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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三章端出“王、關、林”

陳伯達傳 叶永烈 4929 2018-03-16
毛澤東的“震怒”,使北京的政治氣候驟變,林彪和“中央文革”們各自設法從一場政治危機中滑腳,相互推諉責任。於是,江青和陳伯達尋找著替罪羊。 ※ ※ ※ 就在“揪軍內一小撮”之聲甚囂塵上時,1967年8月12日,從上海傳來毛澤東的批示,使林彪和“中央文革”陷於一片驚惶之中: 毛澤東看了《紅旗》雜誌的“八·一”社論,寫了“大毒草”三個字! 毛澤東批示:“還我長城!” “長城”,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代稱,謂之保衛祖國的鋼鐵長城也。 毛澤東還在林彪送審的一份準備下達全軍的文件上,圈去了多處“軍內一小撮”字樣,批示:“不用”! 透過這些批示,又一次表明,毛澤東發了“無產階級的震怒”!因為毛澤東的“最高指示”在那種年月被吹成“一句頂一萬句”,而他批評《紅旗》的“八·一”社論是“大毒草”,猶如一顆原子彈落在《紅旗》雜誌編輯部!

說實在的,早在《五·一六通知》中,毛澤東便曾親筆加上了這樣的話:“混進黨裡、政府裡、軍隊里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照毛澤東此言,則不是“揪軍內一小撮”,而是“揪軍內一批”了! 在“七·二○事件”剛發生時,被匆匆護送到上海的毛澤東,也曾十分惱怒,說了一些過分的話。 不過,毛澤東很快就冷靜下來,說“七·二○事件”不是“兵諫”,不是什麼“謀害主席”,不是“反革命事變”,他也不是“住到賊窩裡去了”。毛澤東說,“七·二○事件” “不過是要以王力作為人質,迫使中央改變處理武漢問題的方針”。這時,毛澤東的話,就比較客觀、準確了。因為當時中央定下的方針,不承認“百萬雄師”是革命群眾組織,而“百萬雄師”抓去王力,也就是要中央改變對於“百萬雄師”的方針。

也正因為毛澤東對“七·二○事件”有了比較正確的判斷,所以1967年7月26日,在北京高呼“打倒陳再道”之際,毛澤東在中央給武漢軍區黨委的複電中,在陳再道的名字之後,親筆加上“同志”兩字,在那樣特殊的歲月,加“同志”兩字,便意味著陳再道的問題屬人民內部矛盾。毛澤東所加的這兩個字,救了陳再道一命!對於“揪軍內一小撮”這口號,應當說,毛澤東也有一個察覺、認識的過程。如前所說,早在《五·一六通知》中,毛澤東便已指出軍內有“一批”“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亦即“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然而,此時林彪、江青、陳伯達等強調“揪軍內一小撮”,卻是意味著“文化大革命”的鬥爭中心轉移到軍內。 “揪軍內一小撮”,使軍內陷入了混亂之中。毛澤東明白,在“文化大革命”中,各級黨委可以癱瘓,各級政府可以癱瘓,唯軍隊亂不得,癱瘓不得,軍隊是“文革”得以進行的保證,是“鋼鐵長城”。

哦,毛澤東怪不得驚呼:“還我長城!” 毛澤東的“震怒”,使北京的政治氣候驟變,林彪和“中央文革”們各自設法從一場政治危機中滑腳,相互推諉責任: 林彪馬上閉上了“尊口”,好在他是“副統帥”,樹大根深,一時倒不了,他溜到北戴河避暑去了! 江青是“第一夫人”,雖說毛澤東不時批評過她,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一時倒不了的。 康生是個老滑頭。 7月25日,康生告訴過王力,他曾打電話給汪東興,請示過毛澤東。康生說:“主席同意開'歡迎大會',也同意'軍內一小撮'的提法。”這時,康生改口了:“我打電話請示主席,主席只同意開'歡迎大會',沒有同意'軍內一小撮'的提法。”

葉群這位“第二夫人”,這時也趕緊為“公子”林立果開脫。葉群讓林立果給江青寫信,說“紅尖兵”的文章中,本來只提“黨內一小撮”,那“揪軍內一小撮”是先前沒有的,是後來別人加上去的。 是誰加的呢?除了那幾位“大秀才”,還會是誰呢? 江青和康生聯合起來,一古腦兒把責任推到了陳伯達頭上。 陳伯達再度處於政治危機之中。比起林彪、江青、康生來說,陳伯達的風險度最大: 第一,他是“輿論總管”,《紅旗》總編,他要為那許多“揪軍內一小撮”的文章負責;第二,那篇“大毒草”———《紅旗》“八·一”社論,是他親筆簽發的;第三,他在1967年2月10日受到毛澤東批評之後,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來,地位仍不穩。 陳伯達求救於“第一夫人”。陳伯達畢竟已是“第四號人物”,何況又是“中央文革”組長,倘若陳伯達倒台,勢必會在全國引起一場反對“中央文革”的浪潮。於是,江青和陳伯達尋找著替罪羊。

