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司马光

  • 中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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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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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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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元和中興

九世紀(八〇〇年至八九九年)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最痛苦和最使人絕望的世紀之一,唐王朝政府正加速崩潰,第二個宦官時代日臻巔峰,地方政府割據一方,互相征伐,殺人如麻,千里不見炊煙,人性墮落,全國糜爛,沒有一個地方沒有哀號悲哭! 1、春季,正月六日,唐王朝(首都長安)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陳許戰區(總部設許州)、河陽戰區(總部設河陽縣)四特遣兵團討伐彰義(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變軍首領吳少誠,都不能取得勝利,紛紛向後撤退。夏綏戰區(總部設夏州)司令官(節度使)韓全義,本是神策軍出身(參考七九八年閏五月),左神策軍總指揮官(中尉)宦官竇文場對他愛護備至,推薦給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五十九歲。適,音kuo)說:“如果能讓韓全義擔任統帥,當可撲滅吳少誠。”

二月十七日,李適命韓全義當蔡州地區中央特遣兵團征剿司令(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十七個戰區野戰軍,都受他指揮。 2、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自劉玄佐(劉洽)逝世(參考七九二年三月十六日),迄今八年,發生過五次兵變(七九三年十二月拒絕劉士寧,擁護李萬榮;七九四年四月韓惟清兵變失敗;七九六年六月李迺擅自主管軍政失敗;七九六年十一月鄧惟恭兵變失敗;去年二月殺陸長源),官兵越發驕傲蠻橫,從內心裡看不起統帥。現任戰區司令官(節度使)韓弘,接事幾個月(參考去年九月),把每次兵變的主謀,都查得清清楚楚,有一位中級將領(郎將)劉鍔,經常是他領頭髮難。 三月,韓弘在營門佈置重兵,召喚劉鍔跟他的同黨三百人,斥責說:“你們屢次參加兵變,反而自以為有功!”全體誅殺,鮮血橫流,道路都染成朱紅。從此,直到韓弘調到中央(參考八一九年八月三日),二十一年之久,士卒們沒有一個敢在城區大呼小叫。

3、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監軍宦官薛盈珍,深受李適寵信,打算奪取司令官(節度使)姚南仲的大權,由自己獨攬,姚南仲不買他的賬,二人遂有隔閡。薛盈珍向皇帝打小報告陷害姚南仲的幕僚馬總,中央貶馬總當泉州(福建省泉州市)總秘書長(別駕)。福建道(首府設福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柳冕打算害死馬總,用以諂媚薛盈珍(泉州屬福建道),於是派幕僚寶鼎(山西省萬榮縣西南榮河鎮)人薛戎攝理泉州州長,要他隨便找一個罪名扣到馬總頭上。薛戎反而替馬總辯護,申訴馬總無辜。柳冕大怒,召回薛戎囚禁,命監獄看守對他毆打凌辱,任意折磨,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慢慢誘導他,仍使他誣陷馬總,薛戎始終拒絕;馬總因此得免一死。柳冕,是柳芳的兒子(柳芳是八世紀五〇年代史學家,也有採錄他的文章,參考六四八年七月)。

薛盈珍仍不斷向李適指控姚南仲,李適開始對姚南仲懷疑。薛盈珍於是派低級職員程務盈乘政府驛馬車前往京師(首都長安)誣告,正巧營門官(牙將)曹文洽也奉派前往京師奏事,得到消息,日夜不停追趕,追到長樂驛(西安市東滻坡)才追上,跟程務盈同住一起,半夜時分,誅殺程務盈,把薛盈珍的誣告奏章丟到茅廁裡,自己另寫一份奏章,為姚南仲申冤,對誅殺程務盈一事一人承擔;同時也給姚南仲一信,報告事情經過,然後自殺。第二天一早,屋門緊閉,驛站管理員破門而入,在曹文洽屍體旁邊發現奏章及信件。 李適聽到消息,十分驚異,徵召薛盈珍到中央,姚南仲恐懼薛盈珍的陷害成為事實,難以挽回,也請求前往中央。 夏季,四月八日,姚南仲抵達京師,囚禁金吾(衛軍第十一、十二軍)監獄,李適下詔釋放召見,李適問道:“薛盈珍是不是乾擾了你?”姚南仲回答道:“薛盈珍沒有乾擾我,而是他破壞了陛下的國法!不過,全國像薛盈珍這種人數都數不完,即令羊祜、杜預復生(羊祜,參考二七八年十一月,杜預,參考二八〇年三月),也不能推行善政,建立大功。”李適沉默不說話,不但不處罰薛盈珍,反而仍讓薛盈珍處理機密大事。

薛盈珍又報告李適說:“姚南仲的罪惡,都是幕僚馬少微出的主意。”李適命將馬少微流放江南(長江以南),指派宦官押送,把馬少微推落長江淹死。 4、黔中道(首府設黔州)行政長官韋士宗政令苛刻;四月十九日,營門官(牙將)傅近等把他趕走,韋士宗逃到施州(湖北省恩施市。施州屬黔中道)。 5、新羅王國(首都金城)國王(三十八任元聖王)金信則逝世。 四月二十二日,唐朝冊封他的嫡孫金俊邕繼位(三十九任昭聖王)。 6、蔡州地區中央特遣兵團征剿司令(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韓全義既沒有勇氣,更沒有謀略,全靠靈巧的諂媚和大量賄賂,結交宦官,才得到這個統帥高位,每次舉行軍事會議,數十名監軍宦官坐在營帳裡,高談闊論,始終找不到一個答案就散會。而天氣漸熱,士卒們長期駐紮在潮濕地帶,很多人患病,韓全義對他們又毫不憐惜,軍心瓦解。

五月十三日,在溵水(沙河·於河南省項城縣西北注入潁水)南方廣利原(項城縣南),韓全義跟彰義(淮西)變軍將領吳秀、吳少陽等會戰,剛剛接觸,中央軍就被擊潰,四散逃命,吳秀等乘勢追擊,韓全義撤退到五樓(河南省上蔡縣東北)。吳少陽,是滄州(河北省滄州市東南)清池縣(滄州州政府所在縣)人。 7、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於頔(音di),利用討伐吳少誠的機會,大肆招兵買馬,修理鎧甲,磨利武器,搜刮民間財富,隨心所欲的殺人,有割據漢南(漢水以南)的野心,為了展示威力,專門以對上傲慢對下驕橫為能事。李適對手握軍權的官員都心懷畏懼,所以一切姑息遷就,眼看於頔如此凶悍,卻無可奈何。於頔誣告鄧州(河南省鄧州市)州長元洪貪贓枉法(鄧州屬山南東道戰區),李適不得已,把元洪流放端州(廣東省肇慶市),並派宦官押送,走到棗陽(湖北省棗陽市),於頔派軍把元洪劫回襄州,宦官逃回京師。於頔再上疏指責中央對元洪的處罰太重,李適於是改命元洪當吉州(江西省吉安市)政務秘書長(長史),於頔才送元洪上路。於頔又對他的執行官(判官)薛正倫大發雷霆,上疏要求貶他當峽州(湖北省宜昌市)政務秘書長,等到中央人事命令下達,於頔的怒氣已消,再上疏要求仍留任執行官。李適一一聽從。

