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9·五代十國

第14章 十世紀六〇年代(九六〇年)

1、春季,正月一日,後周帝國(首都開封府)皇帝(三任恭帝)郭宗訓(本年八歲),登金鑾寶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賀。鎮(河北省正定縣)、定(河北省定州市)二州緊急軍情奏報說:遼國(首都臨潢府)大軍,跟後漢(首都太原府)大軍聯合南下入侵。郭宗訓命歸德戰區(總部設宋州)司令官(節度使)攝理太尉(檢校太尉·三公之一)、殿前護從總司令(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率中央禁衛軍北上抵禦。趙匡胤掌握軍事政治大權,有六年之久,深得軍心,好幾次隨從二任帝郭榮(柴榮)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大家對他都十分敬仰。而現在,新君年紀太小,人心猜忌不安,將士們陰謀擁護趙匡胤篡奪政權。 正月二日,殿前副護從司令(殿前副點檢)、鎮寧(總部澶州)司令官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人慕容延釗率先遣部隊出發。

正月三日,趙匡胤率主力部隊,繼續北上。當時,京師(首都開封府)居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互相傳話說:“推護從司令(點檢趙匡胤)當天子!”軍中星象觀察家河中(山西省永濟市)人苗訓,看到太陽下面,又有一個太陽,四周黑色光芒,摩擦激盪,指給趙匡胤的親近侍從楚昭輔看,說:“這是上天安排!”當天夜晚,趙匡胤抵達陳橋驛(河南省封丘縣東南),將士們互相商議說:“皇上幼弱,我們死命作戰,力破強敵,有誰知道?不如先擁戴護從司令當天子,然後北伐!”大營總管理官(都押衙)李處耘,把這事報告趙匡胤的老弟、內宮便殿隨從主管(內殿祗候供奉官都知)趙匡義,及歸德機要秘書(掌書記)薊州(天津市薊縣)人趙普。話還沒有說完,將領們已提著刀劍,闖進營帳,大聲喊叫說:“官兵們已經商議決定,打算擁戴趙大帥當天子。”趙匡義遂向他們約定說:“由外姓的人興起大業,固然是天命,但實際上仍看人心。你們如果能嚴格管理士卒,不准他們搶劫剽掠,京師人心安定,四方自然歸附,你們才可以保持榮華富貴。”大家一致承諾,於是共同部署。夜晚,派警備隊軍官(衛隊軍使)郭延贇,飛奔報告殿前總指揮官(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跟殿前總糾察官(殺前都虞候)王審琦;二人都是趙匡胤的黨羽。將士們緊張地列隊站在那裡等待天亮,趙匡胤喝醉了酒,在營帳裡酣睡,原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正月四日,天色稍明,將領們全副武裝,身披鎧甲,手拿武器,直向虎帳敲門報告說:“各將領群龍無首,一致同意擁戴大帥當天子。”趙匡胤吃了一驚,從床上跳起來,還沒有說話,將士們一擁而進,不由分說,就把皇帝穿的黃袍,披到他身上,圍繞四周,下跪叩頭,高聲呼喊萬歲,架他上馬南下。趙匡胤自知無法脫身,就拉住韁繩,要求將士明白回答:“你們貪圖榮華富貴,擁戴我當皇帝,我的號令,你們會不會服從?”大家下馬說:“當然服從。”趙匡胤說:“皇太后(符太后)、皇上(後周三任帝郭宗訓),我曾經面向北方侍奉;政府高級官員,都跟我平肩並坐。你們不可以驚動皇宮,也不可以凌辱官員、冒犯國庫。遵守命令的,重賞;違背命令的,連同妻子兒女,一併誅殺。”大家異口同聲說:“是的!”乃整頓軍容,從首都開封仁和門(開封城內城東面南門)進城,紀律嚴明,一點沒有侵犯。

正月五日,趙匡胤先派皇家禮賓總監(客省使)大名(河北省大名縣)人潘美,晉見宰相,傳達政變消息,又派楚昭輔去安撫家人。這時,宰相大名人范質、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人王溥,正在金鑾寶殿晉見皇上,還沒有退朝,聽到消息,范質走下殿來,抓住王溥的手,說:“倉促之間,遣兵調將,是我們的過錯!”指甲掐進王溥手掌,幾乎出血,王溥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天平(總部鄆州)司令官、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皇家侍衛親軍步騎兵副總指揮官(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太原人韓通,驚惶地從皇宮飛騎奔出,打算集結部隊抵抗,編制外總指揮官(散員都指揮使,只有官銜,沒有實職)洛陽(河南省洛陽市)人王彥昇,在路上遇見韓通,鞭馬追逐,闖進韓通的家,格殺韓通跟他的妻子(《見聞近錄》則說趙匡胤在右掖門外,用伏兵暗箭射死韓通)。

趙匡胤在將領們保護下登上明德門(宮城南門),先命武裝戰士歸營,然後自己退回總部,脫下黃袍。一會工夫,各將領蜂擁著范質等到達,趙匡胤哭泣出聲,說:“我受世宗(二任帝郭榮)的深恩大德,而今被大軍逼迫,到了這個地步,對不起天地良心,我怎麼辦?”范質等互相觀看,還來不及回答,編制外指揮官(散員指揮使)太原人羅彥瓌,手按劍柄,厲聲高叫說:“我們沒有領袖,今天必須出一個天子!”范質等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麼才好;王溥首先走下台階,向趙匡胤下跪叩頭,范質不得已,只好也走下台階下跪叩頭。遂請趙匡胤前往崇元殿,舉行禪讓大典。緊急召集文武百官,直到將近中午,才站定班列。皇家文學侍從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新平(邠州州政府所在縣·陝西省彬縣)人陶穀(他以陷害恩人李崧聞名於世,參考九四八年十一月),從寬衣大袖裡拿出後周帝(三任恭帝)郭宗訓的讓位詔書。宮廷事務總監(宣徽使)高唐(山東省高唐縣)人昝居潤(昝,姓。音zan),引導趙匡胤到台階北面,接受朝拜。然後宰相們扶趙匡胤登上崇元殿,頭戴皇冠、身穿袞袍,正式坐上皇帝寶座。文武百官下跪叩頭祝賀。趙匡胤封郭宗訓當鄭王、符太后當後周太后,母子遷到西宮居住(後周建立短短十年,自九五一年建國,到此突然夭折)。趙匡胤(本年三十四歲)下詔宣布他的政權定名宋王朝(稍後不久,二任帝趙匡義統一中國),因他所遙兼的戰區,總部設在宋州(河南省商丘市),所以取州名當國號。改年號建隆(之前是後周顯德七年,之後是宋建隆元年)。大赦。無論中央及地方,騎兵或步兵,依照官階等級一律優厚賞賜,命有關單位分別焚香禀告天神、地神、農神。派宦官攜帶詔書,乘驛馬車宣告天下。對各戰區道,則頒發另外一種詔書。

