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9·五代十國

第4章 3、千里白骨

本世紀比上(九)世紀,中國人的命運更為悲慘。從八世紀中葉安祿山兵變,到九世紀末,長達一百四十五年;從九世紀五〇年代末,十九任帝李忱逝世後,到九世紀末,也有四十年,中國人一直認為否極一定泰來,危機即是轉機,災難總會過去,想不到九世紀六〇年代以降,中國更陷入大黑暗時代,直到十世紀。 十世紀初,長期患病的唐王朝終於滅亡。中國由割據而分裂,我們稱它為“小分裂時代”,作為“大分裂時代”的對稱。其次分裂的時間較短,只七十三年。在小分裂時代中,中原地帶先後就建立了五個短命帝國,其他土地上則建立了十一個短命帝國、短命王國,或短命政治實體,所以也稱“五代十一國時代”。觸目所及,除了戰爭,還是戰爭;除了飢餓,還是飢餓;除了殺戮,還是殺戮。帝王將相,不過一群發狂的畜生野獸。

直到七〇年代,宋王朝統一中國,人民才稍稍喘息,但疆土要比漢唐縮小三分之二,大劫之後的中國,不復當年光榮。 1、春季,正月,後梁帝國(首都開封府)皇帝(三任)朱友貞(本年三十歲),下詔命宣武戰區(總部設宋州)司令官(節度使)袁像先增援潁州(安徽省阜陽市。南吳圍潁州,參考去年十一月)。袁像先趕到,南吳(首都揚州)軍隊即行撤退。 2、二月五日,晉王(首都太原府)李存勗(本年三十三歲)進攻黎陽(河南省濬縣)。後梁(首都開封府)將領劉鄩(宣義司令官)抵抗,幾天之後,李存勗不能攻克,退走。 3、晉王李存勗的老弟、威塞(總部設新州)警備區司令(防禦使)李存矩鎮守新州(河北省涿鹿縣),驕傲懶惰,政治混亂,奴僕婢女,都掌握大權,干涉軍政。李存勗命他招募山北(燕山以北)各蠻夷部落勇敢青年,以及劉守光舊日部眾中的逃兵,用以補充南征軍實力;又向民間徵收戰馬,而馬奇缺,有些人要賣十條牛才能換一匹馬,而且說徵就徵,期限急迫,邊疆人民悲苦怨恨。李存矩最後終於徵到五百匹戰馬,親自押送南下,命壽州(安徽省壽縣)州長(空頭官銜。此時壽州屬南吳)盧文進當初級將領(裨將),所有的人對這次南下,都很恐懼,而李存矩對他們卻不知道體恤,恐懼遂轉化成為反抗。

二月十五日,李存矩率軍走到祁溝關(河北省涿州市西南),低級軍官(小校)宮彥璋跟士卒們商量說:“聽說晉國(首都太原府)跟後梁正沿黃河苦鬥,騎兵死傷慘重。我們卻拋棄父母,離開妻子兒女,替人異鄉作戰,跋涉千里,前去送死。而長官(李存矩)又沒有一點同情心,怎麼辦?”大家說:“殺掉長官,擁護盧將軍回新州,據守城池,誰能對我們怎樣?”遂揮動武器,大聲吶喊,直奔驛站賓館。第二天(二月十六日),李存矩還沒有起身,變軍就在床上把他砍死。盧文進失去控制,頓首搥胸,抱著李存矩的屍首哭說:“這些奴才害死了郎君(稱主人的兒子為“郎君”),教我有什麼臉面再見大王(李存勗)!”遂在大家擁戴下,返回新州(另有一說,馬令《南唐書·盧文進傳》:盧文進有位女兒,美麗出眾,李存矩要求收為小老婆,盧文進不敢拒絕,雖然給了他,一直銜恨在心,遂跟變軍一致行動)。守將楊全章關閉城門抵抗。盧文進又攻擊武州(河北省宣化縣),雁門(代州州政府所在縣·山西省代縣)以北警備區作戰司令(都知防禦兵馬使)李嗣肱,把盧文進擊敗。周德威(盧龍司令官)也派軍追擊,盧文進無地容身,只好率部眾投奔契丹帝國(首都西樓城)。李存勗聽到李存矩因兇暴殘酷激起兵變,於是誅殺幾個婢女和幕僚。

4、最初,幽州(北京市)以北(應是以東)七百里,設有渝關(河北省撫寧縣東榆關鎮。二地航空距離二百六十千米),關下有渝水(北戴河)流過,向東注入渤海灣。從關東北,沿著海岸北上,有一條小路,路面最窄的地方,只有數尺,旁邊全是亂山,高峻險要,無法攀登。直到進牛口(河北省撫寧縣東北二十五千米),從前駐紮八個防衛營,招募當地居民充當士卒,當地的田賦租稅,全部供應防衛營,不再上繳到薊州(天津市薊縣。榆關屬平州),而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每年還要另外賞賜絲綢棉布,供戰士縫製衣服。渝關農民每年都會早早收割田野作物,加強堡壘防禦工程,防備契丹(首都西樓城)軍隊搶劫。契丹軍隊來時,八個防衛營基地都緊閉營門,不出來作戰,等到契丹撤退,然後遴選敢死隊封鎖狹道,攔腰攻擊,契丹總是失利而逃。防衛營士卒為保護自己的家園而戰,所以竭力奮鬥,有功的人,上級都會升級賞賜,因此契丹不敢輕易剽掠。

可是,周德威接任盧龍戰區司令官後,自認為驍勇無敵,對邊界防務,並不重視,於是渝關天險,全部喪失,契丹不時南下,在營(遼寧省朝陽市)、平(河北省盧龍縣)二州之間,放牛牧馬。而周德威氣量狹小,對幽州一些有聲望的老將,往往找個藉口把他們誅殺,民心軍心,更不能安。 南吳王(首都揚州)楊隆演(本年二十一歲)派使節攜帶“猛火油”送給契丹帝(一任太祖)耶律阿保機(本年四十六歲),說:“把這種油潑到城樓上縱火燃燒,敵人如果用水撲滅,反而使火勢更大。”耶律阿保機大喜過望,立即遴選騎兵三萬人,打算進攻幽州。述律皇后失笑說:“怎麼可以為了試驗一種油,而去進攻一個國家?”遂指篷帳前的一棵樹,問耶律阿保機說:“這棵樹如果沒有樹皮,還能不能活?”耶律阿保機說:“當然不能活。”述律皇后說:“幽州城池,跟這棵樹一樣,我們只要派三千名騎兵埋伏附近,擄掠四面原野,就好像剝了幽州的皮,城裡沒有糧食可吃,用不了幾年,他們自然陷入困境,何必這麼輕舉妄動,萬一不能取勝,枉受漢人嘲弄,我們新建立的帝國,恐怕也會跟著解體。”耶律阿保機才停止。 (猛火油似是石油,宋王朝沈括所著《夢溪筆談》,曾首次提及,說是用黑煙灰制墨,但述律之事,恐怕是搖尾系統為了宣傳她的天縱英明,憑空編造。否則,五個月後,契丹即行圍攻幽州,為什麼不把“猛火油”拿出來一試。)

三月,盧文進引導契丹軍向新州發動猛烈攻擊,州長安金全無法拒守,放棄城池逃走。盧文進命他的部將劉殷接任州長,嚴密戒備。晉王李存勗命周德威集結河東(總部太原府)、義武(總部定州)、成德(總部鎮州)三戰區野戰軍,加強對新州反攻,十日不能攻克。契丹帝(一任太祖)耶律阿保機率大軍三十萬人來救,周德威人少,不敵人多,被契丹節節擊敗,逃回。 5、南楚王(一任武穆王·首都潭州)馬殷(本年六十六歲)派他的老弟馬存進攻南吳(首都揚州)上高(江西省上高縣),擄掠而回。
