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第2章 九世紀第二個十年(八一〇—八一九年)

1、春季,正月,唐王朝(首都長安)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節度使)劉濟,親自率軍七萬人,攻擊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變軍首領王承宗。當時,各路人馬都沒有向前推進,劉濟單獨奮勇攻擊,攻陷饒陽(河北省饒陽縣)、束鹿(河北省辛集市)。 河東(總部太原府)、河中(總部河中府)、振武(總部單于府)、義武(總部定州)四戰區特遣兵團,負責成德北面征剿行動,在定州(義武戰區總部·河北省定州市)會師。正逢正月十五日元宵節,義武戰區治安官員因外軍進駐之故,建議取消花燈夜市,戰區司令官張茂昭(張昇雲)說:“三戰區特遣兵團,都是中央部隊,怎麼能稱作外軍?”命依照民間習俗,仍燃花燈,不禁止人民遊覽觀賞,也不關閉街巷的柵門。一連三天夜晚都跟平常一樣,沒有人敢喧嘩鬧事。

正月二十六日,河東特遣兵團將領王榮攻陷成德洄湟鎮(河北省新樂市)。左神策軍總指揮官(中尉)宦官吐突承璀抵達前方,各軍對他毫不敬重,他的威信因之不能建立;既而向成德發動攻擊,又屢戰屢敗;左神策大將軍酈定進陣亡(神策軍統帥本是“大將軍”為了安置退職的戰區司令官,在“大將軍”之上,增設“統軍”;後來在“統軍”之上,再增設由宦官充當的“總指揮官”)。酈定進是一員驍將(曾生擒劉辟),軍中因恐懼而喪失勇氣。
2、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特別市長(河南尹)房式,被指控有違法失職情事,東都行政監察官(東台監察御史)元稹上疏請求逮捕審訊,在沒有接到詔書批示前,元稹擅自做主,命房式先行停職。中央認為元稹處理錯誤,罰他三個月的薪俸,調回京師(首都長安)。

元稹走到敷水驛(陝西省華陰市西十二千米),剛住進驛站,有宦官從後趕到(《舊唐書·元稹傳》說該宦官是劉士元,《憲宗實錄》說該宦官是仇士良),氣勢洶洶,打破驛站大門,高聲詬罵,一擁而入,用馬鞭抽打元稹,臉部都被打傷。然而唐帝(十四任憲宗)李純(本年三十三歲)卻強調元稹處理房式案的過失,把元稹貶到江陵(湖北省江陵縣)特別市政府當工務官(士曹)。 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李絳、崔群奏報說:元稹沒有犯罪。白居易上疏指出:“宦官凌辱政府官員,陛下對宦官一聲不問,卻先把政府官員貶謫,恐怕從今以後,宦官在外將更為凶暴,沒有人再敢反映給陛下。而且,元稹身是監察官(御史),不畏懼權勢,被他彈劾的人很多,無不對他咬牙切齒,如此下場,恐怕自今以後再沒有人肯替陛下做事執法、懲治罪犯。如果出現大奸巨猾,陛下也無法知道。”李純不理。

3、李純因河朔(河北平原)戰事正在進行,不能同時再討伐彰義(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變軍首領吳少陽(參考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三月十九日,下詔命吳少陽當彰義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 4、各路兵馬討伐王承宗為時已久,沒有戰果,白居易上疏,認為: “對黃河以北地區,本來就不應發動戰爭,中央既然出軍,吐突承璀還沒有苦戰,就損失一員大將(指酈定進)。神策軍及昭義特遣兵團(總部潞州)進入盜賊邊境之後,不肯再進,不僅存心拖延逗留,也是力量太弱,難以發動攻勢。河東(總部太原府)、義武(總部定州)兩軍,推進到新市鎮(河北省正定縣東北新城鋪),竟無法通過。盧龍(總部幽州)一軍,圍攻樂壽(河北省獻縣),一直不能攻克。李師道(平盧司令官)、田季安(魏博司令官)原來就不能保證支持中央,現在看情形似乎互相訂過密約,各於佔領一個縣城之後,就算向中央交差了事,不再向前挺進。陛下觀察這樣情勢,成功還有什麼希望!以我愚昧的見解,認為必須迅速結束這場戰爭!如果遲疑不決,弊害有四:痛惜有二,值得深刻憂慮的有二。為什麼會這樣?

“討伐戰爭,如果保證可以成功,則不論開支多少,都應接受。既然明顯的知道絕不可能成功,就不應該空費錢財糧秣。醒悟之後,立即改正,對什麼事都不嫌晚。遲一天則多一天的費用,如果遲延到十天半月以後,費用將更加多,而結果還是撤退,為什麼不早日撤退?為什麼用政府的金錢綢緞、人民的血汗資財,去救濟黃河以北割據的軍閥?使他們得以茁壯強大!這是我替陛下感到痛惜的事之一。 “我也恐懼,黃河以北的割據軍閥,看到吳少陽(彰義候補司令官)已被中央任官,一定拿它作為例證,用跟吳少陽同樣的言語,請求昭雪自己的罪名。王承宗如果這樣請求,在法理上中央不能拒絕。等他提出要求,中央不得不勉強同意,心理上已居於劣勢,反而使王承宗和他同一性質的人團結得更為堅固。如果這樣,中央授予或罷黜的權力,都由地方政府做主,中央將再也沒有恩信。最後,中央的權威將在黃河以北全部消失,這是我替陛下感到痛惜的事之二。

“而今,天氣開始變熱,跟戰場上的殺氣互相激盪,士卒們飢渴難忍、身心俱疲,疾病瘟疫交加,暴露在毫無遮風蔽雨的荒郊野外!驅趕這種人衝鋒廝殺,於心何忍!他們縱然不惜犧牲生命,也難承當沙場悲苦。何況神策軍士卒都是城市小民,像烏鴉一樣集結一起,根本不能適應,每天所想的是如何找到一條生路,甚至乘機逃亡,只要一個人逃亡成功,就會有一百個人受到鼓勵,一支軍隊如果潰散,其他軍隊必定動搖,事情—旦壞到這種地步,後悔已來不及,這是我替陛下感到深刻憂慮的事之一。 “我曾經聽說,回鶻(瀚海沙漠群)、吐蕃(首都邏些城)都派有間諜,我國的大事小事,他們都有充分情報。現在,集結全國的兵力,只不過為了討伐王承宗一個盜賊,從去年(八〇九年)冬季,到本年夏天,都沒有傳出捷報。我們戰鬥力量的強弱,費用的多少,怎麼可以使蠻夷全部知道!如果他們忽然見利忘義,生出野心,利用我們邊境防務空虛,揮軍進擊,以我國現在的軍事力量,是能救頭,還是能救尾?戰爭一旦膠著,什麼變化不會發生?萬一如此,勢將影響帝國的安定,這是我替陛下感到深刻憂慮的事之二。”

5、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盧從史,是第一個煽動中央討伐王承宗的人(參考去年四月),但等到中央出動大軍,盧從史卻拖延逗留,不肯前進,並且跟王承宗秘密交結,命士卒暗藏王承宗的旗號,又故意提高糧食草料的價格,以增加中央財政支出,一面暗示中央任命他當宰相,一面指控其他各戰區都跟變軍(王承宗)勾結,勸中央不可以再向前推進。李純深感厭惡。 正巧,盧從史派營門官王翊元到中央奏報事務,宰相裴垍接見他談話,向他講解臣屬的本分,稍稍打動他的心意,王翊元遂願效忠中央,說出盧從史的陰謀和如何制伏盧從史的策略,裴垍命王翊元回去秘密進行。王翊元第二次前來京師時,就得到盧從史的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烏重胤等合作的承諾。裴垍報告李純說:“盧從史狡猾驕傲、性情狠毒,勢將作亂。現在,他跟吐突承璀的大營面面相對,把吐突承璀當做三歲娃娃,來往出入,都不戒備。今天如果不制伏他,以後即令動員大軍,也未必能在一年半載內把他削平。”李純一下子呆在那裡,考慮了很久,終於批准這個計劃。

