非對國家有功,不可以隨便發給他們。雖然宮庫有很多剩餘,但希望陛下愛惜,萬一發生戰事,可以免得有關單位再向小民橫徵暴斂!”很久以來,便殿中召見文武百官,很少有人說話,所以李恆大為驚訝,問宰相們道:“他們是什麼人?”宰相們回答說:“都是諫官!”李恆派人慰勞他們說:“我會照你們的話去做。”宰相都上前道賀,但事實上,李恆根本拋到腦後。鄭覃,是鄭珣瑜的兒子(鄭珣瑜曾當宰相,參考八〇三年十二月)。 33、李恆曾經對御前監督官(給事中)丁公著說:“聽說民間生活優裕,經常宴會取樂,這是天下太平、社會富足的徵候,我十分安慰。”丁公著說:“這恐怕不是一個好消息,可能給陛下帶來麻煩。”李恆問道:“為什麼?”丁公著回答說:“自從八世紀四〇年代以來,政府高級官員互相比賽,看誰最能享樂,日夜相繼,沉醉不醒,和歌童舞女廝混,不認為那是羞恥(九任帝李隆基生活奢侈,早於宇文融掌權時便形成,參考七二九年十月)。這樣下去,政府所有的事都會停頓,陛下難道能不憂慮辛勞!希望稍微加以禁止,才是天下之福。”
34、十月十四日,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奏報說:“吐蕃軍推進到距涇州三十里處紮營。”請中央緊急救援。李恆命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梁守謙當左右神策軍京師西北特遣兵團總監(西北行營都監),率軍四千人,並動員八鎮駐兵(神策軍有八個基地:長武、興平、好畤、普潤、郃陽、良原、定平、奉天),全軍增援,賞賜將士制裝費兩萬串。命郯王府政務秘書長(長史)邵同(郯王李經,是十三任帝李誦的兒子)當庫藏部副部長(太府少卿)兼副總監察官(兼御史中丞),充當回應吐蕃王國的親善友好特使(充答吐蕃請和好使)。 當初,皇家圖書院副院長(秘書少監)田洎(音ji)擔任派赴吐蕃(西藏)告哀特使(弔祭使)。吐蕃請求跟唐朝在長武(陝西省長武縣西北)城下簽訂和好條約,田洎恐怕吐蕃扣留他不准他回國,只好含糊其辭的允許。不久,吐蕃在党項部落引導下入侵,藉口說:“田洎答應我們帶兵出席會盟。”李恆遂貶田洎當郴州(湖南省郴州市)戶籍官。 35、成德戰區奏報說司令官王承宗逝世。 十月十六日,李恆調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田弘正(田興)當成德戰區司令官,調成德道(首府同設鎮州)後勤補給官王承元當義成戰區司令官,調義成戰區司令官劉悟當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調武寧戰區司令官李愬當魏博戰區司令官;命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將軍田布(田弘正的兒子)當河陽戰區(總部設河陽縣)司令官。 36、渭州(流亡州政府設甘肅省平涼市)州長郝珧不斷出兵襲擊吐蕃(西藏)軍營,格殺很多(渭州屬涇原戰區)。 邠寧戰區司令官李光顏派特遣兵團增援涇州,士卒親眼看到神策軍所受的厚重賞賜,悲憤地說:“每人給五十串錢,卻不作戰,他們是什麼人!依照國家規定發給的衣服糧食都不發給,卻冒著鋼刀白刃,我們是什麼人(神策軍待遇優厚,參考七九一年三月)!”群情激憤,不能克制,李光顏親自向他們宣示大義,一面說一面嗚咽流淚,士卒終於受到感動,滿懷喜悅地出發。快要抵達涇州,吐蕃軍驚懼,退走。 十月十七日,撤銷神策軍特遣兵團。 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奏報說:吐蕃軍攻擊雅州(四川省雅安市)。 十月二十二日,鹽州(陝西省定邊縣)奏報說:吐蕃軍在烏池、白池紮營(《新唐書·食貨志》:鹽州有四鹽池:烏池、白池、瓦池、細項池),但不久即行退走。 37、十一月五日,再派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鄭覃前往鎮州(恆州·河北省正定縣)慰勞,賞賜錢一百萬串給全體官兵。最初,王承元上疏請求中央派遣統帥,各將領及相鄰的幾個戰區,則希望他依照慣例,王承元一律拒絕。現在,中央調王承元前往義成戰區,將領們全體反對,喧嘩吵鬧,不肯接受。王承元跟稍早派來的欽差大臣柏耆(參考八一八年三月)召集各將領,宣讀皇帝詔書,百般溝通,但各將領哭號悲痛,仍不聽從。王承元拿出自己的家產,分散給大家,就其中特別有功勞的幾位擢升官職,告訴他們說:“各位因我父祖的緣故,不願我遠離,這份情意至為深厚。然而如果因此而使我違背皇帝的命令,罪狀就太大。從前,李師道(平盧首領)還沒有失敗時,中央曾經對他赦免,李師道打算前去中央,將領們堅決挽留(參考八一八年正月)。可是,以後誅殺李師道的,也是當初堅決挽留他的那些將領(李師道之死,參考去年二月),各位不要逼我變成李師道,就是無比幸運。”流淚悲號,不能停止,並且向各將領跪下叩頭。但營門官(牙將)李寂等十餘人仍堅持非留下王承元不可,王承元遂把他們斬首示眾,軍心才告平定。 十一月九日,王承元前往滑州到差,將領或官員們有些攜帶鎮州的器具財產,王承元命他們全部留下。 38、李恆準備前往華清宮(陝西省臨潼縣西)。 十一月二十日,宰相率監督(門下省)、立法(中書省)兩院全體官員前往延英門,前後三次上疏勸阻,說:“陛下一定要去的話,我們應該同行保護聖駕。”請求李恆召見,當面討論,李恆一概不理。諫官們跪在延英門下,從早到晚,沒有反應,只好退回。 