6、契丹乘勝追擊周德威,包圍幽州,對外宣稱大軍一百萬人,為抵禦北方酷寒而特別製造的氈車和篷帳,滿山遍野。盧文進教導他們攻城戰術,挖掘地道,日夜不停地從四面八方猛烈進攻,周德威在城裡也挖掘壕溝,灌滿油脂,用火燃燒阻止。契丹再堆土成山,緊逼城牆,城中守軍熔化銅汁灑到土山上,每天格殺契丹士卒以千為單位計算,可是攻勢仍不能阻止。周德威派使節向晉王李存勗緊急求救,李存勗正跟後梁大軍在黃河岸上對峙,要想分出軍隊去救,而能分出的軍隊實在太少;打算不救,又怕幽州陷落;臉上掩飾不住憂慮,召開軍事會議討論,只李嗣源(邈佶烈)、李存審(符存審)、閻寶,建議李存勗應派軍增援,李存勗大喜說:“從前,太宗(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有一個李靖,還能生擒頡利可汗(參考六三〇年三月),現在我有三個猛將,還擔心什麼!”李存審、閻寶認為契丹軍隊從不攜帶糧食,絕不可能長期作戰,最好是等他們在原野擄掠不到東西,糧食吃完,力量衰竭,自然撤退,然後尾追攻擊。李嗣源說:“周德威是國家重臣,幽州情勢危急,早上難保夜晚,萬一城裡發生變化,哪裡允許我們等到蠻虜衰竭?我願充當先鋒。”李存勗說:“你說得對。”當天,下令集結。

夏季,四月,李存勗命李嗣源率軍先行出發,駐紮淶水(河北省淶水縣)。閻寶率義武、成德二戰區特遣兵團繼進。 7、南吳昇州(江蘇省南京市)州長徐知誥(李知誥),修築城池及政府機關房舍,十分壯觀(徐知誥經營昇州,參考九一二年五月)。 五月,齊國公爵徐溫(鎮海司令官)視查轄境裡州縣,來到昇州,喜愛它的富庶繁華。潤州(江蘇省鎮江市)軍務秘書長(司馬)陳彥謙因此建議徐溫把總部遷到昇州,徐溫同意,遂把徐知誥(李知誥)調作潤州民兵司令(團練使。比州長官高一級)。徐知誥請調到宣州(寧國戰區總部·安徽省宣州市),徐溫不肯,徐知誥大不高興,智囊宋齊丘秘密提醒徐知誥說:“三郎(徐知訓)驕傲放縱,隨時都會出事,潤州跟廣陵(南吳首都揚州州政府所在城·江蘇省揚州市),只隔一條長江,這是上天的恩典,你應該感謝才對(徐知訓留守首都揚州,參考九一五年八月)。”徐知誥大喜,立刻到差。三郎,指徐溫的長子徐知訓(長子應稱“大郎”,不知什麼原因稱“三郎”)。徐溫命陳彥謙當鎮海戰區(總部改設昇州)軍事執行官(節度判官),徐溫只掌握重大事件,其他例行公文,都由陳彥謙全權處理。江淮(華東地區)遂被稱為治安良好,政治清明。陳彥謙是常州(江蘇省常州市)人。

8、後梁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司令官(節度使)高季昌,跟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孔勍(音qing)和解,高季昌才恢復向中央進貢(二人衝突及停止進貢事,參考九一二年十二月)。 9、秋季,七月三日,大漢帝國(前蜀帝國改·首都成都府)皇帝王建(本年七十一歲)命桑弘志(李繼岌)當西北方面軍第一征剿司令(西北面第一招討),王宗宏當東北方面軍第二征剿司令(東北面第二招討)。 七月十二日,王建又命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王宗侃(田師侃)當東北方面軍總征剿司令(東北面都招討),武信戰區(總部設遂州)司令官劉知俊當西北方面軍總征剿司令(西北面都招討),準備對岐國(首都鳳翔府)採取軍事行動。

10、晉王李存勗認為李嗣源(邈佶烈)、閻寶的軍隊太少,恐怕難以對付契丹,決定再度增援。 七月二十四日,李存勗命李存審(符存審)率軍繼進。 11、大漢(前蜀·首都成都府)皇家飛龍御馬厩管理官(飛龍使)唐文扆(音yi),在中央政府實際掌權,宰相張格是他座下的搖尾系統,跟司徒(三公之二)、帝國參謀總部執行官(判樞密院事)毛文錫爭寵奪權。毛文錫將要把女兒嫁給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兼副立法長(兼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庾傳素的兒子,在帝國參謀總部(樞密院)大宴親友,演奏音樂,而事先沒有奏報王建。王建聽到音樂聲音,十分奇怪;唐文扆立刻抓住機會,讒言陷害,王建遂大怒若狂。 八月十三日,王建貶毛文錫當茂州(四川省茂縣)軍務秘書長(司馬);把他的兒子、國務院文官部爵位司副司長(司封員外郎)毛詢流放維州(四川省理縣),全部家財沒收,男人當奴、女人當婢;貶毛文錫的老弟、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毛文晏當榮經(四川省滎經縣)縣政府防衛員(縣尉)。庾傳素免職,改任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命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庾凝績暫任宮廷機要署執行官(權判內樞密院事)。庾凝績,是庾傳素的族弟。

12、清海(總部廣州)、建武(總部邕州)兩戰區司令官劉岩(本年二十九歲)在番禺(廣州州政府所在縣·廣東省廣州市)登基稱帝,稱大越帝國,下詔大赦,改年號乾亨。任命後梁欽差大臣趙光裔當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原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楊洞潛當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原軍事執行官(節度判官)李殷衡當國務院教育部副部長(禮部侍郎),三人同時都兼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劉岩興建皇家祖廟三座,追尊祖父劉安仁諡號太祖文皇帝、老爹劉謙(參考八九四年十二月)諡號代祖聖武皇帝、老哥劉隱(參考九一一年三月)諡號烈宗襄皇帝,把廣州升格為興玉特別市(興王府)。
13、契丹大軍包圍幽州兩百余天,城中危險萬狀。李嗣源(邈佶烈)、閻寶、李存審,共步騎兵七萬人,在易州(河北省易縣)集結,李存審說:“蠻夷的人數多,我們的人數少,蠻夷都是騎兵,我們都是步兵,如果在平原地帶遭遇,蠻夷萬騎齊發,蹂躪我們陣地,我們一個人也不能剩下。”李嗣源說:“蠻夷從來不攜帶糧食,我們都攜帶糧食,一旦在平原地帶接觸,他們剽掠我們糧食,我們用不著作戰,自己就先行崩潰,不如進入山路,秘密行軍,直向幽州,跟城裡守軍會合。如果中途遇到蠻夷,則就地據守險要抵抗。”

