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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部分一個信仰感情的人苦澀的等待

徐志摩的前世今生 若凡 4759 2018-03-16
“我的心懷裡,除了摯愛你的一片熱情外,我決不容留任何夾雜的感想;這冊愛眉小札裡,除了登記因愛而流出的思想外,我也決不願夾雜一些不值得的成分。眉,我是太痴了,自頂至踵全是愛,你得明白我,你得永遠用你的柔情包住我這一團的熱情,決不可有一絲的漏縫,因為那時就有爆裂的危險。” 回北京後,徐志摩基本上每天都記日記,在日記中傾訴著對陸小曼的思念和愛戀:“眉,你真玲瓏,你真活潑,你真像一條小龍。我愛你樸素,不愛你奢華。你穿上一件藍布袍,你的眉目間就有一種特異的光彩,我看了心裡就覺著不可名狀的歡喜。樸素是真的高貴。你穿戴齊整的時候當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尋常的,人人都認得的,素服時的眉,有我獨到的領略。”還有對陸小曼的殷殷期盼與嚀嚀叮囑:“我從前的束縛是完全靠理性解開的;我不信你的就不能用同樣的方法。萬事只要自己決心;決心與成功間的是最短的距離。往往一個人最不願意聽的話,是他最應得聽的話。”

在北京的徐志摩日子過得併不怎麼樣,由於社會上的風言風語,徐志摩與陸小曼見面的機會並不多。 8月的一天,林長民給他們創造了一次見面的機會。分別約他們倆同遊嬴台宮湖,雖然有第三者在場,但彼此間半年的相思暫時可以得到傾訴。此後不久,還是胡適給他們安排了一次單獨相處的機會。徐志摩在8月9日的日記裡記下了這次甜蜜的約會:“'幸福還不是不可能的',這是我最近的發現。今天早上的時刻,過得甜極了。我只要你;有你我就忘卻一切,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了,因為我什麼都有了。與你在一起沒有第三人時,我最樂。坐著談也好,走道也好,上街買東西也好。廠甸我何嘗沒有去過,但哪有今天那樣的甜法;愛是甘草,這苦的世界有了它就好上口了。”

這種甜蜜的感覺一直到持續到第二天,徐志摩一想起來還喜滋滋的,他繼續在日記中寫著:“我真應得謝天,我在這一輩子裡,本來自問已是陳死人,竟然還能嚐著生活的甜味,曾經享受過最完全,最奢侈的時辰,我從此是一個富人,再沒有抱怨的口實,我已經知足。這時候,天坍了下來,地陷了下去,霹靂種在我的身上,我再也不怕死,不愁死,我滿心只是感謝。即使眉你有一天(恕我這不可能的設想)心換了樣,停止了愛我,那時我的心就像蓮蓬似的栽滿了窟窿,我所有的熱血都從這些窟窿裡流走——即使有那樣悲慘的一天,我想我還是不敢怨的,因為你我的心曾經一度靈通,那是不可滅的。上帝的意思到處是明顯的,他的發落永遠是平正的;我們永遠不能批評,不能抱怨。”

但好景不長,陸定夫婦得知徐志摩已從歐洲回來後,就更加限制了女兒行動的自由,每天,徐志摩只能焦心地等待陸小曼的電話,這是他倆在這個階段惟一的聯絡方式。等電話的煩躁與不安,期待與失落折磨著徐志摩,為愛受苦有如在地獄中煎熬。他在一連幾天的日記中寫道:“這過的是什麼日子!我這心上壓得多重呀!眉,我的眉,怎麼好呢?剎那間有千百件事在方寸間起伏,是憂,是慮,是瞻前,是顧後,這筆上哪能寫出?眉,我怕,我真怕世界與我們是不能並立的,不是我們把他們打毀成全我們的話,就是他們打毀我們,逼迫我們的死。眉,我悲極了,我胸口隱隱的生痛,我雙眼盈盈的熱淚,我就要你,我此時要你,我偏不能有你,喔,這難受——戀愛是痛苦的,是的眉,再也沒有疑義。眉,我恨不得立刻與你死去,因為只有死可以給我們想望的清靜,相互的永遠佔有。眉,我來獻全盤的愛給你,一團火熱的真情,整個兒給你,我也盼望你也一樣拿整個,完全的愛還我。”“眉,你又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嵌著,連自由談天的機會都沒有,咳,這真是哪裡說起!眉,我每晚睡在床上尋思時,我彷佛覺著髮根裡的血液一滴滴的清耗,在憂鬱的思念中黑髮變成蒼白。一天二十四時,心頭哪有一刻的平安——除了與你單獨相對的俄頃,那是太難得了。眉,我們死去吧,眉,你知道我怎樣的愛你,啊眉!比如昨天早上你不來電話,從九時半到十一時我簡直像是活抱著炮烙似的受罪,心那麼的跳,那麼的痛,也不知為什麼,說你也不信,我躺在榻上直咬著牙,直翻身喘著哪!”“眉,你肯不肯親手拿刀割破我的胸膛,挖出我那血淋淋的心留著,算是我給你最後的禮物?”