華山(西嶽·陝西省華陰市南)隱士陳摶,聽到趙匡胤奪取後周政權,說:“天下從此平定!” 首都開封糧食供應,完全依賴水上運輸,所以疏通河渠是最緊急的任務。先前,每年都要徵調民夫挖掘淤泥,開鑿淺灘,民夫的伙食,都自己攜帶。 正月七日,趙匡胤下詔,民夫伙食改由政府供給,遂成為法令。又因河北(黃河以北)豐收,糧食價格猛跌,趙匡胤下令用高價收購。 正月八日,追贈後周韓通官銜:最高立法長(中書令),用適當的禮儀安葬。 最初,韓通跟趙匡胤一起負責皇家護衛,但事務多由韓通裁決。韓通性情剛直,沒有心機,說話常開罪別人,大家給他一個綽號:韓瞪眼。他的兒子很有智慧謀略,察覺到趙匡胤被很多人崇敬,威望一天比一天高,警告老爹早日處置,韓通卻不相信,終於受到殺害。

趙匡胤對王彥升擅自格殺韓通,十分憤怒,只因新政權剛剛建立,只好隱忍下來,不作表示。 (《宋史·週三臣傳》:趙匡胤前往開寶寺,看見牆上有韓通父子的畫像,立刻命令除掉,這項反應顯示他對韓通的忌憚之重。) 2、宋帝(一任太祖)趙匡胤頒發詔書給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五歲)。 先前,南唐(首都金陵府)立法官(中書舍人)北海(山東省濰坊市)人韓熙載,出使後周,回國後,李璟(徐景通)詢問後周將帥情形,韓熙載說:“趙匡胤相貌眼神,不同常人,難以預測。”而今,大家佩服他的觀察。 正月十一日,趙匡胤對他的擁護者,分別酬謝,調義成(總部滑州)司令官(節度使)、殿前總指揮官(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當歸德(總部宋州)司令官,兼皇家侍衛親軍步騎兵副總指揮官(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調寧江(總部夔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夔州屬後蜀)、騎兵總指揮官(馬軍都指揮使)常山(浙江省常山縣)人高懷德,實任義成(總部滑州)司令官,兼殿前副護從司令(殿前副都點檢)。命武信(總部遂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遂州屬後蜀)、步兵總指揮官(步軍都指揮使)厭次(山東省惠民縣)人張令鐸,實任鎮安(總部陳州)司令官,兼步騎兵總糾察官(馬步軍都虞候)。命殿前總糾察官(殿前都虞候)、睦州(浙江省建德市)警備區司令(空頭官銜。此時睦州屬吳越)王審琦,實任泰宁(總部兗州)司令官,兼殿前總指揮官(殿前都指揮使)。命虎捷左翼總指揮官(虎捷左廂都指揮使)、嘉州(四川省樂山市)警備區司令(空頭官銜。此時嘉州屬後蜀)、遼國(首都臨潢府)人張光翰,當寧江(總部夔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夔州屬後蜀),兼騎兵總指揮官(馬軍都指揮使)。命虎捷右翼總指揮官(虎捷右廂都指揮使)、岳州(湖南省岳陽市)警備區司令(空頭官銜。此時岳州屬割據軍閥周行逢)安喜(河北省定州市)人趙彥徽,當武信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遂州屬後蜀),兼步兵總指揮官(步軍都指揮使)。其他凡有軍職的,都分別升級進階。

正月十三日,釋放五〇年代南唐投降後周的將領周成等三十四人回國。 正月十五日,趙匡胤派使節分往各州賑濟災民。 正月十七日,趙匡胤命後周皇族事務部副部長(宗正少卿)郭瑞,負責祭祀後周皇家祖廟,及嵩陵(一任帝郭威墓)、慶陵(二任帝郭榮墓·二墓皆在河南省新鄭縣西北郭店)。列為政府法令,按時祭拜。 3、先前,後周步騎兵總糾察官(馬步軍都虞候)、武安(河北省武安市)人韓令坤,率軍巡邏北方邊界,慕容延釗也率前鋒部隊抵達真定(河北省正定縣)。就在這個時候,趙匡胤登基稱帝,派使節告訴慕容延釗、韓令坤可以自由選擇,二人都願接受命令。 正月十九日,趙匡胤加授慕容延釗:殿前護從總司令(殿前都點檢)、昭化(總部慎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慎州屬遼國)、遙兼二級宰相(同中書門下三品·使相)。命韓令坤當皇家侍衛親軍步騎兵總指揮官(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天平(總部鄆州)司令官、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宰相們上疏建議把趙匡胤的生日——二月十六日,定作“長春節”。 正月二十二日,趙匡胤任命趙普當立法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帝國參謀總部常設文學侍從官(樞密直學士)。 最初,趙匡胤遙兼歸德(總部宋州)司令官時,命趙普當機要秘書(書記),跟軍事執行官(節度判官)寧陵(河南省寧陵縣)人劉熙古、行政執行官(觀察判官)安次(河北省廊坊市)人呂慶馀、攝理司法官(攝推官)太康(河南省太康縣)人沈義倫,都在幕府供職。現在,趙普因是佐命功臣,升遷高位。趙匡胤陸續任命劉熙古當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呂慶馀當御前監督官(給事中)兼端明殿文學侍從官(端明殿學士)、沈義倫當國務院財政部稅務司司長(戶部郎中)。

正月二十三日,趙匡胤命天雄(總部大名府)司令官宛丘(河南省淮陽縣)人符彥卿暫任太師(守太師·三師之一)。命雄武(總部秦州)司令官掖縣(山東省萊州市)人王景暫任太保(守大保·三師之三),封太原郡王。命定難(總部夏州)司令官西平王李彝殷暫任太尉(守太尉·三公之一),命南平王(三任貞懿王)兼荊南(總部江陵府)司令官高保融(本年四十一歲)暫任太傅(守太傅·三師之二)。其他凡是遙兼戰區司令官的,都升官晉爵。 正月二十四日,加授皇弟趙匡義:遙兼睦州(浙江省建德市)警備區司令(空頭官銜。此時睦州屬吳越),命他改名趙光義。 趙匡胤前往國立貴族大學(國子監)參觀視察,打算興建皇家祖廟,召集文武百官開會討論。