盧從史貪得無厭,吐突承璀拿出蓋世奇異珍寶,試探他的口味,偶爾也送他幾件。盧從史大為高興,越發和吐突承璀親近,不拘形跡。 夏季,四月十五日(原文誤置於三月,據《舊唐書》改),吐突承璀跟特遣兵團作戰司令(行營兵馬使)李聽秘密定計,邀請盧從史來大營賭博,在帳幕中埋伏勇士,發動突襲,制伏盧從史,拖到帳後繩捆索綁,放到早已準備妥當的囚車上,飛奔押送京師。盧從史隨從侍衛驚起反抗,吐突承璀斬十餘人,告訴他們是皇帝詔書指示。盧從史大營士卒聽到消息,霎時換上盔甲,一擁而出,手拿武器,奔走喊叫。烏重胤站在營門那裡,厲聲呵斥道:“天子命令:服從的有賞,反抗的斬首!”士卒們只好收回武器,回到原來崗位。正逢夜晚,囚車奔馳如風,天還沒有亮,己奔出昭義戰區轄境。烏重胤,是烏承玼的兒子(烏承玼事,參考七五八年六月)。李聽,是李晟的兒子(李晟,參考七六八年九月)。

6、四月十八日,范希朝(河東司令官)、張茂昭(義武司令官)在木刀溝(河北省新樂市西閔鎮)大破王承宗軍。 7、李純嘉許烏重胤的功勞,打算立即命他當昭義戰區司令官。李絳認為不可以,建議命烏重胤當河陽戰區(總部設河陽縣)司令官,而命河陽戰區司令官孟元陽當昭義戰區司令官。正在此時,吐突承璀奏報說,他已用公文正式告知烏重胤,命他暫時負責候補司令官事務(句當留後)。李絳堅決反對,上疏說:“昭義戰區共轄五州(潞州、澤州、邢州、洺州、磁州),據有山東(太行山以東)要害之地。魏博(總部設魏州)、成德(總部設恆州)、盧龍(總部設幽州)各戰區,盤根錯節,互相支援(當時稱“河朔三鎮”),中央政府只靠昭義的力量,對他們牽制。所屬的邢州、磁州、洺州,楔入河朔三鎮腹地,正是中央的至寶,關係帝國的安危(澤潞戰區軍隊是天下最強悍的軍隊,參考七六五年正月)。從前盧從史盤踞,使中央憂慮不安,今天幸而收回,吐突承璀卻轉交給烏重胤,聽到這個消息,驚駭悲嘆,實在痛心!這次中央誘捕盧從史,雖然有長遠利益,但已失去體面。吐突承璀竟用公文派烏重胤當重要戰略城鎮的候補司令官,並替他請求中央發佈人事命令。心目中早已沒有君王,還有什麼事比這更為嚴重?陛下昨天收回昭義,天上神靈和全國人民同聲慶賀,中央權威再度振作。今天卻忽然把它交給本戰區的部將,人心突然沮喪,帝國的法令和製度從此混亂。僅從利害的觀點分析,還不如仍由盧從史擔任。為什麼?盧從史雖然心懷奸謀,但他總算是中央任命的地方長官。烏重胤不過一個部將,而吐突承璀竟可以用一張文書,就讓他得以取代。我深怕黃河南北各戰區司令官聽到消息,都會怒不可遏,認為跟烏重胤這種宦官任用的司令官在一起,是一種羞辱。一定會指控吐突承璀引誘烏重胤驅逐盧從史,才讓烏重胤接替盧從史的位置。他們每人都有部將,豈不感到面對的危險?萬一劉濟(盧龍司令官)、張茂昭、田季安(魏博司令官)、程執恭(橫海司令官)、韓弘(宣武司令官)、李師道(平盧司令官)緊接著上疏作如此抗議,指控吐突承璀濫用權力,不知道陛下怎麼處置?如果不理,大家的憤怒將更激烈,如果因此而調動烏重胤的職務,中央的威信勢將消失。”

李純派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梁守謙跟李絳秘密研究,說:“而今,烏重胤已經主持戰區軍事,實在不得已,必須頒發符節。”李絳回答說:“盧從史當戰區司令官,原不是中央本意(參考八〇四年六月),所以他終於產生邪念,背叛中央。而今烏重胤掌握軍隊,就命他當戰區司令官,賞罰權柄就不在中央,跟當初盧從史有什麼分別?烏重胤能當河陽戰區司令官,在他而言,己喜出望外,怎麼敢挾持眾人反抗?何況烏重胤之所以能夠制伏盧從史,全仗中央權威,才可以成功,一旦自己犯法抗詔,怎麼知道他的同僚不效法他也發動兵變?烏重胤的平輩同級軍官很多,他們不會喜歡烏重胤爬到他們頭上,調往別的戰區,會使大家滿意,用不著擔心他們作亂!”李純大為高興,批准他的全部計劃。

四月二十三日,命烏重胤當河陽戰區司令官;孟元陽當昭義戰區司令官。 四月二十九日,貶盧從史當驩州(越南榮市)軍務秘書長(司馬)。 五月六日,昭義軍三千餘人於夜間潰散,逃奔魏博戰區。 劉濟(盧龍司令官)奏報攻克安平(河北省安平縣)。 8、五月二十一日,吐蕃王國派官員論思邪熱來唐王朝晉見皇帝,並送迴路泌、鄭叔矩的棺柩(二人於平涼劫盟時被俘,平涼劫盟發生於七八七年,迄今二十四年)。 9、五月二十五日,奚部落(灤河上游)攻擊靈州(寧夏靈武市)。 10、六月十五日,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白居易再上疏說:“我最近曾請求中止黃河以北的軍事行動,而今天的情勢,比從前更壞,不知道陛下還要等待什麼?”當時,每逢軍國大事,李純一定跟皇家文學研究官共同討論。曾經有過一個多月沒有召見,李絳等上疏說:“我們每天吃得飽飽的,坐在這裡不說一句話,對自己真是好事,可是把陛下置於何地?陛下向臣屬訪問探詢治理國家的要道,公開接受直率的批評,實在是全國人民的福氣,豈止是我們幾個人的福氣!”李純立刻下令:“明天三殿召見!”(三殿就是麟德殿,殿三面開門,所以有此綽號。三殿西側,就是皇家文學研究院。) 有一次白居易在面對李純時,脫口而出說:“陛下錯了!”李純臉色大變,拂袖回宮,秘密召見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承旨)李絳(皇家文學研究官初設時只是獨立的個體。八〇五年,李純剛登帝位,加設院長,命鄭絪擔任,帝國重要文誥和重要人事變動,以及宰相們的機密計劃,中央及地方的親啟密奏,跟皇帝指定事項,都交給皇家文學研究官提出意見),說:“白居易不過一個小官,說話粗魯,教他離開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李絳說:“陛下容納臣屬率直的批評,所以臣屬才敢竭盡忠誠,絲毫沒有隱瞞,白居易說話雖然有欠考慮,但他卻是一片赤心。陛下今天給他懲罰,我恐怕天下所有的人都會封口,這不是使君王耳聰目明,榮耀神聖品德的方法。”李純大為高興,待白居易跟當初一樣。 李純打算就近到皇家林園打獵,可是走到蓬萊池西(蓬萊池又名太液池,池中有蓬萊山;再西就是玄武門,向北正對林園南門重元門,進重元門,就是皇家林園),對左右說:“李絳一定會有意見,不如不去。” 11、秋季,七月二日,王承宗(成德首領)派使節前往京師為自己辯護,說是被盧從史挑撥離間,現在願意呈繳賦稅,官職出缺,也願意中央派人遞補,請求准許改過自新。平盧戰區司令官李師道等屢次上疏請求中央昭雪王承宗,中央也因討伐沒有成效,正在找下台階梯,七月九日,李純下詔昭雪王承宗(赦免是赦免有罪的人不再受罰,昭雪是昭雪無罪的人不再被冤枉,二者意義不同。