十一月二十一日凌晨,天還沒有亮,李恆從雙層道出城,前往華清宮(胡三省注:從雙層道前往興慶宮,再從興慶宮出長安城,不直接出皇城,避免驚動文武百官隨駕),只有公主、駙馬、神策軍總指揮宦官(中尉)以及神策軍六基地司令(神策六軍使),率禁軍士卒一千餘人隨從,下午才回京師。 39、十二月一日,鹽州奏報說:“吐蕃軍一千餘人包圍烏池、白池(陝西省定邊縣北)。” 40、十二月十二日,西川戰區(總部成都府)奏報說: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軍隊兩萬人進入唐朝邊界,請求討伐吐蕃。 41、十二月十五日,容州軍管區奏報說:擊破黃洞蠻(參考去年十月)酋長黃少卿部眾一萬餘人,攻克營寨三十六個。 黃少卿民變,很久不能平息(已二十七年,參考七九四年五月),國立貴族大學校長(國子祭酒)韓愈上疏說:“我去年被貶嶺南(貶潮州事,參考去年正月),對黃家蠻夷(廣西西南部一帶少數民族)的事相當了解。黃家蠻夷地盤沒有城郭,依山靠險,酋長自稱'洞主',平常日子各自謀生,遇到緊急情況則集結一起,互相支援。最近只因邕州軍管區軍事指揮官(經略使)人選並不恰當,恩德既不能感化,武力也不能鎮壓,卻去做掠奪、欺凌、俘虜、綁架之類壞事,使蠻夷怨恨入骨,遂攻擊劫掠州縣,侵犯虐待漢人小民,但往往只是報復私仇、貪圖小利,有時聚、有時散,並不能成就大事。最近,中央討伐計劃,本是裴行立、陽旻提出(參考去年十月),這兩個人根本沒有深謀遠慮,只不過為了追求富貴功名。同時他們也認為:蠻夷還沒有集結的時候,勢孤力弱,所以紛紛向中央獻策。可是自從動員大軍征剿已經兩年,前後奏報誅殺俘虜的總數不下兩萬餘人,如果不是說謊,蠻夷不久就會死光。事實上,蠻夷仍然龐大,足以證明他們欺騙中央。邕州及容州兩個軍管區,經過戰事破壞,民生凋敝,瘟疫疾病傳染,十戶人家,九家已空,如此下去,我恐怕嶺南戰區(總部設廣州)不可能有安靜之日(邕州及容州二軍管區都隸屬嶺南戰區)。自從中央討伐以來,蠻夷也有傷害損失,考察他們的狀況,依情依理,勢必也厭惡戰爭。蠻夷散佈高山深谷,如果把他們全部滅絕,奪取他們全部土地,對於帝國的國計民生並沒有益處。如果因明年更改年號的慶典,赦免他們的罪行,派使節前去安撫慰問,他們望見風聲就會投降。然後中央選擇有威望、信譽的官員當軍管區軍事指揮官,假定處理得好,自然再不會有反抗的事發生。” 李恆不能採用。 1、春季,正月四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五任穆宗)李恆(本年二十七歲)前往圓形神壇祭祀天神;赦免天下,改年號長慶(之前是元和十六年,之後是長慶元年)。命河北(黃河以北)各戰區重新修訂“兩稅”繳納辦法(黃河以北各戰區歸服中央,中央開始接管賦稅)。 2、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蕭俛,孤僻廉潔,疾惡如仇,身為宰相,有推薦人才的責任,但他卻珍惜官位,很少推薦。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節度使)王播向皇帝大量進貢,更用大量賄賂結交宦官,希望能當宰相;另一宰相段文昌又在一旁相助,於是李恆徵召王播回京(首都長安)。蕭俛在延英殿上屢次抗爭,指出:“王播貌似忠厚,其實奸詐,輿論沸騰,不可以讓他玷污宰相高位。”李恆不理,蕭俛遂辭職。 正月二十二日,王播抵達京師。 正月二十五日,李恆免除蕭俛職務,調任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蕭俛堅決辭讓。 二月六日,改命蕭俛當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 3、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劉總,自從謀害老爹和老哥(參考八一〇年七月。迄今十二年),心神不寧,一直疑神疑鬼,很多次看見老爹、老哥鮮血淋漓的幽魂向他顯現;劉總經常在官邸招待和尚數百人,日夜不停地念經。劉總處理公務下班之後,就擠到和尚群裡跟著做佛事;有時也躲到另一個房間,經常被劇烈的心跳驚醒,不能入睡。到了晚年,已成神經質地恐懼,心臟悸動更為嚴重。就在這個時候,黃河南北各割據軍閥陸續服從中央,二月十二日,劉總上疏請准予他放棄官位,出家當和尚,也請中央賜錢一百萬串賞賜將士。 4、李恆當面指示西川戰區司令官王播回任,王播不斷上疏請求留在京師。正巧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段文昌請求退休。 二月十五日(原文“壬申”,《舊唐書》同,唯排於二月十二日之後,似誤。今據《新唐書·穆宗本紀》及《宰相表》改),李恆命段文昌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西川戰區司令官;命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杜元穎當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命王播當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兼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杜元穎,是杜淹的六世孫(杜淹是二任帝李世民的宰相,參考六二七年九月)。 