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名人傳-米開朗琪羅傳

第19章 一愛情-4

“那時靜默了一會。有人叩門了。我們大家都恐怕大師不來,既然僕人回來得那麼快。但米開朗琪羅那天正在往圣西爾韋斯德羅的路上來,一面和他的學生烏爾比諾在談哲學。我們的僕人在路上遇到了他把他引來了,這時候便是他站在門口。侯爵夫人站起來和他立談了長久,以後才請他坐在她和托洛梅伊之間。” 弗朗西斯科·特·奧蘭達坐在他旁邊;但米開朗琪羅一些也不注意他,——這使他大為不快;弗朗西斯科憤憤地說:“真是,要不使人看見的最可靠的方法,便是直站在這個人的面前。” 米開朗琪羅驚訝起來,望著他,立刻向他道歉,用著謙恭的態度:“寬恕我,弗朗西斯科先生,我沒有註意到你,因為我一直望著侯爵夫人。”

侯爵夫人稍稍停了一下,用一種美妙的藝術,開始和他談著種種事情;談話非常婉轉幽密,一些也不涉及繪畫。竟可說一個人圍攻一座防守嚴固的城,圍攻的時候頗為艱難,同時又是用了巧妙的藝術手腕;米開朗琪羅似一個被圍的人,孔武有力,提防得很周密,到處設了守壘、吊橋、陷坑。但是侯爵夫人終於把他戰敗了。實在,沒有人能夠抵抗她。 “那麼,”她說,“應得承認當我們用同樣的武器,即策略,去攻襲米開朗琪羅時,我們永遠是失敗的。托洛梅伊先生,假若要他開不得口,而讓我們來說最後一句話,那麼,我們應當和他談訟案,教皇的敕令,或者……繪畫。” 這巧妙的轉紐把談鋒轉到藝術的領土中去了。維多利亞用虔誠的態度去激動米開朗琪羅,他居然自告奮勇地開始討論虔敬問題了。

"我不大敢向你作這麼大的要求,”侯爵夫人答道,“雖然我知道你在一切方面都聽從抑強扶弱的救主的教導……因此,認識你的人尊重米開朗琪羅的為人更甚於他的作品,不比那般不認識你的人稱頌你的最弱的部分,即你雙手作出的作品。但我亦稱譽你屢次置身場外,避免我們的無聊的談話,你並不專畫那些向你請求的王公卿相達官貴人,而幾乎把你的一生全獻給一件偉大的作品。” 米開朗琪羅對於這些恭維的話,謙虛地遜謝,乘機表示他厭惡那些多言的人與有閒的人,——諸侯或教皇——自以為可把他們的地位壓倒一個藝術家,不知盡他的一生還不及完成他的功業。 接著,談話又轉到藝術的最崇高的題材方面去了,侯爵夫人以含有宗教嚴肅性的態度討論著。為她,和為米開朗琪羅一樣,一件藝術品無異是信心的表現。

“好的畫,”米開朗琪羅說,“迫近神而和神結合……它只是神的完美的抄本,神的畫筆的陰影,神的音樂,神的旋律……因此,一個畫家成為偉大與巧妙的大師還是不夠。我想他的生活應當是純潔的、神聖的,使神明的精神得以統治他的思想……”見《羅馬城繪畫錄》第一卷。 這樣,他們在圣西爾韋斯德羅教堂裡,在莊嚴寧靜的會話中消磨日子,有時候,朋友們更愛到花園裡去,如弗朗西斯科·特·奧蘭達所描寫的:“坐在石凳上,旁邊是噴泉,上面是桂樹的蔭蔽,牆上都是碧綠的蔓藤。”在那裡他們憑眺羅馬,全城展開在他們的腳下。見前書第三卷。他們談話的那天,教皇保羅三世的侄子奧克塔韋·法爾內塞娶亞歷山大·特·梅迪契的寡婦為妻。那次有盛大的儀仗——十二駕古式車——在納沃內廣場上經過,全城的民眾都去觀光。米開朗琪羅和幾個朋友躲在平和的圣西爾韋斯德羅教堂中。