過去,叛徒固是叛徒,不過中央赦免不罰;以後,叛徒原來不是叛徒,而是清白無辜,中央昭雪還他清白。時轉勢移,唐政府在文字上已不能站穩立場),命他當成德戰區司令官,再把德州、棣州交還王承宗(二州建保信戰區,參考去年九月七日)。下令各戰區特遣兵團復員,共賞賜布匹綢鍛二十八萬端匹(唐王朝制度:六丈是一端,四丈是一匹。此處是二十八萬端,或是二十八萬匹?說不清楚)。另加授劉濟中央官銜:最高立法長(中書令·使相)。 12、盧龍戰區司令官劉濟南下討伐王承宗時,命長子劉緄(音gun)當副司令長官(副大使),管理幽州(北京市)留守業務。劉濟率軍駐紮瀛州(河北省河間市),而次子劉總當瀛州州長,劉濟命他當特遣兵團總作戰司令(行營都知兵馬使),駐紮饒陽(河北省饒陽縣)。劉濟患病,劉總跟執行官(判官)張圮(音qi)、文書員(孔目官)成國寶陰謀策劃,派人假裝從長安來,說:“中央認為大帥逗留不進,沒有立功,已擢升副司令長官當司令官!”第二天又派人來報告說:“副司令長官的旌旗符節已到太原(山西省太原市)!”又派人在街上一面跑、一面呼喊道:“旌旗符節已過了代州(山西省代縣)!”全軍震駭。劉濟大怒若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誅殺平時跟劉緄感情很好的大將數十人,派人召喚劉緄前來瀛州,命張圮的老哥張皋代替主管留守業務。劉濟從早上到下午不吃東西,口渴,索取飲料,劉總把毒藥羼在水里送上去。 七月十七日,劉濟中毒身死(本年五十四歲)。劉緄走到涿州(河北省涿州市),劉總假傳已被毒死的老爹的命令,把劉緄亂棍打死,遂接管戰區軍政(劉總弒父殺兄,禽獸行徑跟楊廣像是一個窯燒出來的,但什麼事刺激劉總下此毒手,史書不載)。 13、嶺南戰區(總部設廣州)監軍宦官許遂振,在李純面前造謠陷害戰區司令官楊於陵,李純把楊於陵免職,召回京師當一個散官。宰相裴垍說:“楊於陵廉潔正直,陛下卻因許遂振的緣故把他罷黜,絕不恰當。” 七月十九日,命楊於陵當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許遂振不久自己承認犯罪。 14、八月七日,李純跟各宰相談話時,談到神仙,問道:“是不是真的有神仙?”皇家圖書院圖書管理官(秘書郎)李藩回答道:“嬴政(秦王朝一任帝)、劉徹(西漢王朝七任帝)求神學仙的效果如何,史書上記載得至為明白(嬴政事,參考前二一九年;劉徹事,參考前一三三年十月);太宗(二任帝李世民)長期服用天竺(印度)佛教和尚的長生不老藥,引起疾病纏身(天竺和尚那羅邇娑婆寐於六四〇年隨王玄策來中國,而於六五七年在長安逝世。李世民死於服藥事,參考六六八年十月),這是自古迄今明顯的鑑戒。陛下年富力強(本年,李純三十三歲),正應竭盡全力治理帝國,最好是拒絕巫師術士們的遊說。假如行事合乎正道,品德高於世人,人民平安,社會和諧,何必擔心沒有伊祁放勳(黃帝王朝六任帝堯帝)、姚重華(黃帝王朝七任帝舜帝)的壽命!”(伊祁放勳享年一百一十九歲,姚重華享年一百歲。) 15、九月二日,吐突承璀從前方返京。 九月十四日,李純命吐突承璀再當左衛(衛軍第一軍)上將軍(從二品),兼左神策軍總指揮官(左軍中尉)。宰相裴垍抗議,說:“吐突承璀首先提倡討伐王承宗,使全國陷於民窮財困,沒有建立一點功勞,陛下縱然因顧念他從前的貢獻(吐突承璀在李純當太子時,是太子宮宦官),不公開誅殺,也應有所貶黜,向全國人民認罪!”御前監督官(給事中)段平仲、呂元膺上疏,認為吐突承璀應該處死。宰相李絳上疏強調說:“陛下拒絕懲罰吐突承璀,將來如果再有作戰失敗的將領,中央應怎麼對待?如果誅殺,則罪狀相同,懲罰不同,他一定不服。如果也不聞不問,那麼,為了保全自己性命,誰還肯跟敵人拼死?希望陛下割捨不忍心割捨的愛心,執行永不改變的國家法典,使將領們有所警惕,得到勉勵。” 兩天后(九月十六日),李純免除吐突承璀左神策軍總指揮官職務,改當兵工廠長(軍器使)。中央及地方,一致慶賀。 16、宰相裴垍中風,李純非常惋惜,問安的宦官在路上一個接連一個。 17、九月二十九日,擢升祭祀部長(太常卿)權德輿當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 18、義武戰區司令官張茂昭請求中央派人接替他的官職,打算全家定居京師。黃河以北各割據軍閥紛紛派人前往遊說阻止,張茂昭不接受,共呈遞四次奏章,李純才批准。命太子宮政務署長(左庶子)任迪簡當義武戰區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張茂昭把易州(河北省易縣)、定州二州檔案、簿冊和庫房鑰匙,全部移交給任迪簡,先行送走自己的妻子兒女,說:“我不要我的子孫受惡劣風氣污染。”張茂昭隨後離開(張孝忠於七八二年二月上任易定戰區司令官,傳子張茂昭,盤踞義武共二十九年)。 冬季,十月十一日,糾察官(虞候)楊伯玉發動兵變,囚禁任迪簡。 十月十四日,義武戰區將士反兵變,斬楊伯玉,請任迪簡復位。作戰司令(兵馬使)張佐元又發動兵變,再囚禁任迪簡;任迪簡向變軍要求准許他辭職回京。隔了幾天,戰區將士再反兵變,斬張佐元,擁護任迪簡主持軍政大事。這時易定兩州的公庫枯竭,民間財富早被搜刮一空,任迪簡沒有一點東西可以犒勞將士,只好煮糙米飯跟士卒一同進餐,在總部住了一個月,將士們內心感動,一致請他回家睡覺,這樣,任迪簡才保住他的官位。李純發綢緞十萬匹犒勞義武戰區將士(任迪簡仁慈,參考八〇四年正月)。 十月二十五日,命任迪簡當義武戰區司令官。 十月二十七日,命張茂昭當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司令官,隨從他的軍官,都有新的任命。 19、右金吾(衛軍第十二軍)大將軍伊慎,用錢三萬串賄賂右神策軍總指揮官(右軍中尉)宦官第五從直(第五,複姓),希望被任命當河中戰區司令官。第五從直恐怕事情洩露,先行報告皇帝。 十一月三日,貶伊慎當右衛(衛軍第二軍)將軍,因此案被處死的共有三人。 最初,伊慎自奉義戰區(總部設安州)司令官任上來京師朝見(參考八〇五年十二月),命他的兒子伊宥主持留守軍務,中央遂命伊宥當安州州長(參考八〇六年正月八日),仍不能清除伊家班勢力。正巧,伊宥的娘親在長安逝世,伊宥貪圖手握軍權,不立刻發布喪事消息。鄂岳道(首府設鄂州)行政長官郗士美,派使節辦事,路過安州,伊宥出來迎接,使節告訴伊宥娘親逝世消息,事先已準備好轎子,當天送伊宥啟程。 20、十一月七日,會王李纁逝世(李纁,是李純的老弟)。 20、十一月十三日,命前河中戰區司令官王鍔當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 李純左右收受王鍔大量賄賂,所以異口同聲對王鍔稱讚。李純命王鍔遙兼二級宰相,宰相李藩堅決反對。權德輿奏報說:“宰相並不是依照年資銓敘就可以升遷的事務官。唐王朝創業以來,各地軍事將領,除非有大功大勳,或者一些兇惡跋扈的人,中央萬不得已,有時候也使他遙兼宰相。