戀愛中的徐志摩對愛情總是患得患失。 8月12日日記:“這在戀中人的心境真是每分鐘變樣,絕對的不可測度。昨天那樣的受罪,今兒又這般的上天,多大的分別!像這樣的艷福,世上能有幾個人享著;像這樣奢侈的光陰,這宇宙間能有幾多?”8月14日日記:“眉,你愛我究竟是怎樣的愛法?我不在時你想我,有時很熱烈的想我,那我信!但我不在時你依舊有你的生活,並不是怎樣的過不去;我在你當然更高興,但我所最要知道的是,眉呀,我是否你'完全的必要',我是否能給你一些世上再沒有第二人能給你的東西,是否在我的愛你的愛里你得到了你一生最圓滿,最無遺憾的滿足?”8月21日日記:“眉,要知道你只是偶爾的覺悟,偶爾的難受,我呢,簡直是整天整晚的叫憂愁割破了我的心。”8月23日日記:“今天一早就下雨,整天陰霾到底,你不樂,我也不快;你不願見人,並且不願見我;你不打電話,我知道你連我的聲音都不願聽見,我可一點也不怪你,眉,我懂得你的抑鬱,我只抱歉我不能給你我應分的慰安。十一點半了,你還不曾回家,我想像你此時坐在一群叫囂不相干的俗客中間,看他們放肆的賭,你盡楞著,眼淚向裡流著,有時你還得陪笑臉,眉,你還不厭嗎,這種無謂的生活,你還不造反嗎?眉?”

由於陸小曼的家裡管得很嚴,他們倆人見面的機會很少,但徐志摩並不氣餒,他堅信真愛可以戰勝任何的阻力,徐志摩在日記鼓勵著陸小曼,同時,也激勵著自己:“戀愛是生命的中心與精華;戀愛的成功是生命的成功,戀愛的失敗,是生命的失敗,這是不容疑義的。眉,我感謝上蒼,因為你已經接受了我;這來我的靈性有了永久的寄託,我的生命有了最光榮的起點,我這一輩子再不能想望關於我自身更大的事情發現,我一天有你的愛,我的命就有根,我就是精神上的大富翁。”“眉,你這回真不能再做小孩了,你得硬一硬心,一下解決了這大事免得成天懷鬼胎過不自然得痛苦的日子。要知道你一天在這尷尬的境地裡嵌著,我也心理上一天站不直,哪能真心去做事,害得誰都不舒服,真是何苦來?眉,救人就是自救,自救就是救人。我最恨的是苟且,因循,懦怯,在這上面無論什麼事就是找不到基礎的。有志事竟成,沒有錯兒。奮勇上前吧,眉,你不用怕,有我整個兒在你旁邊站著,誰要動你分毫,有我拚著性命保護你,你還怕什麼?”“眉,我總說有真愛就有勇氣,你愛我的一片血誠,我身體磨成了粉都不能懷疑,但同時你娘那裡既不肯冒險,他那裡又不肯下決斷,生活上也沒有改向,單叫我含糊的等著,你說我心上哪能有平安,這神魂不定又哪能做事?因此我不由不私下盼望你能進一步愛我,早晚想一個堅決的辦法出來,使我早一天定心,早一天能堂皇的做人,早一天實現我一輩子理想中的新生活。”

徐志摩不僅在日記上給彼此打氣,為了追求幸福,他也拿出了實際行動。 8月下旬,他嘗試著自己去拜訪陸小曼的母親,結果不歡而散。在日記上徐志摩很是無奈:“眉,娘真是何苦來。她是聰明,就該聰明到底;她既然看出我們倆都是癡情人容易鍾情,她就該得想法大處落墨,比如說禁止你與我往來,不許你我見面,也是一個辦法;否則就該承認我們的情分,給我們一條活路才是道理。” 但是徐志摩仍然不死心,他請胡適幫忙做說客,希望打破自己和陸母之間關係的僵局。但是陸母的態度非常的堅決,胡適也無功而返。徐志摩極其無奈,他甚至想和陸小曼一起私奔。徐志摩在日記中記下了他想陸小曼一走了之的心情:“眉,這事情清楚極了,只要你的決心,娘,別說一個,十個也不能攔阻你。我的意思是我們同到南邊去(你不願我的名字混入第一步,固然是你的好意,但你知道那是不成功的,所以與其拖泥帶漿還不如走大方的路,來一個乾脆,只是情是真的,我們有什麼見不得人面的地方?)”“眉,為什麼你不信我的話,到什麼時候你才聽我的話!你不信我的愛嗎?你給我的愛不完全嗎?為什麼你不肯聽我的話,連極小的事情都不依從我——倒是別人叫你上哪兒你就梳頭打扮了快走。你果真愛我,不能這樣沒膽量,戀愛本是光明事。為什麼要這樣子偷偷的,多不痛快。”