正月二十九日,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濮陽(河南省濮陽市)人張昭(張昭遠)等奏報說:“堯帝伊祁放勳(黃帝王朝六任帝)、舜帝姚重華(黃帝王朝七任帝)、禹帝姚文命(夏王朝一任帝),都興建五座祖廟。左側(東側)是二世廟、四世廟(昭),右側(西側)是三世廟、五世廟(穆),始祖廟面向南方,位於當中。商王朝成立,祖廟才增建為六座,除直系血親尊親屬外,還祭祀始祖子契及一任帝子天乙。周王朝則增建為七座,除了直系血親尊親屬外,還祭祀八世祖姬亶父(太祖),跟姬昌(文王)以及一任王姬發(武王)。西漢王朝興建的祖廟,完全不遵照古禮。曹魏帝國及晉王朝時代,才恢復七座祖廟制度,大分裂時代各國都沒有更改。但是七座祖廟之中,始祖廟往往空無一物,沒有牌位。隋王朝一任帝楊堅只興建高祖曾祖祖父父親四廟。唐王朝遵循隋王朝的製度,保持四座親廟。後梁帝國以下小分裂時代,仍然如此。考查古代禮儀,可以說是一種折中辦法。敬請陛下追尊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親四代諡號和廟號,同時充實祖廟神龕。”趙匡胤批准。於是製定皇家祖廟制度,每年在正、四、七、十月,及十二月,共祭祀五次。每月一日及十五日,分別用剛收割的五穀,或其他新鮮食物祭祀。每三年皇家祖先合祭(祫祭。祫,音xia。祭祀對像只限祖先)一次,時間定於該年十月。每五年皇家祖廟大祭(褅祭。褅,音di。祭祀對象除祖先外,還包括功臣)一次,時間定於該年四月。以上都由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漁陽(天津市薊縣)人竇儀制定。 鎮州(河北省正定縣)奏報說:“遼國及後漢軍隊,自行撤退。” 4、後漢帝國(首都太原府)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滎陽(河南省滎陽市)人趙華,免除職務,改任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 5、南唐帝國皇帝(二任元宗)李璟派使節前往饒州(江西省波陽縣),質問鐘謨說:“你跟孫晟一起出使後周,孫晟喪命(參考九五六年十一月),你卻平安回來,什麼原因?”鐘謨叩頭承認自己有罪,於是把他絞死。使節再到宣州(安徽省宣州市)誅殺張巒(二人被貶事,參考九五九年十月)。 6、二月五日,宋帝趙匡胤呈獻娘親南陽郡夫人杜女士皇太后尊號。杜太后,是安喜(河北省定州市)人。陳橋(河南省封丘縣東南)兵變,杜女士得到消息,說:“我兒子一向胸怀大志,今天果然。”現在被尊為皇太后,趙匡胤在金鑾寶殿上叩頭,文武百官一致祝賀,但杜女士卻面有憂色,並不高興,左右侍從取悅她說:“我們都知道,娘親因兒子富貴而跟著也富貴,而今兒子當皇帝,你為什麼不快樂?”杜女士說:“我聽說,當領袖有當領袖的困難。皇帝身在萬民之上,如果治理得法,這個寶座固然尊貴,可是一旦失去控制,雖想當一個平民也當不到,這正是我的憂慮。”趙匡胤叩頭說:“接受娘親的教訓。” 趙匡胤加授宰相范質、王溥、魏仁浦等官階。魏仁浦,是衛州(河南省衛輝市)人。趙匡胤對這三位後周時代的宰相,十分禮遇:范質原官是司徒(三公之二)、二級實質宰相(平章事)、昭文館高級文學侍從官(昭文館大學士)、代理主管帝國參謀總部(參知樞密院事),加授最高監督長(侍中)。王溥原官是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二級實質宰相、國史館長(監修國史)、代理主管帝國參謀總部(參知樞密院事),加授司空(三公之三)。魏仁浦原官是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樞密使)、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集賢殿高級文學侍從官(集賢殿大學士),加授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自唐王朝以來,三館主管,都由宰相分別兼任,首相兼昭文館、次相兼國史館、再次相兼集賢館,宋王朝仍維持這項傳統。范質、王溥等,都免除帝國參謀總部職務。趙匡胤命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太原(山西省大原市)人吳延祚,兼二級實質宰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依照傳統慣例,遇到討論國家大事時,皇帝一定請宰相落坐,從容髮言,還由宦官端上茶水,然後退出。唐王朝跟五代時代,仍然沿用。可是宋王朝建立,范質等當宰相,了解自己是後周時代的臣屬,不得不特別謹慎謙卑,而對趙匡胤的英明睿智,心存畏懼,往往不能暢所欲言,乃建議遇到大事時,專案條陳(劄子),聽候批示,趙匡胤接受。從此,坐在椅子上跟皇帝討論國家大事的禮儀,就被廢除。 柏楊曰: 趙匡胤“英明”,宰相畏懼,不能暢所欲言,有這個可能;不能暢所欲言,要求改用條陳,也有這個可能。但絕不至於把宰相嚇得連屁股都不敢坐,而只敢用腿站,更不至於嚇得坐著說不出話,站著反而口若懸河。事情的真相是:他們只不過想坐而沒有板凳可坐而已。 《見聞近錄》記載說:“傳統習慣,宰相奏報事情時,坐在金殿上討論,趙匡胤登基的第二天,宰相提出議政,趙匡胤說:我眼睛看不清楚,請把文件拿近一點。宰相們拿到他跟前,趙匡胤早暗中派宦官把他們的座位撤掉。宰相站在那裡奏報事情,從這個時候開始。”這段記載,才能解釋這種轉變。宋王朝是有名的知識分子的樂園,實際上僅只不輕易屠殺知識分子而巳,以後連皇家教師給皇帝上課時,也得站著講,學生反而坐著聽。一度發生過失敗的抗爭:十一世紀中葉,宰相王安石認為儒家學派一向提倡尊師重道,皇家教師最好有個座位,這建議立刻引起醬缸蛆劉邠、呂海等奴性大發,認為王安石竟敢輕視皇帝的尊貴,不知道上下之禮及君臣之分,應該嚴懲。到了元、明,越發墮落,宰相不但沒有座位,不但要站著奏事,還要跪著奏事,更還要當廷被扒下褲子棍打屁股,號哭震天,中國人的尊嚴就更一掃而空。 7、二月九日,宋帝趙匡胤擢升天下兵馬總元帥(天下兵馬都元帥)、吳越王(五任忠懿王)錢弘俶(本年三十二歲)當天下兵馬大元帥。錢弘俶的“弘”字,犯了趙匡胤的老爹趙弘殷的諱,所以把“弘”字去掉,改稱錢俶(我們仍用他的原名)。 8、二月十六日,是宋王朝長春節——宋帝趙匡胤的生日。趙匡胤賞賜文武百官每人衣服一套,宰相率領大家祝賀。趙匡胤命在相國寺(在開封城內)設宴款待文武百官。 命立法官(中書舍人)安次(河北省廊坊市)人扈蒙,暫時主持中央考試。 二月二十日,扈蒙奏報說:進士科及格的有京兆(陝西省西安市)人楊礪等十九人。從此以後,定為製度。 二月二十一日,趙匡胤又在廣德殿大宴文武百官。從此開始,皇帝生日後,一定選擇一天,舉行盛大宴會。 三月六日,趙匡胤命全國州縣名字,凡是有冒犯他個人或祖先名字的,一律更改。 9、三月十七日,南唐帝國(首都金陵府)皇帝李璟派使節前往宋王朝(首都開封府)祝賀宋帝趙匡胤登基。 