現今,王鍔既沒有大功勳,中央又沒有萬不得已,為什麼迫不及待加授給他!”李純才中止。 王鍔有公務才能,做官幹練,增加生產、集結軍民,都有顯著成績。范希朝當戰區司令官時,率領全部河東兵團進駐山東(太行山以東),庫存輜重大量消耗,王鍔初到差時,軍隊不到三萬人,戰馬不過六百匹,一年之後,軍隊增加到五萬人,戰馬增加到五千匹,武器精良,倉庫充實。又向皇帝進貢家財三十萬串,李純又想命王鍔遙兼二級宰相,李絳勸阻說:“王鍔在太原,雖然績效顯著,但是如果因他呈獻家財而教他當宰相,後世將有什麼批評?”李純才停止。 (王鍔是個贓官,一年多而能把轄區治理得欣欣向榮,毛病可能出在奏章上,王鍔如此上疏,史學家照錄而已。) 22、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裴垍因病不斷請求辭職。 十一月二十三日,免除裴垍官職,調任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 23、十二月十二日,張茂昭抵達京師,請求把埋葬在定州的祖父(張謐)、老爹(張孝忠)的骨骸遷葬首都長安。 (不知道李純批准了沒有?說不清楚。) 24、十二月十六日,命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呂元膺當鄂岳道行政長官。 呂元膺曾經打算夜間登上城牆,門已上鎖,守門人拒不開門,左右侍從告訴說:“是大帥親臨!”守門人說:“三更半夜,分不出真假,就是大帥也不行。”呂元膺只好回去。第二天,擢升守門人擔任重要職務。 25、皇家文學研究官、國務院文官部勳賞司司長(司勳郎中)李絳在面見李純時,揭發宦官吐突承璀專權橫暴,言語非常懇切。李純拉下臉來,說:“你的話太過誇張!”李絳哭泣流淚,說:“陛下把我當做心腹耳目,我如果畏懼陛下左右,愛惜自己性命,不敢直言,是我辜負陛下。我說出來,陛下卻不願意聽,是陛下辜負我!”李純怒氣稍稍化解,說:“你說的是別人所不敢說的話,使我聽到從沒有聽到的消息,真是國家忠良。以後有話只管說出來,就跟今天一樣。” 十二月二十三日,命李絳當立法官(中書舍人),仍然保持皇家文學研究官。 李絳曾經在輕鬆的氣氛中,規勸李純不要聚斂那麼多錢,李純說:“兩河(黃河南北)數十個州,中央政令都不能到達,河湟(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數千里廣大土地,仍淪陷在蠻夷(吐蕃王國)之手,我日夜都在想洗雪祖宗的恥辱,而財力不足,不得不開始儲備。否則,宮中的開支非常節儉,存那麼多錢幹什麼!” 1、春季,正月九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四任憲宗)李純(本年三十四歲)擢升彰義(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候補司令官(留後)吳少陽實任司令官(節度使)。 2、正月二十五日,擢升前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李吉甫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 二月七日,宰相李藩免職,調任太子宮總管(太子詹事)。 3、二月二十四日,忻王李造逝世(李造,是十一任帝李豫的兒子,李純的叔祖父)。 4、宦官群對李絳恨入骨髓,決定把他逐出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於是,李純果然改命李絳當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主管財政部業務(判本司)。 李純問李絳道:“依照慣例,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都進貢'盈餘',你卻什麼都沒有進貢,為什麼?”李絳回答道:“負責地方行政的官員,向人民苛徵暴斂,呈獻皇上,換取對自己的恩寵,天下人還認為他不對;何況財政部所掌管的,都是陛下庫房裡的東西,無論支出或收入,都要在賬簿上登記,怎麼可能有盈餘?如果只是把國庫(左藏)裡的東西,移送到宮庫(內藏),就算是'盈餘',特別呈獻,不過是從東庫搬到西庫,我不敢繼續做這種詐欺的事。”李純欣賞他的正直,更是器重。 5、二月乙巳日(二月丙寅朔,沒有乙巳),李純問宰相道:“治理人民,應該寬大,還是應該嚴厲?”權德輿回答道:“秦王朝因慘毒苛刻覆亡,西漢王朝因寬容厚道興起。太宗(二任帝李世民)看了《明堂圖》,禁止鞭打人背(參考六三〇年十一月)。所以,自從安祿山、史思明以來,雖然不斷出現叛徒,都馬上消滅,因為祖宗施行的仁政,深入人心,永難忘記之故。應寬應嚴,一目了然。”李純認為他說得很對。 6、夏季,四月四日,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裴垍當太子賓客(正三品)。宰相李吉甫厭惡他,才有這個變動。 7、四月六日,命國務院司法部副部長(刑部侍郎)、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盧坦,轉任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兼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 有人報告李純說:泗州(江蘇省盱眙縣淮河北岸)州長薛謇兼任代北(山西省北部)水運總監(水運使)時,曾得到一匹奇馬,竟沒有呈獻皇帝。李純批交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處理,總監署派巡察官前往實際了解。巡察官還沒有回來,李純不能等待,再派高級宦官(品官)劉泰昕前去查辦(高級宦官,參考八〇一年五月注)。盧坦說:“陛下既派政府官員前去,接著又派高級宦官再去,豈不是陛下不信任政府官員而只信任宮廷宦官?我請求先受罷黜!”李純遂召回劉泰昕(主題奇馬沒有下落,史書只是突出盧坦的諫諍,而不管事件的完整)。 8、五月,前中央討伐軍大營糧秣供應總監(行營糧料使)於皋謨、董溪,被查出貪污數千串錢;李純下詔赦免二人不死。 於皋謨流放春州(廣東省陽春市)、董溪流放封州(廣東省封開縣),走到潭州(湖南道首府·湖南省長沙市),李純派宦官追上,命二人自殺。權德輿上疏說:“於皋謨等的罪行,如果應該處死,就應把他們綁到刑場,陳屍示眾,誰不畏懼國法!決不可以在已赦免他們不死之後,再把他們誅殺!”董溪,是董晉的兒子(董晉,參考七六九年五月)。 9、五月七日,命金吾(衛軍第十一、十二軍)大將軍(正三品)李惟簡(李惟岳的老弟,參考七八二年正月)當鳳翔戰區(總部設鳳翔府)司令官。 隴州(陝西省隴縣)跟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疆界相接,雙方互相監視,有時還深入吐蕃國境燒殺搶掠,使得人困馬疲,不能休息(隴州屬鳳翔戰區)。