※ ※ ※ 姚文元回上海以後,傳來更為嚴峻的消息:“主席說,這一回一定要追究責任!” 陳伯達慌了,趕緊推卸責任:“《紅旗》'八·一'社論是林杰起草的,王力、關鋒審定的!” ※ ※ ※ 江青密派姚文元前往上海。當時,江青在釣魚台王力的房間裡,姚文元來找江青,問她去上海的任務。江青對姚文元說:“現在的權都由總理掌了,會議由他主持,由他向主席匯報,主席指示也要由他轉達。你回上海,要摸摸主席的底。” 姚文元回上海以後,傳來更為嚴峻的消息:“主席說,這一回一定要追究責任!” 陳伯達慌了,趕緊推卸責任:“《紅旗》'八·一'社論是林杰起草的,王力、關鋒審定的!”

江青、康生也覺得這時候把王力、關鋒推出去替罪最合適:在“七·二0事件”之後,王力紅得發紫,跳得也很高。特別是在1967年8月7日,王力在釣魚台16樓接見了外交部的姚登山(原中國駐印尼大使,後來成為外交部的造反派頭目)和群眾組織代表,說了一通批判外交部長陳毅的話,對陳毅造成很大壓力。王力講話記錄被印成傳單,廣為流傳,成為炮轟陳毅的重磅砲彈,王力也因這次8月7日的講話博得一個雅號,曰“王八七”!顯然,拋出王力替罪,是很合適的。 很快,有人提供了新的材料:早在1967年1月,《解放軍報》發表的“宣傳要點”中,便已提出“徹底揭穿軍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在這個“宣傳要點”清樣上親筆簽字的是胡痴,另外還用鉛字排印著“王力、關鋒、唐平鑄”。當時的王力剛被毛澤東任命為中共中央宣傳組組長,關鋒管《解放軍報》,這下子,說明王力、關鋒早在1967年1月便已提出“揪軍內一小撮”,更是罪責難逃。

於是,把王力、關鋒的問題向毛澤東匯報,追究責任便究到王力、關鋒頭上,江青、陳伯達趁機滑腳了。毛澤東同意了從“中央文革”中“剝”去王力和關鋒。 康生連夜翻查了王力的檔案。王力原名王光賓,193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時,介紹人是谷牧。他曾在東北軍六六八團做統戰工作,當時黨組織負責人是谷牧。在“文革”中,谷牧被打成“特務”。康生看了王力的檔案,便把王力定為“國民黨特務”。另外,康生還把王力定為“五·一六”組織的“黑後台”。 康生顯得“過分”地“積極”了。其實,康生來個落井下石,內中有他的心事——他跟王力、關鋒的關係畢竟太密切了。早在四十年代,當康生擔任中共山東分局書記兼渤海區黨委書記時,王力和關鋒也正在那里工作。王力任渤海的土改工作總團團長兼黨委書記,還掛了個區黨委宣傳部副部長的名義。關鋒則擔任中共山東分局渤海區教育科長。雖說那時他們只是一般的工作關係,但表明他們之間的歷史淵源頗深。後來,在與蘇共論戰中,王力同康生在一起工作,一次次共赴莫斯科談判,一次次一起起草文件。當王力被任命為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副部長時,主管中聯部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正是康生。當時有人說王力是“康生的人”,這話雖不見得準確,不過倒也反映了王力與康生關係相當密切。也正因為這樣,康生在王力即將倒台時,忙於洗刷自己,表白自己,不顧一切地踹王力一腳!

王力在當時便曾觀察到康生特殊的心態,如王力所回憶的那樣: “江青決定抓我時,康生很害怕,當天上午,我有一件事要請示康生,聽康生的秘書李鑫說:'不知為什麼,康老整整三天沒吃飯了。'我和康生相識20多年,1960年後朝夕相處。他誣陷我是特務和反革命陰謀組織的組織者之後,他自己也害怕了!” 陳伯達呢?雖然他跟王力的關係不及康生那麼密切,不過來往也是夠多的。平日不大願意送字給人家的陳伯達,曾親筆寫了對子送王力:“十下莫斯科,穩坐釣魚台”。這“十下莫斯科”,指王力十次去莫斯科談判,而“釣魚台”則是雙關語,因為當時寫作班子住在釣魚台。這個對子,原是郭沫若送康生的:“七下莫斯科,穩坐釣魚台”。陳伯達借用了郭沫若的話,改了一個字。在王力即將倒台時,陳伯達厚著臉皮,向王力討回自己的題字!因為陳們達明白,王力一倒台,勢必要抄家,一旦抄出這些題字,一定會使自己尷尬!