八月十七日,晉軍自易州北進。 八月二十三日,晉軍翻過大房嶺(北京市西南六十千米),沿著山澗向東。李嗣源跟義子李從珂(王從珂)率三千名騎兵當前鋒,距幽州六十里,跟契丹軍突然遭遇,契丹軍大吃一驚,向後撤退。晉軍乘機包抄尾追,契丹軍在山上,晉軍在澗下,每到一個谷口,契丹軍都要發動截擊,李嗣源父子竭力奮戰,才勉強前進。終於抵達山口,而契丹一萬餘名騎兵已橫在面前布陣,晉軍官兵筋疲力盡,面無人色。李嗣源率一百餘名騎兵先行挺進,脫下鎧甲,揚起馬鞭,用契丹語向契丹士卒喊話說:“你們無緣無故侵犯我們疆界,晉王(李存勗)命我率百萬大軍,直搗西樓(契丹首都·內蒙古巴林左旗),屠滅你們種族。”一提韁繩,坐騎飛躍而起,手揮流星錘,殺入契丹陣地,三進三出,斬契丹酋長一人,晉軍後續部隊趕到,全部投入戰場,契丹軍退卻,晉軍才衝出山口。李存審命步兵砍下樹枝,當做“鹿角”(一半埋在地下、削尖了的木樁),每人一枝,停留下來的時候,立即砌成營寨。契丹騎兵緊傍著營寨通過,寨裡晉軍萬弓齊射,流箭佈滿天際,遮住日光,天昏地暗,契丹戰士和戰馬的屍體,塞住道路。晉軍快要推進到幽州時,契丹主力部隊嚴陣以待。李存審命步兵繞道到契丹陣地之後,下令不要行動,而先派老弱殘兵收集木柴野草,用火點燃,拖著它們四散逃走,一霎時煙塵蔽天,契丹不知道有多少晉軍,而晉軍及時擂起戰鼓,大聲嘶喊,兩軍開始對決,李存審命埋伏在契丹陣後的步兵發動攻擊,契丹兵團遂大敗,收拾所有殘餘的部眾,向北山(燕山)退卻,拋棄車輛、篷帳、鎧甲、武器,以及滿山遍野的羊馬。晉軍追擊,格殺俘虜都以萬為單位計算。 八月二十四日,李嗣源等進入幽州,周德威見到他們,握住手流淚哭泣。 契丹任命盧文進當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候補司令官(留後),後來又命令他實任盧龍戰區司令官。盧文進平常居住平州(河北省盧龍縣),每年都率奚部落(灤河上游)騎兵進入晉北方邊疆,殺掠官民。晉軍自瓦橋(河北省雄縣)運糧食到薊城(幽州州政府所在城·北京市),雖派軍隊護送,仍無法避免損失。而契丹每次進攻,盧文進都率漢人組成的特別部隊當他們的嚮導。盧龍戰區轄區各州縣,為之殘破。 l4後梁宣義(總部滑州)司令官劉鄩,自滑州(河南省滑縣)到中央朝見,中央官員追查他河朔(河北平原)失守責任(魏州之敗,參考九一六年二月)。 九月,免除劉鄩遙兼二級宰相(平章事·使相)職務,貶作亳州(安徽省亳州市)民兵司令(團練使)。 15、冬季,十月二十三日,後梁加授吳越王(一任武肅王·首都杭州)錢鏐(本年六十六歲。鏐,音liu)中央官銜:天下兵馬元帥。 16、晉王李存勗自魏州(河北省大名縣)返回晉陽(山西省太原市)。李存勗連年在外出征,王府及總部大小政事,都交總監軍宦官(監軍使)張承業全權處理,張承業勸導鼓勵人民種桑耕田,積蓄金錢糧食,收買武器馬匹,徵收租稅,執行法令,十分嚴格,對皇親國戚,毫不縱容,因此首都政風清廉,軍餉從不短缺。李存勗有時候急需錢賭博或賞賜給戲子,張承業總是捨不得亂用,不肯撥付。李存勗就在金庫裡擺設筵席,命他的兒子李繼岌(與前蜀將桑弘志舊名相同)特別為張承業跳一支舞,張承業就送他一條寶帶,和一匹駿馬答謝。李存勗指著金庫裡的存錢,叫著李繼岌的乳名,對張承業說:“和哥(李繼岌)缺錢的時候,七哥(張承業)不妨給他一櫃,僅只寶帶駿馬,似乎還不夠。”張承業說:“送給郎君的禮物,都是我自己薪俸買的。金庫裡的錢,是大王拿來養戰士用的,我不敢用公家的東西,當做私人人情。”李存勗大不高興,仗著幾分酒意,訓斥侮辱,張承業大怒道:“我不過是一個年紀老邁的欽差宦官(敕使),並不為子孫打算,只是珍惜這些庫存,為的是輔佐大王成就霸業。不然的話,大王可以直接取去使用,又問我幹什麼?怕的是錢財耗盡,人心離散,大王一事無成。”李存勗大怒,回頭向李紹榮(元行欽)索取佩劍,張承業站起來,拉住李存勗的衣裳,流淚說:“我接受先王(李克用)臨終託孤的使命,發誓為國家剷除汴州(河南省開封市)蟊賊(朱全忠父子),如果因愛惜國家財產而死在大王之手,地下晉見先王,也可以問心無愧,現在就請大王動手。”閻寶在一旁要掰開張承業的手,命他退下,張承業跳起來揮拳把閻寶打倒在地,叫罵道:“閻寶,你本是朱溫的一黨(閻寶降晉,參考九一六年八月),受晉王(李存勗)大恩,不但不知道盡忠回報,反而打算靠拍馬屁討領袖歡心,是也不是!”李存勗的娘親曹太夫人得到報告,急派人召喚李存勗,李存勗這時酒也醒了,向張承業叩頭道歉說:“我喝了兩盅酒,冒犯七哥(張承業),也連帶冒犯太夫人!七哥,為我痛飲幾杯,好幫我分擔一點罪過!”李存勗一連飲了四杯,張承業拒絕。李存勗進入王宮,曹太夫人派人向張承業道歉說:“小兒冒犯特進(“特進”,唐王朝文散官第二級,正二品,張承業此時官稱),剛才已打了他一頓!”第二天,曹太夫人跟李存勗二人親自到張承業家道歉。不久,李存勗以唐王朝皇帝名義下詔,加授張承業:開府儀同三司(文散官第一級·從一品)、左衛(衛軍第一軍)上將軍,封燕國公。張承業堅決辭讓,不肯接受,終身只稱唐王朝尚在時加給自己的官銜。 機要秘書(掌書記)盧質,喜愛飲酒,驕傲輕狂,曾經把李存勗的幾位老弟叫作“豬”“狗”,李存勗懷恨在心。張承業恐怕終有一天,盧質會大禍臨頭,於是找一個機會對李存勗說:“盧質總是對大王無緣無故冒犯,讓我替大王把他殺掉。”李存勗說:“我正向四面八方延攬賢能人才,來完成複國建國大業,七哥怎麼說這種話。”張承業站起來道賀說:“大王有這樣的胸襟,還擔憂什麼天下不能平定!”盧質因此得以倖免。 李存勗的正妻衛國夫人韓女士、次妻燕國夫人伊女士、三妻魏國夫人劉女士,以劉女士最受寵愛。劉女士的老爹是成安(河北省成安縣)人,以算卦醫病維生(自稱劉山人)。劉女士幼年時,晉軍將領袁建豐(參考九一六年四月)把她搶到手,送進王宮,她狡猾凶悍,淫蕩嫉妒,陪伴李存勗住在魏州。老爹聽到女兒已享榮華富貴,親到魏州行宮求見。李存勗召喚袁建豐指認,袁建豐說:“當初得到夫人的時候,有位黃鬍子老漢保護她,就是這個人。”李存勗遂告訴劉女士,劉女士正跟其他大小老婆爭寵,互相誇耀自己的出身門第,老爹的出現暴露她的家世卑賤寒微,使她老羞成怒,大怒道:“我離開家鄉時多少有點記憶(《北夢瑣言》記載,劉女士被擄時,才五六歲),老爹慘遭不幸,死在亂兵之手,我守著屍首哭他,然後才離開,現在哪裡冒出這個鄉下糟老頭,膽敢到這里胡說八道!”下令把劉山人拖到宮門外,一頓鞭打。 柏楊曰: 劉山人身上每一鞭都是一聲哀號,聲聲呼女,使人心碎。當他扶傷回到破屋故居,重見那些知道他此行的親友們的驚駭目光,恐怕已流不下眼淚,流下的將是心頭鮮血。他最大的困惑應該是:他不明白,他日夜思念的被軍人從懷中搶走的小女兒,為什麼不認親爹? 當忘恩負義的行為被視為稀鬆平常,甚至還受很多人讚揚鼓勵時,這個社會就會受到天譴,而且是無情的天譴! 17、大越帝國皇帝劉岩,派禮賓官(客省使)劉瑭前往南吳(首都揚州),通知他已登基稱帝,並且勸告南吳王楊隆演也登基稱帝。 18、閏十月二日,大漢帝(前蜀一任帝高祖)王建,擢升皇家機要署執行官(判內樞密院)庾凝績當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皇家機要署總監(內樞密使)。 十一月一日,冬至,王建到南郊圓形祭壇祭祀天神。 