李惟簡認為邊防軍將領應當謹慎小心的防守邊疆、積蓄財富和糧秣,來防備敵人的攻擊,不可為了一點眼前的小利,挑釁敵人,惹是生非,然後向中央報功;於是禁止官兵進入吐蕃邊界。一面大量購買耕牛,鑄造農業器具,發給沒有農具耕田的農民,這樣增加耕田數十萬畝,又遇上連年豐收,政府與民間的糧食都有剩餘,商人紛紛前來購買,運到別的地方出售。 10、李純命振武戰區(總部設單于府)司令官阿跌光進改姓皇家李姓(遂成了李光進)。 11、六月四日,宰相李吉甫上疏說:“自秦王朝到隋王朝,共十三個王朝(李吉甫指秦、西漢、東漢、曹魏、晉、南宋、南齊、南梁、陳、北魏、北齊、北周、隋。這是儒家學派所謂的“正統”,故意抹殺西楚、新、玄漢、東吳、蜀漢和五胡亂華時代林立的小國),而國家官員的數目,沒有一個超過我們唐政府。八世紀五〇年代之後,中原(華北地區)現有的軍隊,可以計算出來的,有八十餘萬,其他像商人、和尚、道士,不能從事農耕的,佔全國人口的十分之五六,正是用十分之三勞動農民的辛苦汗珠,來養活十分之七不事生產的人穿衣吃飯。現在中央和地方官員靠著政府稅收而生活的,不下一萬人。全國三百餘縣,很多只有一個縣的土地就設一個州,只有一個鄉的人口就設一個縣,荒蕪凋零的情形,舉目皆是,請求陛下命有關單位詳細擬定清查條例,官員可以裁撤的裁撤,州縣可以合併的合併,做官的渠道可以減少的減少。帝國初建時的傳統制度,官員一律依照品級領取薪俸,一品官員每月薪俸僅三十串錢,職田供應的糧食也不過一千斛(職分田,參考七二二年正月注)。八世紀五〇年代以來,增加很多特設機構首長(使),俸祿優厚(參考七二九年十月)。八世紀七〇年代時,手握特權的官員每月薪俸高達九千串錢,不管大州小州,州長都是一千串錢。常袞當宰相,才定下最高限額(參考七七七年四月),李泌當宰相,又根據官員工作的繁重或清閒,分別增加(參考七八八年正月),當時認為切合實際,現在自然難以減削。然而有的官位雖存,職務卻廢;有的官位已經撤銷,薪俸卻仍照發;繁重和清閒之間,待遇的差異至大。請陛下命有關單位詳細考察薪俸及津貼(包括食料、差役、雜用)發放情形,深入研究,定出一個合理數目,奏報陛下。”李純於是指定御前監督官(給事中)段平仲、立法官(中書舍人)韋貫之、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許孟容、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李絳,共同商議決定。 12、秋季,九月,富平(陝西省富平縣)人梁悅為父報仇,誅殺仇人秦杲,前往縣政府自首。李純下詔說:“殺父之仇,根據《禮記》,不共戴天;但依照國家法令,殺人的人必須處死。'禮''法'二事,是君王教化全國人民兩大綱鎖,卻有如此重大的差異,應該廣泛討論,國務院(都省)負責集結專家學者商議,並將商議結果奏報。”國務院國防部圖籍司副司長(職方員外郎)韓愈提出意見,認為:“法律缺少有關為父報仇的條文,並不是漏掉,因為這是一個最大的困擾。如果不許報仇,則傷害子女的孝心,違背古帝王的教訓;如果准許報仇,則有些人仗恃法律保護,會獨斷專行,肆意誅殺,沒有辦法禁止。所以聖人在經典上再三強調,但又通過法律,特別加以限制,用意就是要法官完全依法判決,而學者專家則可以根據經典,提出補救。我建議應該在刑法上增加一條:'凡是為父報仇,事情發生,應呈報國務院(尚書省)討論奏報,依照實際情形,斟酌處理。'就能兼顧經典和法律的精神。”李純下令:“打梁悅一百棍,流放循州(廣東省惠州市)。” 13、九月二十二日,國務院文官部(吏部)上疏奏報說:中央地方官員共裁減八百零八人,各單位九品以下僱員共裁減一千七百六十九人。 14、黔州(重慶市彭水縣)山洪暴發,大水成災,黔中道(首府黔州)行政長官(觀察使)竇群,徵發溪洞蠻搶救(溪洞蠻散佈黔中道所轄十四個實質州及五十個羈縻州),要求苛刻慘急,於是辰州(湖南省沅陵縣)、溆州(湖南省洪江市西北黔城鎮)兩州州境內蠻夷聚眾起兵,竇群出軍討伐,不能平定。 九月二十六日,貶竇群為開州(重慶市開縣)州長。
15、冬季,十一月,宮廷軍械庫弓箭分庫長(弓箭庫使)宦官劉希光,接受羽林(禁軍第一、二軍)大將軍孫璹賄賂兩萬串錢,企圖推薦孫璹當戰區司令官或道政府行政長官。消息洩露,李純命劉希光自殺。事情牽連左衛(衛軍第一軍)上將軍代理宦官總監(知內侍省事)吐突承璀。 十一月五日,李純貶吐突承璀當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監軍宦官。李純問李絳道:“我把吐突承璀趕出去,你看怎麼樣?”李絳說:“人們想不到陛下立刻就能這樣果斷!”李純說:“他不過一個家奴罷了,以前因他當差的時間很久,所以對他特別包容,如果犯法,去掉他容易得就像丟掉—根羽毛!” 06、十六宅里的親王既然全不出宮(初名十王宅、百孫院,九任帝李隆基預防親王政變,集中居住,直到老死,不出宮擔任政府官職,參考七二七年五月),他們的女兒也不能在適婚的年齡出嫁,即令出嫁,也都由宦官做主,很多人只好用貴重財物賄賂宦官,早日許配(皇族女兒不婚或晚婚,在安史之亂後便一直維持。參考七八〇年十一月)。李吉甫上疏說:“自古以來,公主下嫁,一定門當戶對,只有近世不同!” 十二月十一日,李純下詔封恩王(李連)等人的六個女兒當縣主,命立法院(中書)、監督院(門下)、皇族事務部(宗正)、國務院文官部(吏部),遴選門第、家世、人品、學識都能相配的青年,給她們完婚。 17、十二月二十八日,命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李絳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 李吉甫當宰相,對曾經結過怨的人多作報復,李純也多少得到報告,所以擢升李絳當宰相,對他制衡。李吉甫精於迎合皇帝的意思,而李絳耿直,在皇帝面前,發生過很多次爭論,李純多半認為李絳有理,接受他的意見,因此,李吉甫、李絳之間結下怨恨。 18、閏十二月一日,黔中道上疏奏報說:辰州、溆州二州變民首領張伯靖進攻播州(貴州省遵義市)、費州(貴州省思南縣)。 19、太子宮事務署試用禮賓官(試太子通事舍人·正七品下)李涉,知道李純對吐突承璀的恩寵並沒有衰退,於是撰寫奏章,投入“銅櫃”(武曌創立,參考六八六年三月),奏章上說:“吐突承璀對國家有功,劉希光並沒有犯罪。吐突承璀長久以來,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不應該遺棄。”銅櫃管理官(知匭使)、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孔戣(音mei)看到奏章的副本,詢問他什麼意思,拒絕接受。李涉於是賄賂有關人員,前去宮城光順門呈遞。孔戣得到消息,上疏強烈抨擊說:“李涉奸邪險惡,企圖欺騙天子,請把他押到街市斬首示眾。” 