8、徐泗濠戰區(總部設徐州)司令官張建封,鎮守彭城(徐州州政府所在縣)十餘年(七八八年迄今十二年),治理軍政,有條不紊,現在病重,連續上疏請中央派人接替。 五月十四日,李適命蘇州(江蘇省蘇州市)州長韋夏卿當徐泗濠戰區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詔書下達時,張建封已死(享年六十六歲)。韋夏卿,是韋執誼的堂兄(韋執誼權傾宰相,參考七九六年十一月)。戰區執行官鄭通誠代理候補司令官(知留後),唯恐發生兵變,正巧,浙西道(首府設潤州)特遣兵團經過彭城,鄭通誠打算邀請他們進城阻嚇,士卒們聽到消息,如同火上加油,更加憤怒。 五月十五日,兵變,數千人砍開庫門,拿出鎧甲武器,立刻全副武裝,包圍內城,劫持張建封的兒子、前虢州(河南省靈寶市)參謀官(參軍)張愔,擁護他主持軍政大事,格殺鄭通誠跟大將段伯熊等數人,逮捕監軍宦官,加上腳鐐手銬囚禁。李適得到報告,命國務院文官部考選司副司長(吏部員外郎)李鄘(音yong)當徐州慰勞安撫特使(宣慰使)。李鄘到徐州後,直接進入軍營,召集全體將領,宣讀詔書,向大家分析禍福利害,解除監軍宦官身上的械具,恢復原職,變軍不敢反抗。張愔上疏自稱候補作戰司令(兵馬留後),李鄘因這個官銜不是中央任命,不肯接受,命他刪除,然後把奏章帶回。

9、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奏報說:在烏蘭橋(甘肅省靖遠縣西南五十千米)擊破吐蕃軍。 10、五月二十九日,被驅逐的黔中道行政長官韋士宗(參考本年四月)返回道政府。 11、湖南道(首府設潭州)行政長官、河中(山西省永濟市)人呂渭,上疏檢舉永州(湖南省永州市)州長陽履受賄貪贓(永州屬湖南道);陽履上疏辯護說:他所搜刮的財貨,自己並沒有下腰包,而是準備呈獻給皇帝。李適召他前去京師。 六月十日(原文罝於五月,應誤),李適命三司法單位調查審問(三司法單位:國務院司法部,總監察署、最高法院),追究那些財貨變賣的錢哪裡去了,陽履說:“已經買馬呈獻。”法官追問道:“賣馬的人是誰?馬的年齡多大?”陽履說:“賣馬的人東西南北都有,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至於馬的年齡,《禮記》說得明白:'調查君王御馬的年齡,應該誅殺。'(《禮記·曲禮》:“齒路馬有誅!”)所以我不知道馬的年齡!”他所作的回答,都類似這種情形。李適對陽履“呈獻”的話十分高興,下令把他釋放,只免除官職而已。

*胡三省曰: 以李適的猜忌,連楊炎、竇參,雖位至宰相,都因“歸過於君”,不使他們活在世上(參考七八〇年二月、七九二年十一月)。陽履貪污案發,竟公開上疏,說他是用來呈獻皇帝,這如果不是“歸過於君”,什麼才是“歸過於君”!李適卻欣賞他呈獻的言語,而赦免他的罪。即令是皇帝,貪贓枉法也絕不是一個美名。有人固然詐騙斂財,但是假如公開指出他詐騙斂財,他一定大不高興,絕對拒絕接受。李適為什麼甘願接受這個惡名?我認為陽履在貪污案發之後,一定再一次向皇帝賄賂,才換取無罪的判決,李適不僅僅喜歡他的幾句好聽的話而已。 12、六月十九日,李適命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李師古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13、徐泗濠戰區變軍向中央要求任命張愔當本戰區司令官,中央拒絕。並命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杜佑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徐泗濠戰區司令官,出軍討伐。杜佑集結大量船艦,派營門官孟準當前鋒;孟準北上,剛渡過淮河,就被徐州變軍擊敗,杜佑恐懼,不敢前進。泗州(江蘇省盱眙縣淮河北岸)州長張伾率軍攻擊埇橋(安徽省宿州市),大敗而回。中央政府無可奈何,只好任命張愔當徐州民兵司令(團練使),但同時也任命張伾當泗州候補司令官(留後),濠州(安徽省鳳陽縣東北臨淮關)州長杜兼當濠州候補司令官;仍命杜佑兼濠泗道行政長官(觀察使。中央委曲求全,但只給張愔自己所控制的一州)。 杜兼,是杜正倫的五世孫兒(杜正倫曾任三任帝李治的宰相,參考六五八年十一月六日),性情狡猾陰險,可以忍別人所不能忍。張建封患病時,他陰謀取代張建封的位置,從濠州急急趕到總部。總部幕僚李藩跟杜兼的官階相同,到臥室探望張建封,出門後看見杜兼,流淚哭泣說:“大帥病情沉重到這種地步,你應該留在本州,防範變亂,而今放棄職守,來到這裡,想幹什麼?請馬上回去,如果不回去,我就奏報中央!”杜兼一時間手足失措,只好直接回任。張建封逝世,李藩回到揚州(他怎麼會“回”揚州,原因不明),杜兼向中央誣告說,張建封死時,李藩煽動軍隊叛亂;李適大怒,下密詔給杜佑,命杜佑誅殺李藩。杜佑對李藩一向敬重,把密詔積壓十天,不忍下手,最後,他引導李藩討論佛經,說:“佛教強調因果報應,不知有沒有?”李藩說:“有。”杜佑說:“假定是這樣,你遇到災難一定不會恐懼!”遂把密詔拿出來讓李藩過目,李藩神色不變,說:“這真是報應!”杜佑說:“你千萬不要洩露,我已呈遞機密奏章,用我全家百口生命,保證你對皇家的忠貞。”但李適仍然懷疑,命李藩前去長安,親自召見,看到李藩神態安閒,儀態文雅,說:“這哪裡是作姦犯科的人!”立即命他當皇家圖書院圖書管理官(秘書郎·從六品上)。

14、新羅王國國王(三十九任昭聖王)金俊邕逝世,貴族擁護他的兒子金重熙繼位(四十任哀莊王)。 15、秋季,七月,彰義戰區變軍首領吳少誠,攻擊退守五樓的韓全義,中央軍再度大敗,韓全義於夜晚逃走,暫保溵水縣(河南省商水縣)。 16、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劉濟的老弟劉源,當涿州(河北省涿州市)州長,不接受劉濟的命令;劉濟率軍攻擊,把劉源生擒而回。 17、九月八日,義成戰區司令官盧群逝世(享年五十九歲)。 九月甲戌日(九月丙申朔,沒有甲戌),李適命國務院左秘書長(尚書左丞)李元素接任盧群遺缺。宰相賈耽說:“在本戰區中遴選司令官,固然有人擁護,但也有人憎惡,固然有人喜歡,但也有人恐懼,所以軍心不安,從今以後,中央發佈人事命令時,希望由陛下自己決定,才有可能防止其他變化。”李適認為確是如此。 18、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鄭馀慶,跟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全國財政總監(判度支)於䪹(音bai)一向友善,於䪹所奏報的事,鄭馀慶都建議李適批准,李適認為他們結黨營私。 九月十五日,貶鄭馀慶當郴州(湖南省郴州市)軍務秘書長(司馬),於䪹當泉州(福建省泉州市)戶籍官(司戶)。於䪹,是於頔的老哥(於頔,參考七八三年六月)。 