由於陸小曼母親一再的阻攔,徐志摩見與陸小曼的事一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9月4日,徐志摩去了一趟上海,想看望在上海張園居住的父母親。在去上海的途中,徐志摩想到陸母的不近人情,而陸小曼又很聽她母親的話時,不覺悲從中來,寫下一首詩,表達了對陸小曼的思念和對陸母的不滿: 我來揚子江邊買一把蓮蓬: 手剝一層層的蓮衣, 看江鷗在眼前飛, 忍含著一眼悲淚,—— 我想著你,我想著你,啊小龍! 我嚐一嘗蓮瓣,回味曾經的溫存—— 那階前不捲的重簾, 掩護著銷魂的歡戀, 我又聽著你的盟言: “永遠是你的,我的身體,我的靈魂。” 我嚐一嘗蓮心,我的心比蓮心苦, 我長夜裡怔忡, 掙不開的惡夢;

誰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愛,這是叫我如何過? 但我不能說你負,更不能猜你變; 我心頭只是一片柔, 你是我的!我依舊! 將你緊緊的抱摟; 除非是天翻,但我不能想像那一天! 剛到上海,徐志摩就接到了陸小曼發來的電報。電報的全文很簡單:“一切如意——珍重——眉”,可徐志摩卻心花怒放,心裡甜滋滋的。第二天,陸小曼的信也到了,收到戀人的信,徐志摩更是喜不自禁。接連幾天,都痴癡呆呆的。徐申如看著兒子時喜時憂的神態,知道徐志摩肯定又是戀愛了。他語重心長地告誡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兒子:“像你這樣年紀,身邊女人是應得有一個的,但可不能胡鬧,以後,有夫之婦總以少接近為是。”徐志摩不能把實情告訴他父親,只能連連點頭稱是。

兩地分離的戀人日子最不好過。幸好事情有了一次轉機,時任大軍閥孫傳芳的五省聯軍參謀長的王賡,由於把妻子一個人留在北京不放心,則及其緊迫地催促陸小曼和她的母親來上海,好一家團聚。陸小曼本來不願去面對王賡,但一想徐志摩也在上海,而且,聽徐志摩說已請了劉海粟去勸說王賡,她的離婚有希望,她也就來到了上海。 就在陸小曼母女在南京下車的時候,徐志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陸母又急又氣,拉著小曼就走,這次短暫的見面徒增了徐志摩的苦惱,他在他的日記中痛苦地傾訴:“'受罪受大了!受罪受大了'我也這麼說。眉呀,昨晚我渾身的肉都顫動了,差一點不曾爆裂,說也怪,我本不想與你說話的,但等到你對我開口時,我悶在心裡的話一句都說不上來,我睜著眼看你來,睜著眼看你去,誰知道你我的心!”

徐志摩當晚就跑到了王賡在上海的寓所,王賡倒還大度,讓他和陸小曼五分鐘的閒聊時間,五分鐘,對熱戀中的男女來說,哪夠啊!鬱悶萬分的徐志摩在回家之後甚至制定好私奔路線,他要帶他的小曼走,在9月11日的日記中寫道:“本不想見你的,他昨晚態度倒不錯,承他的情,我又佔了你至少五分鐘,但我昨晚一晚只是睡不著,就惦著怎樣'跑'。我想起大連,想叫'先生'下來幫著我們一點,這樣那樣盡想,連我們在大連租的屋子,相互的生活,都一一影片似的翻上心來。今天我一早出門還以為有幾分希冀,這冒險的意思把我的心搔得直發癢,可萬想不到說謊時是這般田地,說了真話還是這般田地,真是麻維勒斯了!”但一想到當前的狀況,也只能是無奈了。 過了兩天,徐志摩和陸小曼又秘密相約到西湖遊玩。徐志摩對這次約會充滿了期待,在客棧裡等待著陸小曼。在杭州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陸小曼的到來,徐志摩心灰意冷。 9月16日與17日的日記裡,流露出了徐志摩種種的無奈:“你今晚終究來不來?你不來時我明天走怕不得相見了;你來了又待怎樣?我現在至多的想望是與你臨行一訣,但看來百分裡沒有一分機會!”“可憐我今天去車站盼望你來,又不敢露面,心裡雙層的難受,結果還是白候。”“眉呀!想不到這愛眉小札,歡歡喜喜開的篇,會有這樣淒慘的結束,這一段公案到哪一天才判得清?” 徐志摩灰心了,陸小曼也無奈,就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候,徐志摩的好友劉海粟幫了這對痛苦的戀人一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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