閏十二月十八日,李純貶李涉當峽州(湖北省宜昌市)州政府倉庫管理官(司倉)。李涉,是李渤的老哥(李渤,少室山隱士;參考八〇六年九月)。孔戣,是孔巢父的兒子(孔巢父死於李懷光之難,參考七八四年七月十八日)。 20、閏十二月二十一日,太子李寧逝世(諡號惠昭太子,本年十九歲。封太子事,參考八〇九年閏三月)。 21、本年,全國糧食豐收,有些地方每斗米只值兩文錢。 1、春季,正月十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四任憲宗)李純(本年三十五歲)命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元義方當鄜坊道(首府設鄜州)行政長官(觀察使)。 最初,元義方諂媚宦官吐突承璀,宰相李吉甫為了鑽進攀附吐突承璀的搖尾系統,特別擢升元義方當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另一宰相李絳憎惡元義方邪惡,遂把他趕出京師(首都長安)。元義方進宮向皇帝謝恩,乘勢打小報告說:“李絳結黨營私,偏袒他的'同年'許季同(進士科考試及格時,同榜的人稱“同年”),命他當首都長安特別市副市長(京兆少尹),把我驅逐到鄜坊;李絳專門作威作福,欺騙陛下。”李純說:“我了解李絳,他不是這樣的人。明天,我會親自問他。”元義方驚惶羞愧,狼狽出宮。第二天,李純問李絳道:“人對於他的'同年',會不會先天就有交情?”李絳回答道:“'同年',不過是來自東南西北的人,偶爾一起考中進士,寫在一個榜上,然後互相認識,如此而已,怎麼會先天就有交情!陛下不認為我愚昧,命我擔任宰相,宰相的職責就是要評估才能,任命官員。如果他真有才幹,即令是兄弟子侄,還要任命,何況'同年'!為了避嫌而捨棄人才,乃是明哲保身,不是大公無私。”李純說:“好極,我就知道你絕不會像元義方說的那樣。”於是催促元義方馬上赴任。 2、振武戰區(總部設單于府)黃河決堤,大水氾濫,東受降城(內蒙古托克託縣南)全被淹毀。 3、三月二十八日,李純登延英殿,宰相李吉甫奏報說:“天下已經太平,陛下應該及時行樂!”李絳說:“劉恆(西漢王朝五任帝文帝)在位期間(前一八〇年至前一五七年),刀劍都是木頭做的,沒有鋒刃,社會富有、家給人足,可是賈誼卻認為猶如在堆積的木材下放置火種,不可當做平安(參考前一七四年)!而今,中央政令不能執行的地方,黃河南北,還有五十餘州(計平盧十二州、魏博六州、成德六州、盧龍九州、彰義三州,合計三十六州。李絳之數有誤)。蠻夷(指吐蕃王國)腥羶的難堪氣味,緊逼涇州(甘肅省涇川縣)、隴州(陝西省隴縣),烽火不斷傳來,邊城一夕數驚。加上水災旱災不時發生,國庫倉廩都告枯竭。這正是陛下夜以繼日辛苦勤勞的時候,怎麼能說天下太平,可以及時行樂?”李純快慰地說:“你的話正合我意!”退朝後,對左右說:“李吉甫只知道拍馬屁,討我的歡心。像李絳,才是真正宰相。” 李純曾經詢問宰相說:“八世紀九〇年代,政治敗壞,國家大事混亂,為什麼成了那個樣子?”李吉甫說:“德宗(十二任帝李適)自以為蓋世英明,不相信宰相,卻相信宰相以外的人,奸邪之輩就利用這個機會作威作福。政治敗壞,國家大事混亂,原因在此。”李純說:“可是,也不見得全是德宗(十二任帝李適)的過錯。我小時候在他老人家左右,看到政治發生重大缺失時,當時宰相從來沒有人再三再四、鍥而不捨的堅持立場!大家都貪戀官位薪俸,苟且敷衍,今天怎麼能把過失全部都推到他老人家頭上?你們應用此當做鑑戒,遇到事情有誤,就應當堅持你的正確意見,不斷向我警告,不要恐懼把我觸怒,而不敢說話。” 李吉甫有一次說:“臣屬不可以勉強君王接受自己的意見,最好是君王喜悅,臣屬平安,豈不兩全其美!”李絳說:“臣屬應該不畏懼君王的憤怒,而苦口婆心,指出錯誤。如果閉嘴不言,使君王蒙上惡名,怎麼能算忠心!”李純說:“李絳的話對了!”李吉甫到立法院(中書省),每天睡覺不辦事,只是長吁短嘆。有時,李絳很久沒有規勸,李純就質問他說:“是我不能包容,還是沒有什麼可以批評?” 李吉甫又一次奏報皇帝,說:“賞和罰,是領袖手中的兩大權柄,一個也不可以廢除。陛下登基以來,對人民的恩德十分深厚,只是缺少嚴刑峻法,所以中外官員全都懈怠,陛下應該採取凌厲的措施,使他們振作!”李純看著李絳說:“你認為怎麼樣?”李絳說:“聖哲君王的仁政,崇尚道德教育,不崇尚嚴刑峻法,為什麼不效法姬誦(周王朝二任王成王)、姬釗(周王朝三任王康王)、劉恆(西漢王朝五任帝文帝)、劉啟(西漢王朝六任帝景帝),而去效法嬴政(秦王朝一任帝始皇帝)父子?”李純說:“是的!”十幾天后,司空(三公之三)於頔進宮面見皇帝,也建議李純施行嚴刑峻法。過了數日,李純告訴宰相們說:“於頔真是個大奸邪,勸我嚴刑峻法,你們可知道他什麼用意?”大家回答說:“不知道!”李純說:“他是要我失去民心!”李吉甫霎時面無人色,退朝後整天低著頭,不言不笑。 4、夏季,四月二十九日,命國務院國防部軍械司長(庫部郎中)、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崔群當立法院立法官(中書舍人),仍兼皇家文學研究官。李純嘉許崔群忠貞耿直,命所有皇家文學研究官:“從今以後,凡是奏報皇帝的文件,都要崔群連署簽名,才可以呈遞。”崔群說:“皇家文學研究官的一舉一動,都將成為慣例。如果照陛下所指示的實行,後來萬一有馬屁精當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首長,則屬下的正直言論,恐怕永不能到達君王面前。”堅決辭讓。奏章呈遞三次,李純才收回成命。 5、五月三日,李純對各宰相說:“你們屢次報告說:淮河、浙江(錢塘江)流域去年(八一一年)不是水災就是旱災,可是近來監察官(御史)從那裡回來,堅稱並沒有災害,到底怎麼回事?”李絳回答說:“我考察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浙西道(首府設潤州)、浙東道(首府設越州)所上的奏章,都說境內水旱成災,人民紛紛逃亡,請求中央定出辦法勸阻、安撫,可看出他們唯恐受到責備的心情,怎麼會沒有災害而異想天開的硬說有災害?這些監察官打算作姦犯科,所以先說些悅耳的話給陛下聽。請告訴我這些監察官的名字,應該移交法辦!”李純說:“你說得很好,政府全靠人民擁護,聽說人民受苦,自當極力拯救,怎麼可以再去懷疑?我剛才沒有詳細考慮,說出不應該說出的話。”命迅速免除災區人民的田賦捐稅。 李純曾經跟各宰相在延英殿討論如何治理國家,天色已晚,炎熱更甚,李純大汗淋漓,連衣服都濕透,各宰相恐怕他疲憊,請求退朝。李純留下他們繼續討論,說:“我回到后宮,只能和宮女、宦官在一起,所以很高興跟你們談談治國綱要,並不覺得疲倦。” 6、六月七日,司徒(三公之二)、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杜佑以太保(三師之三)名義退休。 7、秋季,七月十九日,李純封遂王李宥(本年十八歲)為太子,改名李恆。 李恆,是郭貴妃生的兒子(貴妃,小老婆群第一級)。