19、九月十八日,吳少誠進逼溵水(沙河),在距離溵水數里的地方紮營,韓全義再率各軍向北退守陳州(河南省淮陽縣)。宣武戰區及河陽戰區(總部設河陽縣)特遣兵團私自退回本鎮,只陳許戰區將領孟元陽、神策軍將領蘇光榮率部眾留在溵水。 韓全義決定用別人的生命建立自己的威風,於是用詐術誘捕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將領夏侯仲宣、義成戰區將領時昂、河陽戰區將領權文度、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將領郭湘等,一律斬首,製造恐怖氣氛,鎮壓不滿情緒。韓全義將抵達陳州,州長劉昌裔下令緊閉城門,自己登上城牆,對韓全義說:“天子命你攻擊蔡州,你怎麼來到陳州!我不敢讓你進城,請在城外安營。”不久,劉昌裔攜帶牛肉、美酒之類,到韓全義大營犒勞,韓全義驚喜,對劉昌裔暗自佩服。 九月二十四日,孟元陽等跟吳少誠軍會戰,殺兩千餘人。 20、九月二十五日,命祭祀部長(太常卿)齊抗當立法官(中書舍人)、二級實質宰相。 21、九月二十八日,命張愔當徐州戰區候補司令官。 22、冬季,十月,吳少誠率變軍返回蔡州。 之前,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韋皋,聽到各軍討伐吳少誠全都不能取勝的消息,上疏說:“我建議命渾瑊、賈耽當元帥,統領各軍(渾瑊於去年十二月逝世,韋皋此疏,當在渾瑊逝世前呈遞)。如果陛下不願勞動元老前輩,則我願率本戰區精銳士兵一萬人,東下巴峽(指長江三峽),從荊楚(湖北省)發動攻擊,剪除叛逆兇徒。不然的話,就應利用吳少誠請求赦免的機會,予以赦免,撤回兩河(黃河南北)的討伐大軍,使公私都獲得休息,也是次等策略。如果吳少誠有一天惡貫滿盈,被他的部下誅殺,則又要把吳少誠的官職授給兇手,那可是好不容易剷除一個吳少誠,而又生一個吳少誠,後患就無窮無盡。”宰相賈耽對李適說:“盜賊的本意也希望蒙受皇恩,寬恕他們的罪惡,中央要給他們一條生路!”李適接受。正巧,吳少誠送信及金銀珍寶給中央軍的一名監軍宦官,請求昭雪冤枉,監軍宦官奏報李適。 十月二十三日,李適下詔赦免吳少誠及彰義戰區變軍將士,一律恢復官職爵位。 23、十月—十四日,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李說逝世(享年六十一歲)。 十月二十九日,命本戰區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鄭儋當司令官。 李適遴選可以接替鄭儋的人,想起國務院司法部法務司副司長(刑部員外郎)嚴綬,在當幕僚的時候,就懂得向皇帝呈獻賄賂(參考七九六年六月),因之印象深刻,於是命嚴綬當作戰參謀長。 柏楊曰: 李適身為聖明天子,對於向自己行賄的官員,竟如此欣賞,不次擢升,使人張口結舌!中國五千年來始終無法建立一個廉潔的政府,我們終於找出緣故:原來,國家的最高領袖,他自己就是貪污大王! 24、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不斷被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擊敗。本年,吐蕃所屬曩貢戰區(今地不詳)、臘城戰區(總部設青海湖以南)等九名戰區司令官嬰(姓不詳)以及總參謀長(築官)馬定德,率領他們的部眾,投降唐王朝。 馬定德有智慧謀略,吐蕃軍各將領作戰,都遵照他的指示,他還經常乘坐政府驛馬車到各地視察,而今,因不斷戰敗,恐怕國王對他處罰,遂決定出走。 1、春季,正月二十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蔡州(河南省汝南縣)地區中央特遣兵團征剿司令(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韓全義返抵首都長安,左神策軍總指揮官(中尉)宦官竇文場,竭力掩蓋他被打敗的事實,所以,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六十歲)對韓全義仍十分禮遇,賞賜豐厚。韓全義聲稱他的腳有病,不能到金鑾寶殿上叩頭晉見,只派作戰參謀長(司馬)崔放進宮奏報。崔放替韓全義引咎自責,對討伐大軍沒有建立大功,請求處罰。李適安慰說:“韓全義身為征剿司令(招討使),能使吳少誠投降,功勞就很大了,何必一定要殺人才算大功!” 閏正月十一日,韓全義返回夏州(夏綏戰區總部·陝西省靖邊縣北白城子)。 2、黔中道(首府設黔州)行政長官(觀察使)韋士宗重回黔州後(參考去年四月十九日及五月二十九日),大肆報復,無緣無故誅殺州長,人心大亂,民怨沸騰,韋士宗恐懼。 三月,韋士宗逃走。 夏季,四月二十日,李適命立法院高級顧問官(右諫議大夫·正四品下)裴佶當黔中道行政長官(觀察使)。 3、五月一日,日食。 4、邠寧戰區(總部設邠州)司令官(節度使)楊朝晟,率軍到京師(首都長安)以西參加秋季邊防,駐紮寧州(甘肅省寧縣),五月二十四日,楊朝晟逝世。 最初,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司令官渾瑊,派作戰司令(兵馬使)李朝寀率軍駐防定平(甘肅省寧縣東南)。渾瑊逝世,李朝寀請求改隸神策軍,李適批准。 楊朝晟病重的時候,召集幕僚們說:“我的病不可能好轉,依照過去慣例,朔方兵團的將領,都由自己人擔任(邠寧戰區部隊,乃朔方兵團的一支),雖然順應軍心,但並不是帝國的正規體制。寧州(甘肅省寧縣)州長劉南金,對軍事十分熟悉,最好由他攝理作戰參謀長(攝行軍),暫時主持總部軍務,等候中央派遣新司令官,一定可以平安。”把親筆寫的遺囑交給監軍宦官劉英倩,劉英倩奏報中央。將士們私下議論說:“中央派遣統帥,我們歡迎;即令任命劉州長,我們也願接受。可是如果別的軍係將領來當我們的統帥,他會率他的嫡係部隊同來,我們一定受到排斥,那就絕對要抗拒到底。” 五月二十八日,李適派宦官到邠州察看軍情,軍中多半擁護劉南金。 五月三十日,李適再派高級宦官(高品)薛盈珍(《唐會要·內侍省》:八二〇年,皇宮宦官總管府有高級宦官一千六百九十六人)攜帶詔書前往寧州。 六月三日,薛盈珍抵達大營,宣讀詔書說:“李朝寀率領的本也是朔方戰士,能夠合併為一,聲勢當更雄壯,可對戎狄展示威力。現在中央命李朝寀當司令官,劉南金當副司令官(節度副使),各位將領認為如何?”各將領都願接受。 六月五日,總糾察官(都虞候)史經向士卒們透露說:“李大帥(李朝寀)下令收繳我們的弓箭刀槍,又教我們送去鎧甲兩千副!”士卒說:“李大帥打算派心腹部隊兩千人到這裡,我們的妻子兒女還能保得住?”當天夜晚,一起晉見劉南金,打算擁護劉南金當司令官,劉南金說:“我當然願意當司令官,但必須天子任命才行,軍中難道沒有別的將領?”大家說:“軍中的弓箭刀槍都被收去保管,只有你這裡還有武器,我們想用它行動。”劉南金說:“各位如果不願意李朝寀當統帥,最好是告訴欽差宦官,如果動刀動槍,那可是抗拒詔書!”命緊閉家門,不讓大家進去。大家遂找到作戰司令(兵馬使)高固,高固逃走躲藏,被搜出來,高固說:“你們如果能接受我的要求,我才答應。”大家說:“聽你的命令。”高固說:“不殺人,不搶劫!”大家說:“絕對遵守!”於是一同晉見監軍宦官,請奏報皇帝。