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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畫蛋失敗,落到第五志願

我的成功可以復制 唐骏 3354 2018-03-16
1977年秋天,我升入初三。那時我家的新房已經蓋好,我也恢復了正常的上學生活。 我並不知道的是,在遙遠的北京,一項新頒布的法令會改變無數中國年輕人的命運。當年10月,在鄧小平的親自主持下,國家教育部決定恢復中斷了12年之久的高考。那一年的高考因為時間倉促,出現了中國歷史上史無前例的冬季百萬人大趕考的奇觀,據說印刷高考試卷的紙張都是鄧小平特批先調用印《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的專用紙。我哥哥作為應屆高中畢業生也參加了考試。 12月的一天,我去常州七中上課,突然發現和我打招呼的人猛地多了起來。 “你哥哥考上大學了!浙江大學!”每個人說的都是一樣的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羨慕、欽佩,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嫉妒的表情。 “這就是考上浙江大學的唐政的弟弟。”還有人竟然用這種方式介紹我。

晚上回到家裡,哥哥的班主任老師帶著浙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哥哥一直是那種特別愛學習的人,從小學到高中都是班長,還寫得一手好字,任誰看來都是一個好學生。之前常州市的全市高考預考他就考了全校第一名,等到正式高考時他更是我們學校唯一考上大學的人,何況還是浙大這樣的重點大學,怎能不成為人們羨慕關注的焦點?家裡坐滿了哥哥學校的同學,門口簇擁著四圍的街坊鄰居。父親母親更是一直在笑,在忙,在體會從天而降的幸福。所有人都在談論考上大學和古時候中狀元的相似之處,哥哥將前程似錦了,我家將飛黃騰達了。 目睹這一切,我心中暗想,我也一定要考上大學。這是我捨此無他的人生目標。 沒有書包,我索性空手上課堂,下課後在學校裡做完作業再回家。以前的功課雖說落下了不少,不過很快就補上來。每次考試,特別是數理化,也常是班上的一二名。那時社會上已有重理輕文的風氣,到80年代更是流行“學好數理化,走遍世界都不怕”。沒想到,我後來的經歷竟然成了這句流行語的最佳註腳。

1978年9月,我如願從常州七中考入江蘇省知名的常州中學念高中。入學第一天的早晨,騎車來到學校的我難抑興奮之情,感覺這裡的一草一木無不是我夢中所想。因為這是常州最好的中學,這裡有最好的老師,最好的同學。這一年常州中學一共招收兩個班共100名學生。和我同一批進入常中的同學,來自全市不同的中學,全憑嚴格的考試贏得入學機會,被稱為百里挑一的“驕子”。我知道自己一旦進到這裡,離大學的門檻就又近了一步。 那天上午,老師安排班級的干部分配,我被選為物理課代表。因為入學考試時,滿分為50分的物理我考了49.5分的全班最高分。對於這樣一個小小的頭銜,我毫不在乎,我再也不會像三年前那樣對當不上班長耿耿於懷了。當童工的陰影也已暫時散去。我暗自對自己說:我到這裡來是要考大學的,一定好好努力。我給自己定下兩個目標:第一,在班上學習成績位列前茅;第二,兩年後考上重點大學。這兩個目標,第一個果然不久實現了,第二個卻失之毫釐。

隨著國家逐步取消“上山下鄉”制度,放寬“知識青年”的回城限制,從1980年開始,高考的競爭更加激烈。無論城市學生還是農村學生,高考是所有人的出路-若干年後,人們稱之為“知識改變命運”。那時高校沒有擴招,錄取率很低,基本沒有民辦高校,千萬雙考生的眼睛都盯著全國有限的大學資源和招生名額。被形容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時代到來了。 但我卻因為兩年來的苦讀而變得信心滿滿。離1980年高考的“黑色七月”還有3個月時,我的心情變得莫名輕鬆起來。該讀的書都讀了,該做的題也做了,剩下的就看臨場發揮了。我想,依我的成績,考上重點大學該不會有問題吧。 一天下午,我一個人去常州市文化宮看了場正在熱映的日本電影《追捕》。兩年來除了讀書就是讀書,娛樂的時間幾乎沒有。連前段時間最流行的印度片《流浪者》也沒有去看。不過裡面那首插曲我還是會唱的,全國人民都在唱,不會也會了。看罷《追捕》出來,我決定把它定為我看過的電影中最好的一部。場景、對白、音樂,我都太喜歡了。當然,還有中野良子扮演的可愛的真由美。我無法不喜歡她的純情、高貴與溫柔,甚至連同她的任性。這就是我未來伴侶的最高標準。想到未來,我的念頭又回到高考上。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去中國最大的城市念大學,要么上海,要么北京。將來還要在那里工作和生活,和一個真由美般的姑娘一起。這樣的人生,才有意思……