小老婆生的兒子澧王李寬,年齡比李恆大;李純將封李恆的時候,命皇家文學研究官崔群替李寬撰寫讓位奏章,崔群說:“把自己的東西交給別人,才叫'讓',遂王(李恆)是嫡子,李寬有什麼可讓的!”李純才停止(郭貴妃也是小老婆,李恆怎麼能叫嫡子?跟李寬一樣,都是庶子)。 8、八月十二日,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田季安逝世(本年三十二歲)。 最初,田季安娶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州長元誼的女兒(元誼投奔魏博,參考七九六年正月),生下兒子田懷諫,依慣例充當副司令長官(節度副使)。大營作戰司令(牙內兵馬使)田興,是田庭玠的子(田庭玠是田承嗣的堂弟、田季安的堂叔祖;參考七八一年正月),勇敢健壯,又相當喜愛讀書,性情謙恭。田季安荒淫暴虐,田興屢次規勸,將領們對田興都很依靠。田季安認為田興收買軍心,把他貶出當臨清要塞(河北省臨西縣)指揮官(鎮將),打算把他處決,田興假裝得了手足麻木不仁的病,燃燒著的艾草,佈滿全身,才逃出一死。田季安卻真的中風,隨意誅殺,軍政陷於混亂。正妻元女士召集各將領會議,擁護田懷諫當副司令長官(副大使),主持軍事,田懷諫時年十一歲。把田季安抬到別的房間安置,一個多月後逝世。召回田興當步騎兵總作戰司令(步射都知兵馬使)。 八月二十五日,中央命左龍武(禁軍第三軍)大將軍(正二品)薛平當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司令官,想要藉此控制魏博(薛平是昭義戰區第一任司令官薛嵩的兒子,參考七七三年正月)。 李純跟各宰相討論魏博戰區變局,李吉甫建議出軍討伐,李絳則認為用不著出軍,魏博一定會回歸中央。李吉甫竭力說明非出軍不可的理由,李純說:“我的意思也是如此。”李絳說:“我仔細觀察兩河(黃河南北)割據局面,最跋扈的軍閥,一定把軍隊分別交給幾個將領,不讓大權集中一個人手裡,恐怕權力集中之後,乘機背叛自己。各將領的官職相同、力量相等,誰也不能強過對方,即令想結成一體,因大家不能同心合力,陰謀一定洩露。如果單獨兵變,所掌握的軍隊太少,力量太小,勢必失敗。再加上懸賞既重,刑罰又十分殘忍,所以各將領互相顧忌,誰都不敢先行發動,大頭目軍閥自認為這是保持榮華富貴的永久策略。我暗中考慮,如果有一個嚴厲而又英明的統帥,能控制各將領,大體上當然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然而,現在田懷諫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一切都不能自己做主,軍政大權一定會落到某一個人之手,各將領之間失去平衡,就會生出怨恨,互相不服,以前分而統之的辦法,恰恰成為今天發生災禍的原因。田姓家族即令不被屠殺,也會全部成為俘虜,為什麼非要中央派兵出征不可!新崛起的首領,本是部將,卻突然奪取主帥權柄,鄰近所有其他的軍閥最禁忌最厭惡的,沒有比這更為嚴重。奪權成功的新首領不倚靠中央的支援,怎麼能單獨生存?恐怕立刻就會被相鄰戰區攻擊粉碎。所以我認為不必出軍,就可以坐等魏博順服。只希望陛下按兵不動,培養聲威,嚴格命令各戰區加強操練人馬,等候下一步指示,並且故意讓魏博知道中央的措施。用不了幾個月,魏博一定發生變化,將有新人出頭。到那個時候,中央必須迅速反應,抓住機會,不吝嗇爵位俸祿,獎勵新人。兩河割據軍閥得到消息後,恐怕他們的部將貪圖賞賜,起而效法,一定大為恐懼,會爭著聽命中央;這是不必戰鬥,就使人屈服的謀略。”李純說:“好極!” 有一天,在延英殿上,李吉甫再一次提出很多理由,說明出軍的利益,強調糧食、草料、金銀、綢緞布匹都已準備齊全;李純回頭徵求李絳的意見,李絳回答說:“任何戰事,都不可以輕率的發動,前年(八一〇年)討伐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中央由各地徵調大軍二十萬人,四面攻擊,又派左右兩神策軍,從京師(首都長安)直接增援,全國騷動不安,共開支七百餘萬串,結果一事無成,引起天下譏笑。現在創傷還沒有痊癒,人心害怕再開戰端,如果用詔書把他們強行驅逐到沙場之上,我想不但不會建立功業,恐怕還會激起其他變化。何況魏博根本用不著中央出軍,就可收復,事態至為明顯,希望陛下不要懷疑。”李純興奮得身子一挺,拍著桌子說:“我決心不用戰爭手段。”李絳說:“陛下雖然這麼說,只怕退朝之後,可能有別的人提出使陛下心動的意見。”李純嚴肅的厲聲宣布,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誰能把我迷惑!”李絳叩頭祝賀說:“這是國家之福!” 不久,魏博果然發生變化,田懷諫年紀太小,能力薄弱,軍政大事都由家奴蔣士則決定,屢次因他自己的情緒,調換各將領的職務,軍心憤怒。而中央的人事任命狀一直沒有頒下,眾人不安。步騎兵總作戰司令(步射都知兵馬使)田興早上前往總部,士卒數千人突然大聲喧嘩喊叫,圍繞著田興叩頭,請田興當候補司令官(留後)。田興驚駭的栽倒地上,可是包圍他的變兵不肯解散,繼續堅持,過了很久,田興知道無法擺脫,於是告訴大家說:“你們肯不肯聽我一句話?”大家說:“唯命是從!”田興說:“不要冒犯副司令長官(副大使田懷諫),遵守中央法令,申報軍民戶口,請中央任命官吏,各位同意我這樣做,我才答應。”大家說:“完全同意。”田興遂斬蔣士則等十餘人,把田懷諫全家遷出官邸(七六三年閏正月,田承嗣割據魏博,傳田悅、田緒、田季安、田懷諫,歷時五十年而滅)。 冬季,十月十日,魏博監軍宦官急行奏報中央,李純立即召集各宰相,告訴李絳說:“你判斷魏博的發展,絲毫不差!”李吉甫請派宦官前去慰勞安撫,觀察事情變化,李絳說:“不可。現在田興呈獻他的土地和軍隊,坐在那裡等候中央指示,不乘這個機會誠心相待,用非常的大恩大德相結,必須等欽差宦官到那裡,帶回將士們擁護他當戰區司令官的奏章,然後再行任命(這是李適嚇破了膽之後的做法),則恩德來自部將,而不來自中央,將領們才重要,中央不過一個圖章罷了,田興對中央的感激之情,恐怕不能跟今天相比。機會一旦失去,後悔已來不及。”李吉甫一向跟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梁守謙結交,梁守謙也支持李吉甫,提醒李純說:“依照慣例,戰區發生變化,都要派宦官前去慰勞。今天,對魏博卻沒有,恐怕產生隔閡。”李純最後仍是派宦官張忠順前去魏博,打算等他回來再作討論。 十月十八日,李絳再奏報說:“中央的恩德威信,是喪失或是重建,在此一舉。時機千載難逢,為什麼把它放棄!利害十分明顯,希望陛下不要遲疑。估計張忠順的行程應該剛過陝州(河南省三門峽市),請陛下明天一早就下詔書,命田興當戰區司令官,仍然來得及。”李純打算依照慣例,先命田興當候補司令官(留後),李絳說:“田興恭敬順服到這種地步,除非有非常的大恩,否則無法使他產生非常的感激。”李純接受。 