5、回鶻汗國(瀚海沙漠群)保義可汗(十任大可汗。名不詳)逝世。 三月十七日,李純命劉總兼任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充當天平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命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張弘靖當盧龍戰區司令官。 7、三月十九日,命暫代首都長安特別市長(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當瀛莫道(首府設瀛州)行政長官。 三月二十一日,李恆下詔任命劉總所有的兄弟子侄全部當官:劉總的大將和僚屬輔佐官員一律越級擢升;人民免除田賦捐稅一年,賞賜戰區武裝部隊官兵一百萬串。 8、三月二十二日,李恆封皇弟李憬當鄜王、李悅當瓊王、李惸(音qiong)當沔王、李懌當婺王、李愔當茂王、李怡當光王、李協當淄王、李憺當衢王、李惋當澶王;封皇子李湛當景王、李涵當江王、李湊當漳王、李溶當安王、李瀍當潁王。 9、劉總上疏堅決請求出家當和尚,並把他的住宅改作佛教寺廟。李恆下詔命名劉總法號大覺,寺名報恩寺,派宦官攜帶紫色和尚衣服,連同天平戰區司令官印信符節,以及最高監督長(侍中·使相)的任命狀,一併送交給劉總,由他選擇。詔書還沒有抵達,劉總已剃光頭髮,正式成為和尚,將士們還打算遮道挽留,劉總誅殺領頭的十餘人。夜晚,把符節印信交給候補司令官(留後)張玘(劉總弒父殺兄的幫兇,參考八一〇年七月),逃走;直到天亮,軍中才知道這個消息。張玘上疏奏報說:“劉總不知道去向!” 三月二十七日,劉總在定州(河北省定州市)境內逝世(劉怦於七八五年六月割據盧龍戰區,傳劉濟、劉總;共三世,三十七年而滅)。 10、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李德裕,是故宰相李吉甫的兒子(李吉甫事,參考八一四年十月),因立法官(中書舍人)李宗閔曾在考試問卷上譏諷他的老爹,所以對李宗閔痛恨入骨(李宗閔條陳事,參考八〇八年四月)。而李宗閔又跟皇家文學研究官元稹在官場鬥爭中發生摩擦。立法院初級立法官(右補闕)楊汝士跟國務院教育部副部長(禮部侍郎)錢徽主持全國文官考試(掌貢舉),西川戰區司令官段文昌、皇家文學研究官李紳,各人都把自己請託的考生姓名寫給錢徽。等到放榜,段文昌、李紳請託的考生統統沒有錄取,而“進士及第”的,有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鄭覃的老弟鄭朗、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裴度的兒子裴譔(音zhuan)、李宗閔的女婿蘇巢、楊汝士的老弟楊殷士,於是引起強烈不滿。 段文昌報告李恆說:“今年大考,教育部(禮部)毫不公正,所錄取的'進士'都是貴族豪門的子弟,沒有才藝,只靠打通關節。”李恆徵求各皇家文學研究官的意見,李德裕、元稹、李紳眾口一詞說:“段文昌的話真實!”李恆乃命立法官王起等舉行複試。 夏季,四月十一日,李恆下詔罷黜鄭朗等十人,把錢徽貶作江州(江西省九江市)州長、李宗閔貶作劍州(四川省劍閣縣)州長、楊汝士貶作開江(開州州政府所在縣·重慶市開縣)縣長。 有人勸錢徽把段文昌、李紳的請託函件呈報李恆,李恆一定會醒悟這是一場報復誣陷,錢徽說:“只要問心無愧,得到或喪失都是一樣,把別人的私信呈獻皇上,豈是正人君子的作為!”遂將段文昌、李紳的函件拿出來燒掉;當時的人深為讚歎。李紳,是李敬玄的曾孫(李敬玄是三任帝李治的宰相,參考六六九年二月)。王起,是王播的老弟。 自此以後,李德裕、李宗閔分別結黨,互相傾軋,前後長達四十年。 柏楊曰: 九世紀唐王朝的牛李黨爭,起因於李吉甫當宰相時,官位低微的牛僧孺、李宗閔等,對政府弊政直率抨擊,李吉甫當時就立即反撲(參考八〇八年四月)。李吉甫逝世後,他的兒子李德裕繼續尋釁復仇,政府文官系統遂分為兩大陣營,以李德裕為首的稱“李黨”,以牛僧孺為首的稱“牛黨”,兩黨人馬,分別追求宰相高位,並在奪取到宰相高位後,盡量擢升本黨同志進入中央,而把敵人貶出京師。這種情形似乎可以勉強用現代民主政治交替作為說明:“牛黨”勝,牛黨的人紛紛上台;“李黨”勝,李黨的人紛紛上台。不同的是,牛李兩黨的勝敗,不取決於選民,而取決於皇帝和宦官。同時,民主政治下的黨可以和平共存,專制政治下的黨則屬於殊死鬥;“牛黨”“李黨”之間就是殊死鬥。自八〇八年李吉甫向牛僧孺等反撲就已開始,牛李二人雖死,黨派的利害衝突仍在。直到八八〇年,變民首領黃巢攻陷長安,七十年之久,幾乎全國所有高級官員,都捲入這項黨爭,兩黨都以正人君子自居,而矢口對方全是卑劣小人,並且用最惡毒的言辭抨擊結黨的行為不當,以反證自己並沒有結黨。是非完全混淆,社會出現只問黨不黨,不問義不義的畸形標準,連皇帝老爺都束手無策。為了奪權,兩黨比賽著向皇帝的親信宦官諂媚獻身,結果是宦官除了掌握軍隊外,還擁有自動投靠的重量級官員群,威權更猛不可當。 牛李兩黨不但為九世紀的中國製造災禍,也為後世若干史學家帶來紛擾。一派史學家認為李德裕無黨,牛李乃指牛僧孺、李宗閔二人而言;另一派史學家恰恰相反,認為牛僧孺無黨,所謂牛李黨爭,乃雙李黨爭——李李黨爭,即李德裕跟李宗閔的黨爭。在長達七十餘年的官場混戰中,如果說兩大黨魁竟然不是黨魁,而是出污泥而不染,癡呆得如同一塊木偶,毫不知情,不但跟史實不符,也嚴重違反經驗法則。