然後,士卒們忽然一驚,說:“劉州長已接到中央命令擔任副司令官,一定會破壞我們的計劃!”遂假傳監軍宦官的命令,要劉南金前來討論大事,劉南金到後,大家把他格殺。 六月七日,李適下詔命李朝寀當邠寧戰區司令官。當天,寧州兵變的消息傳到中央,李適急命收回詔書,再派薛盈珍前去調查軍情。 六月十一日,薛盈珍抵達寧州大營,各將領堅持擁護高固,薛盈珍立即以皇帝名義,宣布任命高固代理軍務。而這時已有人把六月七日的詔書內容傳到邠州,留守在邠州的軍隊大為困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野心分子遂利用軍心不穩的機會,準備發動變亂。候補司令官(留後)孟子週把精銳部隊全部調到總部內院,每天用豐富的酒肉宴請將士,對內博得士卒的喜悅,對外阻嚇野心分子煽動。邠州沒有發生變亂,都是孟子週的謀略。 5、浙西道(首府設潤州)行政長官兼各戰區道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諸道鹽鐵轉運使)李錡,既掌握全國重要據點的財富跟軍力(李錡出任要職,參考七九九年二月),用呈獻賄賂的手段鞏固皇帝對他的恩寵,用饋贈禮物的手段結交權貴;然後再仗恃皇帝及權貴的寵愛,驕傲蠻橫,沒有任何顧忌;一方面大量盜取國家財產,隨意殺人,他部下的官員,沒有罪而被處死的,前後相繼。浙西(江蘇省南部)一位名叫崔善貞的平民知識分子,前往京師(首都長安)皇宮呈遞“親啟密奏”,分析宮廷直接購買(宮市)、地方官員呈獻賄賂(進奉)以及鹽鐵專賣的弊端,同時也指摘李錡種種違法行為。李適讀後,大不高興,下令把崔善貞戴上刑具,送給李錡。李錡接到報告,在崔善貞將要抵達潤州時,先在路邊挖掘一個土坑。 六月八日,崔善貞走到那裡,李錡下令把他連同枷鎖鐵鍊一起推進土坑,生生活埋而死。無論遠近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渾身發抖。李錡為了保護自己,更招兵買馬,擴充軍隊,挑選身體強壯的射手,組成“強弓特種部隊”(挽強),並徵召集結髮配到江南(長江以南)的胡部落(北方少數民族總稱)、奚部落(灤河上游)的俘虜,組成“外籍特種部隊”(蕃落),給他們的薪俸和賞賜超過普通正規軍十倍。運輸總監署執行官(轉運判官)盧坦屢次規勸,李錡都不接受,盧坦遂跟另一名幕僚李約等辭職而去。李約,是李勉的兒子(此李勉是皇族李勉,參考七八六年正月十一日)。 6、六月十八日,李適下詔命高固當邠寧戰區司令官。 高固,是一位老將,心胸寬大,感情敦厚,過去的司令官對他都很猜忌,一直讓他當個沒有實權的閒官;很多同事都瞧他不起,對他時常凌辱。但高固當統帥後,對誰都不報復,因此軍心安定。 7、六月二十六日,成德戰區(總部設恆州)司令官王武俊逝世(享年六十七歲)。 8、秋季,七月十八日,吐蕃軍攻擊鹽州(陝西省定邊縣)。 9、七月二十一日,李適命成德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王士真(王武俊的兒子)當司令官。 10、七月二十九日,吐蕃軍攻陷麟州(陝西省神木縣),格殺州長郭鋒,剷平內外城牆,擄掠居民及党項部落而去。郭鋒,是郭曜的兒子(郭曜,是郭子儀的兒子,參考七八一年六月十四日)。 佛教和尚延素,也是被吐蕃俘虜的居民之一。一位名叫徐舍人的吐蕃將領告訴延素說:“我是徐勣(徐世勣)第五代的孫兒,武瞾當權時代,我的高祖父徐敬業起義失敗(參考六八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子孫流亡異域外邦,雖然每一代都掌握軍權,接受薪俸,然而,飲水思源,永不忘本,只因家族人數太多,不能離開,現在放你回去!”遂送他上路。 李適派使節通知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韋皋,派軍深入吐蕃國土,用以牽制吐蕃一部分兵力,舒解北方所受的壓迫。韋皋命將領率軍兩萬人,九路前進,分別攻擊維州(四川省理縣)、保州(四川省理縣西北)、松州(四川省松潘縣),以及棲雞(四川省茂縣西北)、老翁城(四川省茂縣西北)。
11、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鄭儋突然死亡,來不及交代後事,軍隊喧嘩吵鬧,眼看就要兵變。午夜時分,十餘名騎兵全副武裝,召喚機要秘書(掌書記)令狐楚(令狐,複姓)到大營,各將領團團圍住他,命他撰寫鄭儋的遺疏。令狐楚在刀口槍尖之下,提起筆來,立即寫成。令狐楚,是令狐德棻的族孫(令狐德棻事,參考六四三年四月六日)。 八月二十八日,李適命本戰區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嚴綬當司令官(嚴綬以戰區幕僚身份直接行賄皇帝而不斷升官;參考七九六年六月)。 12、九月,韋皋奏報:在雅州(四川省雅安市)大破吐蕃軍。 13、左神策軍總指揮官(中尉)宦官竇文場退休,副指揮官楊志廉接替。 14、西川戰區司令官韋皋不斷擊破吐蕃軍,轉戰一千餘里,攻陷城池七座,軍事基地及關鎮五處,焚燒堡壘一百五十個,殺一萬餘人,俘虜六千人,受降三千戶;繼續向前推進,於北方包圍維州,南方包圍昆明城(四川省鹽源縣)。 冬季,十月十一日,李適加授韋皋中央官銜:攝理司徒(檢校司徒·三公之二)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封南康郡王。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國王(三任雲南王)異牟尋,擄獲吐蕃軍的輜重尤其多,李適派宦官前往慰勞。 15、十月二十九日,鹽州(陝西省定邊縣)州長杜彥先不能抵抗吐蕃軍的壓力,放棄城池(鹽州築城,迄今才八年。參考七九三年二月),逃奔慶州(甘肅省慶陽縣)。 1、春季,正月,驃國(緬甸)國王摩羅思那派王子悉利移前來唐王朝進貢。 驃國在南詔王國(首都苴咩城)西南六千八百里(山路雖千盤萬旋,也不可能有六千餘里),聽說南詔(雲南省)歸降唐王朝,十分羨慕,遂通過南詔介紹,得以到唐王朝朝見,進貢他們本國音樂。 2、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派大宰相兼東方五戰區司令官(東鄙五道節度使)論莽熱,率十萬人大兵團增援維州(四川省理縣)。唐王朝(首都長安)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特遣兵團據守險要,設下埋伏,嚴陣以待。吐蕃軍抵達時,西川兵團派一千人挑戰誘敵,吐蕃軍大舉追擊,進入伏兵口袋陣地,吐蕃軍大敗,西川兵團生擒論莽熱,但士卒也死亡大半,始終無法攻陷維州、昆明(四川省鹽源縣),只好撤退。 正月十八日,韋皋派使節把論莽熱送到京師(首都長安),唐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六十一歲)赦免他。 3、浙東道(首府設越州)行政長官(觀察使)裴肅,因向皇帝呈獻賄賂得以升官(參考七六九年六月)。裴肅死後,執行官(判官)齊總代理主持善後事務,對下比裴肅更苛刻,對上比裴肅更諂媚。 三月十七日,李適下詔擢升齊總當衢州(浙江省衢州市)州長(衢州屬浙東道)。御前監督官(給事中)長安(首都長安西半城)人許孟容把詔書退回,抗議說:“衢州沒有發生事變,齊總沒有特別功勳,忽然破格獎勵,文武官員都感震駭。