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名人傳-米開朗琪羅傳

第5章 一力-2

使他變得陰沉的,還不單是當時的憂患和罪惡的境象。一種專暴的力進入他的內心再也不放鬆他了。他為天才的狂亂所扼制,至死不使他呼一口氣,並無甚麼勝利的幻夢,他卻賭咒要戰勝,為了他的光榮和為他家屬的光榮。他的家庭的全部負擔壓在他一個人肩上。他們向他要錢。他沒有錢,但那麼驕傲,從不肯拒絕他們:他可以把自己賣掉,只是為要供應家庭向他要求的金錢。他的健康已經受了影響。營養不佳、時時受寒、居處潮濕、工作過度等等開始把他磨蝕。他患著頭痛,一面的肋腹發腫。見他父親給他的信。 (一五○○年十二月十九日)他的父親責備他的生活方式:他卻不以為是他自己的過錯。 “我所受的一切痛苦,我是為的你們受的”,米開朗琪羅以後在寫給父親的信中說。見他給父親的信。 (一五○九年春)“……我一切的憂慮,我只因為愛護你們而有的。”見他給父親的信。 (一五二一年)一五○一年春,他回到翡冷翠。

四十年前,翡冷翠大寺維持會曾委託阿戈斯蒂諾雕一個先知者像,那作品動工了沒有多少便中止了。 AA阿戈斯蒂諾(AgostinodiDuccio,1418—1481),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雕刻家和建築家。 一向沒有人敢上手的這塊巨大的白石,這次交託給米開朗琪羅了;一五○一年八月。 ——幾個月之前,他和弗朗切斯科·皮科洛米尼大主教簽訂合同,承應為錫耶納寺塑造裝飾用的雕像。這件工作他始終沒有做,他一生常常因此而內疚。碩大無朋的《大衛》,便是緣源於此。 相傳:翡冷翠的行政長官皮耶爾·索德里尼(即是決定交託米氏雕塑的人)去看這座像時,為表示他的高見計,加以若干批評:他認為鼻子太厚了。米開朗琪羅拿了剪刀和一些石粉爬上台架,輕輕地把剪刀動了幾下,手中慢慢地散下若干粉屑;但他一些也沒有改動鼻子,還是照它老樣。於是,他轉身向著長官問道:“現在請看。”

——“現在,”索德里尼說,“它使我更歡喜了些。你把它改得有生氣了。” “於是,米開朗琪羅走下台架,暗暗地好笑。”據瓦薩里記載。 AA瓦薩里(Vasari,1511—1574),意大利畫家、建築師和作家,以研究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美術史為最出名。 在這件作品中,我們似乎便可看到幽默的輕蔑。這是在休止期間的一種騷動的力。它充滿著輕蔑與悲哀。在美術館的陰沉的牆下,它會感到悶塞。它需要大自然中的空氣,如米開朗琪羅所說的一般,它應當“直接受到陽光”。這個像在他的工作室內時,一個雕塑家想使外面的光線更適宜於這件作品,米開朗琪羅和他說:“不必你辛苦,重要的是直接受到陽光。” 一五○四年正月二十五日,藝術委員會(其中的委員有菲利比諾·利比、波提切利、佩魯吉諾與萊奧納多·達·芬奇等)討論安置這座巨像的地方。依了米開朗琪羅的請求,人們決定把它立在“諸侯宮郾的前面。委員會討論此事的會議錄還保存著。迄一八七三年為止,《大衛》留在當時米開朗琪羅所指定的地位,在諸侯宮邸前面。以後,人們把它移到翡冷翠美術學士院的一個特別的園亭中,因為那時代這像已被風雨侵蝕到令人擔憂的程度。翡冷翠藝術協會同時提議作一個白石的摹本放在諸侯宮邸前的原位上。 AA利比(FillippinoLippi-,1457—1504),意大利文藝復興早期翡冷翠派畫家;佩魯吉諾(Perugino,1450—1523),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拉斐爾之師。搬運的工程交託大寺的建築家們去辦理。五月十四日傍晚,人們把《大衛》從臨時廊棚下移出來。晚上,市民向巨像投石,要擊破它,當局不得不加以嚴密的保護。巨像慢慢地移動,係得挺直,高處又把它微微吊起,免得在移轉時要抵住泥土。從大教堂廣場搬到老宮前面一共費了四天光陰。五月十八日正午,終於到達了指定的場所。夜間防護的工作仍未稍懈。可是雖然那麼周密,某個晚上群眾的石子終於投中了《大衛》。這一段記載,完全根據當時的歷史,詳見皮耶特羅·迪·馬可·帕倫蒂著《翡冷翠史》。

這便是人家往往認為值得我們作為模範的翡冷翠民族。大衛的聖潔的裸體使翡冷翠人大感局促。一五四五年,人們指責《最後之審判》中的猥褻(因為其中全是裸體的人物)時,寫信給他道:“仿效翡冷翠人的謙恭吧,把他們身體上可羞的部分用金葉遮掩起來。” 一五○四年,翡冷翠的諸侯把米開朗琪羅和萊奧納多·達·芬奇放在敵對的立場上。 兩人原不相契。他們都是孤獨的,在這一點上,他們應該互相接近了。但他們覺得離開一般的人群固然很遠,他們兩人卻離得更遠。兩人中更孤獨的是萊奧納多。他那時是五十二歲,長米開朗琪羅二十歲。從三十歲起,他離開了翡冷翠,那裡的狂亂與熱情使他不耐;他的天性是細膩精密的,微微有些膽怯,他的清明寧靜與帶著懷疑色彩的智慧,和翡冷翠人的性格都是不相投契的。這享樂主義者,這絕對自由絕對孤獨的人,對於他的鄉土、宗教、全世界,都極淡漠,他只有在一般思想自由的君主旁邊才感到舒服。一四九九年,他的保護人盧多維克·勒·莫雷下台了,他不得不離別米蘭。一五○二年,他投效於切薩爾·博爾吉亞幕下;一五○三年,這位親王在政治上失勢了,他又不得不回到翡冷翠。在此,他的譏諷的微笑正和陰沉狂熱的米開朗琪羅相遇,而他正激怒他。米開朗琪羅,整個地投入他的熱情與信仰之中的人,痛恨他的熱情與信仰的一切敵人,而他尤其痛恨毫無熱情毫無信仰的人。萊奧納多愈偉大,米開朗琪羅對他愈懷著敵意;他亦絕不放過表示敵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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