10、南漢帝國(首都興王府)宦官陳延壽,告訴南漢帝(四任)劉繼興(劉倀,本年十八歲)說:“陛下之所以能登上寶座,由於先帝(三任劉弘熙)把他的老弟們屠殺盡光的緣故。”劉繼興認為確實如此。 三月十八日,下令誅殺他老弟桂王劉璇興。 11、吳越王國(首都杭州)國王(五任忠懿王)錢弘俶(錢俶)派使節前往宋王朝(首都開封府)祝賀宋帝趙匡胤登基。 南唐帝李璟再度派使節祝賀趙匡胤生日——長春節。 12、宋王朝宿州(安徽省宿州市)大火,焚毀民宅一萬多棟,宋帝趙匡胤派宦官到災區安撫災民。 三月二十二日,趙匡胤向祖父母跟父母呈獻尊貴諡號:高祖父趙朓諡號文獻皇帝,廟號僖祖,墳墓叫欽陵;高祖母崔女士諡號文懿皇后。曾祖父趙珽諡號惠元皇帝,廟號順祖,墳墓叫康陵;曾祖母桑女士諡號惠明皇后。祖父趙敬諡號簡恭皇帝,廟號翼祖,墳墓叫定陵;祖母劉女士諡號簡穆皇后。老爹趙弘殷諡號昭武皇帝,廟號宣祖,墳墓叫安陵。 宋王朝政府認為後周的保護神是木神,宋王朝的保護神是火神。國家的代表色是紅色,十二月舉行的祭祀(臘祭)應在有“戌”的那一天。 三月二十四日,趙匡胤派武勝(總部鄧州)司令官洛陽(河南府所在縣)人宋延渥,率艦隊巡撫長江(參考九五八年十月),由舒州(安徽省潛山縣)民兵司令(團練使)元城(大名府所在縣)人司超當副手,依慣例先寫信給南唐帝李璟,告訴他出動艦隊的原因。 三月三十日,任命皇弟趙光美(趙匡美)當嘉州(四川省樂山市)警備區司令(空頭官銜。此時嘉州屬後蜀)。 13、先前,後漢帝國引誘代北(山西省北部)各蠻夷部落,騷擾宋王朝政府所屬的河西(陝西省北部),宋帝趙匡胤命各戰區聯軍抵禦。 本月(三月),定難(總部夏州)司令官李彝興奏報說:派大將李彝玉增援麟州(陝西省神木縣),後漢軍撤退。李彝興,就是李彝殷,因為“殷”字冒犯趙匡胤的老爹趙弘殷的諱,才改名李彝興。 14、夏季,四月四日,宋王朝政府兼主管祭祀部(兼判大常寺)竇儼,建議把後周的文舞“崇德之舞”改稱“文德之舞”、武舞“象成之舞”改稱“武功之舞”。把樂章“十二順”(參考九五九年正月)改作樂章“十二安”,意思是“太平時代的音樂安詳快樂”。趙匡胤下令施行。竇儼,是竇儀的老弟(參考九五七年九月)。 鐵騎左翼總指揮官(鐵騎左廂都指揮使)王彥昇,於半夜時分,突然闖進宰相王溥的家,王溥驚恐心悸,倉皇出來迎接,賓主坐定,王彥昇說:“沿街巡查,十分疲憊,忽然想起到府上喝一盅。”事實上他是前來索求賄賂,王溥假裝聽不懂他的用意,只擺下筵席,飲了幾杯,送他出門。第二天,王溥秘密奏報趙匡胤,趙匡胤對王彥升更是厭惡。 四月八日,命王彥昇出任唐州(河南省唐河縣)民兵司令(團練使)。唐州本設州長,自此升高一級。 15、遼國軍隊侵犯宋王朝所屬的棣州(山東省惠民縣),州長河南(河南省洛陽市)人何繼筠追擊到固安(河北省固安縣),把遼軍擊破,俘獲戰馬四百匹。
16、宋帝趙匡胤加授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太原人李筠(李榮)中央官銜:最高立法長(中書令·使相)。使節抵達潞州,李筠當時就要拒絕,左右侍從官員懇切勸告,才算接待,在音樂聲中舉行宴會,不久卻取出後周一任帝(太祖)郭威的畫像,懸掛廳堂,流淚涕泣不已。賓客們十分驚恐,告訴使節說:“我們大帥一喝酒就失去常態,請不要見怪。”後漢帝(四任睿宗)劉承鈞(本年三十五歲)得到消息,派出間諜,用蠟丸傳遞書信,要求跟李筠同時出軍南下。李筠的長子李守節哭泣苦勸,李筠不接受。趙匡胤親筆書寫詔書慰問安撫,並且召喚李守節當皇城管理官(皇城使)。李筠遂派李守節前往京師(首都開封府)察看動靜,趙匡胤一看到李守節就呼叫說:“皇太子,你為什麼來這裡?”李守節驀地一驚,用頭叩擊地面,說:“陛下怎麼說這樣話,一定有人讒害我們父子!”趙匡胤說:“聽說你不斷勸告你父親,你父親不聽,所以派你前來,只是要我把你殺掉而已。回去告訴你老爹:我沒有當皇帝的時候,任由你想幹什麼就乾什麼,我既然已當上天子,你難道不能稍稍讓我?”李守節飛馬回去報告李筠,李筠遂命幕僚撰寫文告,宣布趙匡胤篡位罪狀。 四月十四日,李筠逮捕監軍官周光遜等,派營門官(牙將)劉繼仲等,把他們押解到太原(後漢首都),並誠心誠意請求支援。同時派軍襲擊澤州(山西省晉城市),格殺州長張福,佔領城池。參謀長(從事)閭丘仲卿(閭丘,複姓),建議李筠說:“你用一支孤軍,舉起義旗,形勢十分危急,雖然依靠後漢的支持,恐怕實際上沒有太大幫助。大樑(開封府所在城)的武裝部隊,全是精銳,難以對抗。你最好率大軍南下,越過太行山,直到懷(河南省沁陽市)、孟(河南省孟州市)二州,堵塞虎牢(河南省滎陽市汜水鎮西),據守洛陽,向東奪取天下,這才是上計。”李筠說:“我是後周的老將,跟先帝(二任帝郭榮)情如骨肉兄弟,皇家侍衛親軍的將領士卒,都是我的舊部老友,聽到我來,一定倒轉武器,向我歸降,怎麼可能不成功!”不用閭丘仲卿的戰略。 四月十七日,昭義兵變消息傳到京師。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樞密使)吳延祚奏報說:“潞州山勢險要,盜匪(李筠)如果固守城池,恐怕幾個月,甚至幾年,都難攻破。不過李筠一向驕傲輕浮,沒有智謀,政府應該火速發動攻擊。” 四月十九日,趙匡胤派石守信、高懷德率前鋒出發。特別囑咐石守信等說:“決不允許李筠踏出太行山一步,你急行前進,控制太行山關卡險要,就一定可以把他擊破。”又召見中央財政三單位管理署總監(三司使)清河(河北省清河縣)人張美,負責後勤,調配糧餉。張美說:“懷州(河南省沁陽市)州長大名人馬令琮,推測李筠一定反抗政府,日夜儲蓄糧草,等待中央大軍。”趙匡胤立刻下令擢升馬令琮當民兵司令(團練使)。宰相范質說:“中央北伐要靠馬令琮後勤支持,不應該把他調走。”遂把懷州擢升一級,命馬令琮當懷州民兵司令。 17、五月一日,日食。 18、五月二日,宋政府派宮廷事務南院總監(宣徽南院使)昝居潤,前往澶州(河南省濮陽市)視查。命殿前護從司令(殿前都點檢)、鎮寧(總部澶州)司令官慕容延釗和彰德(總部相州)候補司令官(留後)太原人王全斌,率東路軍北進,跟石守信、高懷德的西路軍會師。 五月三日,趙匡胤擢升銘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民兵司令(團練使)博野(河北省蠡縣)人郭進當本州島警備區司令(防禦使),兼山西(大行山之西·山西省)巡查官(巡檢),防備後漢軍隊東下。 19、後漢帝(四任睿宗)劉承鈞派禦花園管理官(內園使)李弼,攜帶詔書、金銀、綢緞、駿馬,賞賜給李筠。李筠再派劉繼衝前往晉陽(後漢首都大原府所在縣),請劉承鈞傾全國之力南下,而由他自己充當嚮導。劉承鈞立刻派使節向遼國請求出軍支援。遼國軍隊還沒有集結完成,劉繼沖轉述李筠的意思,建議不需要遼國相助。