十月十九日,李純下詔命田興當魏博戰區司令官。張忠順還沒有回來,詔書已到魏州。田興感謝皇帝恩典,嗚咽流淚,士卒民眾無不歡欣鼓舞。 9、十月二十五日,李純給皇子們改名:澧王李寬改李惲、深王李察改李悰、洋王李寰改李忻、絳王李寮改李悟、建王李審改李恪(改兒子們的名字,是唐王朝皇帝的娛樂之一,所以改個沒完)。 10、李絳又奏報說:“魏博戰區五十餘年以來(七六三年至本年,恰五十年),沒有接受中央教化,卻於一天之間,呈獻所轄的六州土地(六州:魏州、博州、貝州、衛州、澶州、相州)回歸中央,挖掘河朔(河北平原)的心臟,傾覆叛亂的巢穴,沒有超過他們所盼望的重賞,就不能安撫動蕩的軍心,也不能使四鄰那些軍閥的士卒們震撼,我建議由宮庫拿出一百五十萬串,賞賜魏博。”李純左右的宦官們認為:“賞賜太多,以後再有這種情形,拿什麼給他們?”李純告訴李絳,李絳說:“田興不貪圖割地自雄的利益,不考慮四周割據軍閥們的壓力,回歸中央,陛下為什麼愛惜一點小費而破壞大計方針,不去收回一道人心?錢,用完了還會回來,機會一去則永不復返。假使中央派十五萬大軍攻擊六州,一年攻克,費用豈止一百五十萬串而已!”李純大喜,說:“我所以穿粗布衣裳,吃簡單飲食,積蓄錢財,就是為了平定天下,不然的話,放到庫房里幹什麼!” 十一月六日,派詔書撰寫官(知制誥)裴度前往魏博慰勞,攜帶巨款一百五十萬串犒勞官兵,六州人民免除捐稅勞役一年。魏博官兵接受賞賜,歡聲雷動。成德戰區、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好幾名使節正在魏州,你看我,我看你,面色激動,嘆息說:“反抗中央,有什麼好處?” 裴度跟田興談論君王跟臣屬之間的正義道理,田興傾耳恭聽,整夜都不疲倦,接待裴度十分優厚,請裴度視察轄區裡的州縣,宣布中央政令。奏請中央派遣副司令官(節度副使),李純命國務院財政部稅務司長(戶部郎中)河東(山西省永濟市)人胡證擔任。田興又奏報屬下出缺九十人,請有關單位列出有資格可以任用的人選;接受中央法令規章,向中央繳納賦稅。田承嗣以來凡超過身份的房舍,田興都不居住。 平盧、彰義、成德不斷派遊說的客人前來魏州,用盡千方百計,挑撥離間,田興始終拒絕。平盧戰區司令官李師道派人告訴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司令官韓弘說:“我們李家跟魏博戰區田家,世世代代相約,互相支援。現在的田興,不是田家正統嫡系,又破壞兩河的割據傳統,應該也讓你憎惡,我打算會同成德,聯合出軍討伐!”韓弘說:“我不知道利害,只知道遵照中央命令行事。你如果派軍渡黃河北上,我就派軍東下攻取曹州(山東省定陶縣)。”李師道畏懼,不敢行動。 田興安葬田季安,把田懷諫送到京師。 十一月二十六日,李純命田懷諫當右監門衛(衛軍第十四軍)將軍(從三品)。 11、李絳奏報說:“振武戰區(總部設單于府)及天德警備區(總部設天德軍城)附近的良田大約在一萬頃以上,請求遴選能幹的官員主持開荒屯墾,可以節省經費,使糧食充足。”李純接受。 李絳命全國財政總監(度支使)盧坦編列預算。四年之間,共開墾農田四千八百頃(四十八萬畝),收穫米穀四千餘萬斛,每年節省國家經費二十餘萬串,邊防軍的供應,對這項收入十分依賴。 12、李純曾經在延英殿對各宰相說:“你們要替我愛惜官爵,不要用來酬謝自己的親戚朋友。”李吉甫、權德輿都表示不敢違背。李絳說:“崔祐甫有句話:'既不是親戚,又不是朋友,我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才幹?'(參考七七九年閏五月)知道有才幹的還不敢任命他當官,不知道有才幹的更怎麼敢交給他工作!問題在於他的才幹能不能跟他的官職配合。如果只是為了避親戚朋友之嫌,而使政府的人才發生恐慌,苟且偷安的臣屬才這樣做,不是正大至公。假定任用的人沒有才幹,政府自有法令規章,誰能逃避?”李純說:“果然像你所說。” 13、本年,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派軍攻擊涇州(甘肅省涇川縣),直抵西城門外,擄掠居民、家畜而去。李純非常憂慮,李絳上疏說:“京師以西及以北,都有神策軍駐防。最初,神策軍主要目的是防備吐蕃,跟各戰區的常備邊防軍配合。時至今日,神策軍戰鬥力已經衰退,官兵們身穿華麗的衣服,口吃美好的食物,空自消耗政府的錢糧(神策軍自邊疆入衛京畿之後,地位居各禁衛軍之首,參考七六五年十月)。每逢敵人出現,戰區司令官邀請他們共同出擊,他們都說只聽候總指揮官(中尉)指揮,等得到命令,蠻虜已飽掠而歸。即令有果斷勇敢的將領,得到戰區通報後,立即率軍會合,而司令官沒有誅殺懲罰的權力,跟神策軍將領互相處於平等地位,命他向左向右,或前進或後退,神策軍都不肯接受命令,這種情況,對戰事並沒有益處。我建議神策軍防地人馬糧秣以及輜重武器,都應隸屬所在地戰區司令官,使軍令統一,然後才能像手臂支使手指一樣,軍隊聲威才能振作,蠻虜才不敢入侵。”李純說:“我不知道竟是這種情形,要趕快糾正!”可是,神策軍驕傲橫暴已經很久,不高興隸屬戰區司令官;李絳的建議,終被宦官阻止。 1、春季,正月九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四任憲宗)李純(本年三十六歲)命博州(山東省聊城市)州長田融當相州(河南省安陽市)州長。 田融,是田興的老兄。田融、田興從小就是孤兒,田融年紀較大,負起撫養及教育幼弟田興的責任。有一次田興參加軍中射擊比賽,取得冠軍。比賽結束後,田融揍了田興一頓,說:“如果你不能掩蓋自己的鋒芒,大禍就要到你頭上!”所以田興在那個猜疑、殘暴的環境中能夠保全。 2、渤海王國(首都龍泉府)國王(七任定王)大元瑜逝世。老弟大言義暫時攝政。 正月十六日,唐王朝封大言義當渤海王(八任僖王)。 3、宰相李吉甫、李絳很多次在皇帝面前發生爭論,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權德輿始終保持中立,不作任何判斷,李純看他不起。 正月十七日,免除權德輿宰相職務,仍保留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本職。 4、二月七日(原文誤置於正月,據《舊唐書》改),李純命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節度使)田興改名田弘正。 5、司空(三公之三)、二級實質宰相於頔回長安後,一直閒散無事(於頔入朝事,參考八〇七年十二月),憂鬱寡歡。有一個名叫梁正言的人,自稱跟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梁守謙都是梁姓—家,可以替人關說。於頔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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