※ ※ ※ “追究責任”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江青在會議結束時宣布:“王力、關鋒從今天起請假檢討!”“請假檢討”,亦即隔離審查的另一種“美妙”的說法。於是,威名顯赫一時、列為“中央首長”的王力和關鋒,即刻失去了自由。 ※ ※ ※ 在王力被康生確定為“國民黨特務”之後,關鋒也被定為“特務”。那事情有點蹊蹺突兀:在北京鋼鐵學院“五·一六”總部被另一個紅衛兵組織砸掉時,在那裡的桌子裡發現一張反動傳單,傳單上那講話的口氣完全是國民黨的口氣。不知怎麼搞的,紅衛兵發現傳單背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以及“周瑛”兩字。一查,那電話號碼正是關鋒家的,而周瑛正是關鋒之妻!於是,一時轟傳關鋒是“特務”!

王力和關鋒作為“大左派”,作為“中央文革”的“大員”,原本注定要被人民所唾棄,掃進歷史垃圾堆。不過,他們在倒台時忽地成了“特務”,則連他們做夢也未曾想到…… “追究責任”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那是1967年8月20日下午2時,在釣魚台16樓召開“中央文革”擴大會議(不是傳說中的“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召集會議”)。會議重要,“中央文革”成員張春橋、姚文元特地從上海趕來出席。周恩來坐在會議主席的位置上,他的兩邊坐著“中央文革”組長陳伯達和顧問康生。楊成武、吳法憲也出席了會議。葉群原定出席會議,說是身體不好,沒來。 江青宣布開會,說這次會是“中央文革”的“生活會”,主要批判王力和關鋒。康生作了長篇發言,主要批判王力。康生歷數王力之罪:反軍亂軍、毀我長城,反對無產階級司令部,反對新生的革命委員會……然後追溯到“文革”前,說王力是劉、鄧、王(即王稼祥)的“三和一少”路線的黑干將(注:“三和一少”即對帝、修、反要和,對民族解放戰爭、革命運動以及民族獨立國家的支援要少)……然後追溯到解放前的歷史問題,來了個新賬老賬一起算。 陳伯達也作了長篇發言,主要針對關鋒。陳伯達與康生如出一轍,同樣歷數關鋒的老賬和新賬,然後把《紅旗》雜誌那篇“八·一社論”的責任,一古腦兒推給了關鋒。 會議當中,發生了頗為有趣的小插曲。江青在批判關鋒時,忽然說了那麼一句:“你以為你是第一個提出劉少奇是路線問題的人嗎?那是我告訴你的,這是主席的意見。” 其實,那是1966年8月召開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時,關鋒給江青寫了一個條子,說與劉少奇的鬥爭是路線鬥爭。江青把關鋒的條子轉給了毛澤東,毛澤東頗為欣賞關鋒的意見,立即把關鋒的條子作為大會文件印發了。後來,把劉少奇派工作組的問題“上線”,成為“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最初就是出自關鋒這張條子。 關鋒的條子立即引起林彪的注意。林彪派葉群去找關鋒,問了關鋒家的電話號碼和地址,從此林彪與關鋒建立“直線聯繫”。此後,林彪讓關鋒管《解放軍報》,甚至曾提名關鋒擔任解放軍總政治部副主任。林彪拉攏了關鋒,在“中央文革”中建立自己的勢力。江青看出了關鋒的“離心傾向”。關鋒呢?也知道林彪與江青之間又拉又矛盾的關係,所以每逢林彪召見他,他總拉上“中央文革”的一兩個人到林彪那裡去,怕是單獨去了,江青會猜疑他與林彪有什麼密謀。 也正因為這樣,江青在批判關鋒時,不忘“追本溯源”,提及了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上關鋒的那張寫給她的條子。江青把“發明權”歸於毛澤東———“是主席的意見”,“是我告訴你的”! 基於同樣的原因,葉群稱病不來開會。因為葉群來開會,勢必要對打倒關鋒表態,未免顯得尷尬…… 如此這般地算老賬,算新賬,會議竟“馬拉松”一般,直至8月31日凌晨2時才結束。 江青在會議結束時宣布:“王力、關鋒從今天起請假檢討!” “請假檢討”,亦即隔離審查的另一種“美妙”的說法。於是,威名顯赫一時、列為“中央首長”的王力和關鋒,即刻失去了自由。他倆被軟禁於釣魚台二號樓,“閉門思過”。在一個多月前,王力還是“文革”的“功勳演員”,是在天安門廣場受到百萬人歡迎的“英雄”,眼下連電話也給拆除了,切斷一切跟外界的聯繫,成了階下囚。這兩位寫慣社論的“大秀才”,如今忙於寫檢討了。 林杰也與王力、關鋒同時“請假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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