劉承鈞立即舉行閱兵大典,動員全國的兵力,御駕親征,出團柏谷(山西省祁縣東南);文武百官在汾水河畔設宴餞行,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趙華勸告說:“李筠輕舉妄動,事情絕對不會成功,陛下空國而出,我看不出勝利的可能性。”劉承鈞不接受。大軍前進到太平驛(山西省襄垣縣西南),李筠率領文武官員北來迎接晉見,劉承鈞特准李筠晉見時及奏章上不書寫姓名,座位在宰相衛融之上,封他西平王。李筠發現劉承鈞的儀仗隊及禁衛部眾,人數既少,戰鬥力也弱,心裡非常後悔。又自稱身受後周皇家厚恩,不忍心辜負。而後漢跟後周偏是世仇,劉承鈞聽到李筠的話,也不高興。李筠將要返防,劉承鈞派宮廷事務總監(宣徽使)盧贊隨他南下,當他的監軍官,李筠心裡越發不能平衡。盧贊曾經去見李筠討論事情,李筠愛理不理,盧贊大怒,一拂衣袖,站起來就走。劉承鈞聽見盧贊跟李筠結怨,派宰相衛融到軍中給他們調解。 李筠留他的長子李守節守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而親率部眾三萬人,出發南下。 五月五日,宋政府北伐西路軍石守信等,在長平(山西省高平縣西北)擊破李筠,並攻克大會寨(高平縣西北)。 20、五月六日,宋帝趙匡胤下詔免除李筠所有官職爵位。 21、五月七日,遼帝國(首都臨潢府)皇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本年三十歲),晉謁懷陵——二任帝耶律德光墳墓。 22、五月十一日,宋政府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陽市)興築後周皇家六座祖廟落成,宋帝趙匡胤派宮廷膳食部長(光祿卿)郭玘,把京師後周皇家祖廟裡的郭家祖先牌位,全部搬去。 23、五月十七日,宋王朝忠正(總部壽州)司令官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楊承信,到京師朝見,宋帝趙匡胤在廣政殿設宴款待。自此以後,皇帝在廣政殿設宴款待地方首長,成為慣例。 五月十九日,趙匡胤下詔親征李筠。命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吳延祚當東京(首都開封府)留守長官,命首都開封特別市代理市長(知開封府)呂慶馀當副留守長官。命皇弟趙光義(趙匡義)當內宮總護從司令(大內都點檢)。派韓令坤率軍進駐河陽(孟州州政府所在縣·河南省孟州市)。 五月二十一日,趙匡胤從大樑(首都開封府所在城)出發。 五月二十四日,趙匡胤抵達滎陽(河南省滎陽市)。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陽市)留守長官、河內(河南省沁陽市)人向拱(向訓)勸告趙匡胤說:“我們應該火速渡過黃河,越過太行山,趁盜匪(李筠)還沒有集結完成,迎頭痛擊。如果拖延十天八天,他們的氣勢將更高漲!”帝國參謀總部常設文學侍從官(樞密直學士)趙普也警告說:“盜匪認為新政權剛剛建立,大軍不能出征,我們如果加倍速度前進,出他意料之外的發動攻擊,可以一次戰鬥就把敵人制伏。”趙匡胤接納二人的建議。 五月二十九日,石守信、高懷德在澤州(山西省晉城市)南擊破李筠三萬餘人大軍,生擒後漢河陽(總部孟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孟州屬宋王朝)范守圖,格殺盧贊。李筠退回澤州,加強守備。 本月(五月),永安(總部府州)司令官雲中(山西省大同市)人折德扆,在沙石寨(今地不詳)擊破後漢軍隊,殺五百人。折德扆,是折從阮(折從遠)的兒子(參考九五〇年五月二日)。 六月一日,趙匡胤抵達澤州,親自指揮攻城,十幾天不能攻下。趙匡胤召見控鶴左翼總指揮官(控鶴左廂都指揮使)薊州(天津市薊縣)人馬全義,問他有什麼辦法,馬全義建議集中所有兵力,作持續不斷地猛烈攻擊,遂率敢死隊先行攀登,一枝流箭射穿他的手臂,馬全義拔出箭頭,繼續廝殺,趙匡胤親率侍衛部隊在後督戰。 六月十三日,攻克澤州。李筠投入火窟自殺身亡。宋軍生擒後漢宰相衛融。 六月十六日,趙匡胤下令免除澤州今年的田租。 六月十七日,大軍繼續北上,進攻潞州(山西省長治市)。 六月十九日,李筠的兒子李守節,獻出城池投降,趙匡胤赦免他的罪,把單州(山東省單縣)升級為民兵司令(團練)州,派李守節當單州民兵司令(團練使。單州原屬彰信戰區)。當天(六月十九日),趙匡胤進入潞州,在住所設宴款待隨從官員。 六月二十三日,大赦。免除潞州周圍三十里以內本年的田租。調查陣亡將士的子孫,免除他們的租稅差役三年。 李筠性情雖然暴躁,但對娘親卻非常孝順。每次大發脾氣要殺人的時候,娘親在屏風後呼喚他,他一定應聲而到,娘親說:“聽說你要殺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免他一死,只是為我們自己求福罷了。”李筠就會下令釋放。 24、後漢帝(四任睿宗)劉承鈞接到李筠兵敗消息,自太平驛逃回晉陽,對趙華說:“李筠果然不能成事,像你所預料的一樣,可慶幸的是,我們全身而退。可惜損失衛融、盧贊!”趙華不久請求退休,劉承鈞發給他終身俸祿。命皇家文學侍從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薊州(天津市薊縣)人趙弘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兼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平章事)。 25、遼國聽說潞州陷落,中止出軍。 26、六月二十五日,宋王朝安國(總部邢州)司令官元城(河北省大名縣)人李繼勳進京朝見。 六月二十七日,宋帝趙匡胤調李繼勳當昭義(總部潞州)司令官。 六月二十九日,趙匡胤從潞州出發。 秋季,七月十日,趙匡胤抵達京師。 最初,後漢宰相衛融被宋軍生擒,趙匡胤詰問說:“你教唆劉承鈞、李筠叛國謀反,為什麼?”衛融回答說:“我像狗一樣,只吠叫不是主子的外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辜負劉家(後漢)。”並且聲明說:“陛下縱然不殺我,我也不會為陛下工作。”趙匡胤大怒,命左右侍衛用鐵鎚捶擊他的頭部,衛融血流滿面,大喊說:“我找到我死的地方!”趙匡胤說:“真是忠心耿耿,放開他!”命用最好的藥品救治。教他寫信給後漢帝(四任睿宗)劉承鈞,要求交還周光遜等,歸附投降,答應送回衛融。劉承鈞不理。 七月十三日,趙匡胤任命衛融當宮廷庫藏部長(太府卿)。 