如果齊總真有什麼功勳,應該登記在政府考績簿上,然後超越資格,改調官職,用以解除大家心中疑慮。”人事命令遂留在宮中,中止發布。 三月己亥日(三月丁巳朔,沒有己亥),李適召見許孟容,慰問嘉勉(許孟容曾當曹王李皋幕僚,參考七八二年十月)。 4、秋季,七月十七日,嘉王府的首席軍事參議官(諮議·正五品上)高弘本(嘉王李運,是李適的老弟)在金鑾寶殿向皇帝作口頭報告時,忽然表示,他的負債一定會自己處理。 七月二十一日,李適下詔說:“公爵以上以及部長級的屬官,今後不可到金鑾寶殿報告事務,如有什麼重要事務必須當面奏報,應到延英殿大門登記,請求召見。”關心國事的人認為:“金鑾寶殿奏報事務,自六一八年唐王朝建立以來,一直奉行,從沒有改變,目的就是要聽到低階層官員的心聲,使行政措施更合民意。高弘本愚昧無知,把他免職趕走,也就了事,不應該因一個人一時犯錯,而廢除制度。”(結果如何,沒有交代清楚。) 5、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杜佑不斷上疏請求中央派人接替。 冬季,十月四日,李適命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王鍔當淮南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兼作戰參謀長(兼行軍司馬)。 6、十月二十六日,鄜坊戰區(總部設鄜州)司令官王棲曜逝世。中軍將領何朝宗陰謀兵變。當天夜晚,縱火燒營。總糾察官(都虞候)裴玢(音bin)立即躲藏起來,不出面救火。第二天(十月二十七日)一早,裴玢逮捕何朝宗,斬首。 李適命同州(陝西省大荔縣)州長劉公濟當鄜坊戰區司令官,裴玢當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 1、春季,二月六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帝(十二任德宗)李適(本年六十二歲)把安黃戰區(總部設安州)改稱奉義戰區。 2、二月十八日,安南道(首府設安南府)營門官(牙將)王季元驅逐行政長官(觀察使)裴泰,裴泰逃到朱鳶(音yuan。朱鳶,位河內市東南)。第二天(二月十九日),左翼作戰司令(左兵馬使)趙勻擊斬王季元跟他的同黨,迎接裴泰回城,復行視事。 3、二月二十三日,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節度使)杜佑到中央朝見。 三月一日,命杜佑攝理司空(檢校司空·三公之三)、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擢升副司令官(節度副使)王鍔當淮南戰區司令官。 4、藩屬事務部長(鴻臚卿)王權建議:把李熙(唐王朝一任帝李淵的高祖父)、李天賜(李淵的曾祖父)的牌位遷移到皋陶、李暠的祭廟裡(皋陶,音gaoyao;是黃帝王朝七任帝姚重華在位時的法官,唐王朝李姓皇族把他當做祖先之一,追封“德明皇帝”;西涼王國一任王李暠,是一任帝李淵的七世祖,追封“興聖皇帝”;皆參考七四三年三月);每到皇家三年大祭(袷)或五年總祭(褅)時,李虎(李淵的老爹)的牌位恢復面向東方的位置(七八一年,李熙牌位取代李虎牌位,面向東方,參考七八一年十月)。李適批准。 5、三月二十四日,命農林部長(司農卿)李實當首都長安市長(京兆尹)。李實兇暴乖張,但李適對他卻十分寵愛信任。李實仗恃皇帝的支持,更加驕橫傲慢,他如果應允推薦某人,某人一定破格升官;他如果誣告陷害某人,某人一定貶逐,說什麼時候辦到,什麼時候就一定辦到,官員或知識分子都對他畏懼,見到他時都不敢抬頭。 6、夏季,四月,涇原戰區(總部設涇州)司令官劉昌上疏,請求把原州(僑州)州政府遷回平涼(甘肅省平涼市),李適批准(劉昌築平涼城,參考七九一年二月七日)。 7、五月二十六日(原文誤置於四月,據《舊唐書》改),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派官員論頰熱前來唐王朝進貢。 8、六月十二日,擢升右神策軍副總指揮官(中尉副使)宦官孫榮義當總指揮官(中射)。孫榮義跟左神策軍總指揮官宦官楊志廉,雙雙驕傲放縱,招權收賄,不可一世;投靠攀附他們的人眾多,宦官的勢力更大。 9、六月十三日,派右龍武(禁軍第四軍)大將軍(正二品)薛伾(音pi)前往吐蕃王國報聘。 10、陳許戰區(總部設許州)司令官上官涚(音shui)逝世,他的女婿田偁打算脅持他的兒子繼承官位。營門官(牙將)王沛,也是上官涚的女婿,知道田偁的陰謀,告訴監軍宦官範日用,出動軍隊把田偁生擒。 六月十六日,擢升陳許戰區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劉昌裔當司令官。王沛,是許州人。 11、本年,從正月直到秋季七月,天不降雨。 12、七月十一日,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齊抗因患病在身,免除職務,改任太子賓客(正三品)。 13、最初,皇家文學研究院待詔官(等待皇帝隨時差遣)王伾,寫一手好書法,山陰(越州州政府所在縣·浙江省紹興市)人王叔文下一手好圍棋,都常出入東宮,侍候太子李誦玩樂。王伾,是杭州(浙江省杭州市)人。 王叔文詭計多端,自稱讀過很多書,知道怎麼治理國家,總是利用機會向李誦陳述民間疾苦。有一次,李誦跟幾位皇家教師(太子侍讀)以及王叔文等在一起,談到宮廷直接採購(宮市)的害處(參考七九七年十二月),李誦說:“我正打算竭力反對!”大家一致讚揚,只王叔文不說一句話。等大家告辭,李誦命王叔文獨自留下,問他道:“剛才只你不說一句話,是不是有別的意見?”王叔文說:“我有幸蒙太子看重,發現什麼,不敢不說出來。太子主要的工作是照顧皇上的飲食和健康,不應該參與政治。皇上在位已久,如果懷疑你收買人心,你怎麼為自己解釋?”李誦大為震驚,流淚哭泣,說:“不是你,我想不到這些!”對王叔文更寵愛信任,王叔文跟王伾互相依附。 王叔文遂建議李誦在心中組織影子政府,因而推薦:“某人可以當宰相,某人可以當大將,希望有一天重用他們。”秘密結交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政府官員中有名望而急於升官掌權的一些人:陸淳、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定為生死之交。凌準、程異等也通過這些同黨的推薦,而受到李誦賞識。他們每天聚在一起,行為詭秘,沒有人知道他們忙些什麼!有的戰區甚至還暗中致送賄賂,跟他們交結。陸淳,是吳縣(蘇州州政府所在縣·江蘇省蘇州市)人,曾當過國務院左主任秘書(左司郎中)。呂溫,是呂渭的兒子(呂渭事,參考八〇〇年五月),當時任職見習監督官(左拾遺)。李景儉,是李瑀的孫兒(李瑀是皇族,參考七五八年七月),進士及第(“進士”和“進士及第”不同,“進士”是“地方政府進貢到中央參加考試的人士”,只是考生,“進士及第”則是“考試及格”,已具備當官資格。但日子一久,“進士及第”遂簡稱“進士”,只在比較正式的文件上,才稱全銜“進士及第”)。韓曄,是韓滉的侄兒(韓滉,參考七八七年二月)。