18、晉王李存勗聽到黃河結冰合攏消息(河水結冰,先從兩岸結起,逐漸向中心線延伸,終於合攏,冰堅之後,河身變成一塊巨冰,可通過軍隊和車輛。如寒度不夠,冰不能合,中心仍保持一線流水,冰層脆弱,在此期間,狗馬難渡),大喜說:“一連幾年作戰,受這條河限制,無法過去,而今冰合,是天賜良機。”立即前往魏州。 20、大漢帝王建命劉知俊當總征剿司令(都招討使),可是所統御的將領都是王建的老部屬、帝國的老功臣,都不太聽他的命令,而且嫉妒他以一個降將卻高高在上,所以不能在戰場上取得勝利。唐文扆再在中間不斷讒言,王建也畏懼劉知俊的才幹,曾經對他的親信說:“我年紀已老,劉知俊不是聽你們話的人。” 十二月六日,王建逮捕劉知俊,誣稱他叛變,綁到市場斬首。 柏楊曰: 從王建畏懼劉知俊這件事觀察,劉知俊誠是一位勇將,他之一叛朱全忠,再叛李茂貞,只不過為了保護家人性命,卻想不到,終於不明不白,死於同是軍閥的王建之手! 十二月八日,大漢(前蜀·首都成都府)大赦,改明年(九一八年)年號為光天。 21、十二月十七日,後梁帝(三任)朱友貞命張宗奭(張全義·西都洛陽特別市長)當天下兵馬副元帥。 朱友貞對平定慶州(甘肅省慶陽縣)叛亂的軍事行動(參考九一六年十二月),論功行賞。 十二月二十二日,朱友貞命左龍虎(禁軍第三軍)統軍(從二品)賀瓌,遙兼二級宰相,充當宣義戰區(總部設滑州)司令官。不久,再任命他當北方軍團征剿司令(北面行營招討使)。
22、十二月二十三日,晉王李存勗自魏州出發打獵,直到朝城(山東省莘縣西南朝城鎮。朝城位魏州東南航空距離五十千米,再十五千米就到古黃河)。當天,天氣酷寒,李存勗發現黃河結冰,已經堅硬,於是率步騎兵混合部隊,試探著橫渡黃河。這時,後梁戰士三千人駐守楊劉城(山東省東阿縣東北楊柳鄉·古黃河南岸渡口),沿河數十里,營寨密密接連,李存勗閃電進攻,把他們全部奪取,最後進攻楊劉城,命步兵砍平他們的鹿角防禦工事,用蘆葦填平壕溝,四面八方同時猛烈攻擊,當天即行攻陷,俘虜守將安彥之。 先前,後梁物資調節總監(租庸使)、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趙岩奏報後梁帝朱友貞說:“陛下登基以來,還沒有到南郊祭祀天神,大家認為就跟一個普通王侯沒有分別,受到各方輕視。最好是前往西都(河南府·河南省洛陽市)行此大禮,同時也順道晉謁宣陵(一任帝朱全忠墓·洛陽市南)。”宰相敬翔勸阻說:“自從劉鄩在魏州失利,人心惶恐不安,公私都陷困境。今天要在圓形祭壇祭天,必須頒發大量賞賜,為了追求虛名,卻換回來實禍。而且強敵就在黃河北岸,陛下怎麼可以輕率出動?應該等到北方平定之後,再舉行不晚。”朱友貞聽不進去。 十二月二十四日,朱友貞抵達洛陽(西都河南府所在縣),檢查車輛服裝,整修宮殿門戶,南郊祭祀的日子,也已確定,忽然聽說楊劉城失守,而且傳來謠言說:晉軍已進入大樑(首都開封府所在城),封鎖汜水(河南省滎陽市汜水鎮西)。隨從朱友貞的文武百官,擔憂自己家人安危,面面相覷、哭泣流淚,朱友貞驚恐震駭,不知道如何是好,急下詔取消南郊天神之祭,奔回大樑。 十二月二十九日,朱友貞擢升洛陽特別市市長(河南尹)張宗奭(張全義)當西都(河南府)留守長官。 23、本年,閩王(首都福州)王審知替他的兒子、警備本部總指揮官(牙內都指揮使)王延鈞娶越帝(一任高祖)劉岩的女兒。 1、春季,正月一日,大漢帝國(前蜀·首都成都府)大赦,恢復前蜀國號(王建忽然改國號大漢,參考九一六年十二月)。 2、後梁帝國(首都開封府)皇帝(三任)朱友貞(本年三十一歲),由洛陽(西都河南府所在縣·河南省洛陽市)倉促返回大樑(首都開封府所在城),晉國(首都太原府)軍隊入侵到鄆(山東省東平縣)、濮(山東省鄄城縣)二州州境,大肆劫掠而去。宰相敬翔上疏說:“帝國連年以來,軍隊不斷耗損,疆土也一天比一天縮小。陛下住在深宮之中,商討大事的人,都是左右所熟悉的官員,怎麼能評估兩國的勝負成敗?先帝(一任朱全忠)在世的時候,擁有河北(河北省)全部領土,親自率領英雄豪傑,南征北討,結果仍不能使人滿意。而今,敵人己進入鄆州(山東省東平縣),陛下好像毫不憂慮(鄆州在黃河以南)。聽說李亞子(即李存勗)自從繼承王位以來,歷時十年,攻城略地,沒有一次不親自冒著飛石流箭。最近進攻楊劉(山東省東阿縣東北楊柳鄉·古黃河南岸渡口),李存勗親自背著蘆葦,身先士卒,一鼓作氣,把它攻克。陛下氣質高雅,從容不迫,而只命賀瓌之流,竟希望把盜匪仇敵消滅(派賀瓖代替劉鄩當統帥,參考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實在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變化。陛下最好廣泛地聽聽老幹部們的意見,另行尋求對策。不然的話,大難不過剛剛開始。我雖然愚魯怯懦,但受過帝國重恩,陛下如果實在找不出人才,請派我到前線效力。”奏章呈上後,趙岩、張漢傑等五人幫,指責敬翔滿肚子都是怨恨牢騷,朱友貞遂不考慮他的建議。 3、南吳(首都揚州)命右翼大營總管理官(右都押牙)王祺當虔州(江西省贛州市)特遣兵團總指揮官(行營都指揮使),集結洪(江西省南昌市)、撫(江西省臨川市)、袁(江西省宜春市)、吉(江西省吉安市)四州軍隊,攻擊據守虔州的譚全播。智囊嚴可求用巨款招募贛石(贛江上游贛石灘,是贛江一險,參考五五一年六月二十八日)水工,所以南吳軍突然抵達城下,虔州守軍才驀然發現。
4、前蜀帝國(首都成都府)太子王宗衍,喜歡飲酒,愛好女色,沉湎於遊戲尋樂。前蜀帝(一任高祖)王建(本年七十二歲)曾經從夾城(親王住宅區,仿效唐王朝十六宅設置)經過,聽到王宗衍跟其他親王們在裡面鬥雞、踢球,喧嘩吵鬧的聲音,傳播於外,嘆息說:“我身經百戰,創立基業,他們這些人是不是能保守得住?”於是,對宰相張格十分痛恨(張格推薦王宗衍,參考九一三年十月),可是徐賢妃在宮內替他做主,王建竟無法排除張格。信王王宗傑有才幹謀略,屢次就時政提出意見,王建對他十分欣賞,遂有意罷黜王宗衍,改封王宗傑。 二月二十日,王宗傑突然逝世,王建頓起疑心。 5、後梁(首都開封府)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司令官(節度使)、北方軍團督戰官(北面行營排陣使)謝彥章,率軍數万人反攻楊劉城。 二月二十一日,晉王(首都太原府)李存勗(本年三十四歲)從魏州(河北省大名縣)率輕裝備騎兵抵達黃河北岸。謝彥章修築堡壘堅守,決開黃河,水流淹沒好幾里,阻撓晉軍前進,晉軍果然寸步難行。謝彥章,是許州(河南省許昌市)人。楊劉城前守將安彥之的殘兵敗將,多半聚集在兗(山東省兗州市)、鄆(山東省東平縣)二州山谷水澗,當起強盜,觀望兩國勝負。李存勗派人招募,他們很多歸降李存勗。 