一般小市民,如果意見相同,訴求相同,利害相同,都會結成一個陣線,何況劍及屨及、瞬息萬變的官場系統。 慘烈的劣質黨爭,使政府成了賭場,公權力式微,人民像賭場中的籌碼,以致九世紀以降,唐王朝政府只剩下一群又一群翻雲覆雨的黨棍,再沒有一個像樣的政治家,成為帝國瓦解的主要原因。 11、四月二十日,唐王朝冊封回鶻汗國新任可汗(十一任大可汗)名號:登囉羽錄沒密施句主毗伽崇德可汗。 五月一日,回鶻汗國派軍區總司令(都督)、宰相等五百餘人來迎接公主。 12、五月十七日,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使)王播建議提高茶葉專賣的售價,每一百錢加五十錢。立法院見習立法官(右拾遺)李珏等上疏反對,說:“茶葉專賣,於國家財政困難的七九三年開始(參考七九三年正月),而今,天下太平,應該減少徵收的數目才是合理,現在不但不減少,反而增加,窮苦的人民什麼時候才能喘一口氣!”李恆不接受。 13、五月二十一日,建王李恪逝世(李恪,是李恆的老弟)。 五月二十八日,李恆送太和長公主遠嫁回鶻汗國。太和長公主,是李恆的妹妹(雖是“長”公主,應在二十七歲以下)。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聽到唐王朝跟回鶻聯婚,大為震怒。 六月七日,攻擊青塞堡(陝西省定邊縣東三十千米),鹽州(陝西省定邊縣)州長李文悅把他們擊退。 六月十四日,回鶻奏報說:“派騎兵一萬人從北庭(新疆吉木薩爾縣),再派騎兵一萬人從安西(龜茲·新疆庫車縣)分別出擊,抵抗吐蕃。另派軍南下迎接太和長公主。”
15、最初,劉總奏報:“把盧龍戰區一分為三:幽琢營戰區,請中央派宣武戰區司令官張弘靖當司令官;平薊媯檀戰區,請中央派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司令官薛平當司令官;瀛莫道(首府設瀛州),請派暫代首都長安特別市長(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當行政長官(觀察使)。” 張弘靖先前當過河東戰區(總部太原府)司令官(參考八一六年正月),行政寬大簡單,受到人民稱讚,盧龍戰區跟它相鄰,劉總經常聽到有關張弘靖的好評,認為盧龍人民長期以來,一直桀驁凶蠻,所以推薦張弘靖代替自己綏靖安撫。薛平,是薛嵩的兒子(參考七七三年正月),了解河朔(河北平原)的風俗習性,而又效忠中央,所以也特別推薦。盧士玫,則是劉總妻子的娘家人。 劉總又遴選部屬中有功勞、雄健難制的將領,像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到京師,請中央特別獎勵擢升,使盧龍戰區將士能興起前去中央任官的念頭。又呈獻戰馬一萬五千匹,然後才削髮而去。朱克融,是朱滔的孫兒(朱滔事,參考七八五年六月)。 可是,這個時候,新任皇帝李恆正沉醉在歡樂遊宴之中,從不留意國家大事,兩位宰相崔植、杜元穎,既沒有遠略,也沒有見識,又不知道國家安危大計;只一味奉承張弘靖,除了瀛莫道交給盧士玫外,其他兩戰區則全由張弘靖統御。朱克融等長期羈留京師,沒有收入,甚至穿衣吃飯都要向別人借貸,每天到立法院(中書省)請求早日任命一官半職,崔植、杜元穎顢頇不理。等到張弘靖前往幽州到差後,下令朱克融等返回幽州聽候差遣,朱克融等大為憤怒。 從前,黃河以北各戰區司令官都親自冒著嚴冬、烈日,跟士卒同甘共苦。張弘靖接任後,官架十足,態度驕傲簡慢,雖在萬眾之中,照樣目中無人,獨乘八抬小轎,幽州官民人等看到,大為驚訝。張弘靖莊重嚴肅,性情沉默,自命不凡,不屑跟普通人講話,十天半月才到公堂處理軍政,而又板起面孔,賓客及將領很少聽他開口,上下不能溝通,軍政大事完全交給幕僚。而張弘靖所任用的執行官(判官)韋雍之流,又是一些心浮氣躁的青年知識分子,喜愛飲酒,行為放縱不羈,無論上班和回家,衛士們都前呼後擁,清道戒嚴,聲勢囂張;有時三更半夜,他們經過的地方卻滿街燭光炬火。這些都是幽州人所不習慣的事,引起強烈反感。 李恆下詔賞賜一百萬串給盧龍官兵,張弘靖剋扣二十萬串留作總部雜用,韋雍等則剋扣中央撥付給官兵們的糧食,動輒嚴刑峻法,詬罵官兵“叛徒”“蠻虜”,對他們譏諷:“而今,天下太平,你們能拉動兩石重的弓(石,音dan),不如認識一個'丁'字。”於是軍中人人怨恨悲憤。 秋季,七月十日,韋雍外出,一個低級軍官在街上騎馬奔跑,一不小心,衝撞到韋雍的前導衛隊,韋雍勃然大怒,喝令把那軍官從馬背上拖下來,打算就在街上棍打。河朔(河北平原)戰士們不習慣這種刑罰,不肯接受。韋雍報告張弘靖,張弘靖命糾察官(虞候)審訊懲處。當天夜晚,兵變,士卒們一個營接一個營大聲喊叫,衝出營門,將領們無法阻止,變兵遂擁進戰區司令官官邸,掠奪張弘靖的家產財富和婦女,把張弘靖囚禁幽州驛馬車站招待所薊門賓館;接著誅殺激起兵變的韋雍以及其他幕僚張宗元、崔仲卿、鄭塤(音xun)、總糾察官(都虞候)劉操、內營管理官(押牙)張抱元。第二天(七月十一日),變兵有點後悔,全體到薊門賓館向張弘靖道歉,請求准許他們戴罪立功;一連請求三次,張弘靖都不說一句話,變兵們商議說:“他閉口無言,是不肯赦免我們的罪行,我們還向他求情幹什麼?軍中不可以一天沒有統帥!”於是一同迎接老將朱洄,請求朱洄擔任候補司令官(留後)。朱洄,是朱克融的老爹,當時因行動不便在家療養,向變兵們說明年老多病,堅決辭讓,但推薦自己的兒子朱克融擔任,大家同意。大家認為執行官張徹是位忠厚長者,不打算處死,張徹詬罵說:“你們怎麼敢叛變,馬上就要全族屠滅!”