陳諫,曾當過中央監察官(侍御史);柳宗元、劉禹錫,當時是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 監督院初級監督官(左補闕)張正一上疏皇帝,李適特別召見。張正一跟國務院文官部考選司副司長(吏部員外郎)王仲舒、教育部禮賓司副司長(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感情親密,王叔文的黨羽懷疑張正一向皇帝打小報告洩露王叔文的秘密,於是,命韋執誼在李適面前陷害張正一等,指控張正一等結黨營私,瘋狂遊宴,毫無節制。 九月六日,張正一等被貶謫遠方,但人們並不知道原因。劉伯會,是劉迺的兒子(劉迺,參考七八四年二月二十六日)。 14、夏綏戰區(總部設夏州)軍事執行官(節度判官)崔文先,暫代鹽州(陝西省定邊縣)州長,為政苛刻兇暴。 冬季,閏十月三日,部將李庭俊反抗,格殺崔文先,剁成肉醬,吞吃下肚。左神策軍作戰司令(左神策兵馬使)李興幹正駐防鹽州,斬李庭俊,奏報中央。 15、閏十月十日,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崔損逝世。 16、十—月一日,命李興幹接任鹽州州長,可以直接上疏皇帝;從此,鹽州脫離夏綏戰區。 17、十二月十三日,命祭祀部長(太常卿)高郢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鄭珣瑜當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人同時兼二級實質宰相。鄭珣瑜,是鄭馀慶的堂兄弟(鄭馀慶曾當宰相,參考八〇〇年九月十五日)。 18、八世紀八〇年代稍早,十二任帝李適曾下詔給京師(首都長安)各司法有關單位以及各州縣政府,對於所監禁的囚犯,中央每三個月派監察官(御史)前往巡視調查一次,發現冤獄或苦刑拷打情事,就奏報皇帝糾正。可是,近年以來,宦官勢力烜赫,沒有人敢去禁軍執行職務,每次都由總監察署(御史台)去一公函給禁軍,禁軍則送來一份囚犯名冊,並用公函告知:所有囚犯沒有一個冤枉,也沒有一個遭受刑求,就算完成。 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崔薳(音wei),對部屬要求嚴格,部屬打算陷害他,於是把他帶領到右神策軍。右神策軍基地司令(軍使)以下官兵大為恐懼,把情形奏報皇帝,李適大怒,打崔薳四十大棍,流放崖州(海南省瓊山市)。 19、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嗣道王李實,專門橫徵暴斂,把財富呈獻唐帝李適,並告訴李適說:“今年雖有旱災,可是莊稼長得又肥又大!”因此,農民無法減免租稅,窮苦大眾甚至拆毀自己的房屋,販賣磚瓦木材以及抵押剛長出的麥苗,繳給政府。戲劇演員成輔端編撰歌謠嘲弄諷刺,李實上疏指控成輔端誹謗官員,挑撥政府與人民之間感情;李適下令把成輔端亂棒打死。 (李實苛暴成性,參考七九二年三月。) 行政監察官韓愈上疏,說:“京畿(陝西省中部)農民窮困悲苦,今年應繳捐稅及草料糧食而無力繳納的,請准予延長到明年(八〇四年)蠶事完畢後或小麥收割時補繳。”李適立即把韓愈貶為陽山(廣東省陽山縣)縣長。 1、春季,正月十日,唐王朝(首都長安)天德警備區(總部設天德軍城)總司令官暨民兵總司令官(都防禦團練使)、豐州(內蒙古五原縣)州長李景略逝世(本年五十五歲)。 最初,李景略設宴招待幕僚官員,斟酒的人錯斟了醋。執行官(判官)京兆(首都長安)人任迪簡因李景略性情嚴厲,恐怕斟酒的人受罰,只好勉強把醋飲下,結果回家後不斷吐血,士卒們聽到這件事,感動得流淚。現在,李景略逝世,士卒們認為執行官是位仁愛長者,打算擁護他當統帥。監軍宦官把任迪簡送到另一個房間安置,士卒們撬開門戶,接他出來。監軍宦官無可奈何,奏報皇帝,李適下詔命任迪簡接替李景略的官職。 2、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國王逝世,老弟嗣位(吐蕃王位次序,《舊唐書》《新唐書》《順宗實錄》,各書記載不同,參考《中國帝王皇后親王公主世系錄》)。 3、夏季,四月二十二日,把陳許戰區(總部設許州)改名忠武戰區。 4、左金吾(衛軍第十一軍)大將軍(正三品)李昇雲率禁軍鎮守咸陽(陝西省咸陽市),患病臥床,他的兒子李政諲跟糾察官(虞候)上官望等,陰謀效法山東(太行山以東)軍閥割據,命將領上疏請求由李政諲攝理老爹的官職。六月九日,李昇雲逝世。 六月十一日,李適下詔撤銷李昇雲的官爵,沒收他的全部家產,全家男女一律發配當奴。 5、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節度使)李長榮逝世,李適派宦官攜帶親筆書寫的詔書前往,指示說:只要是大家所擁護的將領,就任命他當司令官。當時,大將來希皓(來,姓)深受部眾愛戴,欽差宦官就要把皇帝手寫的詔書交給他。來希皓告訴大家說:“從本戰區選拔統帥,按理應該是我,可是當司令官卻不行!不要認為我會反對別人當司令官,即令中央擺一把草在司令官座位上,我也畢恭畢敬,聽候命令。”欽差宦官說:“皇上當面指示,吩咐在本戰區將領中選拔統帥,立即交給他皇家任命詔書,中央不會交給別人。”來希皓堅決辭讓。 這時,作戰司令(兵馬使)盧從史在候選人名單上排列第四,他暗中跟監軍宦官勾結,站起來說:“如果來公不肯接受這項任命,我請求准許我照顧本戰區。”監軍宦官說:“盧公如果願意,這也合聖旨要求!”欽差宦官就從懷裡拿出詔書,交給盧從史;盧從史雙手捧過詔書,行三跪九叩大禮。來希皓迅速回到部屬行列,面向北方,向盧從史道賀,然後召集全軍士卒,大家也沒有異議。 秋季,八月十七日,李適下詔命盧從史當昭義戰區司令官。 6、九月,太子李誦突然中風,半身不遂,喪失語言能力。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各親王、各皇親國戚在金鑾寶殿晉見皇帝(十二任德宗)李適;只皇太子李誦重病,不能前來,李適涕淚交流、悲哀嘆息。於是臥床不起,一天比一天嚴重,一連二十餘日,宮內外音信斷絕,政府官員及民間不知道皇帝跟太子是否平安。 正月二十三日,李適逝世(享年六十四歲)。 柏楊曰: 李適並不是一個特殊人物,他不比其他君王更差,也不比其他君王更壞,而且他應該是最幸運的一位,司馬徽有言:“臥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參考二〇七年十一月)李適文有李泌、陸贄,武有李懷光、李晟、馬燧,都是王猛、諸葛亮、韓信、李靖一類高層面人物。李適如果能做到阿斗所做到的十分之一,唐王朝可能重振,人民也可能免除以後長達兩百年之久的大黑暗時代,可是,李適親手摧毀了他的福氣。 李適是以神經質的猜忌聞名於世。但是,他只是對不應猜忌的人猜忌,對那些傷害他最嚴重的邪惡之輩,卻信任得如醉如痴,即令把真憑實據拿到他鼻子上,他的信任也毫不動搖。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上智對正確的判斷不移,下愚對錯誤的信心不移!楊廣是一個典型的真小人,明目張膽地宣稱他不喜歡聽逆耳之言(參考六一三年八月)。李適則是一個典型的偽君子,只在暗中憎恨正直和智慧,盧杞、裴延齡等並沒有特製的政治迷幻藥,唯一的妙法是拍馬屁拍得李適好不舒服,只有在馬屁精面前,李適才覺得自己有尊嚴,不會自慚自己的無知和無恥。