6、二月己亥日(二月甲辰朔,沒有己亥),前蜀帝王建命東方軍團征剿司令(東面招討使)王宗侃(田師侃)當東西兩路軍總指戰官(東、西兩路諸軍都統)。 7、三月,吳越王(一任武肅王·首都杭州)錢鏐(本年六十七歲)開始成立全國兵馬元帥府,任命文武百官。 8、夏季,四月一日,前蜀帝王建封皇子王宗平當忠王,王宗特當資王。 9、岐王(一任忠敬王·首都鳳翔府)李茂貞(宋文通,本年六十三歲)再派使節向前蜀(首都成都府)要求和解通好(兩國斷交七年,參考九一一年三月)。 10、四月七日,後梁命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蕭頃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蕭頃是蕭廩之子;蕭廩,參考八八〇年十二月三日)。 保大戰區(總部設鄜州)司令官高萬金逝世。 四月二十一日,後梁帝(三任)朱友貞命忠義戰區(總部設延州)司令官高萬興,兼保大(總部鄜州)司令官,同時鎮守鄜(陝西省富縣)、延(陝西省延安市)二州(高萬金、高萬興是兄弟,如今二戰區事權集中為一)。 司空(三公之三)兼副監督長(兼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趙光逢,請求辭職。 四月二十七日,中央命趙光逢以司徒(三公之二)名義退休。 11、前蜀帝王建自九一五年之後,身患重病,有時神誌錯亂,近年以來越發嚴重,因北方軍團征剿司令(北面行營招討使)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王宗弼(魏弘夫),沉默安靜,充滿智謀。 五月,王建命王宗弼班師,當步騎兵總指揮官(馬步都指揮使)。 五月三日,王建命帝國重要高級官員進入臥室,對他們說:“太子(王宗衍)仁慈懦弱,只因我當初不能違背各位的意思,才超越長幼次序,封他當太子,如果他沒有能力承擔大業,可以把他軟禁一個宮院,但千萬不要誅殺,只要是王家子弟,由各位挑選一位輔佐。徐賢妃的兄弟,給他們高官厚祿,就很夠了,不要讓他們掌握軍權、干預政治,用以保全他們家族。” 皇家飛龍馬厩管理官(內飛龍使)唐文扆,長期統御禁軍,參與機密事務,打算趁著王建病勢垂危的當兒,排除若干重要高官,於是派人封鎖宮門。王宗弼(魏弘夫)等三十餘人,每天到金鑾寶殿問安,卻不能進宮,大家強烈要求晉見,唐文扆總是以王建的命令來安撫搪塞,只等王建斷氣,即發動政變。唐文扆又派他的同黨皇城管理官(內皇城使)宦官潘在迎偵查外面消息,而潘在迎卻把陰謀告訴王宗弼等,王宗弼等遂撞破宮門,強行進宮,向王建揭發唐文扆。王建命天冊府(即天策府,參考九一四年正月)機要秘書(掌書記)崔延昌,暫管六軍(權判六軍事。王建先剝奪唐文扆軍權,才能行動)。召喚太子王宗衍進宮侍候老爹。 五月四日,王建下令把唐文扆貶作眉州(四川省眉山縣)州長,皇家文學研究院院長(翰林學士承旨)王保晦,被認為是唐文扆的搖尾分子,剝奪所有官職爵位,流放瀘州(四川省瀘州市)。潘在迎是潘炕的兒子(潘炕,參考九一〇年三月)。 五月二十四日,王建下詔:“不論中央地方財稅田賦、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人事任免事,以及司法審判跟監獄管理,都交給庾凝績全權裁決;首都成都城及各野戰軍,凡軍事政治有關事項,都交給宮廷事務南院總監(宣徽南院使)宋光嗣全權裁決。” 五月二十五日,王建再下詔:罷黜唐文扆官職爵位,流放雅州(四川省雅安市)。 五月二十九日,王建命宋光嗣當宮廷機要署總監(內樞密使),會同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王宗弼、王宗瑤(姜郅)、王宗綰(李綰)、王宗夔,一起接受遺詔輔政。 最初,王建遵循唐王朝制度,設立帝國參謀總部指揮官(樞密使),但用知識分子擔任,不用宦官(參考九〇八年正月注)。可是等到唐文扆犯罪,王建因各將領都是許州(河南省許昌市)同患難老友,恐怕不接受幼主命令,所以用宋光嗣接替,從此宦官開始接觸權柄。 六月一日,王建逝世(享年七十二歲)。 六月二日,太子王宗衍(本年二十歲)登基稱帝(二任),尊稱娘親徐賢妃為皇太后,姨媽徐淑妃當皇太妃。命宋光嗣主管六軍(判六軍諸衛事。禁衛軍也落入宦官之手)。 六月十四日,王宗衍斬唐文扆、王保晦。命西方軍團副征剿司令(西面招討副使)王宗昱,誅殺駐守秦州(甘肅省秦安縣西北)的天雄戰區(總部設秦州)司令官唐文裔,免除左翼保勝軍基地司令(左保勝軍使)兼京師西城糾察司令(領右街使)唐道崇官職。 12、南吳(首都揚州)全國步騎混合兵團基地司令(內外馬步都軍使)、昌化戰區(總部不詳)司令官、二級實質宰相徐知訓,驕傲兇暴,荒淫無道。威武戰區(總部設福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福州屬閩國)、代理撫州(江西省臨川市)州長李德誠,家有歌女數十人,徐知訓向李德誠索取,李德誠派人對徐知訓道歉說:“我家現有的歌女,年齡都已很大,有的甚至生了兒子,沒有資格侍奉貴人,容我為你物色更年輕貌美的女子。”徐知訓大怒,告訴使節說:“看我哪一天誅殺李德誠,連他的元配妻子也弄過來上床。” 徐知訓常戲弄南吳王楊隆演(本年二十二歲),一點君王臣屬的禮節都沒有。有一次,跟楊隆演一起演戲,徐知訓扮主角參謀官(參軍),楊隆演扮配角家奴,把頭髮扎到頭頂,身穿破衣,手拿一頂爛帽,在後面跟隨。又有一次,在濁河(今地不詳)划船,楊隆演先上岸,徐知訓立刻用彈弓照他背後發射。曾經到禪智寺(江蘇省揚州市東)賞花,徐知訓借酒裝瘋,態度惡劣,楊隆演十分恐懼,不禁哭泣流淚,在座的官員都渾身發抖;侍從們扶楊隆演上船,徐知訓乘小艇在後追趕,但追趕不上,於是暴跳如雷,用鐵鎚當場打死楊隆演左右侍從,文武官員沒有人敢說一句話。老爹徐溫卻一點也不知道。 徐知訓跟他的老弟徐知詢(徐溫次子),從沒有把徐知誥(李知誥)看在眼裡,只有幼弟徐知諫(徐溫第四子)把徐知誥當做兄長尊敬。徐知訓曾經召集兄弟飲酒,徐知誥未能赴宴,徐知訓發怒說:“這個叫花子,不想吃酒,難道想吃劍!”有一次,跟徐知誥一起進餐,設下埋伏,打算席上把他誅殺,徐知諫照徐知誥腳上踩一下示警,徐知誥聲稱要去洗手間,遂悄悄逃走。徐知訓把佩劍交給左右侍從刁彥能,命他追殺,刁彥能鞭馬狂奔,在中途追上,但只舉起佩劍向徐知誥示意,即行折回,報告徐知訓說沒有追上。 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青州屬後梁)、二級實質宰相、全國各戰區道副總指戰官(諸道副都統)朱瑾,派婢女到徐知訓家問安。徐知訓對她打算強暴,朱瑾心裡已不高興。