可惜這些美妙的談話並不能繼續長久。佩斯卡拉侯爵夫人所經受的宗教苦悶把這些談話突然止了。一五四一年,她離開羅馬,去幽閉在奧爾維耶托,繼而是維泰爾貝地方的修院中去。 “但她時常離開維泰爾貝回到羅馬來,只是為要訪問米開朗琪羅。他為她的神明的心地所感動了,她使他的精神獲得安慰。他收到她的許多信,都充滿著一種聖潔的溫柔的愛情,完全像這樣一個高貴的心魂所能寫的。”孔迪維記載。 ——實在說來,這些並不是我們所保留著的維多利亞的信,那些信當然是高貴的,但稍帶冷淡。 ——應該要想到她的全部通信,我們只保留著五封:一封是從奧爾維耶托發出的,一封是從維泰爾貝發的,三封是從羅馬發的(一五三九——一五四一年間)“依了她的意念,他做了一個裸體的基督像,離開了十字架,如果沒有兩個天使扶掖會倒下地去的樣子。聖母坐在十字架下面哭泣著,張開著手臂,舉向著天。這幅畫是米開朗琪羅以後所作的許多《哀悼基督》的第一幅像,也是感應這些作品的像:一五五○——一五五五年間的翡冷翠的《基督下十字架》;一五六三年的《龍丹尼尼的哀悼基督》;一五五五——一五六○年間的《帕萊斯特里納的哀悼基督》。——為了對於維多利亞的愛情,米開朗琪羅也畫了一個十字架上的基督像,不是死的,但是活著,面向他的在天之父喊著'Eli!Eli'。肉體並不顯得癱瘓的樣子;它痙攣著在最後的痛苦中掙扎。”

現藏法國盧浮宮與英國不列顛博物館的兩張,也許亦是受著維多利亞影響的作品。 ——在盧浮宮的那張,力士式的基督奮激地推開墓穴的石板;他的雙腿還在泥土中,仰著首,舉著臂,他在熱情的激動中迫向著天,這情景令人回想起《奴隸》。回到神座旁邊去!離開這世界,這為他不屑一顧的惶亂的人群!終於,終於,擺脫了這無味的人生! 這樣的,維多利亞為米開朗琪羅在藝術上重新打開信仰的門戶。更進一步,她鼓勵起米開朗琪羅的天才,為對於卡瓦列裡的愛情所激醒的。那時候,米開朗琪羅開始想發刊他的詩眩他的朋友盧伊吉·德爾·裡喬與多納托·賈諾蒂給他這念頭。至此為止,他一向不把他所寫的東西當作重要。一五四五年起,賈諾蒂為他的詩集付梓;米開朗琪羅把他的詩加以選擇;他的朋友們替他重抄。但一五四六年裡喬之死與一五四七年維多利亞之死使他又不關切這付印事,他似乎認為這是一種無聊的虛榮。因此,他的詩除了一小部分外,在他生時並沒印行。當代的大作曲家把他的十四行詩譜成音樂。米開朗琪羅受著但丁的感應極深。他對於古拉丁詩人亦有深切的認識,但他的情操完全是柏拉圖式的理想主義,這是他的朋友們所公認的。她不獨使米開朗琪羅在他對於宗教的暗晦的感覺中獲得不少指示;她尤其給他一個榜樣,在詩歌中唱出宗教的熱情。維多利亞的《靈智的十四行詩》便是他們初期友誼中的作品。她一面寫,一面寄給她的朋友。

他在這些詩中感到一種安慰、一種溫柔、一種新生命。他給她唱和的一首十四行表示他對她的感激:“幸福的精靈,以熱烈的愛情,把我垂死衰老的心保留著生命,而在你的財富與歡樂之中,在那麼多的高貴的靈魂中,只抬舉我一個,——以前你是那樣地顯現在我眼前,此刻你又這樣地顯現在我心底,為的要安慰我。……因此,受到了你慈悲的思念,你想起在憂患中掙扎的我,我為你寫這幾行來感謝你。如果說我給你的可憐的繪畫已足為你賜與我的美麗與生動的創造的答報,那將是僭越與羞恥了。”一五五一年三月七日,米開朗琪羅寫給法圖奇的信中有言:“十餘年前,她送給我一本羊皮小冊,其中包含著一百○三首十四行詩,她在維泰爾貝寄給我的四十首還不在內。我把它們一起裝訂成冊……我也保有她的許多信,為她自奧爾維耶託與維泰爾貝兩地寫給我的。”

一五四四年夏,維多利亞重新回到羅馬,居住在聖安娜修院中,一直到死。米開朗琪羅去看她。她熱情地想念他,她想使他的生活變得舒服些有趣味些,她暗地里送他若干小禮物。但這猜疑的老人,“不願收受任何人的禮物”,瓦薩里記載。 ——有一時,他和他最好的一個朋友盧伊吉·德爾·裡喬齟齬,因為他送了他禮物之故。米氏寫信給他說:“你的極端的好意,比你偷盜我更使我難堪。朋友之中應該要平等,如果一個給得多些,一個給得少些,那麼兩人便要爭執起來了。”甚至他最愛的人們亦不能使他破例,他拒絕了她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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