只有智者才有能力接受批評,頑劣分子一定聞過則怒。 皇宮倉促間召喚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等到金鑾寶殿撰寫遺詔。有一個宦官忽然插嘴說:“到底指定誰繼任,宮中還沒有決定!”大家不敢說話。衛次公立刻反駁說:“太子(李誦)雖然有病,但他是嫡長子,中外一致擁護。萬不得已,也應擁護嫡皇孫廣陵王(李誦的長子李淳),不然的話,定會大亂!”鄭絪等隨聲附和,議論才定。衛次公,是河東(山西省永濟市)人。李誦知道人心憂慮驚疑,匆忙間來不及改換喪服,仍穿平常穿的紫袍,腳登麻鞋,抱病出九仙門,召見禁衛各軍將領,人心才略為安定。 正月二十四日,在宣政殿宣讀李適的遺詔,太子李誦身穿喪服,接見文武百官。 正月二十六日,李誦(本年四十五歲)在太極殿登基稱帝(十三任順宗)。衛士們還有點疑惑,提起腳跟,伸長脖子窺探,說:“真是太子!”高興得哭泣! 當時,李誦已不能說話,對請示的文件無法裁決。一直住在宮裡,床前懸掛帳幕,只剩下宦官李忠言、昭容(小老婆群第六級)牛女士在左右侍候,文武百官奏報國事,由李誦在帳幕中批示。自從前任帝李適病重,皇家文學研究院待詔官(翰林待詔)王伾先行入宮,宣布說:奉皇帝指示,命王叔文留守皇家文學研究院(翰林院),裁決國事。然後,王伾把王叔文的意見帶進皇宮告訴李忠言,再由李忠言以皇帝名義下詔,最初外面沒有人知道這種情形。不久,命宰相杜佑當帝國最高攝政(攝冢宰)。 二月三日,李誦才在紫宸門接受文武百官朝見。 2、二月九日,命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司令官(節度使)張茂昭(張昇雲)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3、二月十一日,擢升國務院文官部考選司司長(吏部郎中)韋執誼當國務院左秘書長(尚書左丞)、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王叔文打算控制政府,所以首先引薦韋執誼當宰相,而自己在幕後掌權,互相配合。 4、二月十二日,平盧戰區(總部設鄆州)司令官李師古出動大軍,進駐西部邊界,威脅滑州(河南省滑縣)。當時,中央派往全國各地的告哀特使,還沒有抵達各戰區道,而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營門官(牙將)有從京師回來的,曾經拿到一份遺詔的複寫本,司令官李元素認為李師古是鄰道,為了表示並不把李師古當做外人,遂派遣使節秘密攜帶遺詔,前去通知李師古。想不到李師古另有打算,他準備利用國有大喪、中央不穩的機會,擴張他的領土,於是召集將士說:“領袖萬壽無疆,仍在人世,李元素卻忽然送來遺詔,這是明顯的謀反行為,應該對他痛擊。”遂用棍刑責打那位送達遺詔的使節,派軍進駐曹州(山東省定陶縣),向宣武戰區(總部設汴州)借路。宣武戰區司令官韓弘派人告訴李師古說:“你想越過我的疆界幹強盜是不是?我等著你,你只管來,不要只說空話!”李元素緊急請求韓弘援助,韓弘派人告訴他說:“我在這裡,你只管安心,不要擔憂!”有人警告韓弘說:“對方正在砍除荊棘,剷平道路,大軍就要突擊,請加強戒備!”韓弘說:“他們如果就要突擊,決不會先砍除荊棘、剷平道路,鬧得天下皆知。”不作任何反應。李師古耍不出新花樣,同時又得到新皇帝登基消息,遂把軍隊撤回。李元素上疏請求貶謫。中央對雙方都疏導勸解。李元素,是李泌的族弟(李泌,參考七八九年三月)。 彰義(淮西)戰區(總部設蔡州)司令官吳少誠送給李師古製造皮靴的物資,李師古則送給吳少誠食鹽,兩方使節暗中通過宣武戰區,被軍警查獲,韓弘把它們全部扣留沒收,送繳國庫,說:“政府法律規定,戰區之間不准私自互相饋贈。”李師古等都對他畏懼。 5、二月二十一日,李誦下詔,條條列舉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道王李實殘忍兇惡和橫徵暴斂的罪狀,貶李實當通州(四川省達川市)政務秘書長(長史)。消息傳出後,長安(陝西省西安市)市民跳躍歡呼,大家在袖子裡裝滿瓦片石子(中國人服裝有三變,十七世紀五〇年代之前,傳統服裝是寬衣大袖;十七世紀六〇年代之後,清王朝建立,改穿長袍短襖;二十世紀最初十年之後,西風大盛,再改穿西裝皮鞋。古人因袖大之故,可當口袋用,裝很多東西),在他出京前往貶所必經的道路上等候;李實改走小路,才躲開一劫。 6、二月二十二日,命宮廷總管府主任秘書(殿中丞·從五品上)王伾當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正三品),仍兼皇家文學研究院待詔官(輪林待詔);命蘇州(江蘇省蘇州市)人事官(司功·上州從七品下)王叔文當皇家言行記錄官(起居舍人·從六品上)兼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 王伾面貌醜陋,一口蘇州土話,不會說普通話(唐王朝時代,不知全國一致通行的是什麼語言?王伾如果不會普通話,大家怎麼聽得懂),是李誦所最喜歡的嬉戲弄臣。王叔文則有使命感,而且略微知道一點文章道理,喜愛對國家大事提出意見,李誦對他稍為敬重,但王叔文也因此之故,不像王伾那樣,能夠隨時出入皇宮。王叔文前往皇家文學研究院擬訂計劃,由王伾拿到柿林院(皇帝臥室庭院)和李忠言、牛昭容討論如何實施。權力運轉的粗略軌道,大抵是:王叔文依靠王伾、王伾依靠李忠言、李忠言依靠牛昭容,輾轉結交。對外面呈遞給皇帝的奏章,一律先交皇家文學研究院,由王叔文決定批准或批駁,然後以皇帝名義送到立法院(中書省),由宰相韋執誼執行。王叔文宮外的黨羽則有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負責調查輿論反應。這一群剛嚐到權力滋味的新貴,唱和呼應,日夜不停,好像瘋狂了一般,互相拍馬屁、灌迷湯,你說我是伊尹、我說你是姬旦,我說他是管仲、他說我是諸葛亮,得意非凡,認為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天下沒有人才。給別人榮耀,或使別人受辱,擢升別人官職,或免除別人官職,都在倉促之間決定,只要他們喜歡,根本不管什麼國家法律和政府規章。官員和知識分子對他們都很畏懼,在路上相遇時,連話都不敢說,只敢互相張望一眼。平常跟他們有來往的人,一個接一個擢升,甚至一天之內,發布好幾道人事命令。黨羽中只要有人說:“某人,可以當某官!”一兩天內,果然就會被任命當某官。於是王叔文跟他的黨羽十餘人的家門,日夜喧嘩,好像街市。等候王叔文、王伾接見的客人,有時一連幾天都等不到,晚上只好寄住鄰街糕餅店或酒店的爐灶間,每人出一千錢,老闆才肯收留一宿。王伾尤其猥褻卑賤,專門索取賄賂,把金銀綢鍛放到一個特製的大櫃子裡,夜晚,夫妻二人就睡在那個大櫃子上。 7、二月二十四日,李誦登丹鳳門,赦免天下。人民所欠政府的各種捐稅,一律取消。全國各地除了正規的進貢外,其他所有另立名目的進貢,一律停止。八世紀九〇年代為害人民的惡政,諸如“宮市”(宮廷直接向人民強行搜刮。參考七九七年十二月)、皇家五坊差夫(皇家五坊:雕坊、鶻坊、鷹坊、鷂坊、狗坊。五坊差夫,當時稱“五坊小兒”,隸屬宮廷事務總監署),全部撤除。 