誰料想,我的人生美夢卻在3個月後遭遇重大打擊。 我高考的語文卷竟然只得了59分。問題出在作文上。那篇作文的題目叫《畫蛋》,要求在閱讀一篇短文後寫一篇讀後感。短文大意說的是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年少的達·芬奇跟一位名畫家學畫,老師卻叫他每日反复畫雞蛋,以訓練他的細緻與耐心。讀後感自然該寫成議論文,我卻鬼使神差地寫成了記敘文。 更倒霉的還在後面。雖然語文遭遇滑鐵盧,但其他科目大都考得不錯,我的高考總分其實已經達到了我的第一志願-復旦大學的招生錄取線。但偏偏就是這一年,當時的複旦大學校長、著名數學家蘇步青,為糾正重理輕文的風氣推出了一條新規定,高考語文不及格的人不能錄取。就這樣,畫蛋沒畫好的我,只能與心儀已久的複旦失之交臂,一直掉到第五志願-北京郵電學院(現已改名為北京郵電大學)。

當年的郵電學院,可不像後來那麼炙手可熱。一般人對郵電的了解還僅限於郵政通信、固定電話之類。那一年,為了增加全國各大郵電學院物理課的師資,北京郵電學院新設了應用物理專業,我就被調配到了這個我幾乎一無所知的專業。根據定向分配的原則,我未來職業的最大可能就是分配回江蘇,去南京郵電學院的物理學教研室當老師。這和我之前的人生設計相去何止千里!更可笑的是,在常州話裡郵電和油田的發音相同,拿到錄取通知書後,經常被周圍人問起是否將來要分到大慶油田。這讓本就心中不滿的我更是不悅之至。 達·芬奇加蘇步青,我的命運就被如此奇妙的組合安排去了一條意想之外的軌道。 普通大學也可以造就非凡學生 後來我在上海微軟任總經理時,手下的員工裡有很多人畢業於復旦。我也去複旦作過很多次演講。看著他們,心裡還是有一點感觸。但我是比較樂觀的人,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去讀復旦。如若當年真考入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學校、理想的專業,或許如今的我只是眾多80年代大學畢業生中的普通一員,在某個政府機關或某家國有企業擔任不大不小的領導職務,或者在某所大學裡任教,為教授評選資格熬白了頭髮。我的人生軌跡可能就因此而完全不同了。所以,我特別想告訴很多年輕朋友:

能考入重點大學固然很好,但是並非進到重點大學就可以解決你的問題,也不意味著到了非重點大學你的人生就缺少機會。 在上海微軟的時候,我招的很多人並非畢業於重點大學,有來自二三流的學校,或者偏遠地區的學校,甚至專業也都不是計算機專業。我依然可以給他們這樣的機會。這當然和我自己的教育背景有關。既然畢業於普通大學的我能做到總經理,為什麼別人就不能呢?我的標準是看這個人能不能達到我的要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第一是學習的能力。大學裡學的知識和企業裡需要的知識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學習能力強,對工作十分重要。第二是工作的態度。我始終相信人與人之間智商的差距不是那麼大,除非是像蓋茨那樣的神童。即使我不如你聰明,但我只要比你多努力一些,一樣可以達到和你同樣的水平。在這個意義上,

我經常把更多的機會給那些善於學習、有進取精神的人,而不是那些自恃聰明的人。在我眼中,學習能力和勤奮精神遠比大學和專業出身重要得多。 去北京上大學,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這趟旅途毫無驚喜感可言。家人把我送到火車站,自己帶著點零花錢,拎著兩個包就上車了。那趟列車是杭州開往北京的,到常州站時車廂裡的人已經擠得前胸貼後背。車是那種老式的綠皮車,沒有空調。正值酷暑,各種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熏得人頭暈眼花。我就在兩節車廂之間的連接處站了整整21個小時,沒吃任何東西,也沒喝一口水。 火車抵達北京,學校的車把我們從火車站接到北郵。我一進校門,心當即就涼了。只見北郵的大小和我的高中差不多,操場甚至還沒有常州中學好。學生也很少,整個學校一共只有六棟學生宿舍,其中部分房間還提供給年輕老師住宿。一切都和我想像中的高等學府大相徑庭。

好在北京城沒有讓我失望。去學校的路上,途經長安街和天安門廣場。那種寬廣和大度的氣魄,讓來自小地方的我受到了強烈的震撼。第二天,我就和同宿舍的一位室友坐車到天安門廣場去,拍了張照片寄回家。照片上,天安門前的那個瘦小伙,笑得一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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