大家遂把他誅殺。 16、七月十八日,文武百官呈獻李恆尊號:文武孝德皇帝。李恆下詔赦免天下。 17、七月二十日,盧龍戰區監軍宦官奏報兵變情形。 七月二十三日,中央貶張弘靖當太子賓客(正三品),在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辦公。 七月二十五日,再貶張弘靖當吉州(江西省吉安市)州長。 七月二十六日,命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劉悟當盧龍戰區司令官。劉悟認為朱克融的勢力正強,不敢到任,上疏請求說:“不如姑且頒發給朱克融任命狀,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剷除。”中央遂命劉悟仍留任昭義戰區司令官。 18、七月二十七日,太和長公主從首都長安出發。 當初,田弘正(田興)被任命當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司令官(參考去年十月),自己知道長期以來跟成德作戰,殺人父兄,怨仇未解,為了安全,率魏博兵團兩千人護送自己到差,順便留在鎮州作為親軍自衛;上疏請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供應糧食及頒發賞賜。可是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兼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崔倰(音ling)剛愎自用,固執偏激,沒有遠見,認為魏博兵團應回歸魏博,成德兵團有保護本軍統帥的責任,一旦准許魏博兵團留在成德,恐怕其他戰區援例請求,於是拒絕。田弘正一連呈遞四次奏章,都沒有下文,萬不得已,只好命魏博兵團返防。崔倰,是崔沔的孫兒(崔沔,九任帝李隆基時當皇家圖書院長,參考七三四年三月)。 田弘正對他的家族十分厚待,兄弟子侄在兩都(首都長安、東都洛陽)的,多達數十人(參考八一九年九月),互相競爭看誰最奢侈浪費,每天開支就要二十萬錢;田弘正搜刮魏博及成德人民的血汗,送到兩京供他們揮霍;車輛驢馬,在路上接連不斷,兩戰區的官兵都十分憤慨。這時,李恆正巧下詔賞賜成德兵團—百萬串,可是全國財政總監(度支)遲遲沒有運到,官兵們越發不高興。 成德戰區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是回鶻汗國阿布思部落一個支派(王庭湊的曾祖父五哥之,驍勇善戰,成德司令官王武俊收作義子,改姓王),性情強悍陰險、兇惡狡獪,暗中進行兵變,每每挑剔微小細節,刺激士卒憤怒的情緒。只因魏博兵團留駐的緣故,不敢行動;等到魏博兵團一離開,立即發動。 七月二十八日夜晚,王庭湊在戰區總部前集合警衛部隊士卒,大聲吶喊呼叫,衝進去誅殺田弘正(田興。本年五十八歲)跟他的幕僚,以及從魏博戰區帶來的助理官吏,連同他們的家屬,共三百餘人。王庭湊自稱候補司令官,強迫監軍宦官宋惟澄上疏中央,請求頒發人事任命狀。 八月六日(原文“癸已”,據《舊唐書》改),宋惟澄奏章抵達京師,中央上下驚駭。可是崔倰是宰相崔植的遠房堂兄,沒有人敢指出他的罪惡。 最初,中央調換魏博和成德統帥時,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將軍楊元卿上疏反對,認為絕不合適;又親自晉見宰相,分析利害,可是沒有人重視他的意見。等到成德兵變,李恆想起楊元卿的話,特別賞賜給他白玉腰帶。 八月八日,李恆任命楊元卿當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司令官。 瀛莫道將領士卒們的家屬,很多留在幽州,八月九日,莫州(河北省任丘市北鄚州鎮)總糾察官張良佐,秘密引導朱克融的盧龍兵團進城;州長吳暉失踪。 八月十日,王庭湊派殺手刺死冀州(河北省冀州市)州長王進岌,派軍佔領城池(冀州屬成德戰區)。 魏博戰區司令官李愬聽到田弘正被害消息,換上喪服,召集將士,說:“魏博官兵所以能取得中央重視,蒙受皇家教化,到今天仍安居樂業,都是田公(田弘正)的功勞。鎮州人如此悖逆,竟把田公殺害,是認為我們魏州沒有人敢挺身復仇。各位受田公厚重的恩德,應該怎麼回報?”大家都放聲痛哭。深州(河北省深州市)州長牛元翼,是成德戰區的優秀將領,李愬派人送給他佩劍和玉帶,說:“從前,我家老爹(李晟)曾用這支佩劍替帝國立過大功(指削平朱泚),我也曾用它平定蔡州(指削平吳元濟)。今天轉授給你,希望你用它剷除王庭湊!”牛元翼把佩劍、玉帶拿到大營,展示給全體官兵,回答李愬說:“願意為國戰死!”李愬計劃出動大軍北上討伐,正巧生病,不能實施。牛元翼,是趙州(河北省趙縣)人。 八月十二日,中央徵召服喪中的前涇原戰區司令官田布(田弘正的兒子)接替李愬,繼任魏博戰區司令官,命他乘坐政府驛馬車前往到差。田布堅決辭讓,中央堅決不准,田布向妻子兒女和賓客告別說:“我不能再回來了!”放棄旌旗符節和前導親軍護衛,只帶少數幾個隨從上路,距魏州三十里,脫去冠帽,披頭散發,光著雙腳,哀號悲哭進城(魏州州城),住在喪宅;每月薪俸一千串,他一文也不領取;變賣祖傳產業,共得錢十餘萬串,全部賞賜官兵,對年紀較大的昔日將領,當做兄長一樣尊敬。 *胡三省曰: 田布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可以得到魏博兵團士卒的效忠擁護,而最後仍歸失敗的原因,是人心已經動搖,而田布的威勢及謀略又不能發揮之故。 八月十三日,瀛莫道兵變,逮捕行政長官盧士玫、監軍宦官以及其他輔佐官員等,一起押送幽州,囚禁賓館(瀛莫道遂完全被變軍佔領)。 王庭湊派將領王立攻擊深州,不能攻克。 八月十四日,李恆下詔命魏博、橫海(總部設滄州)、昭義、河東、義武(總部設定州)各戰區各派特遣兵團,進駐成德邊境,如果王庭湊仍然執迷不悟,當立刻討伐。成德大將王儉等五人陰謀誅殺王庭湊,不幸洩露,連同他們家屬以及所屬軍隊官兵三千人全被誅殺。 八月十六日,李恆命深州州長牛元翼當新設的深冀戰區(總部深州)司令官。 八月二十四日,李恆命宮廷監察官(殿中侍御史)溫造當皇家言行記錄官(起居舍人),充任鎮州地區各軍慰勞特使(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前往昭義、河東、魏博、橫海、深冀、義武等戰區,傳達中央指定的向成德變軍發動總攻擊的日期。溫造,是溫大雅的五世孫(溫大雅是一任帝李淵的文書官,參考六一七年六月十四日)。 八月二十六日,李恆命河東戰區司令官裴度當盧龍(幽州)暨成德(鎮州)二戰區討伐安撫特使(招撫使)。 八月三十日,成德變軍首領王庭湊引導盧龍變軍包圍深州。 20、九月十二日,相州(河南省安陽市)兵變,誅殺州長邢濋(音chu)。 21、吐蕃王國派教育部長(禮部尚書)論納羅前來唐王朝要求和解及結盟。 九月十七日,李恆派最高法院院長(大理卿)劉元鼎出任吐蕃會盟特使。 22、九月十九日,盧龍戰區變軍首領朱克融燒殺擄掠易州(河北省易縣)、淶水(河北省淶水縣)、遂城(河北省徐水縣西遂城鎮)、滿城(河北省滿城縣)。
23、唐政府自從實施“兩稅制度”(參考七八〇年正月)以來,錢一天比一天貴,貨物價格一天比一天低廉,人民繳納實物代金,要比最初規定的數目高出三倍(如果:最初應繳十錢者折合一匹布;現在應繳十錢者,則折合三匹布)。李恆下令中央文武百官,共同討論如何改革弊端。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楊於陵認為:“錢幣的功能,就是要顯示出各種貨物的價格,用自己有的,交換自己所沒有的,必須使它不停地流通,不應該積蓄囤積。而今,卻把民間錢幣都徵收到政府,嚴密的保管在公庫之中。過去,八世紀二〇年代,全國鑄錢七十餘爐,每年收入一百萬,而今全國鑄錢才十餘爐,每年只收入十五萬,而又聚集在商人的倉庫,或流傳到四方蠻夷鄰邦。八世紀六〇年代之前,平盧(總部設鄆州)、河東(總部設太原府)、魏博做生意時,羼雜使用鉛、鐵,嶺南(總部設廣州)商人做生意時,羼雜使用金銀、硃砂、象牙;而今,全部使用錢幣。錢既然如此缺少,它怎能不貴,物又怎能不賤!今後應該規定:人民繳納田賦捐稅,改用穀米、綢緞計算。政府應大量鑄造錢幣,禁止囤積,不准帶出國外,則錢幣供應量充足,就不會短缺。”中央批准,開始命兩稅可以用最初所定價格繳納布匹、生絲、絲棉;但鹽稅、酒稅仍然繳錢(有關貨幣及繳稅制度的流弊,參考七九四年五月)。 24、冬季,十月三日,命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王播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仍保持總監官位。王播當宰相,專門搖尾拍馬,諂媚皇帝,從來不談國家安危大事。 25、命裴度(河東司令官)當鎮州地區各戰區特遣兵團征剿總司令(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 左領軍(衛軍第七軍)大將軍杜叔良,因諂媚當權大官,步步高升。當時,盧龍、成德軍事力量強大,中央討伐各軍,都不敢前進,而李恆卻急於把他們早日平定。宦官竭力推薦杜叔良,李恆遂命杜叔良當深州中央各特遣兵團司令官(諸道行營節度使)。又命牛元翼當成德戰區司令官。 26、十月十日,李恆命宰相以及高級官員共十七人,跟吐蕃教育部長(禮部尚書)論納羅在首都長安城西締結和平盟約。唐王朝又派最高法院院長(大理卿)劉元鼎,隨同論納羅前往吐蕃,也跟他們的宰相及高級官員締結和平盟約。 27、十月十二日,命沂州(山東省臨沂市)州長王智興當武寧戰區(總部設徐州)副司令官(節度副使)。從前,副司令官都由文官擔任,李恆聽說王智興勇敢而有謀略,打算用他討伐河北(黃河以北)各割據軍閥,所以寵愛他。 28、十月十四日,裴度親自率軍從承天軍(山西省平定縣東北娘子關)故關出發,討伐王庭湊(《新唐書·藩鎮鎮冀傳》:裴度軍於會星逐成德變軍,又進入元氏境)。 29、朱克融派軍攻擊蔚州(河北省蔚縣。蔚州屬河東戰區)。 30、十月十五日,王庭湊派軍攻擊貝州(河北省清河縣。貝州屬魏博戰區)。 31、十月十六日,易州州長柳公濟在白石嶺擊敗盧龍變軍,殺一千餘人。 32、十月十七日,橫海戰區司令官烏重胤奏報說:在饒陽(河北省饒陽縣)擊敗成德變軍。 33、十月十八日,魏博戰區司令官田布,率全部兵力三萬人,北上討伐王庭湊,在南宮(河北省南宮市)南方紮營,一連攻克成德兩個營寨。 34、皇家文學研究官元稹跟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知樞密)魏弘簡交情深厚,打算通過魏弘簡的力量升到宰相高位;元稹很受皇帝寵愛,遇到事情,李恆總要詢問他的意見。