前司空(三公之三)趙國公爵汝陰(安徽省阜陽市)人李穀,退休後回到西京洛陽,李筠認為李穀是後周帝國時代著名宰相,特別贈送五十萬錢,其他的禮物價格也約略相等,李穀接受。後來,李筠起兵反抗中央,李穀憂慮自恨,一病不起。 七月十七日,李穀逝世,趙匡胤十分哀痛,特為他停止早朝兩天,追贈最高監督長(侍中)。李穀對問題的分析,十分精密,尤其知人善任,援引很多貧寒出身、孤單無依的知識分子,其中很多人都做到高官。 七月二十日,趙匡胤在禮賢講武殿,設宴款待韓令坤等,賞賜他們平定李筠的功勞。 27、七月二十五日,遼國宰相(政事令)耶律壽遠、太保(三師之三)楚阿布(庫阿布)等,陰謀叛變,全被誅殺。 遼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在黑山(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北)用美酒、乾肉,祭祀天地。 28、最初,宋王朝成德(總部鎮州)司令官金城(山西省應縣)人郭崇威(郭威),聽到趙匡胤篡位成功消息,回想後周二任帝郭榮(柴榮)對他的恩德和知遇,有時忍不住流淚哭泣,監軍官陳思誨秘密奏報,警告說:“常山(北岳恆山·河北省曲陽縣北)接近邊界,中央應該暗中準備。”宋帝趙匡胤說:“我知道郭崇威重視恩德情義,他之流淚,只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派使節前去偵察。郭崇威憂愁悲憤,進退失據,行政執行官(觀察判官)孝義(山西省孝義市)人辛仲甫說:“當初,你第一個表示誠心擁護,無論軍隊人民,都平安正常,中央雖然想加罪名,又用什麼藉口?使節來的時候,你只管率領官員們到郊外迎接,畢恭畢敬,竭力表示恭順,隨他逗留考察,誤會自當辨明。”郭崇威聽他的意見。使節回京奏報說:“郭崇威沒有別的想法!”趙匡胤歡喜說:“我早就知道郭崇威不會背叛!” 趙匡胤命昝居潤暫代鎮州(河北省正定縣)州長。這是第一次用代理州長(知州事)佔戰區司令官缺額。 29、七月二十七日,南唐帝李璟向宋帝趙匡胤進貢白金,作為慶祝平定潞州的賀禮。 30、宋帝趙匡胤下詔,命“殿前”“侍衛”兩親軍司令部各自檢查自己的部隊,選拔驍勇戰士升作“上軍”;命全國各州長也在各州民兵中選拔,選拔出來後,送到京師,補充中央禁軍的空缺。又選拔體格強壯的戰士,分別送往各戰區道當做招募新兵的標準,施以軍事訓練,等到訓練完成,再送到京城。自這時候開始,粗獷強悍的青年勇士,都被編入中央禁軍。宋政府警惕到唐王朝以來,戰區製度是形成軍閥割據的主要原因,於是訂定“輪調製”,邊防部隊不由戰區派遣,而由中央禁軍負擔,讓他們來往京師跟邊界之間,訓練他們吃苦耐勞。從此以後,將領們沒有固定的部隊,而士卒也不會驕傲惰怠,這都是趙普的規劃。 八月一日,趙匡胤登崇元殿,恢復唐王朝時代傳統的皇帝早朝制度:建立儀仗衛隊,實行入閣禮(由正殿進入便殿禮儀),設置“待制官”(宮殿輪值官員)及“次對官”(第二梯次晉見皇帝官員)。退朝以後,“常參官”(有資格出席朝會官員)退到廊下,由皇帝賞賜飲食。 八月三日,趙匡胤在廣德殿設宴款待最親近的官員。南唐(首都金陵府)跟吳越(首都杭州)派來的朝貢特使(朝貢使),都參加這項宴會。 八月五日,在貝州(河北省清河縣)重設永清戰區(永清戰區撤銷,參考九五四年十月)。 保義(總部陝州)司令官河東(山西省永濟市)人袁彥,聽到趙匡胤稱帝消息,日夜不停地修理鎧甲,磨利武器。趙匡胤擔心有什麼變化,派潘美前去當他的監軍官。潘美單人匹馬進陝州城(河南省三門峽市),勸告袁彥朝見,袁彥立刻準備行裝動身。趙匡胤大喜,對左右侍從說:“潘美不殺袁彥,完成我的心願!” 八月九日,調袁彥當彰信(總部曹州)司令官。 趙匡胤又調忠正(總部壽州)司令官楊承信當護國(總部河中府)司令官。楊承信到河中(山西省永濟市)就職,有人告密說楊承信陰謀反抗中央,趙匡胤派宮廷技工副管理官(作坊副使)相州(河南省安陽市)人魏丕,攜帶賜給楊承信的生日禮物,前往察看。魏丕回來,奏報說:楊承信沒有叛變的情形。楊承信因此得以在任上壽終正寢。 忠武(總部許州)司令官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陽曲(山西省陽曲縣)人張永德調作武勝(總部鄧州)司令官,進足朝見,追隨趙匡胤遊逛禦花園玉津園。當時正跟後漢衝突,趙匡胤向他秘密詢問有什麼策略,張永德說:“後漢的部隊雖然人數很少,但戰鬥力卻很強悍,加上遼國的支持,未必能倉促間取得決定性勝利。我認為每年都派大量遊騎兵,每當播種或收割時期,就用武力騷擾,同時派出反間,斷絕遼國對它的援助,然後才可以達到目的。”趙匡胤說:“對極!” 八月十五日,趙匡胤命皇弟、殿前總糾察官(殿前都虞候)、睦州(浙江省建德市)警備司令官(防禦使)趙光義(趙匡義)遙兼泰宁(總部兗州)司令官。 八月十七日,趙匡胤封正妻琅邪郡夫人王女士當皇后。王皇后,是華池(甘肅省華池縣東南東華池)人,是彰德(總部相州)司令官王饒的女兒。 八月十九日,宋政府製造新的標準秤,頒發全國使用,禁止私人製造。 八月二十一日,任命趙普當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充當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先前,趙匡胤北征李筠時,趙普請求隨同大軍行動,趙匡胤笑說:“趙普難道不怕被盔甲壓垮!”現在論功行賞,趙匡胤說:“趙普的功勞應列在優等。”遂升到這個位置。 31、南平王國(首都江陵府)荊南(總部江陵府)司令官、暫任太傅(守太傅·三師之二)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南平王(三任貞懿王)高保融病重,他的兒子高繼衝年紀還小,無法繼承王位,於是命他的老弟、作戰參謀長(行軍司馬)高保勗總管中外兵馬(總判內外軍馬事)。 八月二十七日,高保融逝世(本年四十一歲)。奏報宋王朝政府,宋帝趙匡胤賞賜葬儀,追贈太尉(三公之一),諡號貞懿王。 高保融性情迂闊,行動緩慢,無論統雜軍隊,治理平民,都毫無章法,高姓的統治局面,開始衰退。 32、八月二十八日,南唐帝李璟派使節到宋王朝,祝賀宋帝趙匡胤回京。 33、本月(八月),遼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前往秋山(今地不詳),再往懷州(內蒙古巴林左旗西)。 耶律述律生性兇惡野蠻,喜愛殺人,曾在暴怒之下,用鎮席石獅子(鎮茵石狻猊)擊殺貼身侍從古哥(古格)。之後,包括宦官,以及早餐管理官、鹿場管理官、雞場管理官、狼場管理官、豬場管理官,很多人並沒有犯罪,卻被處死。 34、九月五日,宋王朝昭義(總部潞州)司令官李繼勳,攻擊後漢平遙縣(山西省平遙縣),縱火焚燒。 