而徐知訓對朱瑾的官位在自己之上,也不高興,遂在泗州(江蘇省盱眙縣淮河北岸)設靜淮戰區,命朱瑾出任司令官。朱瑾越發懷恨,但表面上,卻對徐知訓更加恭敬謹慎。朱瑾有匹心愛的駿馬,冬天怕它冷,養在厚厚的帳幕裡,夏天怕蚊子叮,養在薄薄的紗罩中。朱瑾又有一個歌舞女郎,艷麗蓋世。朱瑾前往泗州上任前夕,徐知訓到朱瑾家送行,朱瑾擺設筵席,親自給徐知訓酌酒,喚出寵愛的女郎唱歌,又把心愛的馬贈給徐知訓,徐知訓大喜。朱瑾遂把他請到內室,而在門裡埋伏勇士,請妻子陶女士(歙州州長陶雅的女兒)出來,下跪叩頭,徐知訓也叩頭回拜,朱瑾用笏版在後面猛擊,把他打倒在地,呼喚埋伏的勇士出來,砍下徐知訓的人頭。朱瑾先前在廊下拴兩匹悍馬,將要動手的時候,密令解開韁繩,兩匹悍馬遂互相踢咬打鬥,吵鬧嘶叫,聲音淒厲,所以內室動作,外面的人全聽不到。朱瑾提著徐知訓的人頭出來,徐知訓的衛士數百人看見,一哄而散。朱瑾奔馳到王府,把人頭拿給楊隆演觀看,說:“我已替大王除去一個大害。”楊隆演魂飛天外,用衣服遮住臉,逃回臥房,說:“舅父自己擔當(楊行密元配妻子姓朱,所以稱朱瑾舅父,官場友情,平時越濃越近越好),我什麼都不知道。”朱瑾說:“你這個婊子養的,不能成大事。”把徐知訓的人頭摔到柱子上,拔劍而出,內城警衛司令(子城使)翟虔等已率軍關閉城門搜捕。朱瑾遂從後院翻牆而出,不料落地時腳踝摔傷,回頭對追兵說:“我替千萬人剷除禍害,一身承當後果。”遂刎頸自殺(本年五十二歲。徐知訓的頑劣兇惡行徑,簡直用的是高澄同一劇本,參考五四九年八月)。 徐知誥在潤州(江蘇省鎮江市)得到事變消息,採用宋齊丘的謀略,立即率軍北渡長江(潤揚二州,相距二十五千米),朱瑾已死,徐知誥開始穩定人心,恢復秩序。當時,齊國公爵徐溫的其他兒子,都年幼力弱。徐溫遂命徐知誥代替徐知訓,接管南吳國政。把朱瑾的屍首沉到雷塘池(江蘇省揚州市西北七千米),全族屠滅。 (朱瑾於八九七年二月奔揚州,重建新家,迄今二十二年,雖除一害,卻竟無絲毫計劃,一門被屠。) 朱瑾誅殺徐知訓時,泰宁戰區(總部設兗州)司令官(空頭官銜。此時兗州屬後梁)米志誠,率十餘名騎兵追問朱瑾行踪,聽到朱瑾已死的消息才回。唐王朝欽差大臣、宣慰特使(宣諭使)李儼(張儼),寄居海陵(江蘇省泰州市),貧窮困苦,徐溫疑心他們跟朱瑾共謀,於是把二人一起處死(李儼是張濬的兒子,派到揚州。淮南各官,包括楊行密的吳王,和嗣王繼承,都由李儼以唐王朝皇帝名義封爵任職,威高望重,參考九〇二年三月、九〇八年七月。想不到時去勢轉,十七年後,竟連生活都無人照顧,又慘死非命)。嚴可求恐怕米志誠抗命,於是宣稱袁州(江西省宜春市)擊敗南楚(首都潭州)軍隊,文武百官都到王府道賀,嚴可求事先在王府大門裡埋伏殺手,把他逮捕,連同他所有的兒子,全部斬首。 13、六月二十一日,晉王李存勗自魏州前往楊劉勞軍,親自駕小船探測河水深淺及流勢,發現水深可以淹沒長矛。李存勗對各將領說:“後梁軍隊根本沒有意思跟我們作戰,只是想倚靠河水保護,希望把我們拖得筋疲力盡。我們不能聽他擺佈,當蹚水過去攻擊。” 六月二十三日,李存勗率大軍帶頭蹚水渡河,其他各軍緊隨於後,官兵一手拉起鎧甲,一手舉起刀槍,結成戰鬥序列前進。當天(六月二十三日),河水水位忽然下落,僅只有淹到膝蓋。後梁匡國戰區(總部設許州)司令官、北方軍團督戰官(北面行營排陣使)謝彥章,率部隊在黃河南岸迎戰。晉軍無法登陸,稍稍後撤,後梁軍追擊,直到中流。晉軍戰鼓淒厲,齊聲吶喊,突然反攻,謝彥章不能支持,又退回南岸。晉軍乘勝尾隨登陸,後梁軍大敗,死傷慘重,無法計算,黃河變成血水,謝彥章僅逃出一命。當天(六月二十三日),晉軍一連攻陷沿河後梁四個營寨。 柏楊曰: 所有傳統史書,包括在內,從來只記死亡人數,不記受傷人數。死者已無知覺,善後工作不過埋葬,而傷者怎麼搶救?怎麼治療?醫生何在?藥品是否有備?所有史冊都沒有這方面的記載。一場戰役下來,死人一千,受傷當有一萬(參考九四七年十月二十五日鄴都之戰),哀號聲、求救聲,遍布戰場,可是對救護組織和行動,卻找不到任何資料。 傷兵的命運使人憂心,史書只偶爾承認除了“亡”外,還有“傷”在,楊劉之役,屬少數偶爾之一,但是像砍掉雙腿、或刺盲雙眼,將如何護理看顧,將領們會不會嫌他成為累贅,而下令遺棄,甚至誅殺?希望歷史學家,有一天揭開這項悲慘的人權內幕。 前蜀唐文扆死後,太傅(三師之二)、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張格,感到不安。有人建議張格稱病躲在家裡,聽候命令,可是國務院教育部長(禮部尚書)楊玢,恐怕靠山一倒,自己也會失勢,安慰張格說:“你有擁戴皇上(二任王宗衍)當太子的大功(參考九一三年十月),用不著擔心!” 六月二十九日,前蜀帝(二任)王宗衍貶張格當茂州(四川省茂縣)州長,貶楊玢當榮經(四川省滎經縣)防衛員(縣尉);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許寂、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潘嶠,都被指控是張格一黨,貶官。不久,張格再被貶作維州(四川省理縣)戶籍官(司戶)。宮廷機要總監(內樞密使)庾凝績繼續上疏抨擊,於是把張格流竄合水鎮(四川省茂縣西北),命茂州州長顧承郾暗中打張格的小報告,王宗侃(田師侃)的妻子跟張格同姓,為了保護他,對顧承郾的娘親說:“警告你的兒子,不要替別人報仇,有一天,會把罪狀都推到你兒子頭上!”顧承郾接受。庾凝績大怒,公報私仇,找一個藉口,懲罰顧承郾。 秋季,七月一日,前蜀帝王宗衍封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王宗弼(魏弘夫)當鉅鹿王,王宗瑤(姜郅)當臨淄王,王宗綰(李綰)當臨洮王,王宗播(許存)當臨潁王,王宗裔、王宗夔以及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王宗黯(吉諫),都當琅邪郡王。 七月三日,王宗衍封王宗侃當樂安王。 七月五日,王宗衍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兵部尚書)庾傳素當太子少保(太子三少之三),兼副立法長(兼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前蜀帝王宗衍,從不過問軍國大事,無論中央地方的人事任免升降,都由鉅鹿王王宗弼決定。而王宗弼乘機營私舞弊,全國上下,怨聲載道。主管六軍十二衛(判六軍諸衛事)的宦官宋光嗣,生性敏捷,非常會迎合領袖意思,王宗衍對他十分寵愛信任,前蜀開始衰敗(建國才十二年,便進入瓶頸)。 