原來,五坊差夫一向兇惡橫暴,往往在大街小巷設下羅網,捕捉小鳥麻雀,用來勒索民間金錢珍寶,對拒絕行賄的人,甚至把羅網張設到他家門口,不准他家人出入;更甚至把羅網張設到井口,不准人們汲水,稍為靠近一點,五坊差夫就警告說:“你嚇了進貢的鳥!”立刻圍上來痛打,直到被打的人拿出錢財贖罪,他們才揚長而去。五坊差夫有時候在飯館里大吃大喝,酒醉飯飽之後,起身就走,沒有人敢阻攔;有時飯館裡的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要他們付錢,多半被打被罵,甚至竟然會留一袋蛇作為抵押,說:“這是皇家捉鳥的餌,暫且留給你,拜託好好餵牠,莫讓它餓著渴著!”飯館裡的人這才後悔自己有眼無珠,百般哀求,他們才肯把蛇帶走。 李誦當太子時,深知道這些弊端,所以,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下詔禁止。 8、二月二十五日,取消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署(鹽鐵使)每月進貢“盈餘經費”。 以前,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署每月都要呈獻“盈餘經費”給皇宮(參考七九六年六月),可是供應正常開支的經費卻越來越少。現在,下詔停止進貢盈餘。 9、三月二日,命王伾當皇家文學研究官。 10、十二任帝(德宗)李適在位末年(八世紀九〇年代),一連十年沒有大赦(上一次赦免天下是在七九三年十一月十日。迄今十二年),文武官員因小小過失而被貶謫的,再沒有機會獲得任用,直到現在,才開始酌量遷往生活條件較好地區。 三月三日,李誦下詔命忠州(重慶市忠縣)總秘書長(別駕)陸贄(參考七九五年四月二十五日)、郴州(湖南省郴州市)總秘書長鄭馀慶(參考八〇〇年九月十五日)、杭州(浙江省杭州市)州長韓皋(原任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七九八年貶)、道州(湖南省道縣)州長陽城(參考七九八年九月二十三日)返回京師。 陸贄當宰相時,把國務院國防部畜牧司副司長(駕部員外郎)李吉甫,貶作明州(浙江省寧波市)政務秘書長(長史),不久再調忠州州長。而陸贄卻貶作忠州總秘書長,恰是李吉甫的部屬。陸贄的弟兄和朋友,考慮到李吉甫會對他報復,都深為憂慮。但陸贄到差後,李吉甫坦然的仍把陸贄當做宰相一樣尊敬。陸贄最初還有點慚愧疑懼,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麼,但後來二人竟成為至交。李吉甫,是李棲筠的兒子(李柄筠,參考七七一年八月二十三日)。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韋皋鎮守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屢次上疏請派陸贄接替自己的職務。但陸贄和陽城都在詔書到達之前逝世(陸贄享年五十二歲,陽城享年七十歲)。 柏楊曰: 我們現在看二十世紀初葉一些抨擊女人纏腳的文章,心情已沒有什麼激動,因為現代婦女早已不再纏腳。然而,陸贄所寫的奏章,時代背景是八世紀的中國,而在二十世紀的今天再讀,竟覺得場景仍在眼前,感慨於醬缸文化的既深且濃,依然如昔,千年之久,都沒有稍稍稀釋。在某一個角度來看,陸贄還算是幸運的,對豬彈琴的結果,不過貶官,若是對狼彈琴,後患越發可怖。 11、三月十七日,加授宰相杜佑(杜佑自淮南戰區入朝,參考八〇三年三月)全國財政總監(度支)兼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轉運使);命浙西道(首府設潤州)行政長官李錡當鎮海戰區(以浙西道升格,總部仍設潤州)司令官,免除所兼的浙西道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職務(參考七九九年二月),李錡雖然失去控制財務的大權,卻掌握了軍隊,所以沒有公開反抗。 12、三月十九日,把徐州戰區(總部設徐州)改稱武寧戰區,命張愔當司令官。 13、命彰義戰區司令官吳少誠遙兼二級宰相。 14、命王叔文當全國財政、鹽鐵專賣暨運輸副總監(度支、鹽鐵轉運副使)。以前,王叔文跟他的同黨,認為只要控制帝國的田賦捐稅,就可以結交權貴,收買軍心,使自己的權力更加穩固;同時也想到一旦掌握如此重要權力,人心不服,可能引起反彈,而宰相杜佑一向被認為是財經專家(杜佑是財經專家劉晏的接班人,參考七八〇年三月),聲望崇高,而做官心切,只求保住官位,比較容易控制,所以先命杜佑擔任名義主管;王叔文自願當他的副手,掌握實權。王叔文雖然身兼二職,卻從來不查看公文賬目,只日夜不停地跟他的朋友關在屋子裡秘密會商,外人想不出他們要做什麼! 李誦命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武元衡當太子宮政務署長(左庶子)。李適在位末期,王叔文的朋友多半擔任監察官(御史),武元衡瞧不起這批人,對他們不太禮貌。武元衡擔任皇帝墳墓興建管理及禮賓總監(山陵儀仗使),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劉禹錫請求擔任執行官(判官),武元衡拒絕。王叔文因武元衡手握監察大權,打算使他加入自己的小組織,派人向武元衡傳話,承諾給他更大的權力,武元衡拒絕,於是有這次貶謫。武元衡,是武平一的孫(武平一是武載德的兒子,參考七〇八年十月二十一日)。 中央監察官(侍御史)竇群彈劾國務院工程部屯墾司副司長(屯田員外郎)劉禹錫:施展邪惡手段,破壞政府威信,不適合留在中央。有一次竇群晉見王叔文,作揖行禮,警告說:“事情有很多難以預料!”王叔文說:“你的意思是什麼?”竇群說:“去年(八〇四年),李實仗恃皇上的支持信任以及他自己的尊貴地位,氣焰之高,舉世無雙;那時候,你側著身子,猶豫不安的走在路旁,不過江南(長江以南)一個芝麻綠豆小官(指蘇州州政府人事官·從七品下)而已,今天,你平地一聲雷,竟坐上李實的位置,怎麼知道沒有人像你一樣,也走在路旁!”王叔文的黨羽打算把竇群貶謫邊疆,宰相韋執誼因為竇群倔強正直,有相當聲望,阻止他們行動。 11、李誦患病一直不能痊癒,不過有時被扶到金鑾寶殿,文武百官向他叩頭如儀而已,沒有人出班奏報,也聽不到皇帝親口回答,政府內外人士,都感到震驚恐懼,希望早一天確定太子。可是王叔文的同黨為了掌握大權,對這種意見卻十分憎惡。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都是李適在位時寵信的舊人,一旦失勢,對王叔文、李忠言等的結黨營私十分痛恨,於是請求李誦召喚皇家文學研究官鄭絪、衛次公、李程、王涯,到金鑾寶殿撰寫冊封太子的詔書。當時,牛昭容那些人,因廣陵王李淳英明睿智,從心底排拒。鄭絪不再請示,在紙上寫“太子應立嫡長子”,拿給李誦看,李誦點點頭。 三月二十四日,下詔封廣陵王李淳當太子,改名李純。李程,是李神符的五世孫(李神符,是一任帝李淵的堂弟,參考六一八年六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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