九月九日,宋帝趙匡胤登崇元殿,依照禮儀,冊封皇家四座祖廟。 九月十二日,立法官(中書舍人)懷戎(河北省懷來縣)人趙行逢,因隨從大軍北征時,畏懼艱難,逃避責任,貶作房州(湖北省房縣)戶籍官(司戶參軍)。趙匡胤親征澤(山西省晉城市)、潞(山西省長治市)時,山路崎嶇狹窄,又佈滿大小石頭,趙匡胤親自揀起幾塊,騎到馬上搬送,文武百官及所有北伐軍將士,都爭著揀起石頭開道。只趙行逢不敢冒險跋涉,假裝腳部受傷,不能行走,遂留在懷州治療,不再前進。大軍勝利班師,趙行逢應該到皇宮值班,他畏懼辛苦,又聲稱有病,請求准許他留在家裡撰寫詔書。趙匡胤震怒,命總監察署(御史府)彈劾他的罪行,遂把他罷黜貶逐。 35、後周攝理太尉(檢校太尉·三公之一)、淮南(總部揚州)司令官滄州(河北省滄州市東南)人李重進,是後周一任帝(太祖)郭威的外甥(參考九五二年七月)。 最初,李重進跟趙匡胤共同侍奉後周二任帝(世宗)郭榮,分別掌握兵權,因趙匡胤英明雄武,李重進心裡有點忌憚。後周三任帝(恭帝)郭宗訓繼承帝位,李重進出任淮南(總部揚州)司令官。後來,趙匡胤登基稱帝,命韓令坤取代李重進的位置。李重進請求到京師朝見,趙匡胤下詔阻止,李重進越難平衡。 李筠在澤、潞起兵,李重進派他親信侍從翟守珣從小路北上跟李筠結盟。翟守珣卻秘密請求晉見趙匡胤,說出李重進已懷二心。趙匡胤重賞翟守珣,讓他說服李重進延後行動,不要發生兩大戰區同時起兵情況。翟守珣返回揚州(江蘇省揚州市),勸告李重進不可以輕率發動,李重進相信。等到趙匡胤擊敗李筠,打算經營淮南(淮河以南),於是調李重進當平盧(總部青州)司令官,又派親王住宅管理官(六宅使)陳思誨攜帶“免死鐵券”前往,作為安慰。但李重進認為自己是後周郭姓皇家至親,恐怕最後無論如何都難以活命,於是逮捕陳思誨,修築城牆、整理鎧甲、磨利武器。一面派人向南唐請求支持,南唐帝李璟拒絕使節入境。 趙匡胤得到李重進聚眾起兵消息,任命石守信當揚州特遣兵團總司令(揚州行營都部署),兼主管揚州特遣州政府(兼知揚州行府事):命王審琦當副手、李處耘當總輔導官(都監)、宋延渥當陣地總督戰官(都排陣使),率中央禁軍討伐李重進。 36、吳越王國(首都杭州)寧國(總部宣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宣州屬南唐)吳延福,是吳越王(五任忠懿王)錢弘俶(錢椒)的舅父。有人密告吳延福陰謀叛變。 九月二十三日,錢弘俶派內營指揮官(內牙指揮使)薛溫,率軍包圍吳宅,逮捕吳延福兄弟五個人;睦州(浙江省建德市)州長吳延遇,恐懼過度,自殺。大家打算把五個人全部處死,錢弘俶流涕哭泣說:“他們是我娘親的骨肉,我怎麼能忍心把他們誅殺!”於是全部免除官職,分別流竄各州,保全了娘親家族。 37、九月二十六日,宋帝趙匡胤下詔剝奪李重進所有官爵。 趙匡胤再下詔說:“文武常參官(有資格出席金殿朝會的官員)請病假超過三天,主管官員應專案奏報,當派御醫診治。” 38、本月(九月),吳越開始酒專賣。 39、最初,宋王朝李筠聚眾起兵時,曾派使節聯絡建雄(總部晉州)司令官真定(河北省正定縣)人楊廷璋。楊廷璋的妹妹,是後周一任帝郭威的小老婆。宋帝趙匡胤疑心他另有企圖,命鄭州(河南省鄭州市)警備區司令(防禦使)信都(冀州州政府所在縣·河北省冀州市)人荊罕儒當晉州(山西省臨汾市)兵馬司令(兵馬鈴轄),隨機應變。荊罕儒打算刺殺楊廷璋,所以每次見面,懷中一定暗藏短刀。但楊廷璋以至誠相待,荊罕儒不敢發動。正巧,趙匡胤下詔召見楊廷璋前來中央,楊廷璋當天就單人匹馬上路。 冬季,十月三日,命楊廷璋當靜難(總部邠州)司令官。 40、十月六日,黃河在棣州(山東省惠民縣)厭次(棣州州政府所在縣)決口,接著又在滑州(河南省滑縣)靈河縣(河南省滑縣西南)決口。 41、十月十日,遼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的堂弟耶律喜隱(耶律喜袞)叛變,被捕,供詞牽連到他的老爹耶律李胡(耶律魯呼)及指揮官(詳隱)韓匡嗣。耶律李胡是一任帝(太祖)耶律阿保機第三個兒子,性情殘酷,但述律太后卻對他十分疼愛。二任帝(太宗)耶律德光時,封他當皇太弟,兼全國野戰軍總元帥(天下兵馬大元帥)。後來,耶律德光在欒城(河北省欒城縣)逝世,永康王耶律兀欲在鎮州(應稱恆州·河北省正定縣)繼位(參考九四七年五月),稱為世宗。述律太后大怒,派耶律李胡率軍出擊,不料大敗,高級官員耶律屋質(耶律烏珍)當麵條條責備耶律李胡兇惡難忍,失盡人心,述律太后啞口無言,大軍遂告瓦解。耶律兀欲把耶律李胡貶竄祖州(內蒙古巴林左旗西南)軟禁,不准出入。而今,受兒子耶律喜隱口供牽連,遂死在監獄之中。韓匡嗣是一位名醫,在長樂宮當班,蕭皇后把他當做兒子一般看待,所以對他不再追究。 42、十月十九日,宋王朝晉州(山西省臨汾市)奏報說:“兵馬司令(兵馬鈐轄)荊罕儒率騎兵一千餘人,直抵後漢汾州(山西省汾陽縣)城下,縱火焚燒他們的草料市場,然後撤退。當天(十月十九日)夜晚,走到京土原(汾陽縣南)。後漢帝(四任睿宗)劉承鈞派大將郝貴超率一萬人的龐大部隊襲擊,天將亮時,逼近宋營。荊罕儒派總輔導官(都監)閻彥進出戰抵抗。荊罕儒全身披甲,外穿錦繡衣袍,坐在小凳子上向將士們敬酒,正在切割羊肉吞吃,得到閻彥進稍向後退的消息,立即跳上馬鞍,揮軍直撲後漢軍前鋒。後漢部隊用長矛圍攻,荊罕儒從馬上栽下,但仍步戰格鬥,手殺十餘人,才被格殺。後漢帝(劉承鈞)一向畏懼荊罕儒的英勇,想把他生擒,聽到他的死訊,查出殺荊罕儒的人,斬首。”趙匡胤看到奏章,哀痛悲悼,擢升他的兒子荊守勳當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陽市)武德宮副管理官(武德副使)。查出將士不服從命令的,罷黜兩人、誅殺二十九人。荊罕儒從不重視錢財,喜愛施捨。在泰州(江蘇省泰州市)的時候,油鹽專賣的收入,每年高達一萬萬錢,趙匡胤准他從中支用十分之八,但仍不夠他的開支。財產只有收入的賬,而支出的數目,從不登記。荊罕儒驍勇善戰,一直盼望消滅後漢,志願沒有完成,就先敗死,人們都很惋惜。 43、宋帝趙匡胤問趙普有關李重進叛離中央事宜,趙普說:“李重進仗恃淮河的險要,據守一座孤城,外沒有救兵,內沒有糧草,最好是速戰速決。”趙匡胤認為正確。 十月二十一日,趙匡胤下詔親征,命皇弟趙光義(趙匡義)當內宮警衛司令(大內都部署)、吳延祚暫代東京(首都開封府)留守長官、呂慶馀當副留守長官。 十月二十四日,趙匡胤從京師出發,文武百官及中央禁衛六軍,同時乘船東下。 十月二十八日,大軍抵達泗州(江蘇省盱眙縣淮河北岸),登岸。趙匡胤命各將領率軍擂動戰鼓推進。 十一月十二日,大軍抵達揚州(江蘇省揚州市)城下,立即攻城,當天攻克。城池將要陷落時,李重進左右官員勸他誅殺陳思誨,李重進說:“我今天全族都要投入火窟了斷,殺他有什麼用!”遂即縱火自焚,但陳思誨仍被李重進的黨羽處死。趙匡胤進城之後,誅殺李重進的同黨好幾百人。李重進的老哥李重興聽到老弟反抗中央消息,馬上自盡。李重進的老弟李重贊跟兒子李延福,都被綁到街市斬首。趙匡胤懸賞找到翟守珣,命他當金殿侍從官(殿直),不久擢升當宮廷隨從(供奉官)。 十一月十三日,發給揚州居民每人稻米一斛,十歲以下每人稻米半斛。被李重進裹脅當兵的,發給衣服鞋子,遣送回家。 十一月十四日,趙匡胤下詔:李重進的家屬及部屬,一律赦免。