元稹對於裴度,並沒有私人怨恨,可是因裴度是先達前輩,而且身負重望,唯恐他擊敗王庭湊,建立大功;屆時可能重返中央,再任宰相,那就擋住了自己的前途,所以凡裴度奏報的事情,元稹總是跟魏弘簡從中阻撓破壞。裴度忍無可忍,遂上疏檢舉元稹、魏弘簡:結黨營私、朋比為奸。指出:“叛逆小丑作亂,不過山東(太行山以東)一地震動;邪惡的官員勾結在一起,則破壞全國施政。陛下想要掃蕩幽州、鎮州叛逆,應該先行整肅中央政府。為什麼?禍患有大小,事情有先後,河朔盜賊只不過擾亂山東,而宮廷裡的宦官及政府中的奸邪,卻擾亂全國。是以河朔帶來的禍患小,政府所隱藏的禍患大。小的禍患,我跟各將領同心合力,一定可以消滅;大的禍患,除非陛下徹底醒悟,獨斷專行,就無法排除。而今文武百官、中外萬民,有心的人,無不憤怒;有口的人,無不嘆息!只因這些當權人士正受陛下重用,不敢冒犯,深怕檢舉剛剛提出,災難已經臨頭,既無法為國效忠,只好自求平安。我自奉命出軍以來,前後所呈遞的奏章,每件事情都十分急迫,影響巨大,可是接到的批答詔書,往往前言不照後語。陛下交付給我的任務不輕,奸邪對我的壓制傷害更多。我跟這些搖尾分子本來沒有誤會,只因我前些時請求乘坐政府驛馬車前往京師,向陛下當面陳述前方軍事情況。奸邪之徒最恐懼的就是我揭發他們的過失,所以千方百計阻止。我又請求率軍跟各戰區兵團同時推進,遇到機會,即行攻擊,可是奸邪唯恐我萬一成功,竟用各種方法阻撓,拖延逗留,進退都受限制。下級的建議全被隔斷。只希望我早早失敗,一事無成,至於帝國是治是亂,山東是勝是敗,全都不管。想不到做一個侍奉君王的臣屬,竟卑劣到這種地步!如果政府中的奸邪全被驅走,則河北變亂用不著討伐,自會平息。如果政府中的奸邪一直存在,變亂縱然平息,對帝國的治理也沒有裨益。陛下如果不肯相信我的話,請把我這份奏章交下,召集文武百官討論,奸邪之輩如果不受指摘,我願受罰。”一連三次上疏,李恆雖然大不高興,但因裴度是帝國大臣,萬不得已,十月二十日,貶魏弘簡當宮廷軍械庫弓箭分庫管理官(弓箭庫使)、元稹當國務院工程部副部長(工部侍郎)。不過,元稹雖然解除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重要職務,而李恆對他的欣賞及信任依然如故。 35、宿州(安徽省宿州市)州長李直臣因貪贓枉法將判處死刑。宦官接受他大量賄賂,向李恆求情;但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牛僧孺堅決主張誅殺。李恆說:“李直臣有才幹,可惜!”牛僧孺回答說:“那些沒有才幹的人,最大的願望不過穿得暖、吃得飽、養活妻子兒女,對他們用不著擔心!政府制定法律,正是為了克制有才幹的人。安祿山、朱泚的才幹都超過普通人,法律對他們卻無能為力。”李恆命把李直臣處決。 36、橫海戰區司令官烏重胤出動戰區全部兵力,拯救陷於重圍的深州,中央討伐各軍,都依靠烏重胤獨當盧龍、成德變軍東南一面。烏重胤是沙場老將,知道變軍聲勢正強,不可能擊破,就暫時按兵不動,等待機會。李恆震怒。 十月二十三日,命杜叔良當橫海戰區司令官;調烏重胤當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司令官。 37、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司令官李進誠奏報說:在大石山(地望應在黃河河套南)擊敗吐蕃軍騎兵三千人。 38、十一月二十八日,平盧戰區司令官薛平奏報說:突擊隊將領馬廷崟(音yin)發動兵變,失敗,被殺。 當時,盧龍及成德變軍聯合攻擊棣州(山東省惠民縣);薛平派大將李叔佐率軍增援。州長王稷供應軍需,稍微不足(王稷是王鍔的兒子,參考八一六年十一月),官兵怨恨憤怒,夜晚,嘩然潰散,推舉馬廷崟當首領,一面回奔,一面集結部眾,約七千餘人,直撲青州(山東省青州市)。城中軍隊太少,無法抵擋,薛平把庫房中的金錢綢鍛以及自己的家產,全部拿出來招兵買馬,集合精銳士兵兩千人,迎頭痛擊,大破變軍,斬馬廷崟,誅殺他的同黨數千人。 39、橫海戰區司令官杜叔良率各戰區特遣兵團跟成德變軍會戰,屢戰屢敗,成德變軍知道杜叔良是個無能之輩,經常搶先攻擊。 十二月八日,監軍宦官謝良通奏報說:杜叔良在博野(河北省蠡縣)大敗,官兵被殺及失踪七千餘人。杜叔良僅逃出一命,奔回營壘,連皇帝賜給他的戰區司令官的旌旗符節全都失落。 40、十二月十五日,義武戰區司令官陳楚奏報說:分別在望都(河北省望都縣)及北平(河北省順平縣)擊敗盧龍變軍,格殺及俘虜一萬餘人。 41、十二月十六日,李恆命鳳翔戰區(總部設鳳翔府)司令官李光顏(阿跌光顏)當忠武戰區(總部設許州)司令官,兼深州特遣兵團司令官(行營節度使),接替杜叔良。 42、自前任帝(十四任憲宗)李純登基以來,四面八方討伐征戰,國庫已經空虛。現任帝(十五任穆宗)李恆登基後,毫無節制地賞賜左右侍從及禁衛各軍;而今又對盧龍、成德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為時已久,不能取勝,國庫完全枯竭,無力繼續支持。當政高官於是建議:“王庭湊誅殺田弘正,而朱克融保全張弘靖,罪狀輕重不同,請赦免朱克融,專心討伐王庭湊。”李恆批准。 十二月二十三日,李恆下詔任命朱克融當盧龍戰區司令官。 43、十二月二十六日,義武戰區奏報說:一連擊破莫州、清源(河北省保定市境)等變軍的三個營寨,格殺及俘虜一千餘人。 1、春季,正月五日,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變軍攻陷弓高(河北省泊頭市西交河鎮)。 