15、南吳齊國公爵徐溫自昇州(江蘇省南京市)到廣陵(首都揚州州政府所在縣·江蘇省揚州市)朝見南吳王楊隆演,懷疑所有將領都參與朱瑾的陰謀,打算大肆殺戮。徐知誥(李知誥)、嚴可求二人把徐知訓的橫暴罪過,以及招來大禍的原因,作具體報告,徐溫的怒氣稍稍化解,乃命用漁網把雷塘池(江蘇省揚州市西北七千米)中的朱瑾屍體打撈出來,另行埋葬,責備徐知訓部下的文武官員不能及時矯正拯救,全部懲罰;只刁彥能寫了很多規勸的信,徐溫特加獎賞。 七月二十七日,任命徐知誥當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作戰副司令官(節度行軍副使),兼中外步騎兵副指揮官(內外馬步都軍副使)、王府及總部聯合執行官(通判府事),兼江州(江西省九江市)民兵司令(團練使)。任命徐知諫暫任潤州(江蘇省鎮江市)民兵司令(權團練事。接替徐知誥)。徐溫返回金陵(昇州州政府所在城·江蘇省南京市),總攬南吳大政;日常例行工作,則全由徐知誥處理。 徐知誥跟徐知訓完全相反,對南吳王楊隆演畢恭畢敬,對知識分子態度謙卑,無論施政或刑罰,都很寬大,自己生活也很節約儉樸。用楊隆演的名義詔令全國:免除九一六年以前所有的欠稅,而九一七年以後的欠稅,容許延長到莊稼豐收時補繳。徐知誥小心物色賢能人才,採納部屬們的勸告和建議,剷除奸詐邪惡的人,杜絕一切請託關說。軍心民意對他都由衷擁護,即令是從前的老將,和強悍的武夫,也沒有人不心悅誠服。徐知誥用宋齊丘當他的首席智囊。先前,南吳賦稅有“人頭稅”(丁口錢),又有“田地稅”(畝輸錢),幣值升高,物資低廉,人民生活困苦(米賤則傷農,綢緞布匹賤也傷農)。宋齊丘建議徐知誥說:“錢並不是種田養蠶換來的,而是政府鑄造的,而今卻拒絕人民使用直接生產的糧食綢緞繳稅,而要他用錢繳稅,是迫使人民不去追求耕田養蠶,而去追求賺錢,捨棄根本,追求末梢。最好是免除'人頭稅',而其他各種賦稅,人民都可以繳納糧食布匹,價格一千錢一匹的綢緞,繳稅時可抵現金三千錢。”有人警告說:“如此的話,政府收入,每年將損失億萬錢。”宋齊丘說:“政府雖然失財,但財藏在民間,哪有民間富、國家窮的道理!”(有關人民繳稅的方式所帶來的影響,在唐王朝時已有人提出,參考七九四年五月。)徐知誥接受。因此,江淮(華東地區)所有荒蕪的土地,全闢成良田,遍地都是桑樹、柘樹(桑樹的一種,葉也可以養蠶。柘,音zhe),國家開始富強。 。 徐知誥打算擢用宋齊丘,可是徐溫卻對他討厭,只命他當金殿侍從軍執行官(殿直軍判官)。徐知誥每天晚上跟宋齊丘在四面都是水的湖心涼亭,屏退左右侍從,秘密商談,一談就談到三更夜半。有時候登上高樓,把屋裡屏風全部撤除(以防後面藏人),只在當中放一個大火爐,二人默默相對,不說一句話,只用撥火用的鐵棒,在炭灰上寫字,隨手又把它們抹去。所以,他們到底談些什麼,沒有一個人知道。 16、南吳圍攻虔州(江西省贛州市)很久,虔州險要堅固,所以南吳軍不能攻克,軍中又忽然發生瘟疫,南吳軍統帥王祺也染上疾病。南吳派鎮南戰區(總部設洪州)司令官劉信,當虔州特遣兵團征剿司令(虔州行營招討使)。不久,王祺逝世。虔州州長譚全播向吳越(首都杭州)、南楚(首都潭州)、閩國(首都福州),分別緊急求救。吳越王(一任武肅王)錢鏐派統兵官(統軍使)錢傳球當西南方面軍增援司令(西南面行營應援使),率軍二萬人進攻信州(江西省上饒市);南楚王(一任武穆王)馬殷(本年六十七歲)派將領張可求率軍一萬人,進駐古亭(江西省崇義縣西南古亭鎮);閩王王審知派軍進駐雩都(江西省於都縣。雩,音yu),聯合救援。據守信州的南吳軍,才幾百人,迎戰失利,吳越軍遂包圍城池;州長周本大開城門,在城裡搭建很多空篷帳,在城樓上擺設筵席,宴請幕僚人員飲酒作樂,城外射來的箭像下雨一樣,周本卻安穩地坐在那裡,毫不移動。吳越軍隊認為定有伏兵,不敢進擊,而於夜半時候解圍退走。南吳派前任舒州(安徽省潛山縣)州長陳璋,當東南方面軍支援征剿司令(東南面應援招討使),率軍進攻吳越(首都杭州)所屬的蘇(江蘇省蘇州市)、湖(浙江省湖州市)二州;吳越將領錢傳球自信州向南撤退,駐紮汀州(福建省長汀縣)。 晉王李存勗派密使攜帶信件,繞小道抵達南吳,請求南吳派軍北上會師(夾攻後梁)。南吳回告說:虔州正有戰事,不能出兵。 l7晉王李存勗計劃對後梁發動一次大規模攻擊,於是,周德威(盧龍司令官)率本戰區步騎兵三萬人、李存審(符存審·橫海司令官)率本戰區步騎兵一萬人、李嗣源(邈佶烈·安國司令官)率本戰區步騎兵一萬人;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司令官王處直派將領率本戰區步騎兵—萬人,以及麟(陝西省神木縣)、勝(內蒙古托克託縣)、雲(大同總部·山西省大同市)、蔚(河北省蔚縣)、新(威塞總部·河北省涿鹿縣)、武(河北省宣化縣)等州所有蠻夷:奚(灤河上游)、契丹(首都西樓城)、室韋(內蒙古東北部)、吐谷渾(山西省東北部)等部落,都紛紛派出野戰軍跟李存勗會師。 八月,李存勗集結包括河東(總部太原府)、天雄(總部魏州)在內各戰區道的特遣兵團,在魏州舉行盛大閱兵。 18、前蜀所有親王,都手握軍權(參考九一〇年十一月)。彭王王宗鼎對他的弟兄們說:“親王帶兵,是招災惹禍的根本原因。而今,領袖年幼,臣屬強大,挑撥離間,互相仇視的事情,不久就會發生。這種情況下,修理武器,訓練士卒,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因此堅決辭去軍權,前蜀帝王宗衍允許。王宗鼎只修繕書房,種植松樹、竹林,自己尋找人生樂趣。 19、後梁泰宁戰區(總部設兗州)司令官張萬進,性情輕浮,喜好戰鬥。這時,中央一批受後梁帝朱友貞寵愛信任的小人物(趙張等五人幫),掌權執政,不斷向張萬進索取賄賂,張萬進無法應付,聽說晉軍的總攻擊已經發動,決定起兵響應。 八月九日,張萬進派使節向晉國歸降,並且請晉國救援。後梁政府命亳州(安徽省亳州市)民兵司令(團練使)劉鄩,當兗州(山東省兗州市)安撫及軍政總監(安撫制置使),率軍討伐。 20、八月二十四日,前蜀前任帝王建的正妻順德皇后週女士逝世。 八月二十五日,前蜀帝王宗衍,任命宦官王廷紹、歐陽晃、李周輅、宋光葆、宋承蕰(音yun)、田魯儔等,分別出任將軍及基地司令(軍使),而且每人都乾預政府行政,驕傲放縱,貪污兇暴,成為前蜀帝國的災難。元老周庠懇切勸阻,王宗衍全聽不進去(週庠跟王建當初一起當兵,參考八八七年三月)。歐陽晃不滿意自己住宅太小,就在夜晚乘風縱火,一連焚毀軍營西鄰數百間市民房舍。第二天早上,歐陽晃吩咐工匠,就在一片焦土上重新興建高樓大廈,當作自己家宅。王宗衍接到報告後,也不追究。宋光德是宋光嗣(當權宦官)的堂弟。