44、十一月十九日,南唐帝李璟派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江都(江蘇省揚州市)人嚴續,前往宋軍大營勞軍。 十一月二十四日,李璟再派皇子蔣國公爵李從鑑、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新安(河南省新安縣)人馮延魯到宋軍大營買宴(用錢買皇帝出面設宴,參考九五二年十二月)。趙匡胤聲色俱厲地對馮延魯說:“你們領袖為什麼跟我們的叛徒私下來往?”馮延魯說:“陛下只知私下來往,卻不知道實際上還參與叛變的陰謀!”趙匡胤要他詳細說明,馮延魯說:“李重進的使節就住在我家,領袖派人告訴他說:大丈夫因失意而謀反,世上並不是沒有,只是你謀反的時機不對。當中央正在新舊交替,人心不定,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起兵,你不在那時候發動,卻在人心已經安定,而竟打算用幾千名烏合之眾,對抗天下的精銳部隊,即令韓信、白起再生,也沒有成功的道理,我雖然有軍隊、有糧食,也不敢幫助。李重進果然因得不到外援,而終告失敗。”趙匡胤說:“即令如此,各將領都勸我南渡長江,你認為如何!”馮延魯說:“李重進自認為一世之雄,天下沒有敵手。陛下一旦親臨,他還沒有轉過腳跟,就被擊敗,何況我們只是一個小國,怎麼能抵抗天上神威!但是,也有些事,會讓陛下考慮的,我們擁有侍衛部隊好幾萬人,都是先帝(一任李昪)時代的親軍,立下重誓,同生共死,陛下如果決心拋棄幾萬名士卒,渡江一戰,當然可以渡江。而且陛下還會考慮到,長江是上天創造的巨大壕溝,風緊浪急,危險四伏,難以預測。萬一大軍前進不能攻克城池,後退又缺糧食,實在使人擔心。”趙匡胤笑說:“我只是開你一個玩笑,豈真的聽你滿口大道理!” 趙匡胤命各路人馬在迎鑾鎮(江蘇省儀征市)作野戰訓練(迎鑾鎮之名,始於南吳),李璟大為恐懼。初級官員杜著、薛良逃奔宋軍大營,呈獻征服南唐(首都金陵府)策略,趙匡胤厭惡他們的不忠,把杜著綁到下蜀市(江蘇省句容市北下蜀鄉)斬首,把薛良發配到廬州(安徽省合肥市)軍營當差,李璟心裡才稍安定。但最後仍因疆土日削、國勢日弱,決定遷都。 十一月二十九日,趙匡胤命宮廷事務北院總監(宣徽北院使)李處耘暫代揚州州長。當時,揚州經過兵災火災的蹂躪,境內一片蕭條。李處耘辛苦安置,減少差役及田租,揚州才逐漸恢復。 十二月四日,趙匡胤從揚州出發。 十二月二十二日,趙匡胤抵達京師。 45、十二月二十六日,南唐清源(總部泉州)司令官永春(福建省永春縣)人留從效,向宋王朝政府稱臣(後周二任帝郭榮拒絕留從效直接進貢事,參考九五九年六月)。 宋帝(一任太祖)趙匡胤登上寶座還不太久,打算暗中調查官員的效忠情形,所以常常改穿平民衣服,到街頭巷尾私下查訪。有人向他勸阻,趙匡胤笑說:“帝王的興起出自上天的遴選,後周世宗(二任帝郭榮)看見將領中方頭大耳的,都把他們殺掉,可是我每天在他身旁,卻害不了我。”後來,私訪的次數越來越多,趙匡胤解釋說:“有天命的人想怎麼乾就怎麼幹,我不禁止他。”有一天,趙匡胤退朝之後,呆坐在便殿,滿面憂慮,坐了好久,左右侍從問他什麼緣故,趙匡胤說:“你以為當皇帝容易?剛才我乘快一時,作出錯誤的決定,所以心裡煩悶。”曾經在后宮禦花園用彈弓射擊麻雀取樂,有人聲稱有急事要當面奏報,趙匡胤急出來接見,發現談的不過一些普通常事。趙匡胤大不滿意,詰問他為什麼說有緊急事情,對方回答說:“我認為總比射擊麻雀重要得多。”趙匡胤氣得發瘋,順手拿起斧頭,用斧柄直搗他的嘴巴,打掉兩顆牙齒,那人慢慢撿起來放到懷裡,趙匡胤詬罵說:“你撿起牙齒,想到法庭告我是不是?”那人說:“我不能告陛下,但自會有歷史學家寫在書上。”趙匡胤大為高興,賞賜給他金銀綢緞,安撫慰勞。 開始鑄造宋王朝御印,及“通元寶錢”。 46、本年,後漢任命郭無為當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正四品),參與宰相聯合辦公廳決策(參議中書事)。 郭無為,安樂(山東省陽谷縣東北安樂鎮)人,前額呈方形突出,嘴巴尖得像一個鳥喙,讀過很多書,學問淵博,言辭流利,反應敏捷,曾經身穿黑色衣裳,隱居武當山(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當道士。後漢大將郭威討伐盤踞河中(山西省永濟市)叛變的李守貞時(參考九四八年七月),郭無為曾到大營晉見,郭威詢問他對時局的看法,感到驚奇。但有人警告郭威說:“你是政府的高級將領,手握重兵,又身居外地,卻把謀略智士延攬到自己的幕府之中,不是深謀遠慮,保護自己的辦法。”郭無為大不滿意,一拂衣袖,掉頭而去,到抱犢山(位河北省鹿泉市西四千米)隱居。現在,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段常認識他,推薦他有奇才,後漢帝劉承鈞召見,長談之下,十分興奮,遂授給他政府大權;命段常跟皇家侍衛親軍基地司令(侍衛親軍使)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人蔚進,都兼二級實質宰相。 47、遼帝耶律述律的老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是二任帝耶律德光的第二個兒子。三任帝耶律兀欲時,特准他跟當時尚是晉王的耶律述律來往,培養兄弟親情。現在,耶律罨撒葛看到耶律述律既酗酒又喜愛殺戮,暗中又打算奪取帝位,只耶律述律被蒙在鼓裡。有人警告耶律述律,耶律述律反而把全部權柄交給耶律罨撒葛,而自己整天遊逛打獵,即令是冷酷的嚴冬,或燠熱的盛夏,都不停止山林荒野奔馳。侍從官員中有膽量的人,也曾建議追究大軍被後周擊敗,三關土地喪失的責任(三關:益津關、瓦橋關、淤口關),耶律述律說:“三關本是中國土地,今天不過交還原主,哪裡談到喪失!”他對自己國家的冷漠,已到這樣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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