原先,弓高守衛一向嚴密,有一次,欽差宦官半夜抵達,守城將領不肯開門迎接,等到天亮,才讓他進城,欽差宦官認為是奇恥大辱,破口大罵。變軍間諜得到這個情報,於是,又有一天,變軍派的假欽差宦官也於半夜抵達城下,守城將領不敢再拒,只好迎接入城,變軍在後面緊跟,遂佔領弓高,進圍下博(河北省深州市東南下博鎮)。 立法官(中書舍人)白居易上疏說:“自從幽州(北京市)、鎮州(河北省正定縣)背叛中央,政府動員各戰區軍隊,共十七八萬,四面進攻,已超過半年,並沒有取得勝利,變軍的力量反而仍然強大。弓高淪陷後,糧運道路完全切斷,下博、深州(河北省深州市)孤軍被困,士卒飢餓疲倦,情形至為危急。中央討伐各軍,只因高級將領太多,不能同心合力,所以沒有人肯先行攻擊,大家都逗留原地,互相觀望。而且,中央賞罰,近來更不公平,沒有立功的人或許已經升官,對沙場戰敗的將領,人們也聽不到有什麼處罰。既然不能賞善罰惡,自無法鼓勵士氣;因循拖延,直到今天,如果不能改革,勢將毫無希望。我建議命李光顏(阿跌光顏·忠武司令官)率各戰區精銳士兵約三四萬人,從東向西挺進,打通弓高運糧要道,解除深州重圍,跟牛元翼(深冀司令官)會師。再命裴度率河東戰區(總部太原府)全部軍隊,擔任從前曾經擔任過的征剿司令(招討使)舊職(參考去年十月),從西向東壓迫成德,等候機會出動。如果能乘虛直入,就應會師掃蕩;如果大勝,盜匪窮途末路,則應允許他們投降。這樣的話,東西夾攻,使盜賊的兵力分散;鼓勵歸順中央,使盜賊的軍心動搖;不一定流血,盜匪內部就會發生變化。再建議命李光顏在各戰區軍隊中,遴選最精銳的留下,其餘不能作戰的全部遣送回去,防守自己的疆域。現在,官兵人數雖多,卻不是精銳,豈止白白浪費衣服糧食,恐怕還要引起挫敗!如果採納我的意見,東西各有一個統帥,陛下不妨各設總監軍宦官一人,其他所有的監軍宦官,則全部撤回。如此,號令齊一,定可成功。再者,中央之所以任用田布(魏博司令官),本是要他為父報仇。如今,他率全部軍隊出境,費用完全仰賴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供應,可是幾個月以來,不能繼續推進,並不是田布願意如此,而是別有原因。聽說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的軍隊,受到的賞賜太過優厚(田弘正初歸中央,第一次便賞賜一百五十萬串,參考八一二年十月,以後不斷),士卒驕傲,將領富有,鬥誌全失,不肯作戰。何況,僅魏博一個兵團,每月費用就要支出二十八萬串,拖延下去,中央用什麼供應?僅這一點理由,就應召回大軍。如果只留下東西兩支軍隊(東指李光顏,西指裴度)六萬人,費用就不太多,既容易支持,供應自然豐富,現在事情越發緊急,隱藏的危機深不可測。如果軍隊人數不能減少,軍費就不能減少。糧食不夠,軍心怎麼能安定!一個軍心不安定的軍隊,什麼事不會發生?何況地方政府為了供應這項龐大的軍費,只有千方百計向人民搜刮聚斂。不准橫徵暴斂,他們就交不出軍費:准許橫徵暴斂,人民就無法不對政府痛恨。自古以來,這就是國家安危的關鍵,請皇上多多考慮。 ”奏章呈上後,唐帝(十五任穆宗)李恆(本年二十八歲)不理。
正月七日,全國財政總監署運往橫海戰區(總部設滄州)的糧食六百車,經過下博,被成德變軍全部劫走。當時,各軍已經缺糧,後勤供應站(供軍院)供應的衣服糧食,往往無法運到,半途就被其他友軍掠奪,以致深入敵境的孤軍,飢餓和寒冷交迫,什麼都得不到。 最初,田布跟老爹田弘正在魏州時,對營門官(牙將)史憲誠很是照顧,不斷稱讚推薦,逐漸擢升高位,當做心腹,命他擔任先鋒作戰司令(先鋒兵馬使),把軍中精銳士兵全交到他手。史憲誠的祖先,是奚部落(灤河上游)人,幾代都在魏博戰區當帶兵官。魏博跟盧龍、成德,本來三位一體,各自割據稱雄,被人稱為“河北三鎮”。現在,盧龍、成德既背叛中央,魏博軍心動搖。田布率魏博兵團討伐成德變軍,在南宮(河北省南宮市)紮營,李恆不斷派宦官前往督戰,而官兵驕傲怠惰、無意作戰,又逢天降大雪,全國財政總監署來不及供應。田布下令徵收所屬六州的租稅支援(魏博戰區共轄六州:魏州、博州、貝州、衛州、澶州、相州),將領們大起反感,說:“依照慣例,戰區部隊一旦出境,一切都由中央供應。而今,大帥搜刮六州人民的血汗,雖然願意自己過窮日子去效忠中央,但六州人民有什麼罪!”史憲誠這時已懷二心,利用大家怨恨的情緒,從中挑撥煽動。正巧,皇帝下詔命分出一部分軍隊給李光顏增援深州。 正月八日,魏博特遣兵團崩潰,很多人投奔史憲誠軍營。田布只率中軍八千人返回魏州。 正月十日,田布抵達魏州。 正月十一日,田布召集軍事會議,討論再次出動,各將領越發興趣索然,說:“大帥如果能承襲河朔(河北平原)割據傳統,我們的生死由大帥做主。如果教我們再次北伐,絕不奉命。”田布無可奈何,嘆息說:“心願難以完成!”當天,撰寫遺疏,大略說:“我看大家的志向,最後終於要辜負皇恩,我既不能為國立功,怎麼敢忘一死!乞求陛下火速增援李光顏、牛元翼,否則,忠臣義士,將被河朔軍閥屠殺罄盡。”捧著奏章悲號痛哭,鄭重交付給幕僚李石,於是到後堂叩拜老爹田弘正的靈位,拔出佩刀說:“對上報答君王跟老爹,對下把忠義昭示三軍!”遂刺入自己心臟,逝世(本年三十八歲)。史憲誠得到田布死亡消息,立即向全體部眾宣布脫離中央,恢復河朔傳統,部眾大為高興,擁著史憲誠返回魏州,推舉他當候補司令官(留後)。 正月十六日,魏博戰區奏報田布自殺。 正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