21、晉王李存勗自魏州前往楊劉,率軍侵入後樑的鄆(山東省東平縣)、濮(山東省鄄城縣)二州才回。然後沿黃河西上,駐紮麻家渡(鄄城縣西)。後梁將領賀瓌、謝彥章,率軍進駐濮州之北行台村,跟晉軍互相對峙,但沒有戰鬥。 李存勗最愛率少數輕裝備騎兵逼近敵營挑戰,曾三番四次使自己陷於危險窘境,都靠李紹榮(元行欽)奮戰格鬥,才保住性命。王鎔(成德司令官)、王處直(義武司令官)都派特使,攜帶書信呈遞李存勗,說:“全國人民的命運,在大王一人身上,唐王朝的中興大業,也在大王一人身上,為什麼把自己如此看輕!”李存勗笑著對特使說:“平定天下,除非是身經百戰,不能到手,一味住在深宅大院裡,只能把自己養得肥肥胖胖!” 一天早上,李存勗打算出營,大營總管(都營使)李存審(符存審)拉住馬頭,哭泣勸阻,說:“大王應當為天下蒼生,自愛自重。衝鋒陷陣,是將士的責任。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全力以赴,不是大王的事。”李存勗為他放鬆韁繩,撥馬回營。可是,過了幾天,等李存審不在身旁,李存勗跳上馬背,舉鞭打馬,飛奔而出,對左右說:“老頭子專澆冷水,妨礙人家逢場作戲!”於是率數百名騎兵直奔後梁軍營。後梁大將謝彥章在堤岸下埋伏五千名精銳騎兵戰士,李存勗率十餘名騎兵穿過時,伏兵突然攻擊,把李存勗包圍數十重,李存勗在重圍中奮戰,幸靠隨後趕來的騎兵在外衝擊,僅能殺出一條血路。這時,李存審救兵也趕到,後梁軍撤退,李存勗才認為李存審說的話是句句忠言。 22、南吳遠征虔州特遣兵團統帥劉信,派將領張宣等,於夜晚率軍三千人,襲擊駐紮古亭(江西省崇義縣西南古亭鎮)的南楚(首都潭州)將軍張可求的軍營,大破南楚軍。 劉信又派梁詮等率軍攻擊吳越、閩國(首都福州)大營,兩國軍隊聽到南楚軍失敗消息,分別退回本國(援軍全敗,虔州絕望)。 23、南楚梅山蠻(湖南省新化縣西雪峰山少數民族)進攻邵州(湖南省邵陽市)。南楚將領樊須把他們擊退。 24、九月十二日,前蜀宮廷機要總監(內樞密使)宦官宋光嗣,把主管六軍職務(判六軍)讓給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王宗弼(魏弘夫),前蜀帝王宗衍批准。 25、南吳遠征虔州特遣兵團統帥劉信,晝夜不停地發動猛烈攻擊,殺數千人,仍不能攻克。劉信派人遊說譚全播,譚全播屈服,派出人質,呈獻財物;南吳軍遂班師。齊國公爵徐溫得到報告,大為震怒,鞭打劉信的使節。劉信的兒子劉英彥正統率親軍,徐溫交給劉英彥士卒三千人,說:“你老爹位居上游重地,手握比敵人多出十倍的大軍,卻連一個城都攻不下,顯然存心謀反,你帶這支軍隊去跟老爹一起反!”又派鎮海(總部昇州)警備本部指揮官(牙內指揮使)朱景瑜跟劉英彥同行,說:“譚全播的守軍,全是農民,被圍超過一年,飢餓困苦,妻子兒女遠在城外,包圍解除後,互相慶賀,紛紛回鄉,忽然聽到大軍又到,必定四散逃走,譚全播守的不過一座空城,你們一定攻克!” 26、冬季,十一月三日,前蜀把一任帝王建埋葬永陵(四川省成都市西),諡號神武聖文孝德明惠皇帝,廟號高祖。 27、大越帝國(首都興王府)皇帝劉岩(本年三十歲),到南郊祭祀天神,大赦,把國號改作漢(史稱南漢,以別於西漢、玄漢、東漢、蜀漢、成漢、後漢、陳漢)。 28、南吳特遣兵團統帥劉信,聽到齊國公爵徐溫的嚴厲斥責,大為恐懼,率軍重返虔州。先鋒剛到城下,虔州守軍已經崩潰。譚全播逃奔雩都,南吳軍追趕,把他生擒(南康變民首領盧光稠、譚全播陷虔州,參考八八五年正月。前後割據三十四年而亡)。南吳政府任命譚全播當右威衛(衛軍第十軍)將軍,遙兼百勝戰區(總部設虔州)司令官。 之前,吳越王(一任武肅王)錢鏐常自虔州運送進貢物品前往後梁(參考九一六年五月)。現在道路斷絕,錢鏐如今改經海路,北航登(山東省蓬萊市)、萊(山東省萊州市)二州,再前往大樑(後梁首都開封府所在城)。 29、最初,南吳齊國公徐溫,認為自己的權力雖重,但官位仍低(徐溫迄今只是鎮海戰區司令官,境內海陸步騎兵混合兵團總指揮官、兩浙總征剿司令,暫任最高監督長,封齊國公。參考九一五年八月),因而遊說南吳王楊隆演說:“大王跟有些將領,名義上都是戰區司令官,雖然有總指戰官(都統)的名號,但並沒有十足的權威(唐王朝政府加授楊行密東方軍團總指戰官,參考九〇二年三月。之後,楊渥、楊隆演嗣位,都由欽差大臣李儼用皇帝名義加授。而今,李儼既斬,楊隆演的繼承人便沒有法源),請大王正式開創獨立帝國,登基稱帝。”楊隆演不允許。 嚴可求警覺到徐知誥威望日增現象,屢次提醒徐溫用次子徐知詢(徐溫親子)代替徐知誥執政。徐知誥跟智囊駱知祥密謀,貶嚴可求出任楚州(江蘇省淮安市)州長。嚴可求接到命令後,前往金陵城(昇州州政府所在城·江蘇省南京市)晉見徐溫,建議說:“我們迄今仍在使用唐王朝年號(本年是天祐十五年),而以復興唐王朝作為政治號召。可是天下大勢,朱李正在爭戰,朱家(後梁)勢力逐漸衰退,李家(晉國)勢力正銳不可當。一旦李家得到政權,我們能不能面向北方,向他下跪稱臣?不如先行建立帝國,維繫民心。”徐溫大喜,再把嚴可求留下來,參與決策,使他草擬各項建國禮儀。徐知誥發現他無法排除嚴可求,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嚴可求的兒子嚴續(當你不能消滅你的敵人時,就跟他做朋友,徐知誥智高一籌)。 30、晉王李存勗打算直接進攻大樑(河南省開封市),可是後梁野戰軍橫阻前面,緊閉營壘,不接受挑戰,已對峙一百餘日。 十二月一日,李存勗率軍向前推進,在距後梁大營十里處紮營(自麻家渡進逼行台村)。 最初,後梁北方軍團征剿司令(北面行營招討使)賀瓌擅長指揮步兵,督戰官(排陣使)謝彥章擅長指揮騎兵。賀瓌對謝彥章竟敢跟自己同享盛名,大不高興。有一天,賀瓌跟謝彥章在野外演習,賀瓌指著一塊高地說:“這個地方可以建立柵欄。”而現在,晉軍恰恰在那塊高地上建立柵欄,賀瓌遂懷疑謝彥章跟晉軍私通。賀瓌屢次要發動攻擊,對謝彥章說:“領袖把全國軍隊交付給我們二人,帝國存亡,在我們身上。強盜緊壓營門,我們卻不應戰,你說可不可以?”謝彥章說:“強盜緊壓營門,目的就是要速戰速決,我們挖深壕溝,高築營壘,扼守險要,他們怎敢深入?如果輕率地發動一場會戰,萬一有個差錯,大勢就一去不返。”賀瓌越發懷疑,暗中向後梁帝朱友貞打小報告。賀瓌跟北方軍團步騎兵總糾察官(行營馬步都虞候)、曹州(山東省定陶縣)州長朱珪,秘密定計,利用犒勞士卒的機會,設下埋伏,誅殺謝彥章跟濮州(山東省鄄城縣)州長孟審澄、別動部隊將領(別將)侯溫裕;聲稱叛徒伏法,奏報朱友貞。孟審澄、侯溫裕,都是優秀的騎兵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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